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甫一响起,就自带一丝冷冽的意味:
“事业的事情既然没有那么快,那就先放在一边。”
舒歆不像舒拂那样委婉,她剪着利落的发,声音像切过的果子,说的又脆又快:
“既然你说你想结婚,那么就尽快安排我们和你父母见面吧。”
她说:“想娶舒眠,江家要给出足够的诚意,否则,我们只能按照入赘的流程走了。”
江窈并不在意入赘不入赘的,但舒歆言语里透出了不耐烦和直接,却宛如利剑扎在他心头:
“江窈,之前的事情,我都有听爷爷说。”
她道:“你三番四次拖延推诿联姻,表面上十分抗拒和舒眠在一起,背地里却又让绵绵未婚先孕,甚至还在结婚这个紧要的关头辞了工作,我不知道你的行为是基于什么样的考量做出的,但.......”
舒歆顿了顿,又干脆道:“以上你的种种表现,我并不放心将舒眠交给你,也不信任你,但绵绵他是真的喜欢你,我也只能选择妥协。”
话到最后,她看着江窈并不算好看的神色,终于说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话:
“所以,在结婚之前,我要求见你父母一面,当着江家和舒家两家长辈的面,将你们二人结婚前的婚前财产公正及孩子出生后的姓氏、抚养问题谈妥。”
舒歆毫不留情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的江窈脸上火辣辣的疼。
其实,在江窈来之前,他并非没有做好这些问题的准备,但舒歆表现出来的极其不信任他的言语到底还是令江窈察觉出了些许火药意味。
他之前所有的犹豫、彷徨,终究还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许久,在舒眠担忧的眼神里,他终究是缓缓开了口,语气里带着涩:
“抱歉,舒歆姐。”
他直直地看着舒歆:“让你见我父母,我怕是不能做到。”
“你什么意思?!”话音刚落,舒歆果然变了脸色:
“江窈,你三番四次推诿婚期流程,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到底想不想负起责任?!”
“姐!”舒眠是知道江窈和江家的关系不好的,一听到舒歆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待江窈,他顿时也急了,蹭的一下就想站起来:
“江窈他其实.......”
“舒眠的钱......或者是舒家的家产,不管是婚前婚后,我一分钱也不会要的。”江窈拉着舒眠的手,安抚性地将他按到了椅子上,片刻后,方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看向舒歆:
“至于孩子的姓氏,不管是姓舒还是姓江,我都不是很在意。”
“谁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不是真话,”久久没有开口的舒拂坐在一旁冷眼开了口:
“据我所知,你父母尚还健在,孩子结婚这样大的事情,他们都不愿意出面,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舒家?!”
舒眠怕姐姐戳江窈的痛处,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脸都涨红了,不得不大声道:“姐!”
“大姐这话严重了。”江窈打断了舒眠的解释。他的指尖慢慢收入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深刻的指印,但面上的表情却依旧冷静,片刻后,方低声道:
“是我的父母,没有办法见你们。”
片刻后,他在舒家人恼怒的眼神里,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对于舒家人来说,不亚于重磅炸弹的事实:
“因为我的爸爸,其实是一个重度的精神病患者。”
“..........”
话音刚落,舒家所有人的面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副恍惚的神情,尤其是舒眠,他压根没有想到江窈会将这个事情瞒的这么死,甚至连他也没有说。
一个上流世家出了一个精神病,这件事情不亚于丑闻,难怪江家之前将这个消息瞒的那么死,对外只说江窈的爸爸和妈妈出国了,然而,还没等舒家人将这个消息消化完,江窈便又再次抛出了一个消息:
“而我,也早在几年前,和江家彻底决裂。”
“舒眠一直以为,是我和我父母的关系不好,但其实,是因为——我的爸爸,他曾经一度想,”
江窈顿了顿,最终说出了一个让他此生入睡,都要不断遭受噩梦侵扰的画面:
“他曾经一度想要,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如果没有人爱你......那我来爱你。”
舒拂和舒歆在江窈开口之前, 曾经试想过江窈会编出什么样荒唐的话来挽回自己在舒家人心中“摇摇欲坠”的形象,但她们想过十几种可能存在且漏洞百出的借口和理由,也万万没有想到, 江窈会说出这番堪称“惊世骇俗”的话来。
杀人,这两个字宛如一道横空出世的利剑, 搅烂了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同时也刺破了那暗潮汹涌之下虚假的平静。
空气一时静了片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的精彩纷呈,混杂了“不可思议”、“怀疑”和“迟疑”,舒家三人同时面面相觑,犹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毫不掩饰的震惊。
“........江窈, ”到底是舒老爷子经历过大风大浪, 他勉强收了脸上的表情, 指尖点了点大理石的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在平静的近乎窒息的氛围里, 几乎显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你要知道, 虽然你年纪小, 但早就过了童言无忌的时候, ”
舒启添的声音很低, 隐隐透露着些许威严, 直直地看向江窈:“所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江窈本想继续说下去, 见到舒启添这么明显不信任的态度,整个人面上的表情也变了, 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受伤。
“爷爷。”
见舒启添和两个姐姐联起手来“针对”江窈, 舒眠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他想了想, 直接将椅子拖到江窈的身边,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不相信江窈是会信口胡说的人。”
舒眠看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完整听江窈说完话后,再反驳他?”
他握紧江窈的手,挺了挺胸脯,一副要替江窈撑腰的模样:“不听完别人说话就打断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话音刚落,被呛声的舒启添脸都绿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小孙子竟然会胳膊肘往外拐,无奈扶额道:
“我又没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舒眠顿时急眼了:“我!”
“好了好了,别吵架。”眼见着舒眠和舒启添之间无声的战火已经燃了起来,为了避免更大范围的家庭矛盾,江窈及时出言,压下了爷孙两人之间无声弥漫的火药味:
“这件事本质上还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害舒爷爷误会了。”
此话一出,舒启添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唯有舒眠因为江窈的退让妥协不高兴地鼓起脸颊,还想据理力争,却被江窈握住了手,暗示性地轻轻拍了拍。
舒眠心中一动,抬眸看去,视线不其然地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江窈的眼睛是很漂亮的丹凤眼,不开心的时候眼尾下压,透露着些许凌厉,但笑着的时候,却微微弯起,瞳仁像是星河映照晴光,凌凌中散落出无数缱绻。
舒眠被这笑晃了一下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的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加之江窈破天荒地在长辈面前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他就更生不起怒火了,只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舒启添,表示不满。
舒启添:“.......”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江窈的话就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其实,这件事,是属于只有江家人才知道的秘密。”
人的天性是八卦,江窈话甫一落下,舒启添和舒拂舒歆的耳朵就控制不住地束了起来,只有舒眠用一脸担忧的神情看着江窈,生怕对方说出的东西会揭开曾经旧日的伤疤,再度刺痛原本还未愈合的伤口:
“江窈,没事的,你不用和他们解释,我不要.......”
“没事的。”江窈安抚性地看了舒眠一眼,随即在一片沉默中,缓缓开了口:
“我的爸爸,曾经孕育过三次孩子,但在怀第三胎时,却不幸遭遇了绑架。”
“受到惊吓之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许是因为这层原因,他诞下双生子之后,我妹妹的身体很差,这也成了我爸爸的一个心病。”
双生子这件事,舒眠是知道的,但舒启添他们都不知道,因此,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下一秒,江窈的话再度让他们心中的震惊更上一层楼:
“于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爸爸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甚至出现了幻听和幻觉。”
“因为担心他这样的状态不能照顾好我们,所以我爷爷想将我们交给育婴师照顾,但没想到这样却引起我爸爸更激烈的情绪反应,我爷爷没有办法,只能将孩子还给了我爷爷。”
“但我爸爸这样的状态显然不能照顾好我和我妹妹,加上我妹妹本来就体弱,所以呼吸便一日日轻下去,我爸爸担心的整日睡不着,甚至夜晚也抱着我妹妹流泪。”
江窈顿了顿,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回忆,连带着声音都艰涩了许多:
“之后,我那个信奉风水神学的爷爷便找到了一个算命大师,算命大师算过我和我妹妹的命数之后,告诉他们,我妹妹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差,是因为我在爸爸肚子里的时候吸走了她的气运,导致她身体的衰败。所以,要想让我妹妹活下来,必须让我和她重新互换命格。”
“我爷爷虽然不太信,但我爸爸却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问他该怎么救我妹妹。”
“后来,我就和我妹妹互换了名字。”
话说到这里,舒启添忍不住开口了:“那单单论换名字,也构不成杀人的级别吧?”
“是的。”江窈的情绪逐渐低落下来,连吐字也逐渐变轻了,眉头紧蹙,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后来,在我妹妹七岁那年,她再次遭受了一场大病,到最后,已经没有存活的可能,医生说,她活不过那年的春节。”
“她和我不同,因为从小体弱,一直跟在爸爸身边,在国外长大,所以我爸爸真的很疼爱她......我爸爸在听到下达病危通知时,真的像疯了一样求医生救她,但医生只让我们家做好准备,趁着病人尚还清醒,带她回国做一些以前没有做完的事情。”
“在四处求医无果,走投无路之下,妈妈带着爸爸,再次找到了当初那个算命大师。”
江窈在说这话时,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下意识握紧了舒眠的手,力道大的几乎隐隐带来些许痛觉,却被舒眠更用力地回握了回去,指尖交握的瞬间,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但那个算命大师告诉我爸爸,只有以命换命,用我的命换我妹妹的命,才能救我回妹妹。”
“他当时说这句话时,我就站在门外......我亲眼看见爸爸他点了头,而身边的妈妈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听到这话,不仅是舒眠,连舒启添的表情变了,他不知道是该谴责江窈爸爸的迷信,还是谴责他的偏心,片刻后,动了动唇,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道:
“可是,你们俩不都是你爸爸的孩子吗?”
“我从小没有跟在我爸爸身边长大的。”江窈摇头,笑:
“我身体还算健康,加上我爸爸生病之后幻觉频发,也一直以为是我吸走了我妹妹的气运,所以他不怎么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他继续说了下去:“在答应以命换命之后,我在无知无觉之中吃下了安眠药,被丢到了阴暗的阁楼里。而按照算命大师的说法,我需要在这里里饿三天,先洗净我自身的罪孽,才能开始做法以命换命。”
“我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呆了三天,没有碰到任何水和食物,甚至也不知道当下究竟是白天和黑暗.......最后饿到昏厥和脱水,差点真的死在那个狭小的阁楼里。”
即使江窈现在依旧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但舒眠依旧不由自主地为江窈的遭遇感到揪心:
“那后来呢?”
“后来........”江窈缓缓垂下了眼睑:
“是大哥救了我。他当时也不过十四岁,从寄读的学校回来拿书,没有看到我,问了一圈,才知道我被关起来了。”
“他怕佣人阻止他,于是威胁要报警,在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直接踹开了阁楼的门,将我救了出来。”
“之后,大哥怕我爸爸将目标转移到我二哥身上,于是自做决定,将我二哥和我都带走了。我们兄弟三个人一直偷偷住在外面,直到我妹妹去世,我爸爸在葬礼上大受刺激被送往国外的精神病院,我们三个才得以摆脱那样胆战心惊的日子。”
“之后,我逐渐长大,也逐渐明白了我爸妈当初为何会无意间对我流露出那样憎恨的表情,于是便主动搬离了江家,至今也很少回去。”
江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见我父母的原因。”
“........”
父母的偏爱总是来的毫无缘由,舒眠父母在世的时候,虽然总是会多疼爱舒眠一些,但对另外两个女儿也从来不会忽视或者冷眼以待,或者总是强调姐姐要让着弟弟。
舒启添也同样如此,舒家的家产,他早早让渡了近乎三分之二给两个孙女,尽量地做到一视同仁,所以,他们在听到江窈的爸妈因为疼爱女儿到了如此疯魔的地步的时候,心中的震撼是要大于怀疑的。
但无论这件事如何荒唐,当想到所有不幸的源头都来自于一个产后极度抑郁的孕夫时,一切又似乎变的合理起来。
最终,在良久的沉默之下,舒启添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动了动唇,缓缓地说出了几个字:
“既然如此........婚前互相见对方父母的事情,”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江窈,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轻声道:
“.......便再议吧。”
在舒宅吃完饭后,江窈本想离开,却意外地被舒启添留了下来。
江窈的本意并不是要激起舒家人对他的同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那些往事之后,不仅没有被舒家人看低,觉得江家人都是一群神神叨叨的神经病,反而还获得了舒家人的理解。
气氛也不再变的剑拔弩张,甚至还有所缓和。
因为还没结婚,江窈并没有打算留宿舒家,因为不符合规矩,但老头子看着他,却吹胡子瞪眼睛地将江窈离开的提议驳斥了:
“走什么走!”
舒启添杵了杵拐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道:
“你们俩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说完,他不顾江窈僵硬的表情,转过身离开,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今天晚上,你就和舒眠一起睡吧。记得头三个月动静小点,这房子不太隔音。”
江窈闻言,顿时尴尬的不敢看舒拂和舒歆两姐妹揶揄的神情,满脸涨红:
“舒爷爷,我没想........”
他不敢指责长辈,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舒眠却将话头接了过去,道:
“江窈,你别听爷爷的。”
他义正词严道:
“这房间隔音真的超好。”
他说:“不行,那你等会儿试一下就知道了。”
江窈:“.........”
小脸通黄jpg.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或者接受舒眠这个提议,下一秒,舒眠就像有话说,或者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脸,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没有开灯,江窈的眼睛一时间没有适应那个黑暗,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开灯,怀中却忽然一重,落入了一个温热云亭的身躯。
“.........”
江窈慢半拍地伸出手接住舒眠的身体,掌心轻轻拂过对方纤细的后背,脖颈处却猝不及防地湿了。
他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想问舒眠是不是哭了,片刻后,却感受到舒眠窸窸窣窣从自己的衣领处抬起头,干净清澈的眼睛在月色的映照下透着点点泪光。舒眠的声音极哑,他趴在江窈的怀里,轻声道:
“江窈。”
他说:“对不起,我是不是没有早一点遇到你.....如果能早点遇到,是不是就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保护你了?”
“......这不是你的错,宝宝。”
江窈面色微微缓和,方才因为沉浸于回忆中紧蹙的眉眼舒展开来,心中听见舒眠低落中带着自责的语气,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想笑。
此时的他才刚刚反应过来,知道刚刚舒眠之前在门外的那番话和反常的表现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于是心念一动,指尖轻抬,在舒眠的头顶上摸了摸:
“和你无关。不值得原谅的是他们。”
夜色沁凉,窗帘如同轻纱般缓缓飘扬,月色在地面上缓缓流淌,直到触碰到上面交叠相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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