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要装不熟(许辰安)

天色越发暗沉，林潮生留心观察着乔鹿的状态，不让他走到没有路灯光亮的地方。
两人步子都迈得不快，一路走回去，花的时间有点久。
蒋玉见他们回来，笑着跟林潮生调侃：“就一条小吃街，你们还真逛了一个多小时。”
龙虾馆叫号叫到他们的时候，正是八点整，几人都灌了一肚子小吃，这会儿倒是不怎么饿了，就点了店里的招牌口味虾，又叫了几瓶酒。
为了照顾乔鹿，点的是果酒，度数很低。
不过鉴于上次乔鹿醉酒后把人吓得不轻，他被林潮生盯着，只允许喝一小杯，剩下的都被林潮生挪走了。
乔鹿乖乖地捧着自己的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果酒跟饮料味道相差不大，乔鹿这杯是白桃味的，粉粉的，喝起来也没有什么酒精的味道。
口味虾不愧是招牌，味道香辣可口，底下的汤汁更是一绝，分外下饭。
本来已经饱了的乔鹿都吃下了一大碗米饭。
排的队不算白排了。
最后大家毫不意外地都吃撑了。
“这是几。”快走的时候，乔鹿眼前突然出现两根手指，他探头望去，只见林潮生伸出手指，脸色严肃地这么问他。
乔鹿眨眨眼，顺着林潮生的意思回答道：“是二。”
随后意识到什么，乔鹿笑着凑近到林潮生跟前，朝人哈了一小口气，然后声音软软地道：“我没有醉哦潮生哥哥，你闻，只有甜甜的桃子味儿，没有酒味的吧！”
毕竟他只喝了那么一小小杯而已啦。
林潮生听了乔鹿的话，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在众人要打车回去的时候，林潮生让他们先走。
乔鹿乌溜溜的眼珠跟着林潮生的身影转，看林潮生走向服务员阿姨，说了两句话，之后不久，一杯温热的白水送到了他们这桌，乔鹿就见林潮生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熟悉的药片静静躺在林潮生掌中，乔鹿扁扁嘴，在林潮生的注视下吃了药。
最后他们是骑车回去的。
扫了一辆小电驴。
坐在后座上，乔鹿迎着晚间凉爽的微风，伸手在眼前人的背上点了两下，感受到林潮生顿了一下，他提高声音，问林潮生：“潮生哥哥，你记得路吗？”
林潮生没有回答，只继续平稳地前行。
看来是记得的。
乔鹿收起了想要用来搜索路线的手机，脑袋一点一点的，靠在了林潮生背上。
有点困了。

乔鹿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缓缓没了动静。
夜间的C市也并不静谧，道路上依旧车水马龙，靠近人行道的两边,路边摊生意正浓，炒货的香气飘散向外，吸引来许多行人驻足。
路灯掩映下,林潮生载着车后座的乔鹿,平缓地驶向酒店的方向。
察觉到乔鹿环着自己的手臂力度渐渐松了,马上就要滑下去，林潮生单手捏住刹车，长腿撑地,停了下来。
林潮生转身望去,只见乔鹿额头轻轻倚靠在自己背后，刘海下的眼睛已然闭上，原本抓住林潮生腰侧衣服的双手也一点点垂落,松松地挂在衣摆边缘，马上就要彻底滑落下去。
林潮生听着乔鹿清浅的呼吸声,动作极轻地将乔鹿的手指从衣摆处拉开,安放在座椅上，推着车停在了路边，拉上了锁扣。
期间乔鹿没有被惊醒,睡得跟只小猪仔似的。
脑袋还一拱一拱的，失去了舒适的人性靠枕,皱起脸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林潮生凑近乔鹿的脸庞,两人的距离拉近,彼此呼吸相闻,乔鹿似乎察觉到,眼珠挣扎着转动了几下。然而眼皮大概实在沉重，还是没有醒来。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乔鹿突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熟悉的笑模样，颊边的小酒窝露出端倪。
配上安静恬淡的睡颜，好似比方才的糯米团子还要更甜。
不知道这时候把人摇醒，会不会委屈得掉眼泪。
伸手点了点乔鹿的酒窝，又坏心地捏了下乔鹿的鼻子，林潮生看着毫无知觉的乔鹿，最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只有自己听见的话:“真是个小麻烦精。”
从车后座被转移到人背上，乔鹿看起来适应良好。
毛茸茸的脑袋贴在林潮生修长的脖颈一侧，下巴轻点在林潮生肩上。
可能因为不是第一次这样趴在人背上，感受到熟悉的气味，乔鹿下意识动了动脑袋，轻轻蹭着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然后安心地趴在人背上不动了。
林潮生面上依旧冷淡，无甚表情，只稳稳托着乔鹿的腿弯，脚步平稳地踩过地砖，朝前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里距离酒店已经不远了，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酒店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
门口站着的男生远远瞧见他们，快步走了过来，开口正要问什么，被林潮生轻声打断：“小声点。”
正一头雾水，蒋玉往林潮生身后一瞄，这才看清，乔鹿靠在林潮生的背上，俨然睡熟了。
蒋玉惊讶了一瞬，见林潮生已经迈着步子往前走。于是回过神来，挠头看着林潮生的背影，自顾自疑惑了一会儿。
两人不是说骑车回来，怎么变成林潮生背着乔鹿回来了？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林潮生已经走远，蒋玉赶紧三两步追了上去。
追到房门口，蒋玉帮忙给人开了门，正要跟着一起进去，结果步子还没迈出去，面前的门就贴着他的鼻梁骨关上了，险些给他鼻子撞到。
蒋玉跟门大眼瞪小眼片刻，一头黑线地对着房门竖了个中指，随后转身找路远、秦毅他们玩去了。
房门内。
乔鹿被林潮生放到床上，接触到柔软的海绵宝宝床单的同时，乔鹿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眼睛有些畏光，乔鹿伸手想揉。
不过下一秒，晃眼的灯光被遮住，林潮生的手掌挡在乔鹿眼帘处，为他遮去方才显得扎眼的光线，待乔鹿眨眨眼适应了，才放下手。
“潮生哥哥？”乔鹿脑子有些懵，记忆还停留在回来路上，自己抓着林潮生的衣服，坐在电动车后座上跟林潮生聊天。
现在突然躺到了酒店的床上，感觉有些断片了。
难道他的酒量真的这么差……
连一小杯果酒都让他喝醉了，以至于记忆都不连贯了。
乔鹿眼神茫然，望着林潮生的眼眸湿漉漉的，开口时嗓音带着刚醒时的软糯鼻音，简单地叫人名字，听在旁人耳中，也像是在软绵绵地撒娇似的。
“怎么了。”林潮生退开一些，伸手抚平乔鹿翘起来的一撮头发，平静回道。
乔鹿困意未消，撑着手肘半坐起来，看着林潮生的眼睛，轻声问他：“我在路上睡着了么？”
话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潮生挑眉。
“嗯？”
“不记得了？”
乔鹿努力回想了一下，依旧脑袋空空。除了鼻尖隐隐约约萦绕着的淡淡洗涤剂清香，再想不起别的了。
乔鹿抱过床头的长耳兔，困得眼皮又开始打架，将沉重的脑袋搁在玩偶的头上，乔鹿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摇着头道：“好困啊潮生哥哥……”
看着没心没肺的乔鹿，林潮生心想，还真是个小猪仔。除了吃和睡，其他的事是一概不过脑的。
林潮生走到衣柜前，看着乔鹿白天挂好的衣服，拿出其中一套，放到乔鹿床边，眼神示意乔鹿赶紧洗洗睡觉。
乔鹿带的睡衣和他的三件套是一个系列的，睡衣上印着憨态可掬的粉色派大星，满满铺了一身。
乔鹿捧着自己的睡衣，走到浴室门边，身子迈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却顿住脚步，在关门之前扒着门缝，探头探脑地伸出一截脖子，朝还站在床边的林潮生笑笑，语气俏皮地说了句废话：“那我先洗了哦潮生哥哥！”
林潮生瞥他一眼，没说话。
乔鹿吐吐舌头，朝林潮生扮了个鬼脸后终于关上浴室门，乖乖洗澡去了。
林潮生低声道：“幼稚。”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想起乔鹿吃龙虾时喝的那一小杯果酒，笃定地得出结论，以后带酒的东西都不该让乔鹿碰。
虽然没有醉，但乔鹿喝完果酒后明显也不太正常。
先是在人后背上睡得死死的，被卖了恐怕都不会醒，醒了之后又莫名亢奋，不太聪明的样子。
“潮生哥哥！”
浴室内，安静没多久的乔鹿突然提高嗓音叫了这么一句。
林潮生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起身往浴室那边走了几步，“什么事？”
隔着一层玻璃门，乔鹿朝林潮生道：“我的毛巾忘记拿了！”
“等着。”
林潮生走回衣柜前，翻找出乔鹿的毛巾。
拿着毛巾，林潮生走到浴室门前，屈指扣了两下。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道两指宽的缝隙，透过门缝，乔鹿白皙的手臂沾着水珠，在林潮生眼前一晃而过，白的有些晃眼。
林潮生移开视线，见人接过毛巾，便收回手插回兜里。
“谢谢潮生哥哥！”乔鹿跟人道完谢，抓着自己的毛巾关上了门。
乔鹿洗完澡出来时，林潮生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乔鹿一跳一跳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走来。
“我洗好啦。”
没一会儿，乔鹿带着一身水汽，磨磨蹭蹭地终于走到了林潮生跟前，他乖巧地站好，歪头跟人汇报似的，等林潮生抬头看向他，便朝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林潮生看着乔鹿停在自己身前，圆润的脚指头一翘一翘的，眼睛里透着丝丝期待，他发出不解的单音节：“嗯？”
乔鹿扑闪着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林潮生，提醒道：“我的糖果呢！”
和好之前，林潮生答应过，今天会给乔鹿买多多的糖果，各种口味都要有。
林潮生：“……”
本来是准备晚上回来的路上买的，结果某个小猪睡得不省人事，他背着人，也就没有去找甜品店。
林潮生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明天买。”
听见林潮生的话，乔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他幽怨地看了林潮生一眼，揪着自己的睡衣，好商量地勉强道：“那好吧。”
扑到床上后，乔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那潮生哥哥，我明天再原谅你哦。”
语气坚定，真诚地期盼林潮生记得答应他的糖果。
林潮生默然片刻，无奈一笑。
“知道了。”
好哄的小麻烦精。

第49章
第二天清晨,乔鹿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窝在被窝里的脑袋胡乱拱了拱，挣扎着探出头来,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发丝，眼睛都没有彻底睁开。
过了会儿，奶黄的床单上多出一截白皙细嫩的手臂,在床边摸索了一番,最后抓住枕头旁安静躺着的手机,按开屏幕后，乔鹿揉了揉眼睛，迷蒙的视线朝手机上看去。
时间刚好是八点整。
“唔。”
看完时间,乔鹿又一头栽了回去,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没大清醒。
把一旁的长耳兔团吧团吧抱进怀里，乔鹿将脸埋进长耳兔的肚皮上,左右蹭了几圈。直到把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折腾得更凌乱,他才终于清醒了一些,双眼也彻底睁开。
室内光线很暗。
乔鹿慢吞吞起身，双臂拥着柔软蓬松的被子，顶着一头呆毛,发呆般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随后想到什么,扭头朝房内的另一张床上看去。
床铺上空空如也。
潮生哥哥呢？
乔鹿盯着那张床看了一会儿。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乍一看好像没有躺过人的样子。
才八点,人怎么不见了。
乔鹿乌黑的眼瞳中显露出一丝茫然。
酒店的窗帘遮光效果极佳,哪怕此刻外头已然天光大亮,拉上窗帘的房间内也感受不到一丝光线，只余床头一盏暖黄的小夜灯静静照着，构成屋内的唯一光源。
乔鹿下巴埋在被窝里，捧着手机，在通讯里翻了两下，点开备注为「潮生哥哥」的那一条，手指点在屏幕上方。
乔鹿把自己缩成一团，在靠近小夜灯光源的一角，安静地蜷着身子。
揪着长耳兔长长的兔耳朵，乔鹿咬着下唇，拨通了林潮生的电话。
“嘟——”
乔鹿坐直了一些，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玩着兔子耳朵，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乖乖等待着电话接通。
“喂。”
“乔鹿？”
没等太久，听筒里传来林潮生略微失真的声音，乔鹿紧紧捏着手机的指节略松了松，抿着唇「嗯」了一声，然后他轻声问对面的人：“你在哪里？”
林潮生那边似乎有些吵闹，应该是在外头，乔鹿模糊听见林潮生朝谁说了一句「抱歉，借过一下。」
然后嘈杂的声响渐渐远去，林潮生应该是换了个安静些的位置，杂音明显少了很多。
然后林潮生的声音传到乔鹿耳边，这回清楚了不少。
“怎么了乔鹿，刚刚人太多，我没听见。”
乔鹿垂下眼睫，搁在被窝里的下巴轻轻动了动，把自己往里面埋得更深了些，而后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哥哥。”
“你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刚醒，又或许是因为隔着电话线，乔鹿的话音不似平常一般清脆，有些含糊，还带着一点微哑的细弱，气息也似乎染上些许不甚明显的急促之意。
不仔细听无法觉察。
林潮生那边明显顿了顿，半晌后，乔鹿听见林潮生回他：“我就在酒店后面的巷子里，现在回去，十分钟就到。”
林潮生语调跟平常不同，刻意放轻了，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说出口的话也较平时温柔。
乔鹿轻轻「嗯」了一声，听着对面林潮生的呼吸声，揪着兔子耳朵的手蜷了蜷，咬着下唇的力道也松了开来。
“我等你呀。”
室内小夜灯的光晕朦朦胧胧的，乔鹿环顾四周，依然没有在床头这边看到类似开关的按钮，只有靠近门边的墙上有开关。
乔鹿把头彻底埋进被窝，举着手机的手微微泛酸。但他紧紧握着，没有要放下或换只手的意思，只听着对面林潮生的呼吸声，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等待着林潮生说的十分钟到来。
“哥哥……”
“不要挂电话，好不好？”
林潮生呼吸一顿。
乔鹿状态不太对。
而且，叫他的称呼也有些许改变，语调微微拖长，哑着嗓音朝他唤「哥哥」，听得林潮生心里浮现出丝丝不安。
林潮生加快了步子，同时安抚道：“不挂，我很快到。”
乔鹿数到八分钟的时候，房门处传来把手转动的声响。
同时，电话里传来林潮生微微喘息的声音：“我回来了。”
「啪嗒」一声，随着开关被人按下，室内的大灯悉数亮起，冲散了暗黄昏黑的空间，整个房间被光线笼罩。
窗帘也随之被拉开，室外的太阳光透过明镜似的玻璃窗户，洋洋洒洒地铺了进来，将乔鹿团着的一角也照了进去。
乔鹿丢开手机，从被窝里露出脑袋，看着林潮生走到自己床边坐下，任由人把自己从层层叠叠的被窝里剥出来。
乔鹿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林潮生转，乍然被强烈的灯光笼罩，眼珠还没有完全适应，他也没意识到，眼角落下刺激性的生理泪水，被林潮生干燥的指节轻轻擦去，也不愿稍微合上眼睛。
林潮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随后乔鹿眼前一暗，一只修长的手覆了上来，替他遮去正对着的刺目光线，乔鹿视野受阻，手指动了动，抓住林潮生的一片衣角，握着不放了。
像黏人的小猫。
让人不知如何招架。
林潮生轻轻拍了拍乔鹿的后背，又揉了揉人的头发，看到乔鹿脑袋上乱蓬蓬的细软发丝，失笑道：“怎么像个小流浪猫，毛都打结了，嗯？”
乔鹿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林潮生在调侃他时，眨了眨眼，将林潮生覆在他眼前的手扒拉下来，看着林潮生的眼睛，小声反驳道：“才不是。”
看乔鹿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恢复，也终于开口接话，林潮生胸口堵着的一口气终于慢慢疏开。
他拿过床边的手提袋，将里面包装精致的盒子单手拎了出来。
乔鹿的视线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林潮生指尖轻动，解开盒子上的花边丝带，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盒子很大，拆开之后里面还分成了九个精巧的透明玻璃小格子，颜色五彩斑斓的，每个玻璃格子花色都不同，里头装着的，是不同颜色糖纸包裹着的糖果。
口味丰富，在阳光折射下，糖纸的颜色非常梦幻，乔鹿看了一眼，顿时眼睛都微微瞪圆了。
这是，林潮生特意给他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