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能做什么?”
“建房子,铺路用处可太多了!”现代建筑几乎全都是钢筋水泥建造的。
如今的盛朝的建筑还是砖木结构,民间百姓都是泥土房,这种房子不耐用,遇上大雨天气很容易塌。如果能把水泥普及,那将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好事!
送水泥的公子姓何,大名叫何昌永,他爹是六品的军器监,也隶属于工部,所以他跟杂造局的人都很熟。
那天他把自己搜罗来的新奇物件送过去时,顺手也把这袋子石头放了上去,然后就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过了几日,宫里突然派出人找自己,把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心惊胆战的跟着内侍进了皇宫,趴在地上手心都出了汗,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旁边有宫人道:“陛下,就是此人献的奇石。”
何昌永愣了半晌才想奇石是什么,没想到那一袋石头居然入了皇上的眼,激动的他心砰砰直跳。
宋玉竹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何昌永,是兵器司何工事的儿子。”
“石头从哪弄来的?”
何昌永把自己从两个农民手中得到奇石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皇上。
“奇石是那对父子发现的,草民只不过举手之劳,帮忙呈了上去。”
“那你知道送石头的那对父子现在在哪吗?”
何昌永摇了摇头道:“草民虽然不知,不过那对父子应当没出城,那日听闻他们二人身上已经没了盘缠,现在应当留在城中做工赚钱。”
宋玉竹听完颇为欣赏此人,幸好当时他把石头送上来了,否则就错过了这么好的东西。
又问了几句话,见这何昌永虽然年轻,但说起话来口齿伶俐,脑子也很活泛,是个个可用之才,让人记下名字,准备调进工部任职。
然后派人去寻找从鲁州来的父子二人。
送石头的那对父子因为没有回城的盘缠,在城中找了个卖苦力的活计。
从早忙到晚,每人一天能赚三十文钱,爷俩忙活几个月才能赚够回家的盘缠。
休息时儿子埋怨父亲:“当初咱们就该收了那公子的银子,两人这会已经往回走了。”
老汉道:“几块石头就要人十两银子,这钱我拿着不安心。”
“可这是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送来的,怎么就不值十两银子了。”
老汉一摆手道:“说这些已经晚了,好好干活,攒够了银子再回家!”
没想到第二天干着活的时候,突然有官府的人找上了他们,询问二人是否从鲁州来的。
老汉和儿子连忙点头:“是的,是的。”
“你们来上京干什么来了?”
老汉战战兢兢道:“我们是来给皇上献奇石的。”
官差笑道:“那没错了,你们送的石头得了皇上的眼,以后要过好日子了!”
老汉心跳如雷,不可置信的问:“官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那还有假?快随我入宫受封吧!”
父子俩欣喜若狂,没想到那个富贵公子真帮他们把石头献了上去!
皇上不光赏了他们千两银子,还派人护送二人返乡。
顺便让当地府衙开办水泥厂,雇佣百姓开采山中的岩石,烧制水泥售卖到全国各地,这种新型的建筑材料一经问世,很快就受到了百姓喜爱。
其他地方陆续也发现了水泥石,很快便在全国各地风靡起来,水泥砖房也纷纷拔地而起。
以前建房都用黄泥,好一点的会掺上石灰。这种屋子遇上大雨天很容易塌,换成水泥后不光美观,而且非常结实!
宋玉竹决定,把官道全都修成两丈宽的水泥路。
这是一项耗资巨大且长久的工程,不过修好了也是造福千秋万代的事。
官道向北修到通州,向南修到苏州城外,向东修至东州,向西跨越半数疆土一直延续到西州,贯穿整个大启朝的东西南北。
此路延绵万里,被后世的人称为“开创之路”,上千年年后依旧保留着遗址。
史书上对这条官道褒贬不一,有人觉得长治帝是暴君,这么长的水泥路全部由人力一点点的修出来的,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当然更多的是赞美,如果没有这条路,大启的经济不会发展这么迅速,百姓还活在刀耕火种之中。
不过那都是千年后的事,宋玉竹不得而知,眼下他有件十分棘手的事需要处理。
今日下了朝,他匆忙招赵骁去书房议事。
赵骁关切道:“刚刚上朝的时候就见你神色不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玉竹摇头道:“没有,鲁州好像出事了。”
早朝时,宋玉竹脑袋里的地图突然发出警报声,宋玉竹吓了一跳,以为又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
结果打开地图一看,鲁州地界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叹号,上面还有一条红色小字,该地区民心降低到百分之四十,已经关闭该地区的查看权限。
这种事之前从未发生过的,宋玉竹震惊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阿骁,辛苦你走一趟,帮我去鲁州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赵骁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一定会查清到底发生什么事。”
今年北方的秋天来的格外早,刚过了中秋节天气就冷了下来。
鲁州平遥县,几百个男丁正在修路,这些人都是附近乡镇服徭役的农民。
“爹,咱们干到什么是头啊?”刚满十六岁的乔栓子啃着豆饼子问父亲。
乔岭叹了口气:“不知道,也不知道家里的田地怎么样了,你娘一个人能不能收得了。”
乔家统共七口人,除了老人和孩子和父子俩,家中全靠乔娘子一个人抄持。
他们已经出来修了大半个月的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乔岭心里十分担忧。
徭役自先秦有之,分为力役和兵役两种,修路就是力役。
官府修路,百姓们接到通知,家里凡是年满十六岁的男丁,皆需要派出服徭役。如果不想服役,可以花钱赎,一个人折五两银子。
穷苦人家哪来那么多钱啊,只能老老实实过来修路。
“别歇着了,赶紧起来干活!”有官差甩着鞭子走过来,催促这些民丁起来运送水泥。
这人要把烧好的水泥运送到铺路的地段,送晚了会耽误今天的进程。
乔栓子背上竹筐,见父亲肩膀上满是血痕,伸手接过来一起抗在肩头。
“我自己来吧。”
“没事,爹你歇会。”
乔岭跟在儿子身后,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小子,满脸欣慰。
没走出去几十米远,前面突然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摔倒了,身上的竹筐把他压在下面半天爬不起来。
衙役非但没让人把他扶起来,反而抽了他几鞭子:“别他妈装死,赶紧起来!”
老人哎呦哎呦疼的直叫唤,乔岭连忙走上前去,拦住衙役道:“官爷你莫要打了,他若是装的早就起来了。”
“撒手?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说着甩着鞭子,狠狠抽在乔岭身上。
那鞭子都是浸了水的牛皮,抽在身上一条血泡,疼的他直吸冷气。
乔栓子瞬间红了眼睛,恶狠狠扑过来,把衙役一顿捶。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把两人拉开,得罪了官差还有好果子吃?怕是小命都得扔进去哟!
衙役捂着脸,怒冲冲道:“你们这群刁民等我回去,让县令老爷治你们的罪!”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
“爹,你还好吧?”乔栓子把他爹扶起来。
“我没事。”
被救下的老人家,满脸歉疚道:“连累你们父子二人了。”
乔岭强撑着笑了笑:“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还能眼睁睁的看他把您打死不成?”
旁边有人附和道:“这些狗官不讲道理,天天修路还要被打,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老子早就不想干了!从早干到晚一文钱都不给,每天只吃两顿豆饼,哪里吃得饱啊!”
“家里的粮都快被雀吃没了,再不收,就算不被他们打死,今年冬天也得饿死!”
“不干了,不干了!”
大伙正准备撂挑子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大队人马乌泱泱的跑了过来。
老百姓们以为是那几个衙役叫来的人,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动。
马蹄声越来越近,为首的男人骑着一匹漆黑的高头大马,头戴黄翡玉冠,身穿薄甲,拉住缰绳停在这群民丁身边。
“你们是负责修路的民丁?”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
乔岭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跪地道:“回大人,我们都是大田镇的民丁,被征召徭役过来修路。”
乔栓子连忙挡在父亲身前:“衙役是我打的,你要发落就发落我吧!”
赵骁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见上年纪的男人脸上有条鞭痕,身上也有血迹。
“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乔岭硬着头皮道:“回官爷,是被衙役打的。”
“衙役为什么打你?”
乔岭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有遗漏的后面村民七嘴八舌帮他补充。
赵骁听了个大概,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乔岭。”
“你们每日修几个时辰的路?”
“没算过,丑时三刻起来,一直修到天黑,中间只给半个时辰吃饭和解手的时间。”
“天天如此吗?”
乔岭点点头。
“官府管饭吗?”
乔栓子赶紧从口袋里翻出剩下的半个豆饼递给他:“每天给两个豆饼,一碗稀粥。”
赵骁拿手掰开,见豆饼子里面还混着野菜和豆荚,猪吃的都比这吃的好,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你们一起来修路的有多少人?可有伤亡?”
乔岭见他不像是县衙里的人,便道:“我们村一共来了八十三名男丁,其他村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这只有我和乔石叔受了伤。”乔石就是刚刚跌倒的老人。
赵骁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拿去治伤,路先不用修了,都各自回家去吧。”
大伙在原地不敢走,逃役可是流放的大罪,眼前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他说走就走,万一衙门追究下来怎么办?
郑大安走上前道:“这是咱们大启的辅国将军,他让你们回去,没人敢找你们的麻烦!”
百姓一听立马跪地磕头高喊:“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抗起锄头铁锹,马不停蹄的往家跑。
唯有乔岭依旧站在原地,乔栓子拽了他爹一把:“爹,你怎么不走?”
没想到乔岭上前拦住赵骁,跪地道:“大将军,这路是今日不用修了,还是以后都不用修了?”
他想的很周全,若是过些日子继续修路,那挨打的衙役肯定会继续找他们的麻烦,倒时指不定要挨多少打。
民不与官斗,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哪惹得起官差。
赵骁道:“你们放心,官府的人不敢再找你们麻烦,路也不会让你们白修。”
乔岭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磕头谢恩:“谢谢将军!”
父子俩离开后,郑大安忍不住道:“这也忒黑心了,从早忙到晚还不给吃饱饭,老百姓不反才怪!。”
赵骁翻身上马,火蹭蹭的烧起来,玉竹让户部拨了三百万两银子修路。
如今百姓拿不到饷钱就罢了,连饭都吃不饱,那些狗官都把钱花到哪去了?
“去县衙!”军队轰隆隆的朝县城跑去,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了附近的平遥县。
县令听闻县里来了军队,吓得早早跑到衙门口恭候。
他还不知道是哪个官员来县里,揣着手心中忐忑不安。
不多时赵骁带着人进了城,刚到县衙门口,县令便挺着肚子匆忙的跑上去。
“下官平遥县令高鸿宝,见过大将军。”
虽然他不认识赵骁,不过见他这身穿着打扮应当是将军没错。
赵骁下了马,两步走到他身边,二话没说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哎哟!”县令被踹懵了,捂着肚子都忘了喊疼,连忙爬起来磕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朝廷是如何规定民丁修路的时间?”
“修…修五日,歇一日。”
“你让他们歇息了吗?”
县令咕噜咽了口唾液:“歇…歇了……”
赵骁抬手又给了他个大耳刮子,打的县满眼冒金星。
高县令吓得趴在地上:“大人饶命啊!下官也是没有办法,知府大人下了命令,年前必须修足一百里地,若不抓紧时间根本修不完呐!”
他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修不完路,自己的乌纱帽也保不住,只能出此下策。
赵骁拎着他领子把人拉起来:“我再问你,民丁修路可有补贴?”
县令摇头道:“没有,州府只拨下来五千两银子,这些钱修路都不够,下官哪里去找银子补贴百姓啊……”
鲁州一共三十七个县,其中途径官路的只有十九个,每个县拨五千两也不过九万五千两,其他的钱都哪去了?
赵骁道:“修路一事暂停,让民丁回家收粮食,再敢让衙役殴打百姓,老子一刀剁了你!”
“是,是是是!”高县令吓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的点头。
赵骁上了马道:“继续急行,去鲁州府衙!”
大队人马离开后,高鸿宝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疼的他哎哟直叫唤。
衙役们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大人,这路还修不修了?”
“修个屁,没听说那位大人让民丁回家收粮吗?快去安排!”
“是!”
今个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触怒了哪路神仙,摸着高高肿起的脸欲哭无泪。
赵骁带着军队急行,两日后赶到了鲁州府衙。
鲁州知府名叫段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听闻辅国大将军突然造访有些意外,立马换上官服迎了出去。
赵骁的名讳他还是略有耳闻,听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当初带兵一路从徐州打到上京,连叶清都被他斩于马下,他可不敢得罪。怎么一声不吭的跑到鲁州来了?
马停在府衙门口,段知府赶紧上前跪拜。
“下官拜见大将军。”
赵骁理都没理他,握着马鞭径直走进了府衙里。
段康心中疑惑,颤颤巍巍的起身,旁边随从刚要扶他,被知府推开,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大将军,您突然来鲁州可是圣上有什么口谕吩咐?”
赵骁停住脚步指着他脑门道:“要不是看你年纪大,我早就抽你了!”
段康心里咯噔一下,涨红着脸问道:“这,这是因为何事啊?”
赵骁坐在上首道:“我问你,朝廷让你们安排修路,给你们拨了多少银子?”
“九月初送来十三万两纹银,属下把钱全部发放下去了。”
赵骁一拍桌子:“放屁!皇上让户部拨了三百万两银子,六个州分你们这最少也有五十万两!剩下的钱都哪去了?”
段康扑通一下跪地道:“将军!兵部送来银子的收据我还留着呢!白纸黑字可是按了手印的,下官怎么敢说谎!”
说罢赶忙让下属去取收据,递给赵骁查看。
赵骁看过收据后,冷笑一声,没想到老鼠竟然出在了家里。若不是他出来查看,这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被兵部吞下了。
“起来吧。”
段康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幸好这件事有凭有据,不然自己可就说不清了。
“虽然银子不是被你所贪墨,但你治下的各县重役,民丁连秋收的时间都没有,长此以往百姓定然心生怨愤,于国不利。”
“将军说的是,下官定当严加治理,命各县不可强硬逼迫百姓修路,减少时间另适当给予补贴。”
赵骁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件事我会秉明圣上,民心重于一切,既要把路修好,也不能虐待民丁,听到了吗!”
“下官记下了。”
当晚赵骁一行人留在鲁州歇息了一夜,他写了封信命下属快马加鞭送回上京,接下来还要去其他州府查看。
若是猜的没错,这三百万两银子,兵部连一半都没拿出来。
上京,宋玉竹很快就收到了赵骁送回的信,见上面写着鲁州只收到十三万两修路钱,把他都气笑了。
看来还真有胆子大不怕死的,自己才登基多久,他们就已经忘了他说的话。
或许他们不是胆子大,而是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来人,去召柳统领进宫!”
调查的方向很简单,一个户部,一个兵部,银子从户部掏出去了,但究竟去了哪?
户部尚书是他亲手提拔的,他不信刘蔺敢吃里扒外。而兵部尚书黄山,此人过去官风清正,不然宋玉竹也不可能留他在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