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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竹马才是人形天灾(流初)


“我真的恨他。”他又强调了一遍,“所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讨厌这种说给鬼听的虚伪客套。”
黎星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季望澄的神情渐渐变冷。
很长一段时间,‘恨’都是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动力。恨黎淑惠,恨郑远,所以必须成为比他们更优秀、更明亮的人。
其实他也知道,关于外公的意外,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恨意转移,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窗外一声闷雷,电光照亮浅色窗帘,有种触目惊心的效果。
黎星川注意力成功被这声雷转走。
“要下雨了?”他想。
按照他的经验,春夜突如其来的雷,大半是要下雨的。窗门纹丝合缝地闭着,他依然能想象出雨后泥土的芬芳。
黎星川下床,坐在飘窗上,盘腿望天,准备观察雨势。
窗帘拉开,连绵的夜色如同群山,一层叠着一层的蓝墨色。
季望澄坐起身。
月光逐渐被乌云遮挡,他琥珀色的双眸隐在黑夜里,再无白天那种近乎无害的错觉。
瞳孔是天生的潮润,折着一点薄而碎的冷光。
季望澄在想另一件事。
“恨”是个很严重的词,站在“爱”的对立面,一侧是天堂,一侧是万丈深渊。他不能接受闪闪恨他。
欺骗已成定局,要怎么才能找到完美解?
很简单,让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永远闭嘴。
只要世界上没有超能中心,也没有“深渊”,所有的真相,就由他一人书写了。
先解决组织,把仇恨转移到“深渊”身上,然后再……
“季望澄!”黎星川忽然喊他的名字,“快过来,快过来,来看星星。”
季望澄一怔,十分顺从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黎星川手指搭在窗户上,兴奋地比比划划:“勺状的行星,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是北斗七星!”
“天文选修……噢。你没选上那门。”他像打开罐头得到一颗糖果的孩子那样兴奋,眼睛澈亮,笑意在弯起的嘴角漾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好漂亮。”
季望澄没有看天上的星星,他在看他对面这一颗。刚形成雏形的计划,因黎星川的笑响亮起,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他点点头,十分认可地重复道:“好漂亮。”
作者有话说:
小季:黑化读条中…20…30…50…
闪闪:来看北斗七星!
小季:归零(计算器发音

第二天早上,黎星川惦记着罗颂的病情,又给小姨打了个电话。
黎梦娇说:“你同学接触不久,是轻症,估计一个礼拜能痊愈,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黎星川大骇:“他都幻想他前女友跟他复合你侬我侬了啊?这还算轻症呢?”
黎梦娇:“……嗯。”
多说多错,黎梦娇很难跟他解释,“潘多拉”的轻重症判断没那么浅显,只能含糊地应一声,暂且蒙混过去。
黎星川挂掉电话,十分震撼。
刷完牙,洗完脸,还处在震惊中。
在他看来,罗颂这情况都能关精神病院了,很难想象所谓的重症患者是什么模样——也许是黎淑惠那样疯疯癫癫、谎话连篇、攻击性极强的模样。
感情破裂之前,黎淑惠也没那么疯,只是脾气有点暴躁、思想易走极端的普通人。
如果她没有被洗脑……没有如果。
黎星川黯然几秒,把侥幸念头驱逐出境。
他有点好奇医生护士会怎么跟罗颂父母解释,按照艾子煜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对邪.教讳莫如深……或者,也许是患者本人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艾子煜对大家打哈哈,模糊重点。
“对了。”黎星川突然想到另一个人,“小满!她那边……”
小满那天发消息的口气,显然对罗颂有意,就是不好意思去找他复合。
想来也是,女孩子脸皮薄,而且分手也是她生罗颂的气、一怒之下提的,人在气头上,罗颂还疑似和别人用了情侣头像,这台阶她怎么样都不可能主动下。
黎星川觉得必须要帮兄弟一把。
他打开小满的聊天框:【小满,罗颂没找别人,头像真是个误会】
【等他出院,让他亲自跟你解释吧,昨晚他进医院了……】
接着,绘声绘色且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通昨晚罗颂忽然晕倒的情况,吓得小满花容失色。
【小满】:那辆救护车是来载他的?!
【小满】:他现在怎么样了?
黎星川有样学样,给小满讲上一通谜语,成功让小满摒弃前嫌,忘记前些日子的不愉快,主动把罗颂好友加了回来。
“兄弟就帮你到这了。”他双击罗颂的头像。
【我拍了拍‘罗颂’这个大帅比】
黎星川:“……”不要脸。
他换了衣服,下楼,现在是九点钟。
3、4两节的课9点55开始,足够他慢吞吞地吃一顿早饭。
一学期的前15周像泡脚一样舒服,考试周就是把洗脚水全部喝掉,黎星川从来没有过这种学习上的烦恼,但刚从末世“重生”回来的时候,他囤了好一些物资,其中就包括不少冷冻方便食品。
常温保存的物资,用不上,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或者低价卖出。但冷冻的,运输成本不是一般的高。
黎星川要把这些冷冻水饺、包子、馒头、汤圆、方便面……全部吃掉。与喝洗脚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总不能浪费食物吧?
速冻食品吃多了,其实都一个味道,就像不同口味的方便面拥有同一种奥义:闻起来香,吃起来一般。
好在有季望澄陪他,而且一天只吃那么一顿,也并不觉得有多难熬。
黎星川扒着厨房门框,探头:“好了吗?”
季望澄说:“还要两分三十五秒。”
黎星川鼓掌:“一如既往的精准!不愧是电磁打点季时器!”
他一个后撤步滑走,在客厅里瞎转悠。
这座小别墅装修得像是样板间,没有一处透露出主人的情趣,全是高级且礼貌的设计。
玄关走进来,左手边是长方形的水族缸。
这个大鱼缸是他和季望澄亲手布置的,水草泥、鹅卵石,装饰用的彩色玻璃砂,拼起来一个小鱼无法拒绝的彩色水底世界。
黎星川哼着最近流行的小调,走到鱼缸边上,打开底下的柜子。
迷你鱼个头太小了,连鱼食也要磨成沙子粗细,撒一把,很快在水面上四散。
他提着鱼食袋站起来,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小鱼死了,翻肚皮,浮在水面上。
名叫“哈哈”的小鱼,享年不到一个月。
这种迷你鱼,像龟壳上涂了彩绘的小乌龟、羽毛染色的小鸭子一样,性质是用来哄小孩的玩具,大多数寿命极短。
上一条能撑一两年,堪称奇迹了。
黯然之余,黎星川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干净的水缸壁上,有几块不太清晰的……透明印记。
像是一条大体型的鱼挣扎时撞到玻璃缸,撞击时鱼鳞和过分清澈的玻璃相贴,留下黏液的痕迹。
再看水面上翻肚皮的“哈哈”,它的鳞片是接近鲤鱼的金橙色,如今驳杂着几缕黑,就像中毒了一样。
小鱼的眼睛死死瞪着,只有一点黑的眼球亢奋地向外突出,似乎比先前大了一圈,显得更加诡异。
这一幕,让黎星川再次想到了包在毛巾的怪鱼。
丑陋、恶心,深海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外貌。
水缸的底砂是粉色和蓝色,光一打,折出晶莹的质感。
在这样浅色的玻璃砂上,那几点黑色便尤为明显了。
黎星川凑近看了一眼,仔细分辨。
几秒后,得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结论:这几点黑的……是鱼鳞。
看鱼鳞的大小,鱼身应该有一节小臂那么长。
可这个水缸,只养了“哈哈”一条小迷你鱼,这鳞片又是哪里来的呢?难道是认错了?
总不可能有人专门为了吓唬他,专门跑进家里,就为了搞这出很可能不被察觉到的闹剧吧?
黎星川自然而然地想象出一幅画面:迷你鱼体型,逐渐膨胀,长出獠牙和漆黑的鳞片,发疯一般在水缸内疯狂游走,尾巴拍打缸壁,几片鱼鳞随着它的动作挣脱……过了一会,它像泄尽的气球,干巴巴地皱缩回圆形,奄奄一息,死了。
假如真是这样,小鱼想必是被天灾病毒“异化”了。
它天天关在鱼缸里,是怎么接触到污染源的?
身后传来声音。
“闪闪。”
应该是早餐热好了。
黎星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满心困惑地转过头去,脑袋里不断拆解着满是谜团的小鱼之死。
他转过身,季望澄站在餐桌边上,解围裙。
超市里卖的围裙,多是花花绿绿的鲜艳款式,很少有中性的颜色。黎星川搭了一条粉色的,理由是这才是男大学生该穿的衣服,买来之后都是季望澄在用。
一张疏冷且面无表情的俊脸,搭配一条粉嫩的围裙,说不出来的好笑。
黎星川看一次笑一次,今天却有点笑不出来。
他指着鱼缸,语气低落:“‘哈哈’死了。”
季望澄一愣,若无其事道:“……没关系,我今天再去给你买一条。”
“算了。”黎星川说,“这种小鱼,活不久的,也很正常。”
季望澄往前走了几步,远远注意到小鱼的惨状,表情不由自主地绷紧几分。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情绪波动,异化与正常的动态平衡被打破,这条薛定谔的小鱼撑不住,一翻肚皮死了——物理意义上“殃及池鱼”。
它还算懂事,死前一秒被“无效化”变回原样。
季望澄有种不妙的预感。
很多年前,那条叫“噜噜”的小鱼年限已至、半死不活。为了不让它死,季望澄给它灌入自己的力量,企图续命,却直接诱发变异。
闪闪说它恶心,他记住了,并且觉得有点难过。
没过多久,闪闪寄养在他这样的小仓鼠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他遵守约定,没有把仓鼠打开,但在无知无觉的影响下,它还是自行异化成了肥硕且油光水亮的巨型老鼠,门牙尖锐无比。这下,就只能处理掉了。
事不过三。
他担心闪闪会怀疑自己。
今天早餐是汤圆和水煮蛋。
黎星川拿了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几下。
不止“哈哈”,他和季望澄养的三只小动物,都没什么好下场。
季望澄说,那只叫“嘟嘟”的仓鼠据说是从笼子里越狱,自此失踪了。
仓鼠拥有老鼠一样的天性,喜欢钻洞,很多小仓鼠都是这么消失的。
“难道小季就是‘天灾’?”黎星川突然想。
季望澄家里原本有很漂亮的阳光花房,就在客厅后侧,姹紫嫣红的搭配,一年四季焕发勃勃生机,有专人打理,后来那些花全部枯萎。保姆阿姨说是花儿娇贵,太久没请人照顾,名贵的花朵们一个两个不想活了。
但仔细想想,那么多花,总有一些是好养活的,常规情况下,怎么会一朵都活不下来?
而且,这也就能解释一片迷雾的绑架案,“天灾”打败人贩子是理所当然的吧?
黎星川越想越觉得接近了真相,偷偷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季望澄。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但习以为常的板着一张脸,像是一位严肃的美食品鉴家。显然,这道菜不太能入品鉴家的法眼。
黎星川顿时舒展眉心,笑了。
怎么可能?
季望澄也是特殊组织中的一员,他如果是一个终极大恶人,总不能隐姓埋名、潜伏在组织里面吧?
过了几分钟,他吃完一碗汤圆,准备去门口换鞋,出门上课。
“走了走了。”他催促道,“这门课要位置签到的,搞快点。”
季望澄回道:“马上。”
鱼缸就在进门的位置,黎星川不可避免地分出一点注意力。
刚刚他和季望澄谁也没动它,今天回来,把“哈哈”埋在院子里吧,以后不养鱼了,养点毛绒绒的、能活更久的可爱小玩意,比如小猫之类的——他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将黎星川定格在原地。
他反复确认,几秒后,彻骨生寒。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落在底砂上的几片黑鳞,不见了。

黎星川单手撑着下巴,人坐在教室中,思想却飘向远方。
餐厅和客厅打通,他坐着的位置正对客厅,能够一眼看见沙发和玄关。
黎星川吃早餐的时候没有碰过手机,注意力一直挂在周边,印象里,季望澄只是在鱼缸边上瞥了一眼,甚至没有触碰过鱼缸壁。
鱼缸有深度,架在半人高的柜台上,网兜收在柜子里,柜子转轴噪音不小,“吱呀”的一声,而他没听见任何细碎噪音;
不借助任何工具徒手捞底砂,十分困难,假如这么做了,也一定会闹出足以吸引他目光的动静。
难道鱼鳞会变色?变成透明的?
难道那不是鱼鳞片,是某种易溶于水的絮状沉淀?
黎星川找了许多理由,希望能像以前一样,以一种科学合理的方式说服自己。
世界上固然存在许多未解之谜,看起来玄之又玄,但他坚信这是因为科学发展水平还不够高,认知相当有限,等过个几十年上百年,这些被现代人视作“闹鬼”、“神明显灵”的东西,都会拥有合理合规的解释。
他绞尽脑汁琢磨借口的样子像个追星的过激脑残粉,无论怎样都想至季望澄于不败之地,小季闹事那是年纪轻轻不懂事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穷后边跟着莫欺中年穷,自然而然的还有莫欺老年穷,最后死者为大。
可当一个脑残粉意识到自己疑似脑残的时候,他的智力水平就会和海平面一样缓缓上升,而季望澄身上的疑点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那么。”黎星川想,“小季应该有一些远超常人的能力,并不止于‘力量’、‘速度’这种常规的表现形式,可能更加特别。……这些能力是由于基因变异产生的。”
他又记起另一件事。季望澄家的阳光花房,就在几个月前,他和小季一起去容城过寒假,外婆养的花也一朵朵灰败枯萎了,后来是他去花鸟市场买了营养液,才把花朵们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
“容城冬天那么冷,花熬不住也是理所当然吧。”黎星川否定了令人不安的猜想,“他藏起鱼鳞,很可能是怕我发现猫腻。这一行为不能证明他身上携带所谓的天灾病毒。”
他默念几遍,努力说服自己。
黎星川认真思考的时候,表情总是很严肃,于是严肃了整整两节课。
季望澄频频转头,不忍心打扰他思考。
近两个小时没有交流,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
季望澄回想了一遍自己毁尸灭迹的过程,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行径有多么可疑。
凭他对闪闪的了解,如果对方发现了黑色鳞片,一定会惊呼出声,让他过来看,一起分析这是什么,不可能若无其事地保持沉默。……他知道,但他无法不心虚。
因为他确实瞒了闪闪不少事,每一件能扣分;最严重的那件,可能会直接使他们绝交。
像是受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四肢心脏拴着细绳。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黎星川的手指上,线绳轻颤,牵一发动全身。
“铃铃铃——”
铃声刺破安静的教室空气。
下课了。
黎星川率先开口,问:“你下午有没有事?”
季望澄飞快作答:“没有。”
“我晚上有部门例会,不过我们先回去吧。”他说,“把小鱼处理一下。”
季望澄:“哦。”
于是他们折返。
“哈哈”依然翻着肚皮飘在水面上,全身心地演绎什么叫做死不瞑目。
底砂干干净净,没有多出新的鳞片。
黎星川用网兜把“哈哈”捞出来,用手帕包好,提议:“我们把它埋在河边吧。”
季望澄自然没意见:“好。”
从家出发,往南走是一片蓊郁的小树林,穿过绿意盎然的林间,有一条小河。
也许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河边泥土格外湿润,踩下去拖泥带水,短短的青草茬杂驳在土地上。
黎星川不懂风水也不信风水,找到一处近河的树荫,准备挖个坑把小鱼埋了。有水有树,远处依稀见山,一条鱼竟能享受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态陵园,想必它也倍感开心。
他蹲下.身,看到自己鞋边沾了一圈灰扑扑的泥,土地太潮,这也难免。
刚铲下第一抔土,黎星川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季望澄的……鞋底。
那天,他看到了季望澄短靴的鞋底,沾了泥土和枯草屑。他记得很清楚,泥土还是湿润的。
他问对方“刚刚出门了吗?”,季望澄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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