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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蜜秋)


温遇河道了谢,豹哥又问他怎么回事,跟这人有过节?
温遇河简单说了昨天旅馆的遭遇,豹哥直接“草”了声:“这B人要不是自己犯贱,就一定是被人指使的,放心,我给你查出来。”
又说:“你那个旅馆太乱了,趁早搬出来,我这儿伙计们都租的有宿舍,条件是差点,但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保证你安全。”
温遇河忙说已经搬了,现在在朋友家挺好的。
挂掉电话,温遇河没挂水的手指一下下百无聊赖地叩着椅子扶手,看电视上那个小孩哭着喊着“爸爸别走,爸爸别抛下我”,突然脑中一下想到什么,叩着扶手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他突然有个不是很确定的怀疑,应该说太扯了,但接连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令他不得不怀疑跟某个人有关。
从小到大的履历表上他的“父亲”一栏都是空白的,但不等于他没有父亲,他有父亲,只是那是个连他这样万事都不在乎的人都不愿提及的存在。
他的父亲是个通缉犯。
确切地说,还兼任是个重婚犯。
温遇河仔细回忆那个叫“温庆”的男人的脸,怎么都记不起来,他记性很好,读书时候的课本都过目不忘,那么复杂的DNA检测单他多看几遍也能默记得一个数字不差,但是他记不得父亲的样子。
还包括某一时段的生活,在印象中都是混淆的,令他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他的臆造。
十岁以前的记忆他觉得都是假的。
父亲是假的,母亲似乎也是假的,那些看起来仿佛正常和美好的日子当然也是假的,它们都碎在了同一天。
那天他知道了父亲其实是个通缉犯,也知道了他和母亲的婚姻根本无效。
那天来了许许多多的人,警察来了一批又一批,前脚刚走,又涌进来一批陌生人,揪住他母亲的头发就打,骂她贱货,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然后……一大片的水,他在那水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忧伤,母亲给他吃了一肚子的药片后,他只想在水里睡去。
护士过来给他拔针的时候他才突然清醒过来,把小护士吓了一跳,温遇河按着手背,皱眉想,会不会一切都跟那个通缉犯有关?
那时候他太小,警察批捕失败,温庆再度人间发,他从此再也没见过父亲。
他也不知道温庆到底犯的是什么罪,又到底这么多年过去抓到了没有,是死是活,但是一个通缉犯,应该有不少仇家吧?
温庆的身份暴露后,母亲跟他的关系也变得很差,郭秀云恨屋及乌,姓温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毁了她的人生,甚至她本人也因为犯了重婚罪和窝藏通缉犯而被调查,只是因为是受害人且对对方身份毫不知情才免于刑事追究,但这调查的过程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从那时候起,温遇河就被扔到了寄宿学校,郭秀云出于监护权的责任供他吃、穿,但绝不再付出任何感情。
而他自己,虽然这么多年的生活差不多已经彻底可以把“父亲”这个位子的人抹去,但在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终究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原本想考法医的,活人的世界全是欺骗,他不感兴趣,但是一个通缉犯的亲生父亲拦住了这条路——政审是不可能通过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了普通医科。
但是对法医的兴趣没有减弱,反而因为真的念了医科而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他会去旁听法医系的课程,甚至跟他们一起做实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跟季颜产生了深厚的交集。
前因后果虽然荒谬,但这是温遇河此时能想到的,关于他被人“追杀”,被人恶意“寻衅”的最合理的理由——也许有某个藏在暗处的,温庆的仇家,在找不到温庆的情况下,偶然得知了他的身份后前来寻仇——他是那个通缉犯父亲的替代品。
温遇河还坐在社区医院,皱着眉,思考这个逻辑究竟是否合理。
他拿不准,仿佛处处都是bug,但这个社会就是由bug组成的,许多恶性事件背后的理由都令人瞠目结舌。
但是如果这个逻辑成立,那么,他自己,就是杀死利宁真正的凶手。
温遇河想到这里,开始觉得喘不过气。

第20章 蜡烛两头烧
即便这个可怕的结论并不牢固,有许多可以轻易推翻的地方,诸如既然如此,为什么两年前对方在他明明已经昏迷的情况下并没直接杀了他,而是选择绑走利宁?又为什么,两年后追踪到他栖身的旅馆,没有暗地里动手,而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温遇河回春风苑的路上一路懵懵怔怔地想着,太多前后矛盾的东西了,但那个因为自己而害死利宁的念头已经起了,他再也无法将它摁下去。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这个念头,这是他如此固执地一直寻求“真相”的原因,所有人都说利宁因为是利江澎的儿子才被绑架,只有温遇河知道,不是的,是因为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为什么?那些人拿着刀站在他的床边,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折磨得他几乎发疯。
家里没人,张一枝最近在外面干家政,经常很晚才回家,温遇河在屋子里发了会楞,去冰箱里找了几颗土豆白菜给自己做了顿饭。
假才放了一天,原本找季颜的计划泡汤,温遇河觉得并不需要这么多自己待着的时间,于是给豹哥发消息,准备明天就回去上班。
晚上洗了个澡,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这张脸似乎比今天清早的时候肿得稍微好了点,但他不觉得那是挂水起的功效,时间过去,这些皮外伤总会自己好的。
他一向对自己的皮囊疏于照管,以前是,利宁不在以后更是。
他在乎的只是利宁,利宁崴了脚,他能背着他上楼下楼进卧室,一步路都不让他走。
他那么在乎,干干净净,像一支香雪兰一样的利宁,最后被他剖开了身体。
温遇河捧着头,觉得自己这副破败的脏污的狗一样的躯壳值得碎尸万段。
这些念头耗费他的心神,令他寝食难安,从事情发生以来,只要是自己待着的时刻几乎都处于这样的状态,温遇河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这是一种自虐,但唯有如此,他才能在心理上获得堪称丝毫的安慰。
手机定时闹钟响了,他怕自己忘了,定了个闹钟每晚十点上传今天的行程日记。
这声闹钟如同上帝之手,将他从沉思的如地狱一般的思魇中唤醒了过来,现实,现实有无数琐碎,利宁不在了的世界他还依然苟活着,在监狱里做工,吃饭,出操,睡觉,回到城市里上课,记笔记,干工作,挣钱,甚至还有心情跟人打架,喝酒。
活着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秒钟,温遇河都觉得是羞耻,利宁用他的命换来了他如今狗一样的活着,他甚至可能长命百岁,活到80,90,这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闹钟循环往复地再度响起,温遇河把它关掉,深吸了口气,开始做每天他都要做的,却又毫不关心的无数件琐事之一。
他十分自觉地略去了打架进派出所这一段,既然秋焰处心积虑地替他瞒了下来,他只写:上午10点至中午12点搬家,现常住地更改为二桥里春风苑小区3幢2单元303室,中午在家吃午饭,午睡至下午四点,后去社区医院看病挂水,病案记录如下。
他附上那会拍下的挂水和药单照片,点击确定,上传。
然后又在app里单独做了常住地址的变更。
这些弄好不到五分钟,app的通知就显示审批已通过,温遇河点开,看到秋焰的审批回复:社区医院不行,明天去三甲医院挂水,好得快。
温遇河皱眉,忍不住“草"了一声,他被这么简单的一句回复弄得十分焦躁,怒火上头,三甲医院社区医院,有他妈的狗屁区别?500块的药就能比50块的药好得快?
秋焰,温遇河脑子里那张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想起来就令他烦躁,那张脸看起来家境就很好,那张脸不懂社会为何物,不懂人体有强大的自愈功能,什么都不懂,但是那张脸会对他说,你要往前看。
温遇河无法卸掉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怒火,他像夜空中熊熊燃烧的蜡烛,从两头燃烧,誓要将自己仅有的心力全都耗尽。
果然耗尽了,愤怒与悲伤交替折磨他,让他昏睡在了新家的床上。
第二天中午他出现在好运来的后厨,豹哥一见到他就招手,把他叫到一边:“你说的那个人我叫道上的兄弟帮忙打听了,目前暂时还没消息。”
“谢谢豹哥,不着急。”
豹哥摸头说:“有点邪门,照你说的形容,这样的人如果混这行的,应该怎么着也不至于默默无闻,但我昨晚上问了一大圈,都说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字。”
温遇河想了想:“名字应该不会错,是被抓到派出所后警察核实的。”
“哎你说,他会不会平时用的都是花名?就像你们都叫我豹哥,但我其实本名叫李沧,你去打听李沧,保管什么都问不到,但你打听豹哥,那消息可就多了。”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温遇河说:“那……他的花名真就不知道了,算了,这个人其实也不重要,也许真就只是偶然碰见的疯子,就算有什么,他也只是个小喽啰,找到他也没啥用。”
温遇河觉得他要解开的题太多了,齐修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这几天不用去司法所上课,少跑了一头,早上能多睡会儿,然后中午去饭馆,忙过饭点后下午找个社区医院挂水,晚上再继续忙。
有时候上午起来能碰到张一枝在家,她给人做家政,出工量不稳定,有时候一天赶好几趟,有时候连着几天没生意,温遇河看她发愁下个月吃饭钱都不够,给她出主意,说普通家政的竞争太激烈,建议她往月嫂的方向学习学习,月嫂赚得多,而且都要住家,以后连房租伙食费都省了,赚的钱都是净赚,她还念过大学,很多有钱人家喜欢有文化的月嫂,会很吃香。
张一枝笑着说:“哎哟,你跟朗哥说的一样,他也叫我去做月嫂,说我年纪轻体力好心又细,唯一的缺点是我没生养过,有些雇主可能不太信任我,所以一定要去考个专业的证才行。”
温遇河说:“是吧,这方面我也不了解,连这种证都有了?”
“有!还很贵!我看了几个培训班,照我现在这赚钱速度,怕是要攒半年才够。”
温遇河突然想到秋焰说过的一些话,跟张一枝说:“那个,社矫官不是说司法所还有职业技能培训帮扶这块吗?要不然让社矫官帮忙想想办法,说不定你那学费都能省下来。”
张一枝一愣:“是嘛?”跟着却又丧起气来:“唉,花那么大代价拿到证又能怎么样,我这个案底,有哪家敢雇一个对人捅过刀的月嫂。”
温遇河知道这的确会是个障碍,但他也只能鼓励她:“这世界什么人都有,有在意的,就有不在意的,而且这工作特别紧缺,人到特别需要的时候,也会顾不上看你的案底。”
张一枝垂着头笑了笑,继续干手里的活。
这才早上9点,张一枝就在做中午的饭,温遇河讶道:“这怎么这么早?”
张一枝说:“做好了给朗哥送过去,他那地儿远,等过去差不多正好中午,他能吃上。”
“哟,”温遇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张一枝对程朗的称呼变了,以前大家都一起叫程哥,什么时候张一枝偷偷改成了“朗哥”?他觉出点不一样的意味来,故意打趣说:“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一枝姐,这不得发个糖吃啊?”
张一枝淘米的手一下就顿住,忍不住弯腰笑了,手腕遮着脸笑了半天,十分不好意思,然而等她直起腰拿开手的时候,温遇河发现她眼圈都红了。
“啊,怎么了?我说错话了?”温遇河忙问。
张一枝摇头,背过身擦了擦眼睛,再转回身说:“没有没有,朗哥……他就是运气不好。”
她放下手里的锅走进屋去,一边说:“小河我给你看样东西。”
温遇河跟过去,张一枝从她卧室的一只五斗柜里翻出来一个相簿,看样子像是老人家会保存家庭照片的那种,打开给温遇河看一张照片,说:“你看,朗哥他们一家以前多好啊。”
照片有许多,从程朗结婚喜宴,一直到生小孩,满月酒,小孩周岁,两岁,三岁,每年都有全家福,小娃娃白胖胖的,跟程朗的老婆一个样。
张一枝说:“朗哥没那么容易走出来,我并不奢求什么,只想力所能及地照顾一下他。”
温遇河放下相册,也认真地对张一枝说:“程哥运气不好,你也只是一时运气不好,都会过去的,你跟程哥如果能在一起,真是特别好的事。”
张一枝红着眼睛又忍不住笑了,说:“哪敢有这个心思,你忘了我还有个赌鬼老公,生不生死不死的还不知道在哪呢,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天去到饭馆,等豹哥过来,温遇河请他再帮忙顺道打听打听另一个人,他报出张一枝老公的名字,说:“齐昭德这人是个赌鬼,据说欠了有五六十万的债,现在人不知道跑哪去了,留下一堆债让他老婆扛,豹哥帮忙打听打听这人到底是死了被人做掉了还是真跑路了?”
豹哥“草”了声:“老子最看不起这种人,放心吧,这回只要这人是咱们本地的,铁定给你问出来。”

第21章 九宫格自拍照
五天后,温遇河最后一天下午在社区医院挂完水,在公共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淤青的部分不可能全消,但肿是已经完全下去了,脸上多多少少留下点斑驳。
应该明天去到司法所不会给那位娇气的社矫官带来什么麻烦。
晚上他照旧抽了个空上传行程和挂水单照片,这回秋焰审核的也快,回复了句:照片拍来看看。
温遇河回他:不是附件里发过了吗?挂水单,吊瓶针。
秋焰再发:说你自己的照片,脸的照片,发给我看。
温遇河一愣,顺嘴“草”了句,问:在app里发?直接上传?不好吧?给盛主任和孟所看到不以为我神经病?
秋焰回:加我微信。
他发过去一个微信号,问他记住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段在审核回复里的话立马被删除了。
温遇河耐心地搜索微信号,加人,然后发过去一句语音:我这会忙,宵夜点,没空拍照,回去再发。
秋焰回了个句知道了。
温遇河转身回厨房继续炒菜,里面热火熏天,他习惯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脖子上搭了块擦汗的毛巾,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已经活脱脱大排档大师傅的范儿。
只不过没有做厨师的那一身标志性的肥膘,身板有点过瘦了。
生意越来越好,前台小妹到这点上也跟着跑进跑出的传菜,见他光膀子站炉灶前颠勺,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一番,说:“小河哥这身材够好的呀。”
温遇河都给听笑了,头也不回地说:“你年纪太小,没见过什么真正身材好的吧?”
其他打下手的小伙子也逗她,把T恤撩起来往她跟前凑:“小君妹妹不看看我?我这身材才叫好。”
小君清脆地“呸”了一声:“满肚子肥膘,辣眼睛,闪开闪开!”
凑到温遇河边上说:“小河哥就是太瘦了,多吃点,你就是吃再多也都有腹肌,不像他们几个。”
后厨一片不满的喊叫,温遇河把菜盛出来递给她,小君又趁机看一眼他腹肌:“多吃点,边炒边吃,我不跟豹哥说。”
温遇河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等忙完吃完工作餐回到家已经又过了两点,冲完澡出来,躺床上下一秒就要睡着,突然记起还没给秋焰发照片,温遇河疲倦又暴躁地睁开眼。
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眯着眼看秋焰的对话框,这个点他应该早睡了吧?试探发了条信息过去:照片还要拍吗?
没想到秋焰秒回:拍啊。
只得又摸开灯。
温遇河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虽然事出有因师出有名,但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发自拍照,还是大半夜,怎么说出去都很不正经。
除了跟利宁,温遇河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任何人发自拍照。
他在床上磨蹭了半天,躲不过去又懒得起来,就这么躺着,用自拍模式对着脸胡乱按了一张,看也没看就发了过去。
秋焰回的文字:你这拍的什么?鼻孔朝天,什么都看不见,重新拍,好好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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