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游已经勉强着从床上坐起来了,陈柏青昨天帮他清理过,又换了新的浴衣,但他看上去还是有点糟糕,小脸苍白,头发蓬乱,嘴唇上是显而易见的伤口,脸颊上也被捏出了印子。
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跟昨天神采奕奕来约会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陈柏青不由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四目相对。
屋子里一片混乱淫mi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姜游的衣服还搭在椅子上,黑色的丝带掉在床边,地上扔着一个枕头,倒像是又回到了两个人第一次酒后乱性的那个早上。
但又不太一样。
姜游想,第一次的那天早上,他面对陈柏青满满都是愧疚之心,一心沉浸在我怎么这么禽兽,居然霸王硬上弓自己发小这种破事儿里,以至于他一声不敢吭,乖得像个小鹌鹑。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
姜游沉痛地想。
风水轮流转,今天被霸王的人可是他,他要作不死陈柏青,他都不姓姜。
(前一章重修了,麻烦重新看一下)
姜游靠在枕头上,刚刚休息够了,又有软绵绵的羽绒垫着腰,他算是精神了点,看陈柏青还站在那儿,他抬了抬唇角,哑着嗓子道,“你站那儿干嘛?”
他嗓子是真难受,说话比平时低了八个度。
陈柏青这王八蛋,逼着他张开嘴……姜游想起来还有点脸红。
但他自己也够菜的,不过是一晚上,就把自己哼成这样了。
但他还要哔哔,“怎么,罚站啊,自己也知道你没脸见人?”
陈柏青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在姜游旁边坐下。
他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灰色的低领毛衣,他颀长的脖颈上也有个吻痕,是姜游啃的。
“难不难受?”他摸了摸姜游的额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游想,哪儿都不舒服,看见你最不舒服。
“你自己不会看啊。”姜游小声回答,轻易不肯浪费嗓子。
陈柏青就掀了他的被子。
姜游瞪大了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陈柏青抱了起来。
陈柏青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撩开了他的浴袍。
“你干嘛?!”
姜游懵了,在陈柏青怀里拼命挣扎。
“别动。”
陈柏青低声道,面无表情,专注认真,像医生对待病患一样心无杂念,“我看看你后面严不严重,刚刚买了药,得给你抹上。”
姜游僵在了那里。
说实话,这事情他挺熟悉的。
陈柏青之前技术就挺烂的,两个人第一次做直接把他送进了医院,害他连喝了一个礼拜的白粥。
之后他俩就没做过几次,陈柏青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像隔靴搔痒。
姜游哼哼唧唧想抗议,但也怕屁股遭罪,又按下不提。
昨天晚上虽然说疯狂了点,但要说他没有爽到……那倒也不是。
但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久没做,姜游觉得自己像一台老旧的纺织机,昨天被拆得七零八落的,今天直接不能动了。
姜游在自己的小命跟丢人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前者。
他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陈柏青的肩上,由着陈柏青这个医学生戴着一次性手套,帮他检查,上药。
陈柏青松了口气,“还好,不太严重,但你这两天要忌口,少吃辛辣,药一天抹三回,我会帮你。”
姜游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他是真不知道,陈柏青怎么能把这些事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涂完药,陈柏青去浴室洗了个手,回来帮姜游把浴衣又穿好,中途客房的门铃响了,他走过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托盘。
“我订了酒店的餐厅外送,给你点的白粥和点心,”陈柏青把托盘在姜游面前架好,“你就在床上吃吧。”
姜游肚子确实饿了。
他也没跟自己的肚子较劲,看了陈柏青几眼,拿起了勺子。
陈柏青跟他吃的一样,只是面前不是白粥,是一份炒米粉。
等吃完饭,陈柏青也把卧室简单收拾了下,屋子里终于又重新安静下来。
这次连调羹碗壁碰撞的声音也没有了。
陈柏青坐在姜游旁边的凳子上,背脊挺直,姿态端正,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姜游喝着温水润喉,嗓子稍微好一点,他就掀起眼皮,问陈柏青,“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陈柏青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背。
姜游一向爱惜他的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姜游就说过很多次,他的手是以后要拿手术刀的,可得要保护好。
很多次,姜游情动的时候都会含着他的指尖,眼睛湿润乖顺。
但现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却是一道清晰的划痕,是姜游昨天惊慌之下抓的。
他知道,他昨晚太过分了。
实在没什么好替自己开脱的。
静默片刻,陈柏青抬头望着姜游,“昨晚是我不对。”
姜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昂着下巴,十分不屑地笑了一声。
多稀奇。
他说,“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可没忘呢,上次他不过是在酒吧里跟孟扬和徐克齐喝了几杯,陈柏青就上纲上线的。
这次又来。
他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刚想奚落陈柏青两句,却听见陈柏青又说。
“但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陈柏青说到这儿,嘴角竟然翘了下,但又分明算不上笑。
他用一种很淡然的口气,“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不认的,你要是不高兴,大不了把我打一顿,原样报复回来也行。但我不能跟你保证没有下次。”
姜游还没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震惊地看着陈柏青,像是看见小怪兽在打奥特曼。
这怎么跟他想的剧本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有人错了还不认账的!
姜游懵懵道:“你什么意思?”
陈柏青瞥了他一眼,“你真听不懂么,你昨天不是挺能说的么,说要甩了我,随便找个谁恋爱,那人能等你下课陪你约会,看你演出从来不会迟到,下雨天下雪天都能给你买夜宵。姜游,当着自己前男友面前说这话,你是真当我死了么?”
姜游想,他昨天可没说演出和买夜宵,是你擅自添油加醋。
但他确实被这句话给堵住了。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不明不白被人甩了,陈柏青还在他面前瞎蹦跶,说要找个黑长直温柔漂亮的女神,他只怕想让陈柏青坟头草三丈高。
姜游一时无话。
他抿了抿唇,又喝了一小口热茶。
但他听陈柏青这样说,又莫名还有点开心,总比陈柏青真的不在意好。
他偷偷瞥着陈柏青:“跟我分手,你真很难受吗?”
陈柏青简直要给气笑了。
他觉得姜游简直是没有心肝。
“我没有去找你吗,”他反问,“是你躲着不见我,让我别烦你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跟你分开。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从我五岁搬来这里,我们就没有分开过,你需要新鲜感,谈久了就觉得厌烦,但我不是。”
“我不是这样的人,”陈柏青又重复了一遍,像在剖白,“我选择了谁,就是想好了要跟他一直走下去,更何况这人是你。但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想法,我对你来说是不是跟别人没什么不同,腻了就可以丢掉?”
姜游却没说话。
他跟陈柏青一直没怎么触及分手这件事,像皇帝的新衣,谁也轻易不戳破。
但他怕的就是陈柏青这负责的劲头,尤其对面是他。
当初他跟陈柏青在一起,就是因为陈柏青的责任心。
跟陈柏青不熟悉的人,都觉得陈柏青冷心冷肺,情绪寡淡,从不把谁放在心上。
但姜游知道不是的。
陈柏青的世界很狭窄,只装得下自己重视的人,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从小时候起,陈柏青就把他当作自己私藏的藏品,不允许别人染指,不允许别人窥探,他但凡跟哪个男孩女孩走的近一点,陈柏青能闷着几天不理他。
长大以后,陈柏青看着成熟了点,其实不过是学会了掩饰。
陈柏青骨子里还是那个把他藏在身后,凶神恶煞地勒令其他小朋友走远一点的小屁孩。
他之前真的怀疑过,陈柏青答应当他男朋友,没准只是为了不失去他这个发小,名正言顺找个理由霸占他。
什么喜欢的女孩子。
什么名正言顺的结婚生子。
陈柏青统统可以不要。
以至于他直到现在看着陈柏青,也很难有底气问出那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们开始得太仓促了。
中间又聚少离多,还夹杂着争吵,冷战,他每次去陈柏青那里,陈柏青也都不愿意介绍他是他的男朋友,只说是弟弟。
现在好了。
他们真的成兄弟了。
姜游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
他不知道陈柏青是什么感觉,但老姜兴高采烈来告诉他要跟苏阿姨结婚的时候,他一瞬间有点憎恨又有点庆幸这个身份。
不管他们分手,分别,甚至天各一方。
只要被这层身份捆着,这辈子他都与陈柏青亲密无间,牢不可分。
“我对你……”姜游看着陈柏青,怔怔道,“我……”
但他话还没说完。
手机铃声噌一下在屋子里响起,把姜游都吓了一跳。
他还惨白着一张小脸,被这样一吓简直我见犹怜,抱着被子,慌里慌张地四下乱看,倒是让陈柏青一时间很难把眼神移开。
但响起来的就是陈柏青的手机。
上面一个大字——“妈”。
陈柏青很不孝的,第一次想挂自己妈电话。
但姜游明显比他孝顺,长出了一口气,倒在被子上,又催他:“你快接啊。”
陈柏青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又切换回乖巧儿子的态度,“喂,妈。”
苏芳华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陈柏青和姜游怎么还不回家。
“你跟姜游去哪儿了?”她问道,“昨晚上下大雪,路上都封了,但我看今天都好了,你们俩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们还在酒店。”
“都这个点了,你们俩又睡懒觉了吧,”她笑了一声,“那姜游呢,醒了吗,在你旁边吗?”
姜游一个激灵。
陈柏青也看过来,眉头紧皱。
“他在我旁边,但他昨天着凉了,嗓子不太好,就不让他跟你说话了,”陈柏青眼也不眨地撒谎,“嗯……没事,不严重,也不发烧,我给他买过药了。”
苏芳华在那边责怪了几句。
“你怎么照顾人的,还当哥哥呢,跟你住了一晚就生病了,”苏芳华叹口气,“那你们还是赶紧回来吧。别在外耽搁了,酒店总是没家里舒服。”
陈柏青又安抚了几句,把自己妈哄好,挂了电话。
再一转头,姜游又倒了一杯热红茶,小口地喝着,头发乱蓬蓬的,倒衬得脸小小的,嘴唇被热茶熏得更红了,看着格外乖巧。
陈柏青不怎么真诚地检讨,他确实不太配当哥哥,姜游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简直功不可没。
但他惦记着姜游没说完的话。
他问,“你刚刚要说什么,你对我怎么着?”
姜游一愣。
他捧着茶杯,歪着头,露出了十分真诚的为难和懵逼。
“我忘了……”他很苦恼,学渣跟学霸是不能共用一个脑子的,他刚刚本来就心里乱糟糟的,苏阿姨的电话横叉一杠,吓得他魂飞魄散,早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陈柏青:“.……”
陈柏青几乎要给气死。
他咬牙切齿叫了一声:“姜游。”。
姜游满脸心虚。
但自己养成的竹马,他还不了解么,姜游那神色分明是真忘了,不是说谎。
陈柏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平复心情。
两个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陈柏青又问,“那你对于昨天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姜游本来在数杯子里的茶叶,闻言迷茫地抬起头。
他早忘了自己先前发的誓,不作死陈柏青他不姓姜,刚刚三言两语,他已经快忘了自己其实是受害者。
“没什么想法,”他闷闷道,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只觉得自己怪惨的,“做都做了,算了呗,咱俩也不是第一次做。”
他说得像没心没肺。
陈柏青冷眼瞧着,只想把姜游拉过来再草一顿,看他还长不长记性。
但他又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是来追老婆的,不是来吓唬老婆的。
“但这样是不对的,”陈柏青神色淡淡,一本正经,乍眼看去很是唬人,“我做错了事情,就应该要去弥补。”
姜游狐疑地看他,不懂陈柏青葫芦里卖什么药。
陈柏青也觉得自己怪不要脸的。
但管他呢。
要脸又追不到老婆。
他一秒钟就露出了大灰狼尾巴。
“我知道我们俩恋爱那一年,我也不是很合格,经常忙着学校和工作的事情,忽略了你。那现在作为补偿,”陈柏青这辈子就没说过什么像样的情话,学术报告做多了,说什么都一板一眼,他顿了顿,眼睫微微下垂,像是游刃有余,镇定自若,“你要不要给我个机会,追你一次?”
他跟见鬼了一样看着陈柏青。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柏青,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要……追我?”
陈柏青也难得有些不自在。
他盯着姜游,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凌厉,不像来追人的,倒像追债的,大有姜游再不答应,他就要把姜游这样那样再小黑屋的意思。
但姜游整个人已经懵圈了。
他甚至偷偷摸摸在被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脸都扭曲了。
好疼,是真的。
“你追我?”他有点语无伦次了都,“你,你真想跟我复合啊?”
陈柏青又被气笑了。
“不然呢,我逗你玩?”陈柏青看着他,一张脸瞧不出什么喜怒,其实这时候应该趁热打铁说点甜言蜜语,但陈柏青解数学题快的一笔,恋爱上却很不及格,他想了想,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又说,“但我也是第一次追人,你多担待。”
这要但凡换个心高气傲一点的对象坐在对面,听见这话,保不齐要抽陈柏青一巴掌。
但他对面是姜游。
姜游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窗外还是一片雪后的晴朗,并没有下红雨,地球也没有爆炸,人类世界还是一片祥和。
他轻声吸了一口气。
本来就不多的脑细胞完全不够用了。
他最后磕磕绊绊地说。
“好,好啊。”
一直到从酒店离开,姜游都有点精神恍惚。
他们是晚上六点退的房。
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铲了大半,他们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也没有遭殃。
姜游坐上车,下意识嘶了一声。
陈柏青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他看了看姜游苍白的脸,皱了皱眉头,又不太放心。
“要不要带你去医院?”他问,心里已经怀疑起了自己的医学水平,“再给你挂个号看看吧。”
“我不去,”姜游抗议,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进医院了,他在座位上扭了扭,屁股底下还垫着陈柏青的围巾,多少也是个缓冲,倒也没真的很疼,“我没事,开你的车。”
陈柏青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姜游实在抗拒,最终还是发动了车。
开开停停,陈柏青的车速一直维持在最低时速上,总算是在九点前到了家,姜游走路不太利索,他一只手撑着姜游的腰,也不管姜游害不害臊,就保持这个姿势进去了。
姜游简直心惊胆战。
苏芳华和姜平海这个点果然在家,苏芳华在看蛋糕教学视频,姜平海在看自己公司的账本,两个人偶尔轻声说几句,倒也是一对迟来的恩爱夫妻。
但他们一抬头都惊了。
“你这是怎么了啊?”姜平海狐疑地看着姜游,又看看陈柏青的手,“你打架去了?”
姜游想,你可真是我亲爹,一点不想我好。
“没有,”他含含糊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是……”
“刚刚路太滑了,他摔了一跤,”陈柏青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先扶他上去。”
苏芳华一听,连忙问,“那要不要涂红花油,我去拿。”
“不用!”
姜游连忙制止。
“我不严重,陈柏青帮我涂过了。阿姨你别管我了,我上去躺一躺就行了。”
苏芳华又站住了。
但她看姜游这样子又担心,问道:“那你明天还能去拍照吗,要不咱们改时间吧?”
她跟姜平海定了明天拍结婚照,时间是一早就定下的,姜游跟陈柏青也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