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高尾黏着绿间的时间大大减少了。
一开始心里的确很不舒服，觉得高尾是个重色轻友的混蛋，再一想自己这样无理取闹、全然不顾高尾心情的想法不也很可笑？
所以他有些挫败地承认了，大概自己是十分重视这个朋友的，重视到自私地希望用朋友的身份断掉他和别人过多的联系。
但是对于高尾来说，他只是个无趣又需要费力讨好的同伴，那个家伙需要新鲜感又乐于和不同的人事打交道，始终是没办法只停留在他一个人的身边的。
像今天这样自己一个人回家，反而有种回到了刚开学和谁都不熟时的状态的错觉。
同班同学从身边超过的时候，有人打招呼就礼貌地回应过去，没有就不主动，这没什么不好的，没有耳边的聒噪打扰显得多轻松，直到一种情况、也只有这一种情况：
被打趣着说“绿间你被高尾那小子抛弃了呀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拜拜！”以后，只能僵硬着面部肌肉说不出“再见”。
总是严肃地说别人“不行”的绿间真太郎，其实也只是一个修炼不到家的毛头小子而已。
没有哪次这么清楚地戳穿真相，自己只能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绿间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小气的人，竟然怨恨起高尾来。
像你这种人，既然做不到面面俱到，一开始就不要自说自话地接近过来不就好了？
直到上了车还在为刚才羞耻而不甘的感受耿耿于怀。
竟然用上了那么严重的心情词，但是的确如此，不想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不得不落单的那个，不想被玩笑似的、同情或者调侃目光注视着。
——不想带着这种情绪回家。
绿间很有决策力地随便挑了一站下车，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两边店铺琳琅满目的大道随便走走逛逛，碰不到熟人，真正轻松。
经过一家音像店时他停下脚步，玻璃墙上贴着大大的海报，是某位歌手的新专辑宣传照，他思考了一会，想不起来这是不是那个被高尾尤其推崇的女歌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
该说东京太小还是太过巧合呢，绿间正在打量那一排排一点都不熟的CD包装时，店门再一次被推开了，他听到高尾的声音。
“是说想给我听谁的碟啊？”
笑意满满的问话。
然后响起甜腻的女声：“跟我来。”
绿间从架子的空缝中看见神崎拉着高尾的直奔角落的试听机，女孩子没有丝毫顾及地握住高尾的手，姿态自然就像一对放学跑来闲逛的小情侣。
从绿间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背对着他的两个脑袋亲密地靠的很近，高尾跟着节拍稍稍晃动着，女孩子就笑着捶他。
两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说笑的声音间断地飘过来，绿间一时间有些愣住。
只过了一首歌的时间，他们很快就准备离开，从头到尾他们也没有往店里的其他地方多看一眼，自然也没有发现刻意弯下腰，翻找着下排CD的绿间。
高尾推开门示意神崎先走，一边在跟她讲话。
“其实我真的……”后面半句话因为人已经走出去，被再次关上的门隔绝在外。
绿间没什么心思再看那些他根本没兴趣的CD，他等了两分钟，确信这时候那两人应该已经走远，才慢慢出了音像店。
高尾到底说了什么呢？
反正也是跟他无关的事。
不知道从哪家店里飘出来的歌声，轻轻柔柔的跟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糅合在一起，就有了丝暧昧惆怅的味道。
绿间记得这首歌。
Together with you。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来高尾曾经认真地跟他讲解过这首歌。
讲的是一个人远远地注视着喜欢的人，尽管他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了。但因为舍不得离开，又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所以只好长久地停留在原地。
绿间还是不懂怎么欣赏这低沉温柔宛若轻诉的曲调。
一个人慢慢地沿着来路走回去的时候他想，他果然还是无法喜欢上这首歌。
第二十二章
“话说今天的天蝎座运势是啥来着……不行我等下要问问小真去，那家伙今天带了个超吓人的大号信乐烧来……”
“阿——和——！”女孩子故意拖长声音叫他。
高尾也马上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下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三句话不离‘小真’，也亏你能从各种事情上绕到绿间君那里去。”神崎踮起脚凑近高尾，“还有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晨间占卜啦？”
“我才不信那种东西啦。”后者摆摆手，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不过自从我有一次问过小真天蝎座的运势以后他居然每天都帮我记得超详细……”
“难怪……你们的关系真是好到让人嫉妒呢。”女孩子笑着叹了口气。
高尾也笑：“我明明跟谁关系都不错吧。”
“跟绿间君尤其不错！”神崎打断道，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高尾果然语塞地讲不出反驳的话了才放过他。
回各自的教室前，女生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扎得很漂亮的小饼干递给高尾。
在男生还没来得及道谢之前说道：“这个是给绿间君的。不许偷吃！”
“哎——给小真？”高尾有点搞不懂她，“那我呢？”
“你没份！”神崎做了个鬼脸，“早上料理课的成果哦，因为是绿间君爱吃的口味吧。”她挥挥手，先一步从天台离开了。
高尾举起手里的小饼干晃了晃，自言自语地道：“为什么连喜欢的口味都知道了，该不会是想用吃的勾引小真吧……”
他想了想，又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To: 神崎。』
『内容：你觉得昨天买的礼物到底怎么样？』
绿间看着高尾一直攥着手机痴痴呆呆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你发什么呆”，后面那句“一副傻样”堪堪没有出口。
高尾闻言看向他，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去，又是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的热情活泼的样子。
“啊对了有首歌想给你听听看！”高尾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都快被捂热的Ipod来。
他动作太快，绿间还来不及拒绝也来不及躲开，就被自说自话凑过来的人把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
高尾倾着身子，一只手把凳子拖过来好让自己跟绿间的距离近些，一边把另外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右耳。
“有了有了！就是这首！”
他没调节好音量，震耳欲聋的金属乐从耳机里一下子释放出来，害得两人都差点把耳机扔掉。
尽管高尾很快弥补了这个过错，也还是免不了吃到杀人的眼神和几句冷言冷语。
绿间本来以为高尾这小子在音乐方面喜欢的是舒缓煽情的类型，没想到现在认知被颠覆，无语地得出结论：这家伙喜欢的歌向来没什么共同点。
高尾听着这么激昂的音乐居然也能怡然自得地就势趴在绿间的书桌上，一副舒服得要睡着的样子，等到这首歌快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坐直身子，笑眯眯地看着绿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候他拿着的手机亮起来，绿间看着他丝毫不避讳地翻开盖子，屏幕上显示的收信人名字是神崎淳子。
昨天在音像店看到的那幕也很顺利地浮现出来。
『看上去就像小情侣一样的两人头凑得很近，有说有笑，都很开心的样子。』
——积蓄了很久的烦躁再一次汹涌起来。
“不怎么样。”没办法用上多好的语气，虽然知道回答的很失礼，一下子毁掉了刚才经营了半天的友好气氛 也只好赶快把耳机摘下来，继续去翻看他之前在看的厚书。
高尾把凳子拖回自己的座位，攥着手机又皱起眉头来，他努力想从绿间的脸上观察出点什么来，很可惜失败了。
只好放弃地去看短信。
『From: 神崎。』
『内容：他一定会喜欢的。』
他轻轻呼了口气，看到这条短信本来应该高兴的，但是因为绿间像是在闹别扭的样子，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高尾默默地绕着耳机线，一圈又一圈。
虽然绿间以前也这样，那个人就是不习惯把情绪都表露在外头的类型，如果不去问，就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在郁结。
高尾知道，所以也一直迁就他。
可是这次他有些犹豫，所以错过了最好时机，他应该在绿间把耳机甩回给他的第一时间就嬉皮笑脸地贴上去问你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但是刚才那个时候没有说的话现在也没办法出口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把线圈绕紧了又松掉，是在无趣地重复着工作，只是机械地继续绕着，一圈又一圈。
然后他侧头看了看绿间，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就知道果然不可能等着绿间主动来找他说。
他松开Ipod，也不知道该苦笑还是叹气，为什么最后看上去在烦恼的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呢？
不至于为了这种事生气，只是有点累。
你仗着什么呢？不就仗着我放不下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