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傍晚放学前又收到神崎的短信，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去给奶奶买礼物。
高尾本来想找个借口拒绝或者另约时间，他想着最近总是因为各种事情耽误，已经很久没有和绿间一起回家了。
但是又想起神崎昨天也很认真地帮他挑选了打算送给绿间的礼物，那么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输入“好，校门口见”几个字，他呆呆地看了会，终于点了发送。
转头想跟绿间解释一下，就看见绿间正站起身把椅子推放好，然后根本看都不看他地走向门口。
“小真……”
连名字都没来及叫完。
正如在慢动作观影，这几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好像陌生人一样从自己身边经过。高尾再也保持不住僵硬的笑容，他捏着书包边缘的手用力地抖了下，又慢慢松开。
为什么明明看到他在身边，连个再见都不讲一下呢？
就算你之后解释说“因为知道你有事不会和我一路走，所以才先走了”，也不会原谅你了哦！他泄愤地想。
何况绿间根本不是会解释的人。
“搞什么啊……这种态度……”
最后还是只有发出大概没有人懂的委屈的嘟哝。
不得不说神崎是个善于观察别人脸色的女孩，她第一眼就看出高尾心情不好，便小心翼翼地经营起气氛，她的笑容和谈话都恰到好处地让人放松下来。
高尾觉得跟她在一起可以没有任何负担，虽然认识不久也已经像心无芥蒂的好朋友一样，再加上不想被之前的情绪影响太多，也努力有说有笑地一路走着。
神崎挑了不错的时机，揶揄地问他：“是不是和绿间君闹别扭啦？”
高尾抿抿嘴，垮下脸来，很诚实地道：“我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完全弄不清楚啦。”
绿间没有跟他打招呼，当他不存在，被无视了让他很生气。
因为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觉得更加无法忍受。
但是现在想想，绿间为什么突然反常呢？
高尾挠挠头，放弃了这个完全没有头绪的问题，偏头却看到神崎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笑道：“喂，怎么一副比我还担心的样子。放心拉，我跟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
总有办法重归于好的。
不过……他想起神崎跟他认识以来的种种表现，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心头，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你……是不是喜欢小真啊？”
那么认真地帮忙挑送给他礼物，知道他喜欢的口味，送他小饼干，现在又关心他们有没有吵架。高尾越想越觉得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诶？”神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慌忙摆摆手，“你在说什么……”
“也难怪，小真太优秀了啊。”高尾拍拍她的脑袋。
没想到女孩子小声的辩驳着“不是”，突然就红了眼眶。
“诶诶？你别哭啊。好了当我没说！”高尾一下子头大了，没想到只说了两句就把人家惹哭了。
第一次看到神崎那么紧张的否认，脸上写满无助的神情，高尾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害羞了，而且女孩子家大概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别人随随便便讲出来？
高尾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后知后觉地发现神崎没有跟上来，于是一手放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大喊道：“快跟上——我们选礼物去啊。”
高尾想女生还真是柔弱得需要保护的生物啊，不过像神崎那样认真地喜欢着一个人的心情他可以理解。所以他才为自己贸贸然说出了刚才的话感到后悔，
心里还有更复杂的情绪在翻涌着，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小真真的太受欢迎了啊——那种惹人生气的家伙哪里好了——虽然这么说还是很没出息地就是喜欢——所以自己其实是M来的？
那之后无论他怎么哄，神崎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两个人走了挺远的路还是完全无法选到合意的礼物，只好先约定改天再来。
真是漫长又辛苦的一天，高尾在回家的车上困倦地闭了闭眼。虽然他自认为是个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今天一天而已，被喜欢的人无视，又把好朋友弄哭的事实也够让人丧气了。
晚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写作业，没有去看平时每集不落下的电视剧。
还在上国小的妹妹突然跑进来，举着一盒蜡笔和图画簿要他教画画。
“嗯……画什么好呢？”
高尾扫视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蜡笔，最后拿出一只绿色的来。
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把里面涂满这个颜色，又在周围画了很多很多代表光芒的细线。
小丫头踮起脚从桌上抢过画簿来看，指着绿油油的大圆笑他：“笨阿和，太阳是红色的啦。”
高尾挑挑眉，说小家伙胆子不小竟然嘲笑我，逗她玩地挠她痒痒，直到她咯咯地笑着直喊饶命才放过她。
小丫头一蹦一跳地捧着她的宝贝走掉了，说是不要被他误导下去，高尾看着房门再次被带上，顺势仰躺在床上。
他用手背盖着眼睛，想试试弯起嘴角，然后他自言自语地低声说：“我的太阳啊，就是绿色的。”
明明是那么漂亮、那么喜欢的绿色，想起来的时候，却觉得胸口涨满了温柔又疼痛的情感。
第二十四章
绿间没有想到在前一天闹得两边都不开心以后，居然还能在吃早饭的时候听到窗外响起熟悉的车铃声。
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他闭了下仍有些酸痛的眼睛，最后看了眼电视，握紧手上的幸运物准备动身去学校。
开门的瞬间，温暖又不刺眼的阳光撒了他一身。
“呦，等你好久啦。”
绿间得承认那一刻他真的只知道傻站着了，眼前这个人这辆板车，真的是他最想又不敢想的场景——在昨天被那么对待以后，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
高尾一脚踩着踏板，一脚支着地，潇洒地伸手冲他打招呼。
“你……”绿间难得会有这么迟疑的时候。
“再不上来迟到我可是不会负责的啊。”高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完全跟平时没有任何两样，他拧了把车头调整方向。
绿间不作声地上了车，坐上那个专属座位的刹那他有种一切事情都回到正轨的恍惚感。
不，这只是错觉而已。他垂下目光去看经过的路边枯死的无名野花。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不过即使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绿间是谁呢？是个对人际交往十分苦手的人。
高尾是谁呢？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家伙。
背后传来车夫有些气喘的说话声：“小真……说点什么啊……”
“说什么。”
“随便什么，这么安静……”高尾奋力踏着车，“很可怕啊……”
绿间沉默了下道：“我本来就这样。”
“是是是。”这会儿到了一个红绿灯，高尾逮着空地回了下头，“不说话也行，你别闹别扭就没问题。”
又是那种，好像了解一切，包容宠溺的口吻。
绿间觉得背上一阵发热，带着被看穿的恼怒，以及对“闹别扭”这个幼稚的形容的不满沉声道：“少自说自话，闹别扭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明显不认同这一点的人响亮地啧了一声，笑着说：“咦，小真难道不是怪我最近冷落你才生气了？”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这么随意地揭穿事实会有什么后果。
绿间很想用冷笑来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的确那么做了，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请不要太自作多情，我没那个闲工夫为你冷不冷落我苦恼。
但是高尾认准了一个事实就不会再轻易更改，他虽然无所谓绕过这个话题，却还是忍不住要解释下：“神崎也是我朋友啊。”总是要照顾着些的。
“朋友？”绿间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地道，“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
“哎小真什么时候也对八卦感兴趣起来了。”高尾又忍不住笑，“不过我跟她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
“而且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一段是下坡路，绿间感受着飒飒的清风从四周掠过，这风好像有特别的魔力，把他心里黑压压沉甸甸的重物吹开一层去。
他从高尾的语气里听得出认真，但是……怎么可能呢，神崎喜欢的是谁，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一清二楚不是麽。
打住。他惊醒地意识到自己又不知不觉管太多了。
绿间有些犹豫，他讨厌这样犹豫着、不正常的自己，但是那个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就一直一直在脑海里飘荡着不让他安宁。
他对高尾的关注到底是不是还在朋友的正常范畴之内？
为什么有些事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他看不清的方向发展去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校门口，高尾吱呀地停稳车，回头看看绿间。
绿间的表情一向没什么起伏，但高尾就是能从那么淡然的脸上读出“已经褪去昨日阴霾”的信息来。
他松了口气，心想这些郁闷的事总算可以带过了，松了口气嘴上也就自然地跟出了一句“真是最喜欢小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