“我脚疼。”宁年说:“你带我去医院吧。”
宁年被抱到了后车座上,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车子驶过一个个红绿灯口, 后半程才像是终于有了活气。
“真疼。”宁年先是自言自语说了句, 落在前边季迟栩耳朵里,松了口气。
前因后果电话里宁年交待了,献爱心搞的,季迟栩说不了什么,只在人又抽了抽鼻子,才递过去包纸巾。
宁年觉得丢脸,胡乱在眼睛上擦了下,他脚动不了一动疼的厉害,只能身体往前,凑在了副驾靠背上,他总是习惯这样和季迟栩说话。
“怎么是你过来了呀,林洛呢?”
宁年打电话给林洛的时候可没哭,因为不好意思,只是问人能不能过来一趟,陪他去个医院,他那时候害怕,特别不愿意一个人。
“我开车方便。”季迟栩说,宁年电话过来的时候林洛开的外放,声音一听明显就是哭过,又说是去医院,其余的含含糊糊也讲不清楚了,他担心了整整一路。
宁年“哦”了一声,又抽了下鼻子,季迟栩后视镜里瞥了眼,“很疼?”
“挺疼。”宁年说,然后又是窸窸窣窣抽纸巾的声音,季迟栩刚才匆匆一瞥,也知道是严重的,他脚下油门踩得大了些。
宁年短短几个月内,已经是第三次进医院了,好在这回来的是个骨科医生,先前没见过,不至于尴尬的让宁年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小点心。
他是被季迟栩一路抱进去的,这回直接抱到了诊室,估计真是疼的发懵,难得没有因为公主抱一番激烈心里活动,心里的小鹿也老老实实不撞了。
开车到医院的功夫,他脚踝处的包更肿了,周边泛起青紫血点,看着很是渗人,就连宁年自己看到都吓了一跳,不争气的眼眶又红了。
季迟栩绷着张脸,眉头紧锁盯着宁年脚上伤口,医生也是神情严肃,二话不说先开了拍片的单子,宁年就被丢进轮椅里头,护士推着他就要往门外走。
情急之下,宁年伸手拽住季迟栩衣服,察觉到他动作的人垂下视线,对视上一双不安的眼睛。
“你能陪我一块吗?”
宁年哀求道,脚肿成这样又疼的厉害动都不能动,他后知后觉担心起是不是骨折了,骨折就得做手术,他从没上过手术台。
季迟栩看着宁年两秒,掰开他冰凉沾着湿汗的手,在宁年受伤的缩回手的当下,示意护士带路,握住了冰凉的轮椅把手。
宁年被转了个圈,茫然的回头瞧,宽厚的大手盖在他头发上迫使他头转了回去。
“别乱动。”
季迟栩原本是想向医生了解下情况的,这会便打算先带宁年检查完再说。
“我会不会要做手术啊?”宁年乖乖坐正了,小声问。
季迟栩说:“不知道。”
“我不想做手术。”宁年更害怕了。
季迟栩沉默了会,宁年额头又浸出湿汗,自上而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清他惨白的唇色和不断扑腾的睫毛,随后带着不安的又说了声。
“我不要做手术。”
季迟栩沉默片刻,把“该不该做手术医生说了算”的残酷事实咽了回去。
“不做。”他说。
只空口一句的安慰,却让宁年心定下不少,他下意识觉得季迟栩说什么都是对的,季迟栩说不做,那就是不用做,可拍片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从拍片室里出来,宁年又被抱回了轮椅上,片子加急也得要点时间,期间宁年一连向季迟栩确认了好多遍是不是真的不用做手术,最后被盖在脸上的温热毛巾堵住了嘴。
季迟栩动作不算温柔的往他脸上擦,宁年实在太脏了这会,粉色的毛巾布滚过几圈就全黑了。
护士拿着毛巾去换洗,宁年才得以喘出口气,抬起眼整张脸被热气扑的很红。
“还有哪受伤?”季迟栩回避开面前水汪汪的眼睛,只往宁年手上看,然后问他。
宁年闻言低头撩裤腿,好在这运动裤不算薄,膝盖上只磨破点皮,至于肚子上已经不是很疼了,摇了摇头,“没了。”
护士换好毛巾重新过来,季迟栩这回给宁年把手上也擦了遍,消了毒抹了药,两人在拍片室门口等着。
“你不坐吗?”宁年指了指边上位置。
季迟栩眼皮都没抬,“不用。”
“我最近真倒霉。”宁年开始抱怨。
季迟栩觉得宁年做事之前应该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可今天的情况摆在面前,他无法说宁年做法是错的,权衡之下,自然是生命为重。
可现在疼成这样...季迟栩吐出口气。
空气安静了几秒,宁年才忽然想到什么,表情难掩兴奋的出了声,连担忧都短暂甩脑后了。
“对了,你是不是有礼物要送给我啊?”宁年说,满眼期待,“什么礼物啊?”
“.....”
“有吗?”没得到回答,宁年费劲想侧过身子,碰到脚疼的表情扭曲了下,在季迟栩警告的视线中乖乖固定着不动了。
“衍哥说你出差了,有给我带礼物。”
后来苏钦衍发来的那条语音里什么都说了,宁年这阵想起还高兴,难怪季迟栩两周不见人,原来是出差啊,所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送礼物。
“他还说了什么?”季迟栩问。
宁年表情比起要礼物时显得更愉悦了,他一点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情,扬着脑袋,弄成这幅样子还眯着眼睛没心没肺笑,“衍哥说你没有暗恋的学妹,是骗我的。”
宁年重复了遍,“是骗我的吧?”
季迟栩睨下的眸光落在宁年面颊上,唇角抵成一条平直的线,他没开口,眼底的情绪深了些许,宁年是在意的,很明显,可为什么会在意?答案其实有迹可循,心跳似乎有些不由自主...
“这有什么好骗我的。”宁年从季迟栩的态度中笃定了答案,眼里都亮着光,“我知道,因为我喜欢你又是gay,所以你们才担心吧?”
“喜欢你”三个字砸下来的时候,季迟栩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心上像是凭空略过阵柔软轻风。
“放心啦,我才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宁年拍胸口保证,十分真诚,“而且吧,我虽然喜欢你,但是对你真没那种想法,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能谈个恋爱什么的,以后也绝对绝对不会有,你不用担心。”
轻风化作了凛冬的寒风,冻得季迟栩神情僵硬,震着耳膜的心跳声都安静下来,他看着宁年,最后只吐出两个字,“闭嘴。”
宁年缩了缩脖子,不解于怎么好端端突然又凶起来了,不等他细想,医生拿着拍片结果就出来了。
没骨折,宁年松了大口气,毕竟不用做手术就是好事,只是脚伤的严重,近两周是不能下地了,医生贴镇痛的膏药时,宁年抓紧了季迟栩手臂,顾不上这会没有好脸色的人,可怜兮兮的埋怨。
“比你上次给我擦药疼多了。”
季迟栩冷冷一眼,嘴角嘲讽的弧度,“活该。”
他胸口堵得发慌。
宁年嘟囔声什么季迟栩没听清,总之挺委屈的,最后拎着一大袋吃的敷的药,被再次抱出了医院,这么折腾一番,将近凌晨的点,夜色中风更凉了,裹着雨后的湿意,一片叶子晃晃悠悠飘下,正好落在季迟栩头发上。
“我不沉吧?”宁年看着叶子,试图和人搭话。
季迟栩没理他。
宁年纠结一会,另一只手勾住季迟栩脖子,顺势身体往上蹭了蹭,呼吸便洒在季迟栩耳后。
“你是想我把你丢下去?”季迟栩的声音延迟几秒响起,有不明显的躁意。
宁年其实不沉,季迟栩抱着完全不吃力,但身上哪哪都软的人在怀里一个劲蹭,就不是吃力不吃力的问题,季迟栩呼吸急促几分,偏过头去躲开宁年气息。
“我帮你弄叶子呢。”宁年收回胳膊,把叶子举在季迟栩跟前给他看,季迟栩只面无表情扫了眼。
宁年没松开搂着人脖子的手,看着不远处的车,缓缓把脸埋进季迟栩脖颈处。
季迟栩脚步骤然一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宁年声音很轻问。
季迟栩脸上表情隐在夜色中看不清晰,几秒后脚步迈开重新往车边去,语调凉凉的。
“宁年。”季迟栩说:“别这么矫情。”
“林洛。”宁年接了电话。
季迟栩上了驾驶座,车灯照出前方小片的路,缓缓驶出这片安静地带。
“没事, 没骨折。不用手术啊,你不知道刚才我吓死了。”
宁年对着林洛总算一番苦水有的哭诉,两人对着电话聊了好几分钟,“现在回去了, 嗯呢,你哥哥陪着我啊, 他在开车, 没事。”
到公寓的时候, 林洛已经在门口了, 本来刚才他想和他哥一块去的, 但后头琢磨着这么好的独处机会什么不能说清就果断不跟了,于是这会一看见两人,目光就不停在两人间来回转悠。
宁年还是害羞的, 所以在楼下就从季迟栩身上下来了,只让人搀扶着一只脚蹦跶开了锁, 门开小金毛就热情的想扑上来,闻到宁年身上一股刺鼻的药味才谨慎地躲开。
“这么严重啊?”沙发上林洛看宁年脚,上头膏药没能挡着全部,透出的边缘又黄又青又紫的,林洛担心问:“你这生活还能自理吗?”
宁年屁股往沙发中央挪了挪,等季迟栩坐下后才对着林洛说:“能啊,你没看我还有一只脚嘛。”
“然后一只脚蹦着蹦着又摔了。”
“...你能不能别诅咒我。”
“谁让你看着就让人不放心啊, 你想万一你这蹦着真摔了, 白天还好, 这大晚上就麻烦了,或者磕到头直接晕过去什么的怎么办?”
林洛自己给自己脑补的吓着,叹口气,“还有这小家伙谁溜,我明天得出差连着一礼拜,不然晚上我就来你这睡了。”
小金毛被点名很是茫然,显然听不懂林洛在说什么,只高高兴兴的把脑袋搭在季迟栩腿上,深情看向面前这个“一见钟情”的人类。
宁年也是被林洛说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反应过来直笑,‘不是啊,哪有这么多意外,你也太夸..”
“收拾东西。”季迟栩收回在小家伙脑袋上摸的手,转过头道:“这段时间住我那。”
宁年茫然的见林洛从墙角拉出行李箱,给他塞了几套衣服进去。
“电脑那些带吧?”
宁年的脚起码两周才能走,肯定是得直播的,他懵懵的点了头,没想着就这么被打包塞进当初随口一提想住的豪宅,还是和季迟栩同居,一时间着实回不过神。
“那...狗呢?”突然宁年想起来。
“寄养在宠物店吧。”林洛提议,他哥估摸着是不会喜欢小动物的,还是小金毛这个年纪又调皮还不爱干净,可不是整的家里乱七八糟。
小金毛听不懂,正专注地叼着玩具球想和喜欢的人玩,尾巴甩成螺旋桨。
“可是宠物店都要关着的。”虽然说小金毛吃里扒外且没有心肝,但宁年还是心疼的,但他自己已经够麻烦季迟栩了,再带狗算什么回事。
“好吧。”宁年扯扯背对他一个眼神都没的小家伙尾巴,话里明显的不舍。
季迟栩接过小金毛嘴里的球,丢出去老远,小家伙蹦跶着四肢往球冲,欢快的模样无忧无虑极了。
公寓长廊的灯亮起,宁年被林洛搀扶着,瘸着只腿一蹦一蹦,林洛另只手推着行李箱,身后季迟栩牵着狗,一堆狗狗用品丢进大袋子里,三人一狗下了电梯。
小家伙第一次坐车,兴奋的直蹿,宁年心跳都差点暂停了。
“你别乱动,再动不带你了。”
好不容易季迟栩善心大发,愿意再收留一个麻烦精,可不能这时候就搞破坏啊。
“哥,那我先上去了。”林洛和两人告别,“宁年,走啦。”
车子驶上安静无人的马路,宁年才控制住不听话乱动的狗崽子,往前蹭了蹭挨上副驾靠背。
“谢谢你愿意带它。”宁年说:“我肯定好好看着它,绝对乖。”
实际上这番保证他自己都虚,宁年是决定过去后必须时时刻刻盯着,小金毛是拆家年龄,他的小公寓随便啃,这要是季迟栩家里沙发餐桌啃坏一个角,那就绝对完了。
不说赔个倾家荡产,那也绝对掏空大半小金库,这会宁年突然又想着,不然还是寄养比较好吧。
尤其是小金毛安静不过两分钟,又开始后车厢里蹿,一会这边窗户瞅瞅,一会那边窗户瞅瞅,还不安分想往前排去,本身块头就大,又活泼,挤的宁年脚背动作间碰着前排车椅,疼到当场就嗷出来。
车子刹在路边。
季迟栩回头看了眼,拧着眉,“坐前边来。”
小家伙流着哈喇子没心没肺的笑,爪子踩出车座好几个印子,季迟栩视线落在印子上,扣住方向盘的手都紧了,宁年战战兢兢,“我可以出洗车的钱。”
宁年住进了季迟栩主卧边的客卧,小金毛则是在楼梯口安了家。
小家伙不太情愿,十分想蹭去宁年那,毕竟一块睡习惯了,被季迟栩拎着后脖子带回了小窝里,宁年靠在墙边于心不忍,试图开口把小家伙带进去,对上季迟栩不容商榷的眼神。
小金毛心大,兴奋起来没分寸,晚上容易弄到宁年脚。
宁年只能和小家伙挥挥手,单脚蹦着回了房间里头,地上摊开的行李箱一堆衣服乱七八糟,是宁年刚才擦澡时找不着睡衣翻的。
季迟栩沉默的看了眼,宁年特别大声嫌弃说:“林洛收的时候就没收好,乱死了。”
“.....”季迟栩深吸口气,“明天林姨会给你弄,睡吧。”
宁年上了床,房间空调温度正好,他抖开被子盖着,受伤的脚就那么搭在外头,一双眼睛半眯着,打了个哈欠,“晚安。”
宁年其实很困了,这两周都有点缺觉,加上吃的止痛药里带了点安眠的成分在,于是这会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舒服的只想闭眼睛。
季迟栩关了灯,掩上门离开。
门外小金毛见他出来又扑了上来,兴奋的“汪汪”声在季迟栩不赞同的一个眼神下停止,倒真像是通灵性似的,季迟栩蹲下身,十分渴求被摸的小家伙立马探着毛茸茸的脑袋凑上来,尾巴飞快摇最后舒服的倒地露肚皮。
季迟栩揉上那软乎乎的肚子,小金毛立刻舒服的发出“哼哼”声,季迟栩盯着仰面倒着的小家伙圆溜溜小眼睛,叹了口气,“这几天乖一些,别总是去弄他,知道吗?”
“嘤嘤..”
五个月大的小狗发出两个月才有的奶叫声。
折腾一晚是疲惫的,季迟栩洗完澡出来便打算睡了,只是望见床头的盒子时脚步顿了两秒,一旁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伴随着轻微的提示音。
林洛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他哥说一声,在知道宁年的身世后他就挺心疼的,这会宁年住过去了,和他哥相处时间久了,万一他哥不知情又说了不好的话,那多伤人啊。
于是他长篇大论输了一堆字发送,觉得该是讲清楚了,结果愣是迟迟没收到他哥的消息,纠结来纠结去,十分钟后还是拨出号码。
电话里头嘟嘟响起两声,他哥就给他直接挂了,紧接着回复了三个字。
“知道了。”
季迟栩打下文字发送,眸光从暗下的电子屏幕转回到昏暗中床上正安稳睡着的人脸上。
他在宁年床头坐了有会了,宁年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闭着眼的样子看着乖巧又安静,睫毛很长甚至有点卷,随着呼吸轻盈的一起一伏。宁年很瘦,下巴尖尖的,只有脸颊两侧稍微有肉,唇是有点鲜艳的红,因为总是习惯性的时不时舔那么两下,他之前就有发现。
明明看起来就该是个无忧无虑泡在蜜罐子里的小朋友....季迟栩一颗心酸酸涩涩的,在林洛发来那么长段话后,他茫然了很久。
之前他从没想过宁年会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因为总是一张笑脸,眼睛弯弯的说些迷迷糊糊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虽然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很吵,可想起来却也是乖的,胆子有点小,只要一冷着脸就闭紧嘴巴缩起来,但忍不了多久又会胆怯的凑上来,
笨拙的搭讪哄人开心。
不太机灵,但很讨人心软。
这样简单纯粹的人世界里本该是没有烦恼的,该是被宠着被呵护着长大,可往往相反,似乎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小朋友原来是早已经把人生最苦的尝过了。
季迟栩不禁想,当时宁年该是怎样的心情,在他理所当然说出的那一番话之后,委屈的吧,也应该很难过,所以当时的沉默不是他以为的叛逆,只是无奈和被伤害到的不安,所以敏感的陷进情绪里,自卑,畏惧,还得接受他毫无道理的自以为是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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