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声说:“对不起。”
“其实.......大哥和二哥、爷爷都对我很好,他们也没有怪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一直还没有准备好,是我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我不知道要怎么照顾一个孩子,就像我当初不知道要怎么做,怎么才能像妈咪和爸爸期望的那样,让一个小生命在我身边平安无事地长大。”
时至今日,就像当初离开江家一样,江窈一直认为,远离他所心爱的事物,就是守护一样东西最好的方式。
“江窈.......”舒眠捧起江窈的脸,用额头轻轻抵着他,低声道: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我会一直等,等你真的准备好了,我们就去见你的父母,在他们的见证下举行婚礼,然后要一个小孩。如果你害怕照顾不好,那我们就只要一个,男孩或者女孩都可以,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我们都会把她照顾的好好的。”
“我们会是新的一家人。我和孩子,会一直爱你。”
舒眠坚定地看着江窈:“我们会一直爱你的。”
江窈没有说话,但深沉的眼眸却暴露了他的所思所想。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雷声几乎要震破耳膜,但回应舒眠这番情真意切告白的,却是江窈大力抱住舒眠的动作:
“对不起........”
那一句对不起,被窗外的雨声掩盖的几乎悄无声息,不知道是在回应舒眠的哪一句话。
江窈背对着舒眠,滚烫的眼泪从他眼眶里滑落。
他知道,他还暂时不能回应舒眠的请求。
亲人的见证和祝福.......婚礼......新家.......多美好的画面啊........
可是......
江窈心中默默地想,这些东西,他江窈,真的给的起吗?
一夜大雨过去,天已放晴。
因为这两天是考察的最后期限,担心舒眠来到这里不适应的江窈已经请过假了,拖延了进度,所以这两天江窈一直呆在山上工作画图,没有下来。
舒眠经常一觉醒来以后,身边的被窝已经空了,枕头上面的余温也已经变凉,上面的白檀信息素泛着淡淡的苦涩香气。
这天,舒眠想像往常一样再睡个回笼觉,但是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拿起来看时,发现是舒启添,心中一颤,手一抖,下意识将电话挂了。
“.......”
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舒眠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旁,眯着眼睛适应刺痛流泪的双眼,这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刷牙的时候,舒眠一直在想舒启添打电话给自己是不是又在给他下最后通牒,按照舒启添惯常软硬皆施的手段,保不齐会直接冲到这里来,强行将他带回舒家。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舒眠顿时被冰凉的洗脸水冻的一个激灵。
他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即指尖动了动,曲起又伸直,片刻后,缓缓将指尖落在了遮盖腺体的颈带上。
颈带之下,是依旧光滑的腺体皮肤,江窈没有用犬齿刺破这里注入信息素完成标记,也没有给予自己任何的标记。
舒眠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感受着底下微微跳动的腺体,心想,如果他不能尽快让生米煮成熟饭,怀上江窈的孩子,那么舒启添随时能将自己带离江窈身边。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门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是有人急匆匆地什么回来了,一边回来,一边大声用方言说着什么。
窗外再度传来雷声,舒眠被吓了一跳,他看向窗外阴沉的雨幕,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体先于意识,朝楼下跑去。
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约而同的焦急,似乎在叽叽喳喳吵着什么,一看到舒眠,却都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集体噤声。
舒眠站在楼梯口,一一扫过站在大堂里的人,知道其中有一半的人都是江窈的同行,但不知道为什么,江窈却不在他们之列。
他心中顿时浮现出些许不详的预感,指尖猛地握紧栏杆,连声音都在发抖:
“江窈呢?”
一是无人说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如堕深海,空气中的氧气如同被人抽干了,令人呼吸不上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舒眠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从楼梯上摔下来,但最后稳住了身体,强撑着大声说出了一句:
“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江窈呢?!”
在场的人听到舒眠的话,面面相觑了一阵,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打在窗上的声音嘈嘈切切,仿佛在挑动着舒眠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许久,在一片凝固的寂静里,才有个胆子大的人站了出来,打破了沉默。
而此人,正是那个和江窈朝夕相处的beta瞿春野:
“江哥他.....”
瞿春野咽了咽口水,看了面色惨白似乎猜出了什么的舒眠一眼,随即别过头,声音低的几不可闻,缓缓道:
“他将车都让给了我们先下.........他下山晚......所以载着他下山的那辆车经过的路段不幸遭遇了泥石流,江哥他.....”
话音刚落,身形本就摇摇欲坠的舒眠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径直摔下了楼梯。
第39章 ......孩,孩子?!
眼看着珍贵且身材娇小的Omega从高高的楼梯上摔下来, 在场的人心尖一颤,眼睛瞬间瞪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不少alpha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纷纷伸出手去接住滚下楼梯的舒眠。
好在楼梯只有一层, 舒眠倒下后在楼梯台阶上滚了几阶,就被几个alpha七手八脚地护住,小心翼翼地抱下楼梯。
舒眠本来就在半昏迷中,被几个alpha一近身,整个人就被那些陌生的、不属于江窈的alpha信息素呛清醒了。
他的信息素失衡症又发作了,躯体症状再次凸显, 胃中顿时痉挛起来, 神经如同刀割凌迟般痛苦, 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被周围的人围在中间,每个人低头看他的眼神里都写满了担忧,而舒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 猛地睁开眼, 直起身捂着嘴, 踉跄着脚步, 艰难地跪倒在垃圾桶边, 用力干呕起来。
“........”
看着舒眠干呕时苍白的神情, 在场的人见此,不约而同的一怔, 脸上几乎同步浮现出了些许恍惚和震撼。
他们都是和江窈同行来到此处的,虽然来自不同的单位, 但一路上也常常待在一起说话, 几乎都知道江窈有个天仙般的omge男朋友, 而舒眠来到小土洼村后也从不在别人面前避讳和江窈的相处过程,经常和江窈同吃同住同睡,所以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舒眠这反应,该不会是已经.........
眼看着舒眠已经吐了个天昏地暗,不少人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有几个对舒眠还有点跃跃欲试的alpha顿时老老实实收了心,心里感叹怪不得江窈舍得把自己的老婆带出来在众人面前过明路,原来是早早的就下了手,完完全全把这个omega吃到手了。
不仅吃到了手,还在人家omega的肚子里留了种,这速度未免也太.......
而此时的舒眠并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已经怀上了江窈的种,目前为止是个可怜小寡夫的形象,他干呕完之后,结果瞿春野递过来的水,勉强喝了一口,紧接着抬起脸,吐出一连串破碎的字句,强撑一口气道:
“距离泥石流发生,已经过了多久了?”
“.......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了。”瞿春野皱眉道:
“我们原本想在山洪发生之前赶紧下山,江窈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自己选择了留下,司机返回去接他的路上发生了意外,算算时间,江窈应该是和司机在路上被山腰的泥石流掩盖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没有下山?”
舒眠还是不死心,问:
“万一江窈察觉到危险,没有上山呢?”
“如果他一直呆在山上,只会比下山更危险。”
瞿春野闻言,表情愈发凝重,缓声吐出的几个字落入舒眠耳中时,其效果不亚于山崩地裂:
“山上.......可能有山洪。”
舒眠整个人的脸色愈发惨白,面上几乎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的手发着抖,牙齿打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浑身发冷,几近吞咽,才积攒齐了些许力气,艰难地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那消防队呢?公安或者是志愿者救援队,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上山的路不好走,好几处山路也已经发生了塌方,如果救援队要上来,必须要停下来,花时间开路。而且.......”
瞿春野不忍说出那句话,只因那些字句几乎可以要将舒眠的最后一丝希望给压垮:
“而且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因为全区发生了多数塌方和山洪,现在区里忙的焦头烂额,似乎不能立刻抽出人手马上过来。”
“什么意思?!”舒眠猛地抬起头,一双姣好的双眸瞪圆,里面隐隐可见红色的血丝,按在地上的手几乎要绷起青筋,气极反笑:
“什么叫不能立刻过来?!”
“那可是两条人命,他们怎么能这么拖延!”
听着舒眠声声泣血的话,在场的人默默低下头,此刻竟无一人敢开口劝慰舒眠。
易地而处,平心而论,若是自己的爱人出现了意外,他们可能会比舒眠更不冷静,更怒火中烧。
有些心软的女Omega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扶舒眠,想扶着他站起来,却被坐在地上的舒眠缓缓推开。
他自己一个人咬着牙,强撑起酸软的身体,慢慢扶着桌子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捡起了因为摔倒掉落在地的手机。
冰凉的指尖握着摔成蛛网般的手机屏幕,看着手机屏幕面色惨白、面容扭曲的自己,舒眠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打开手机,大脑飞速运转着,随即,拨通了一个他从没有打过的号码。
电话拨出之后,那几秒钟的手机铃声几乎被时间拉长成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舒眠知道现在每一分钟对身陷险境的江窈来说都弥足珍贵,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选择是对是错,只能本能地去寻找记忆中的那个人——
“喂——”
低沉醇厚的男声如同清冷的大提琴音般,缓缓淌入耳膜,如同潺潺的流水,竟然奇迹般地抚平了舒眠心中的焦躁。
舒眠的手一抖,心脏虽然因为害怕和紧张依旧狂跳,但声音起码不那么抖了。他咽了咽口水,颤声问:“喂,”
他说:“是江荨,江大哥吗?”
“是我。”听着电话里陌生omega的声音,江荨皱了皱眉,安抚地将自己怀中躁动的omega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楚成宛的腰,示意他安分点:
“你是?”
“我是舒眠。”舒眠的声音里还带着隐隐的哭腔,很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和江窈在一起......他出事了。”
“什么?”舒眠那边信号不好,江荨听着耳边电流的刺啦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和江窈在一起?他怎么了?!”
“他遭遇了泥石流,现在被困在山区里。”即使是到现在这个时刻,舒眠还极力保持着冷静,尽量让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表达关键信息,尽管眼泪不断打转的眼眶和因为压制背上而用力掐自己手臂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你能救救他吗?”
“........”
直到真的确认江窈出了事情,江荨面上的表情顿时一变。
他握着手机豁然站起身,像一头陷入困境中的雄狮,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眼看着电话那边的舒眠情绪已经有了失控的趋势,江荨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虽然已经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出言安慰他,随即挂了通讯,还顺带掐了几个秘书催他开视频会议的电话,发消息让所有的会议都推迟。
“怎么了?”楚成宛不明所以地看着难得陷入焦虑中的江荨:
“出什么事了?”
“幺儿出事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妻子的时候,江荨才会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喊江窈。他的眉头皱起,深的能掐死苍蝇:
“他说他那边没有人手,派不进人去,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等着。”
“什么?!”楚成宛的瞳仁骤缩,猛地站起:
“这可不行!”
“现在怎么办?”江荨道:“那里离首都太远了,我怕根本来不及去.......”
“没事,我打电话给我父亲的秘书,他能想办法出人。”出身高官世家的楚成宛当机立断,马上拿起了手机:
“你去找江瑰,我这里不方便大规模动用私权,你让江瑰告诉宁枳,马上启动宁枳名下的私人飞机,就近调动,配合我父亲秘书的一切行动。”
宁枳的家族虽然一直在国外发展,但近几年也有回国的趋势,要想出几架私人飞机,那是绰绰有余的。
“好。”江荨道:“我马上联系江瑰。”
很快,在江瑰的老婆宁枳的授意下,十几架直升飞机腾空而起,带着专业的救援队,一路绿灯,迅速从空中飞起,马不停蹄地直接朝小土洼村飞去。
因为排查需要一些难度,江荨和江瑰根本等不及,生怕自家的宝贝弟弟出什么意外,于是远程操控,直接让救援队带上了最专业的生命检测仪。
在大规模的搜查之下,他们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山村房屋中,找到了昏迷但依旧保持着生命体征的江窈。
他是在一座废弃小屋中被发现的。
他之所以能幸存下来,大概是因为知道不管待在山上还是下山,都很危险,所以他之前在经过一处废弃乡村房屋时,干脆地弃车而逃,躲进了那个废弃小屋里。
而江窈躲进的是房屋的内间,而泥石流是从北冲向南边,而江窈看准地形,藏在了房屋的西北角,巧妙地利用房屋的墙壁,阻隔了冲向他的泥石流,利用天然的小空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尽管下半身一直被掩埋,但为了保持呼吸,他一直Hela在努力试图自救,最后终于在12个小时后,被人救了出来。
舒眠几乎是一夜没有睡,在天光乍泄,江窈的脸露出来的一瞬间,他腿一抖,当即跪倒在地,趴在江窈的身上痛哭出声。
很快,江窈就被紧急送往了市里的医院。
因为受伤过重,所以江窈一直在清醒和昏睡中反复折腾,当然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常常时还没说完一句话,整个人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他身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和掩埋伤,长时间的窒息也伤及了大脑,所以,等舒启添闻讯赶到江窈所在的医院时,进入他眼帘的,便是舒眠坐在江窈的床边,用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好的通红双眼,看着昏迷的江窈。
“........”
虽然病床上这个花言巧语将自己养大的白菜拐走的男人心有怨恨,但舒启添到底怕吵到病人,只轻轻地咳了一声,引起形容恍惚的舒眠的注意之后,轻轻敲了敲拐杖,板起脸:
“你和我出来一趟。”
舒眠对于舒启添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内。因为早在接到舒启添的那两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舒启添会强行将他带离江窈身边的心理准备。
思及此,他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低下头,看着仍旧在昏迷的江窈,轻轻地伸出指尖,掖了掖江窈的被子,随即在心爱的alpha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等我”之后,便踉跄着扶着墙,跟着舒启添走出了病房。
等到离开病房有一段距离后,舒启添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表情极差,看上去如同蔫头耷脑的落魄猫崽的舒眠,声音很沉:
“闹够了没有?”
舒启添看着舒眠这幅狼狈样子,又急又气,心脏还疼:
“你看看你跟着这个男人,变成了什么落魄样子?!”
“........”舒眠垂下头,捂着肚子,因为好几天在医院里不注意饮食,加上没睡好,他肚子不是很舒服,只能勉强答道:
“我很好。”
他抬起头,不经意地揉了揉肚子,对舒启添露出一丝苍白的笑:
“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你真是疯了。”舒启添简直是怀疑江窈给舒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能为这个alpha神魂电脑至近乎疯魔的地步:
“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竟然还说好?”
“是。”舒眠勾起唇,努力挺直脊背,尽管捂着腹部颤抖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虚弱:
“我很好。”
“好在哪?”舒启添:“你去找找镜子,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好了?!”
“我好就好在,我终于被人需要了。”舒眠道。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令舒启添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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