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看向他,炸了眨眼,再看看那座山。随后说:“我知道了,叔叔你抱我上去,我不跑了。”说完两手伸直,冲着江饮,等着江饮去抱他。
“那就回家。”江饮十分干脆地往回走。哪想还没走几步,小孩又抱住了江饮的腿,开始尖叫,拼命把江饮往那座山上拉:“我要去!我要去!”
他脸色难看,周围的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一个大叔走过来,看了看江饮,摇了摇头,叹息说:“第一次当爸爸吧?小孩就是这样,你让他去呗,不去就闹了。”
大叔一愣,讪讪一笑:“噢哈哈,我就说嘛,这么年轻,怎么会这么快当爸爸哈哈。小伙今年几岁啊?刚出大学吧。”
他将江饮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说:“不像啊,这么年轻。”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了,笑说:“噢那你工作一定很轻松吧,你看看养得多好啊。你有女朋友吗?我有个侄女儿也在找对象。”
须臾,大叔尴尬一笑,说:“噢噢,我就说吧,怎么可能长这样还不好找对象呢,你太太一定很好看吧,俊男靓女,般配嘛哈哈。”
大叔或许从没听到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但江饮明显不是那种好惹的人,所以大叔怔愣许久,还是呆滞一笑,掩饰尴尬。
两年间,他适应了以前一个人的生活。在这期间,他妈还生了一场大病,动了一次手术。他回医院处理他妈的事情,那时候他真正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同时也和家人的关系稍稍缓和。
嫂子因为生病,不方便看孩子,自己的废物堂哥又是个不负责任的。所以一旦这个孩子黏上他,他就没能摆脱。
路人惊吓过后,纷纷指责江饮:“你怎么看孩子的啊,哪儿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小心别让孩子摔下去了!”
江饮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须臾,他一边倔强地说“我不是他爸爸”一边快速上山,长腿连跨几个阶梯,终于追上了满地乱跑的侄子:“江怀!”
江饮把江怀拉到一边,蹲下来和他平视,冷声:“上山就上山,跟在我旁边不要乱跑。我不是你妈妈,没耐心哄你。”
江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两个人穿着道袍的年轻人在交流着什么,边说边把手里的红色团子往对方脸上怼。
在他们身后,是一个大架子,放满了红色的团子。
近视的江饮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片红。
江饮反应过来,立刻拽住他,警告说:“想要可以,但只能别人给你拿,你不能上手。拿到了不能弄坏,能不能做到?”
“走。”得到保证,江饮立刻就紧紧拉住他,将他带到了两个年轻人面前,调整表情,态度友善:“你好,我……”
红色硬纸壳叠成的莲花栩栩如生,连在其间的观音象眼神慈悲,通体金墨勾勒神态以及边缘,整尊观音犹如焕发金光。
其中一个小道长画完最后一笔,对江饮笑说:“善人是来请观音的吗?我刚好画完,你与它有缘,送你。”
小道长笑笑:“红色代表气运,把红纸观音供在家里的高处,代表运势走高,观音助力。当然,这只是一个寓意,要想改变自身运势,还需要自己努力。”
“嘿,我也画完了,这回是真的结束了。”另一个小道长将观音象举起来,看了眼江怀:“刚好两位,不是缘分是什么,送你了。”他把观音象递给江怀。
中年男子递给他一个名片:“你印堂发黑,周身恶气环绕,应该是准备出事。有事找我,给你打八折优惠!”说完不等江饮接过,直接塞到了江饮怀里。
江饮碍于小道长的面子,进了万慈观音大殿给观音上了香,又往功德箱中随意放了几张红字大票,然后一路把不省心的江怀送回了家,而自己说什么都要走。
褚十七也许会从卫生间中走出来,正好跟他对上目光。又或是已经回来一段时间,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画画,等他回来后正好举给他看,问他画得怎么样。又或者是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开门声后立刻给他塞一片肉片,笑问好不好吃。
目光转向手臂,皮肤白皙,淡青色血管隐约可见。江饮蹙眉,他匆匆放下纸观音,抹了抹自己的手臂。
被抹的地方很轻易地泛起了红痕,然而也仅仅是红痕。
半晌,他关上卫生间的门,将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褚十七在他身上留下的妖兽图案真的不见了。
他用力搓了搓之前图案所在的那片皮肤,一直搓到发红发肿,图案也没有重新变回来,仿佛从来都没在他手臂上出现过。
那一瞬间,江饮茫然了。心脏像被人狠狠踩了几脚,发疼发紧。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脸颊。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手指骨节泛白。
没有印堂发黑,也没有什么倒霉相。甚至因为想等褚十七回来的那一刻能看到一个更好的江饮而刻意健康生活,作息规律按时三餐,每天出去运动一下。
江饮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镜子,他将镜子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颓然垂手,眼泪滚落得更快,一滴一滴溅落地板。
“这就不是钱的事儿!你给我多少我都不要。我不干,你也别问别人了,做这种事情是要遭天谴的,没人会接!”
他坐在电脑前,电脑页面显示某灵异论坛上的一个帖子——本人从业二十年,没什么解决不了,有事请打电话。
仅仅三天,他就加了十几个自称道士仙婆的人,一个一个问过去,等他们知道江饮要干什么的时候,通通拒绝。
江饮只想知道褚十七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受伤了还是碰倒了其他困难。至少要让他知道褚十七还平安,他才能安心等下去。
然而他们知道江饮问的人是地狱阎王的时候,立刻拒绝,说什么不能窥探阎王的事情,问都不能问。
因为阎王虽然管地府地狱,但也算神官中的一种,受命于天地,属于天地职员,他们的所有事情都不能打探,就相当于天机一样不可泄漏。
轻者霉运连连,重者家破人亡,以示惩罚。
岂料师傅摇头,从自己袋子里拿出一个签筒递给江饮:“你印堂发黑,今晚肯定有不好的事情,你先摇摇看,我再决定进不进去。”
江饮有些不耐烦,但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发火。于是他接过签筒,随意摇了摇,最终一个木签掉落在他脚边。
师傅斟酌字句,片刻,说:“你看能不能加一点?你也抽出来了是下下签,这次的问鬼十分危险,我——”
最后还是妥协,穿上了道袍,在饭桌上放了一碗半生不熟的白米和一沓纸钱,这是他之前让江饮准备的。
但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忽然一阵凉风从阳台内吹进来。香火飘飞,吹掉了师傅身上的黄符,将桌上的纸钱给吹落满地。
师傅大叫一声猛冲出去,疯狂拧门把手想要逃。但因为之前江饮用钥匙反锁了,再开锁还是需要用到钥匙。师傅没有钥匙,但凭借着一种从恐惧中生出的蛮力,生生把江饮的门锁给扭断了,转眼消失在光亮处。
他顿了片刻,任命起身去关门,准备打电话找人换锁。然而他还没走到门边,一阵冷风缓缓从身后吹来。
他转身,在一片黑暗中,他正对着的地方应该是阳台。但刚才因为怕吵到邻居,所以他把窗户封死了。
既然窗户是封死的,那么风从哪里来?
江饮就站在桌子前,立香离他只有几步。所以如果有什么东西在立香面前闪过,那么那东西此时应该就在江饮身旁。
他手摸到一片平坦的冰凉躯体,闻言撤回了手,凭着感觉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扯,将对方压在了地上:“你是鬼?”
对方惊呼一阵,随即娇斥:“你好讨厌,好霸道!”话是这么说,对方的如冰块一般的手足却缠上了江饮的脖子和腰,娇嗔:“我好喜欢~”
“滚。”江饮一巴掌扇开对方,岂料对方惊喘倒下——至少在江饮听到了地板碰撞声,对方突然嘤嘤:“你干什么啦!”
江饮拽起地上的鬼,翻出绳子将他全身捆住,然后像扔破烂一样将对方扔在地上,将光打在对方身上:“我问你答,答完了就放你走。”
地上的鬼终于正经了起来,流着眼泪说:“我当然知道,不就是要问阎王嘛,刚那人一直在重复,我想听不到也难啊。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就是个凑热闹的。哥你把我送回去吧,实在不行你把我绑了干几次,爽了再送我回去,我真的什么也不懂。”
小鬼:“当然不行,我就是个路过的,不小心吸了你一口香火,我回不去了啊,要还你一个人情的。行了哥我知道你是个基佬,你把我上了吧,其他的我真的做不到。”
小鬼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阎王我没见过,我甚至连地府都没进去过,因为不知道为什么黑白无常不找我,而且我也不想去地府,说不定进去就出不来了。”
话语如惊雷劈下,小鬼瞬间腿软,他忽然哭出声:“不要啊哥,你让我去地府还好,你让我去地狱,我回不来怎么办啊!”
地狱的人应该认识他,当然他在地府应该也很有名,毕竟当初小黄文满天飞,不知道养活了多少黄文作者,滋润了多少看戏读者。
江饮腿有点痒,立刻推开他:“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去地狱看看那里的阎王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用告诉他我在找他。你自己分辨,地府的阎王和地狱的阎王不是同一个,要找的是绑高马尾穿金纹黑袍的。”
然而他在各种社交媒体上发评论、发私信、发帖子,各种各种。要么是石沉大海,要么碰上骗子,仿佛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过不去。
此后他的电话无论打到哪,大多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者是“正在通话中”,又或者是“已停机”等等等等提示音。
“认识啊,当然认识。他不是和我同床共枕的人吗?你找他做什么,”对方冲他笑笑,“你想加入吗?”
被压在底下的小鬼用力推开江饮,去捡飞出去的牙齿,心疼地捧起那颗带血的牙齿,爬到镜子面前去看自己的脸有没有受伤。
对方捂着嘴,哭了出来。他怒瞪江饮,随后狠狠丢了手里的一颗门牙,扑向江饮大吼:“你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瑟瑟发抖!!为什么要打坏我一颗门牙!!!”
一双温软的眼睛此刻淬冰,他狠狠一个膝盖顶上对方的肚子翻身,一拳又一拳,带起嗖风呼呼响:“没事舔我手指干什么,我问你认不认识阎王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他也没想到,半夜出来游荡一下人间竟然能碰见这么硬核的年轻人。他只是简单开了几句玩笑,就被对方拳打脚踢,不仅豁了口牙,还破相。
小鬼一愣,忽然间结巴起来:“啊,那个,就是地狱阎王嘛,是他吧,他人挺好的。”说着,他小心翼翼去看江饮的脸色。
他说阎王是跟他同床共枕的人,其实也没错,因为在那一刻他是“江饮”,而阎王就是江饮记忆里的“褚十七”。
鬼怪如果知晓的东西不多,那活人也没必要请鬼怪帮忙。所以,鬼怪一定有办法知道一些东西,比如一个活人的全部事情,就像褚十七可以倍速看完他的二十二年。
半晌,小鬼再次哭出了声:“我承认我能看到您记得的东西,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就是年纪小不懂事,跟您开个玩笑,以后再也不用您的脸到处晃了。”
小鬼慢吞吞挪离江饮:“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游荡人间这么久了,没去过地狱也没去过地府,你问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小鬼见他不对劲,瑟缩了一下,说:“我从地府进到地狱,那里大门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人,而且也成了废墟。我在那里找了很久,问别人这里的阎王在哪,人家说早没了。”
此时寒风吹开那里的门,一个穿着棉服、手拿保温杯的道长正好走了出来。抬头,正对江饮的目光。
道长一见到他,“咦”了一声,随手把保温杯搁在了房内的桌子上,走了出来。边走边说:“年轻人,我看你眼底发黑眼皮发肿脚步虚浮,是不是最近碰上了什么困难?v我七百一给你点香看事,让菩萨指点迷津!”
进入万慈观音大殿,道长从供桌上抽出三根香递给江饮:“你点上,心中默念问题,然后摇签,我给你解。”
“噢不错,不错,大吉。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道长随意地拉了两把椅子,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观音象底下,“v我七百一听付费内容。”
道长盯着上上签,继续说:“他现在呢——咦,怎么卡在阴阳两界?”道长皱眉,片刻后,他眉头舒展,“噢,过来了。”
道长“嘿”了一声,指了指他:“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是不是价值千金?”他拍拍江饮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这么贪心,知足常乐。”
这时,他口袋里传出一道声音:“我真是服了。孟婆你汤又见底了能不能加点水,刚锅起火差点把我烧死,你有没有一点职业素养?今天又不是休息日你乱跑什么?”
原本笑眯眯的道长脸一黑,拿出口袋里的银色手环,声音变回了女生,怒斥:“王八蛋!我不是刚加的水吗,谁给我喝完了?!我受大人之命上来问事的,你当我逛大街?”
寒风呼啸,刮着江饮的脸颊,但江饮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只知道自己心里很热,带着全身血液沸腾,让他每一步都跑得很稳很稳。
熟悉的冷香萦绕鼻尖,让他心脏灌满力量,心跳如鼓。眼眶一热,他埋头在对方肩窝,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对方的手越收越紧,好像怕人跑了似的。
江饮埋头在褚十七肩上,再也压抑不住哭声。紧紧抱住褚十七,喉间阵阵发紧,想要说出来的字句卡在喉咙里,始终说不不来,最终只剩下哭声。
他退开了点,眼前一片模糊。他紧紧抓着褚十七的衣袖,将褚十七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回到褚十七脸上。
褚十七闻言,温声:“我没事,别担心,”他抬手细细擦掉了江饮的眼泪,缓缓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褚十七给他擦眼泪的手指微顿,随即将他拉到沙发坐下,抽了几张纸给江饮擦眼泪,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久。”
江饮抬手抓住褚十七的衣袖,哑声:“他们说地狱已经成废墟了,阎王也没了,”他卡了一下,问,“你到底有没有事?”
褚十七听他说完,微微挑眉,忽然笑了,将他一扯,让他坐上了自己的腿,说:“原来你哭是因为这个?”
“我还以为你是喜极而泣,”他笑笑,拢住江饮,轻轻拍了拍江饮的后背,笑说,“谁哄的你,我帮你骂他。”
他抚着江饮的脸颊,将江饮眼下的乌青给消掉,说:“地狱是被我烧成废墟的,你说的“他们”是不是一群小鬼?”
褚十七微叹,轻轻抱住他:“招魂很危险。招到普通小鬼只会运势走低,但如果招到厉鬼,你打架再凶也不行,我很怕你出事。下次别这样了,我如果回不来,会告诉你,别担心。”
而褚十七发动阵法的那一刻,大火烧光了地狱所有东西。他躺在火里,周身火焰窜天高,几乎快把他皮肉烧尽。
地狱并不在土里,而是一大片虚空,顶上的也是天,也能够看得见太阳,只是被死气遮蔽,轻易看不到阳光。
而在褚十七的火在地狱熊熊燃烧后,死气虽然无形,却也被烧散了,露出了黑云翻滚的天。
这个阵仗惊动了地府的阎王。阎王匆匆带人赶来,用尽办法打开了地狱大门。然而刚一打开,见到数十道雷电不间断地劈下来时,他又关上了地狱大门。
刹时间,恐惧从心底生出,腿脚不听使唤地频频后退,最后狂奔离去,只留下褚十七趴在地上,一阵无言。
受天雷是继位不可缺少的一步。如果天雷都受不住,那就意味着实力不够,即便上任了也不能服众。
显然,褚十七是由实力受住天雷的,但几乎去了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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