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挑眉,似是挑衅陆也。
“当真是顽固不宁!好一个能说会道!”陆王出口虽夸他,但深究语气却是在嘲讽他。
林衍默语不言,这让本就恼怒的陆王更是气闷,竟揪起他的衣领。从侧面看,林衍眼眸垂下盯着陆也的手,而陆也捏的手劲也更加紧了起来。
“林衍。”陆也拿着一把匕首,似乎有许些犹豫不定,可又带着丝恨意。终究还是下定不了决心下手,心里默想。
陆也再喊:“林衍。”
耳边促进他的环绕,一时间,他分不清这是现实的还是幻想,或者说,这只是一场梦。
“林衍……”陆也正要把匕首丢下,却发现,林衍伸手夺过匕首,恰巧不巧的,陆也一个不注意,竟让林衍夺过来,原本以为林衍会疯狂般的伤害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
拿匕首捅自己。
林衍低头看血流的地方,心里一阵交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越来越痛,而陆也的神情也在慢慢变化……
“陆……也……”林衍吞吞吐吐的慢慢念叨,可不知为何。他的耳边尽响着他方才喊的“陆也”。
“——陆也!”
刹那间,林衍恍然如梦,终于在床边醒了过来。
抬头望天,寅时时刻的月亮愈发模糊,雨滴打个不停,小雨净是落到屋檐下,滴答作响,潮湿地面无不笼罩着阴气。
雨后,一片宁静。
林衍刚想要张口说话,却没想到自己嗓子变得沙哑,喊不出话来,想着就先下去喝一口水润喉,到时候再说,是在不济找太医,大概是梦的后遗症罢了。
绍南来到屋外,敲了敲门,问:“将军?卑职可否进来,卑职有事不得不禀报于将军你。”
“进来。”林衍勉强咳了声,总算能够说出话,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
绍南当即就开门进来,见到躺在床上的林衍不断的捏着嗓子,绍南差点想开口问候“你没事吧?”可最终,他还是弃了。
林衍朝他颔首,捏住嗓子的手随即也放了下来。
“将军有所不知,今早一来,沣国与太行国的一战差不多快要落下帷幕了。”绍南对着林衍期望的眼神,有些措不及防。“不过虽说发沣国取得暂时性的胜利,可实际上来说,两方都是平局,不输不赢。但是太行国的百姓伤亡,没有沣国的百姓伤亡得厉害。”
“陆也已经尽力回转局势,真是难为他了。”林衍默哀闭眼,一瞬就了解陆也最终的目的,难不成,他真要保住沣国嘛?
“还有一事!”忽然,门外有人闯进。林衍刚松懈的神情,瞬间不悦蹙眉,像是要迎接大敌般冷静。
来人身穿军甲,不过由于眉目清秀,倒是有几分女子风姿,可又因为她的棱角分明,颧骨锋利,倒是有几分男子风范,总归来说,打仗完完全全把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大大改形。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①……”不知为何,林衍口中竟念叨此诗。
戚倦盯着他默念的唇口,猜不出他念的什么。“不好意思,小的无意闯进林将军的卧房,林将军宽宏大度,还请见谅。”
“你想说什么?”林衍说完又是咳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不已。
“嗯……”戚倦琢磨说,“林将有所不知,小的此番前来是接到一封信报,是常缚所发来,不知为何,还带来了个女官一家,说是他们走投无路,还请给他们找个归属?”
林衍理好衣襟,笑说:“我知道了。”说完又喊着绍南,然后对着绍南悄悄嘀咕,绍南立即会意。不过他还是没出去,毕竟还是考虑到将军的清名。
将军不想被人传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军营内的兵传也就罢了,但是百姓就不一定了。他们会误以为两人早已情投意合,或是女子被迫和林衍共处一室。但是传出此谣言的前提,是有人与林衍是死对头,故意传出污秽消息为之。
说不准,为了保险,绍南也只能留在这里。
“兵训练的怎么样了?”绍南受到林衍眼神指示,当即脱口而出的问道。
“一切都好,他们刻苦着呢!”戚倦冁然一笑,不知为何事高兴。“难不成将军就不问问,昨日的比试,到底谁胜谁输呢?”
“你赢。”林衍再次捏着嗓子,勉强开口。
“不愧是将军你!”戚倦忽然想要与搭上林衍肩膀,给他说这喜事,可转眼一想,她又不是当初无忧无虑的戚家二小姐了。
“的确是我赢,不过那黄兄也是让了我一道,小的才险胜一场,哎!”说完,戚倦又叹口气。
“险胜也是胜!”一时间,绍南不忍再让局势平静,于是开口道,“卑职没曾想戚小姐原来也有这等本事,看来是把兵部所有人都服气戚小姐您了!”
“你怎么像当初的林将哎?”戚倦忽然凑近来,直言不讳,“以前的林将也是这样,专门喊小的为戚小姐戚小姐,像是尊卑有别似的,实则上他权还比我一小姐大得多呢!就连父亲的官职都没有林将军的大。”想到这儿,她心里又是涌起一阵阵难过,可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出。
“那我改口,就叫戚兄台吧!”绍南对她这纠结哭笑不得。
戚倦对他这忽然转变的昵称也见怪不怪,看来绍南最终还是给她留了几分余地,不好以下人的身份喊她,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于是,戚倦点头应了,走上前去,递给林衍一件物品。
林衍接过物品,竟发现,是两人曾经纠纠缠缠,扯不清缘由的玉佩,琥珀玉佩的上面,还刻着个“衍”字。
“是常缚送来的嘛?”林衍忽然问,大概是陆也递给常缚,然后又从常缚手中递给他。
戚倦应答:“是常缚送来的,临走前,他给将军你带话说,说是他的主子,说了句话,玉佩已到,感谢你的信物在我身旁让我足以安心,也足以忧心,所以就送来了。”
这会反倒是林衍陷入沉寂,没想到陆也对他的情感这么复杂,竟然连一个玉佩都能随便影响他嘛?事情不对劲,陆也又是为何对他态度大转变的?
“绍南,帮我调查一件事!”林衍在戚倦走后,才说,“我总觉得这几日事情不妙,怕是太行国要加紧动作了,这次让你来调查,是调查陆也姊妹陆霁被惨杀一事!”
他好像偶然偷听过陆也墙角,说是陆霁的死跟他家有很大关系,也难怪陆也总是摇摆不定,不知偏向林衍还是偏向他的阿姊。
“属下这就去调查。”绍南心口不宣的说完,退下锦门,不再打扰林衍思忖。
午时。热辣太阳总在雨后破力而出,让人措手不及的被热晒。
“挥剑的时候不要只求力度重,相反,你们要在力度重的同时能够一剑给敌人封喉。”林衍看着众多士兵有气无力的死板固守,不禁念叨。
众多士兵恹恹欲睡,毕竟从再昨日起,林衍就陪同众多士兵一夜未眠,现如今软气力也是正常作为。可林衍竟还能精神百倍的喝令,看来这些日子他是过得习以为常。
“绍南,剑给我。”见这么念叨也不是事,林衍只能旁敲侧击,换个思路给士兵鼓气。
绍南应完,一把剑当即抛在空中,林衍一手接住后,当即拔开剑身,心里念念有词,这不禁让众多士兵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盯起林衍,像是要把他身上的秘密看穿似的。
“看好了。”林衍按照自己的指示,一挥,一收,一剑,一击,一刺,一飞,一拿这几个动作,通通都如行云流水般做了出来。
只见他扬笑自如,眼眸却是一往的狠厉,像是眼前的人都是敌人,他们视他为己出。而林衍却不以为然。
再次挥舞洒剑,身子与手配合得当,然后又收剑,看似躲避实则等到出击,再然后,脚步迅疾的踮起脚,快速跳起来横砍过来,刀剑无眼,众多士兵们听到的只有挥刀杀人的剑声。再最后林衍落下来后,林衍把剑握紧,又把剑身抽进去,见剑安然,林衍微微喘气,当即丢剑给绍南。
“好!”众多士兵们鼓舞欢呼,一时间斗志昂扬的让人意外。
林衍:“……”怎么感觉他像是街上耍伎的人?
“还不赶快好好练!在这起什么哄!”林衍瞬间羞赧不已,虽说面色镇定,可耳边微起的红润已经出卖了他。
士兵们乖乖闭眼,笑噱说:“咱们不知将军你害羞了!好好练剑好好练剑!”
又是一阵哄笑声,可没见到林衍有多尴尬,但是再次看到自己随身带的玉佩时,那种羞赧感才一消而散,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也不知,陆也怎么样了。
“让他们侥幸赢一日,是他们的荣幸,只是怕他们,以后都输得一败涂地呢……”墨夯高高在上的享受鹰啫部的下属叩拜,心里洋洋得意。
与此同时——
“陛下,恳请臣启奏,明日就要夺得城池,军营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也需仔仔细细的打理。”站在公堂上的彭贤笑得自如,像是有法子一般。
“让他们得意忘形,也好,孤也有这想法,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开战,今日特意的去把军营内的兵训好了,明日就是我们的光明之时,我们要胜!就要赢他们个绝地碾压!”裴爵说的慷慨,眼神也充满对沣国的鄙视。
沣国与太行国,如今两国只能容一国,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怎么会安定下去呢……
“陛下英明!”彭贤顺他话走。
众多宦官纷纷跪下,一口流利说辞脱口而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黑云笼罩,边境内荒沙遍地,两国城池势力不肯罢休,边境内黑漆麻乌,在能够瞥见各国的纵览山眺望,远边探去,两国士兵各自从一面从来,为首将领的军旗摇摆不定,像是他们的尊严,屹立在前方。
陆也这几日心里愈发不安,果然如他所料,行啸兵竟然不请自来的偷袭他们部,兵力损失虽不惨重,但那些兵力也是出兵打仗的,没兵打仗相当于纸上谈兵,中听不中用。
“果真是他的行事风格,狡黠。”陆也沉思默虑,像是在想什么应对计谋,可想来想去都觉得此法及用,但他人可不会上当,想来也就作罢,翻来覆去的想,也是无用之果。
外面厮杀惨绝人寰,不知为何,陆也心里愈发不安定,像是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又说不出来,故而只能盯着外面观察局势,军师不用出战,他只出谋。
虽是如此,可陆也感觉沣国的兵打仗,死的人,就像是他似的。
不好受。
在外头的行啸兵越杀越兴奋,竟然觉得沣国的兵力果真羸弱,真是不堪一击,轻轻松松的,沣国兵力与行啸兵力悬殊愈发变大。
有喜就有悠。
“常缚,沣兵还有多少人?”陆也这时问旁边的常缚。
常缚毕恭毕敬:“原本有三万,现在只有一万了,行啸兵似乎有援兵,他们的兵不减反增。”
“不能退兵。”陆也摇头,转而又问常缚,“沣国的峰恒帝没立太子,皇后娘娘也没给峰恒帝生上子嗣,一场夺嫡皇位的大战,看来必定凶险无疑。”
“虽说如此,但是卑职似乎听到了宫中皇后的宫女所说之言,说是皇后之前生下一个子嗣,但是不幸的是,子嗣竟在灯元节那日被拐子抢走,也就在这时,皇后忽然一蹶不振,据说是整日以泪洗面,整日把自己锁在宫中不让他人进来,就连皇上也不肯。”常缚说到这,竟看到陆也眼中闪出一点希翼,于是再说,“此消息也是卑职花了好大人际关系才肯打听而出,外界传言不得知,若是知道了,就连别家的毛头小儿都能成皇上。”
“嗯,那就查查皇后诞下的这个子嗣,来龙去脉都给查清楚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显著特征。”陆也一说完,就发觉到不妙——
行啸兵竟然杀到他的马车下了!陆也发现,护他的近卫都没能免其灾难,死于非命。血也随之迸溅到陆也脸上。
陆也忍着生理不适,拿起桌上修帕一通擦嘴,还偏头啐了几口后,常缚已开始临阵杀敌了。
陆也跳下马车,竟没想到一个狂羁行啸兵刺穿他的马车上帘。此人正是当初与林衍搏斗落得下风的胡能,只见他扬起嘴角,一通坏笑,这场刺杀像是蓄谋已久。
“偷袭成性!那就由本王来教训你!”陆也抽出短匕首,竟近胡能的身,似乎想要一剑封喉,胡能也感受到死亡威胁,只好退后几步刹住,又直直挥剑朝向陆也。
陆也剑短,需要近身刺杀。但是胡能剑长,不用近身也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胡能把剑假意抽回,陆也当即近身刺杀,正合了胡能之意,可陆也随即也瞥到他手中的剑正要蓄谋待发时,一脚踹开他的剑。
胡能虽说护住了剑,可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他的右手由于被陆也踢得太狠,现在已经不能动用了。也就是说,他只能用左手打。
可他又没拿过左手练剑,自然也就不如陆也,于是他只好一步再退。见到陆也背过身,身子一弯下去,正踹开石沙,风势吹得大,不大也能成灰,恰好迎来了想要了结陆也的行啸兵,也让他们吃得回闭门羹。
陆也往后像飞了一般似的,匕身忽然离胡能越来越近,胡能也不想葬送性命在此,于是只好生疏学着陆也刚才踹他剑似的踹他匕首,可没料到陆也早已有万全准备,一通流利操作下,陆也右手翻后,抹杀了胡能的脖颈。
胡能忽然感到心脏甭停,疼痛感强烈来袭,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眼眸一闭,竟倒在地上,血泊流在沙地上,陆也把右手翻正后,抽出修帕擦了匕首上的血,心里忍俊不禁的吐槽。
“明明可以不这么早死的,非要偷袭,可不能怪我手下无情。”陆也嗤笑不已,“毕竟,刀剑无眼呐,何况是匕首。”
“主子!”常缚踹开那黏人的行啸兵,一刀斩断后飞奔过来,喘气着说,“不好了!咱们兵力只剩八千多了!”
“这还没到多久,就死了两千多人……”陆也咋呼不已,看来暗中相助的兵力,是想要速战速决,杀了沣兵好赢,胜利就在前方,他们何不快哉。
不知何处,芦管被人尽尽吹起,哈弩兵立即会意,竟开始杀戮之前援助的行啸兵。
那些行啸兵大喊:“我们不是一伙的嘛?既然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何必自相残杀?”
哈弩兵不与解释,他们只听将军,旁人说的与他们何干?
正当陆也惴惴不安,想要与之决一死战时,竟没想到,行啸兵与他的援兵打起来了,沣兵自然也没再伤害援兵,而是转投行啸兵。
援兵衣上的胸口有块大标志,而行啸兵则没有,至于最后的鹰啫部,则可以通过雅黑标志认出,行啸兵就更不用说。
“这便是天助我也嘛……”陆也喃喃完,右手捡剑,见到行啸兵突袭,便一刀斩杀。
“你看,我帮了那位将军!庞美人,你说那位将军会不会感激我?”成禹盯着美人眸看,发现美人仍是含笑,但是与一往的眼神又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带些幽怨。
“——杀!”
叱咤兵来临得妙,终于能够不负众望上了战场。
位居其首的林衍,风姿采采,像是长大后的少儿郎,高尾扎起,虽说神情肃严,但从眼眸里透出,他在看一个人。
他在看陆也。
陆也,多日不见,我们又再次相见了。这次,是我心甘情愿来帮你的战场。
陆也,我来了。
山不来见君来,虎不来见将来,报君提携将士,乃是国家根本。
不知何时犹豫了许久,陆也忽然感觉脸上湿润,抬手一摸,竟是许久不见的相见泪。
本来都不甚想念,可表面却暴露这一切。
哈弩兵全然已倒戈林衍一方,改而援沣国,而叱咤兵显然也是援沣国,一成不变。
兵力悬殊瞬间倒塌,沣国军队远远大于太行国的行啸兵。上回还是太行国要赢胜沣国,如今看来,怕是要相反倒过来。
“拟阵!”林衍大喊,像是习以为常一般,拟阵只花了一日,这是他在兵部尚书图上所画的简单阵,大意是中间不围人,却在边上,一共分为六团,表面看着混乱不堪,实则看上去就能琢磨出规律,林衍制阵的目的,便是扰乱敌方视线,拆散敌方聚合阵营,让他们自乱阵脚。只要林衍喝令一声,叱咤兵们皆会退守合群,杀乱他人阵脚。
这招叫做,出其不意。
陆也一眼看出林衍何意,不过他自然不会大肆拆穿他的计谋,毕竟林衍是站在他这一头,是念在情分上来帮,原本以为他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不懂世间情怀,只知道国家大道,为国牺牲,不懂变通,生得一副俊朗相貌,言语中却显得过于迂腐。却没想到,他还会捣鼓些诡谲多变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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