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何氏一想,确实如此,虽然很想得到那个装满银子的木盒,但她更在意儿子的名声,只能忍痛不去想了。
宁景见状,笑了一笑,道:“娘,你看儿子这个法子有用吧,不过夫郎现在也就对我比较信任,他对您还是不够亲近,这些日子我要去书院,不能继续哄着他,这个重任现在就得交给您了,不过儿也不想看娘去伏小做低,您只需平常对待他,不要让他干什么重活,更别打骂他,平日里多做些好东西,你们俩一起吃,过一段时间他说不得就放下心防,像对儿子这样对您了。”
“毕竟,现在咱们俩才是他的家人,他不靠我们靠谁啊?”
宁何氏脸上露出思索,她还是有些不甘心,道:“不让他干活就罢了,还做好的给他吃?有那钱我还不如留着等你回来买两斤肉做给你吃。”
宁景摇头,晃了晃手里的银子,道:“娘你想想那整个木盒的银子,咱们不能因小失大,再说买肉的银子也是夫郎自己出的,您这是跟着吃肉补补,何乐而不为。”
这样一想,宁何氏眼睛一亮,是啊,反正买肉的银子不是她出,她跟着吃肉何乐为不为,“好,好,娘听你的。”
宁景轻轻一笑,将银子塞宁何氏手里,后者让他留着点,他道:“我再找夫郎要点去。”
这话一说,宁何氏连连点头。
看着宁何氏欢天喜地离去,宁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他这个办法其实参考的是民间的一个故事。
一个老人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结果三个儿子都不愿意给老人养老,苛待老人,女儿看不下去,只能想出一个法子,说老人有一木盒子的金子,哪个儿子孝顺就留给哪个儿子,三个儿子一听,连忙去老人面前献殷勤。
在老人最后的日子里,三个儿子为了那一木盒的金子将老人照顾的很好,最后老人离去,还将老人风光大葬。
至于一木盒金子,自然是假的。
现在,在他的忽悠下,宁何氏以为柳静秋有一木盒的银子,自然会在他不在家的日子善待柳静秋,就为了哄骗他的银子。
宁景不怕宁何氏去问柳静秋,因为后者哪怕竭力否认,宁何氏也不会相信他没有,而是觉得是他不愿意交出来。
五两银子足够两人美美过一个月,书院每一个月有五天假期,到时候他再回来看看情况,顺便留下下个月的伙食费。
晃眼,就到了宁景返回学院的日子。
他所在的青山学院在玉周城,离家有百里远,路上需花一天时间。
宁景并不是一个人来去,他有个同窗是隔壁村的,两人一般同去,路上一起出钱拼个车。
早上天未亮,宁景就起来了,柳静秋跟着起身,给他整理好行李,宁何氏也做好了早饭,做了一盘肉馅饼子,一笼大肉包子,一碟咸菜,这些不仅早上吃,还装了让宁景路上吃。
说实话,宁何氏手艺也一般般,以宁景尝惯美食的口味,宁何氏做的包子太油腻,他有些吃不惯。
不过在村里,人们都喜欢这种油腻的包子,觉得吃着油水的滋味美妙,瘦肉反而不受欢迎。
出了门,门口柳相途已经在等着,今天他送宁景去镇上,他和同窗约好在那里先集合,然后再一起去学院。
柳相途的牛车今天算被他包了,来去一趟镇上给他五十文,这买卖划算,人家也乐意做。
“去吧,路上当心些。”宁何氏细细叮嘱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道。
宁景含笑点头,目光看向柳静秋,后者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眼睛一直看着宁景,见到他目光看过来,眼神闪了一下,缓缓垂下,嘴唇不由微抿。
连柳静秋自己都没感觉到,他心里竟有几分不舍和惶恐。
“娘,夫郎,我走了,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己,别不舍得吃好的,儿子下次回来,要看到你们每个人都长两斤肉啊。”
宁景调笑道,其他三人不由笑了一下,再一挥手,他放下帘子,牛车缓缓动起来,离开了宁家门口。
一路颠簸,巳时一刻,宁景到了镇上,拜别柳相途,他带着行李坐在一家茶楼里等着,点了一壶茶,悠哉悠哉看着外面街道。
“兄台,你可是听说城里听风楼最近推出的那个话本么?”
突然,一道闲聊声音引起宁景的注意,他不由凝神听去。
“没听说啊,现在都去食香阁听书,听风楼收费贵故事也就那样,没意思,还是魏先生说书精彩。”
“诶,你一看就是消息落伍啦,你不知道最近听风楼推出的那个人蛇情缘的故事,真真是前所未闻,居然讲的是千年蛇妖为报恩,和凡间书生相爱的故事,听说还有相应的歌舞表演,现在城里都在讨论这个,今天就要首场说书了!”
“啊?人蛇情缘?还有这种故事!”
“是啊,兄台你我何不一起去听了看看……”
宁景轻轻一笑,没想到听风楼动作也快,想来被食香阁这一年来打压的够呛,现在迫不及待开始反击了。
而听风楼这边,门口挂了一张招牌,画了一位清俊书生和一位白衣女子在桥上执手相望,旁边落笔:白蛇情缘,千年未了,前世今生,西湖再聚。
另一边挂有一副字,提笔: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此时不少人聚在门口看着,对着这些字画指指点点,讨论的热闹非凡。
这其实是宁景给听风楼的一个小提议,往日他们讲新话本都是上一个话本快结束,才在谢场的时候提一下,让听客知晓。
而现在这一手,就相当于对全城预告,同时还请了人到处传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听风楼马上要推出一个名为《白蛇情缘》的话本了。
宁景有些遗憾不能亲去现场看看效果,不过路上听人议论就知道火爆的程度了。
喝了一会儿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弱冠之年,身材高挑修长,一身蓝袍,面容俊郎,目带冷意,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那人扫了一圈,目光落向宁景,走上前,拱手一礼,道:“让宁兄久等。”
宁景起身,微笑回礼,道:“无碍,冉兄有礼。”
这位正是宁景的同窗,冉书同,在记忆里,这人和宁景关系一般般,若不是每回来去同路,压根不可能有交集。
在书院里,原主喜爱攀附那些富家子弟,跟着他们去花天酒地,附庸风雅,其实人人都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料子,但谁不喜欢后面跟这个狗腿子拍马屁呢?不过把原主当个乐子罢了,偏偏原主还引以为豪。
而冉书同不一样,他家境不比宁家好多少,但为人清傲,不喜虚浮,而且也不会溜须拍马,话少且直接,在学院里没几个人亲近他,但他学问却是数一数二。
值得一提的是,书中,他会压住林慧泽,成为姜朝有史以来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两人一起去了车局,租借了一辆马车,期间都是宁景来交涉,冉书同一言不发,等谈妥后才摸出一锭碎银给宁景,然后上了车坐定。
宁景没说什么,将银子收好,同样提东西坐进去。
一路行去没什么好说的,路上停过两次,让两人吃饭解决生理问题,但相处了一天,宁景感觉到冉书同从开始对自己漠然置之,慢慢的目光打量过来,开始还是隐晦的看两眼,到后来则是光明正大看着。
他有些无奈,这人不对劲啊,记忆里冉书同不是对他十分看不上眼么?
而且这人确实够直的,哪有这样盯着别人看的。
宁景咳了一声,道:“冉兄可是有什么话要问宁某?”
冉书同细细看他,突然道:“你和以前不一样。”
宁景心里一个咯噔,他融合了原主的记忆,而且行事尽量不突出,就是怕人看出什么端倪,连宁何氏都只是以为他是被一顿打变了性子,没有怀疑他。
倒是这个人,一语道破。
宁景笑了一下,道:“冉兄有所不知,我这次回家成了亲,才知以前行事荒唐,我这是从少年变成了男人,自然不一样。”
他故意说的暧昧,露出一抹大家都懂的笑容。
冉书同看他一眼,只哦了一声,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不要再做出格的事了,那种强迫良家夫郎的举动,千万不要再有。”
宁景一顿,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能说玩羊了个羊忘了码字么?呜呜呜呜(抱头遁走)
第14章 流言蜚语
冉书同也没有卖关子,直言最近宁景做的“那些事”已经在他们村子附近传了个遍。
“那些话我不会去学院嚼舌根,但其他人难免言语两句。”冉书同淡声道,他平日里少与村里人接触,现在连他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可见传播的多嚣张。
宁景面色有些沉重,若别人只会担忧自己名声受损,被同窗师长排挤嘲讽,他想到的却是剧情。
在原本剧情里,这个时候确实他会陷入舆论风波里,在村子里抬不起头,不敢出门,好不容易熬到去学院,路上冉书同也与他一言不发,显然是不想与之为伍。
原主也看不上冉书同清傲的作风,只心里暗骂两句,想快快去学院,远离现在的处境。然而他没想到,这流言早传去学院里,他被同窗讥讽排挤,没多久就被夫子知晓,逐出学院,扬言再和他无关系,没有这样的学子。
当初事情发生时,他临阵发挥,也不能说完全堵住了村民的嘴,但至少不会到处乱传,毕竟当事人都和他达成表面和解。
而近个把月,柳和宜都没有动静,他也一直提防着,知道柳和宜现在忙着和涂格在城里盘个店铺,是做山珍美食的,林和宜手艺非常好,又有涂格供货,一时生意倒是不错。
但这只是表面,谁知他有没有背地里做什么,毕竟柳和宜可不是善茬,在书中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前世负他的人都被他或明或暗加倍报复了回去,而对他好的人也一个个鸡犬升天。
这个主角敢爱敢恨,骨子里其实不坏,对弱小善良同情,是个个性十分鲜明的人物,如果可以,和他做朋友绝对是明智选择,但宁景没得这个选择,至少目前没有可能。
这事,他得先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是剧情自我圆回,还是柳和宜暗地里报复。
宁景笑了一下,对冉书同淡声道:“空穴来风罢了,宁某行的端坐的正,何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冉书同点了下头,不再多说,他本就对宁景印象不好,只是今日见他不同以往,身上的虚荣浮夸洗去,笑容清雅自若,让人见了竟不由心生好感,思来想去,他才开口提醒这么一句。
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踏着夜色,他们到达了学院。
青山学院在郊区,此时人声寂静,宁景和冉书同拜别,就各自回了住所。
学院提供学子住宿伙食,但学子每年需要交五两银子,另外每月自带一些食材过来,或者多交银两才能吃上好东西。
可以说,能把宁景供来这里读书,已经是宁何氏倾尽所有才能做到的事。
现在光景不错,别人家隔三差五能开个荤腥,但宁家除非宁景回去,不然宁何氏就清汤寡水吃着,唯一的油水就是一块猪油擦锅,直到油水干了成了油渣子,她才舍得吃掉。
宁何氏可能对不起任何人,但她对宁景掏心掏肺的好,这也是宁景穿越后接受原主记忆知道的事,所以他才对宁何氏一直礼待,不是正面去驳斥她,反抗她,而愿意哄着她,让她慢慢改变。
宁景揉了揉肩,点起油灯,将月余没有住人的房间稍稍清理了一下,他没有书童,这些只能自己来。
等一切打扫干净,随意洗漱两下,就躺下睡觉了。
而在宁家,柳静秋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宁景的枕头,黑亮的眸子在夜间闪了闪,良久才闭上。
第二天,就算无人来喊他,柳静秋也在鸡鸣一声后快快起了床。
他收拾好自己就主动进了厨房,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有面粉,米,还有一篮子面条,他的目光落在面条上,有些犹豫。
柳静秋早上挺喜欢吃面条的,但面条价格不便宜,他不敢擅作主张下了来吃,若是惹得宁何氏不高兴,少不了对他责骂。
而现在宁景不在,也不会有人拦着了。
况且,那人是真心拦着宁何氏么……
柳静秋眼睛暗了暗,看了一眼面条,最后决定还是淘一把米煮粥,揉点面粉蒸馒头,这些东西够他和宁何氏吃一天了。
而在他刚把米淘洗好,宁何氏就挽着头发进来,看他一眼,眼神本是刻□□惯性暗含三分挑剔,但想了想宁景的话,她努力柔化自己的目光,看向柳静秋手里洗米的动作,道:“怎么不下面条吃?我昨儿才买来的,就准备今儿下来吃的,景儿不喜欢面条,正好我们吃。”
柳静秋微讶,手上动作一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宁何氏嘴里尖酸挖苦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想一想宁景说的那一木盒的银子,硬生生尬笑出来,道:“米洗了没关系,煮了粥中午吃,我们早上吃面条,我听说你也爱吃面条,正好再拌点咸菜,那滋味美得很。”
柳静秋被她的反应弄得浑身不自在,以往一直有宁景在他们中间周旋,现在那人一不在,他和宁何氏说话都感觉无所适从,比两个陌生人还不如。
但他青涩,宁何氏却是人精,她泼辣刻薄是没错,但不代表她傻,相反正是懂人情世故,她才会如此做派,不然她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怎么守得住家业,还把孩子供上秀才呢?
她笑着接过柳静秋手里的活,将人赶出厨房,还道:“你一个刚嫁人的小哥儿会做什么,快些出去,你就将自己好好梳洗打扮着,待会娘想进城一趟,你便跟我一起去吧。”
柳静秋整个一胆战心惊,便是宁何氏打他,也比现在这个笑面虎的样子好,起码一个明着坏,一个是暗着算计,后者肯定图谋更大。
越想越是令人不安,柳静秋突然感觉宁家就是狼窝虎穴,让他光是站着都感觉如坐针毡,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明明,宁景在家的时候,不是如此……
柳静秋心神不宁的吃完早饭,便被兴冲冲的宁何氏拉去村口坐车进城,以往宁何氏是舍不得坐车的,来去一趟可是四文钱,她辛苦去镇上城里卖卖山货都只能赚个几十文,有时候遇到运气不好,十文钱都难挣。
但是只要一想这钱是花的柳静秋的,她心里就舒坦了,再一想那一木盒的银子,她当即决定要坐车。
而上车时,宁何氏眼珠子一转,又起了心思,故意直接坐进去,也不提给钱的事,柳静秋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给了钱,然后上车。
等到了城里,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进城的宁何氏简直神气四射,往日她哪次不是挑着山货进来,到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现在却一身轻快,从牛车上下来时,那慢吞吞、施施然的模样,像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今天是坐车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刚刚在路上,宁何氏还真的挑起过帘子,对路上走路过来的人问他们怎么不坐车,车上还有位置,轻快极了。
这模样,真真是一言难尽。
柳静秋心里叹一口气,跟在宁何氏后面,看她想干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逛了点心铺,布庄,时鲜店,杂货铺等地,零零散散买了大堆东西,柳静秋手里已经提不下了,宁何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两只手满了,就夹在咯吱窝下,恨不得用嘴提。
而逛了这么久,买了这么多东西,宁何氏没有出一文银子,都是柳静秋掏钱。
宁何氏看在眼里,心里笑开了花,对柳静秋不停的夸,这次倒是有一分真心实意了。
其实这是宁何氏和好姐妹商量出来的招,既然明着叫柳静秋拿银子不好,那就变着法让他给家里花银子不就行了?
吃的,用的,穿的哪个不花钱?
宁何氏不怕柳静秋推拒,只要他敢拒绝,她就直接往地上一坐骂他不孝顺婆婆,他一个年轻哥儿要脸皮,不怕他不就范。
现在柳静秋这样识相,也省的她用招了。
两人逛到快过了饭时,才想到找一个地儿用饭,便随便进了一家饭馆,将东西放在一旁,准备吃点东西。
宁何氏问了小二有什么吃食,就毫不犹豫点了两个肉菜,又要了一个汤,至于青菜她还不爱吃,就让小二下去了。
自始至终,柳静秋都没有说一句话,神色淡漠,若是宁何氏问他如何,他就点点头,偶尔会道一句:“都听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