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闻言直接点着那人,摇头失笑。
宁景看二人斗嘴,微微笑了笑,继续和夫郎用着早点。
在城里闲逛到下午,两人又一起去听了书,果然柳静秋有点害怕鬼,拉着宁景的袖子,又怕又爱听。
宁景假装要捂住他耳朵,他连忙伸手抓住不让,还气呼呼瞪大眼睛看着宁景。
而他们在城里游玩,不知道家里,宁何氏一人杵在门口,怒目外面柳大哥柳大嫂几人。
两方人对立而视,脸色皆是涨红,袖子卷起,显然刚刚才争执过一番。
旁边还有不少人看热闹,柳家两个男人本来想以人数压制,逼迫宁景出来,吓唬他把银子交出来。
结果,一上门就扑了个空,宁景带着柳静秋进城玩去了,今天还不回来了,住城里,后天再回来。
一时把这些人气得想冲去城里抓人。
宁家现在就宁何氏一介女流,他们大男人不好当众欺负女人,只能让柳大嫂出面交涉,结果没两句,两人就吵起来。
她们吵就算了,三只小狗还在旁边帮忙,对面柳家人不停汪汪汪。
平时宁何氏可能怕了柳家两个大男人,但一谈到钱,宁何氏那是胆子比天大,管对面几个人,要她银子就是要她的命,直接拿了把菜刀守在门口,大有柳家人敢进一步她就敢砍人的架势。
最后,还是村长到来,把两方人劝住,才消停下来。
柳大哥觉得深深失了面子,又不想再继续和宁何氏纠缠,甩了袖子就走人,留下一句话。
“等宁景回来,让他自己滚来我家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挖掘出宁何氏的另类用法(/≧▽≦)/~┴┴
论泼妇技术哪家强,和安村找宁景他娘
第二日一早, 宁景和柳静秋就从客栈起来了。
宁景回头打量着柳静秋,嘴角不由勾起,今天的夫郎确实很漂亮。
柳静秋今天穿着宁景给他买的那件衣裳, 湛蓝色的长衫,袖口和衣摆处都绣有祥云荷花的花纹,外罩一层白色轻纱,清雅缥缈。
这件衣服昨天进城就带着了,柳静秋一直舍不得穿, 今日才拿了出来。
不仅穿上漂亮衣服,他还给自己编了个发型, 高高的马尾缠着昨日新买的蔚蓝色发带, 胸前垂下两缕发丝编成小辫子,尾部还缠着发箍,简约中带着精致。
这是宁景第一次见柳静秋如此用心的打扮, 平时在家都是一个马尾, 衣服款式也是男子穿的。
在姜朝,男子和哥儿衣服款式是有区别的, 上面区别不大,但男子长衫下面是裤子,哥儿则是裙子, 裙摆较长且款式繁复。
在城里, 哥儿一般都是如此穿, 但在乡下,除非去做客见人家, 哥儿打扮和男人一模一样, 毕竟他们也要像男人一样干活, 裙子不如裤子方便。
现在柳静秋穿的就是哥儿穿的衣裳, 裙摆层层叠叠,走动间如一朵兰花轻移。
宁景看着有些想笑,原因无他,平时柳静秋是有点懒床的,尤其是最近,用宁何氏抱怨的话,就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
但是今天,为了打扮,他早早就起床了,坐在镜子前扎头发,戴发饰,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委屈的对宁景道:“我忘了买胭脂了。”
他以前的胭脂都过期不能用了,嫁到宁家后就熄了打扮的心思,更别提买胭脂。
宁景无语,又有些好笑,只能看着镜子中的柳静秋,想了想,道:“灼灼璞玉,静世芳华,这样便很好了。”
柳静秋被他一安慰,就放弃了现在出去买胭脂的念头,从自己的宝贝首饰盒子里翻出耳环项链手镯,一一戴上。
宁景看他那般盛装打扮,道:“怎今日打扮的这么隆重?”
柳静秋理所当然的道:“因为要见鱼璃他们了啊。”
宁景哦了一声,道:“那平时为什么不打扮?”
柳静秋沉默了,看了宁景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
因为打扮给臭男人看没必要,只有和小密友见面才值得好好打扮——某鱼璃理直气壮的话在柳静秋脑中一闪而过。
“因为……我平时也很好看,不用打扮。”某静秋试图狡辩。
“哦。”宁景伸手点点他的额头,摇头笑了笑,然后去一旁坐着,等柳静秋慢慢折腾。
柳静秋和他的小密友约好巳时在听风楼旁边的酒楼见面,然后再一起进茶楼。
这次来的小密友有六个人,都是柳静秋在私塾交好的朋友,其实私塾的学生远远不止这些,但是他们大多不信柳静秋的夫君有这个本事带他们进茶楼。
其一,一般男人都只能带一到二位女子哥儿进去。
其二,则是消费。
茶楼作为高雅场所,最低消费都是百文起步,毕竟进去了,总要一壶茶一盘点心,虽说门票就二十文,但总不能带着一群女子哥儿进去干站着听书吧,多丢人啊。
不说一楼大厅的消费就不便宜,让他们一大群女子哥儿进去,难免引人注目,到时候坐在大厅被人指指点点,他们可是受不了,也不想丢这个脸。
至于二楼雅间,最低消费都是二两银子,他们可不觉得柳静秋传闻中家境贫寒的夫君能出得起。
总而言之,除了柳静秋亲密的几个朋友,其他人一致认为柳静秋夫君在打肿脸充胖子,真跟着过去的,到时候有得难堪丢人。
宁景和柳静秋在酒楼里等着,顺便点了些早点垫垫肚子。
巳时左右,就听到酒楼外传来马蹄声,一看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从车上陆续下来六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哥儿,正是柳静秋许久不见的同窗好友。
柳静秋本就一直往外看,此时见人到了,就迫不及待站起来,却不忘回头看了看宁景,眼中恳求。
宁景笑道:“去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柳静秋一笑,提着裙摆就往外小跑过去,宁景把钱结了,也跟着出去,到外面时,就看到一群人已经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
“哇,静秋你这衣服好好看,是自己做的吗?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也想要!”
“是啊是啊,这个手镯也好漂亮,呜呜呜,快借我戴戴看!”
柳静秋笑道:“不借不借,这是我夫君赠予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戴。”
“小气鬼!”
“有了夫君忘了密友,小气鬼!”
宁景站在一旁看他们打闹,这些人里他只认识柳鱼璃,其他五人三位女子两位哥儿,都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一起像一堆孩子。
“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加紧时间进茶楼吧,先去占个好位置!”柳鱼璃压住他们的声音,提议道。
另一位紫衣哥儿点头道:“是极,我们快进去,占第一排座位,我今儿要好好见识,这说书先生长什么样,讲的故事好不好听!”
这时,他们才看向三米外站着的宁景,其实刚刚他们都有悄悄打量这位柳静秋的夫君,心里都不由惊异。
不是说柳静秋嫁了个穷酸书生么?
这气度,便是经常来他们私塾外打马闲逛的城里公子哥也比不上啊!
宁景一身雪白锦袍,头戴玉冠,手执折扇,长身玉立在一旁,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端是一位丰神俊朗佳郎君。
柳鱼璃还冲这些吃惊的人挤眉弄眼,怎么样,他没有撒谎吧,人柳静秋就是嫁了个好夫君,外面那些传闻都是流言蜚语,什么强迫哥儿好逸恶劳宁秀才,被抢嫁妆所托非人柳夫郎,都是假的,纯纯就是诋毁污蔑!
宁景见他们聊的差不多,走上前,道:“那我们便进去吧。”
七个人小鸡啄米一样乖巧点头,有些紧张的跟着宁景走向茶楼。
他们真的都能进去吗?
“站住!”
突然一声喝让所有人顿住脚步,柳静秋等人下意识看向守在门口的侍从,侍从无辜回望他们,只有宁景回头看向众人身后。
那里又出现三人,两位哥儿一位女子。
察觉到不对,柳鱼璃回头看去,顿时一气,大声道:“郑烟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过来了,还吓我一跳。”
三人为首的便是柳鱼,口中的郑烟,他走过来,看了眼柳静秋众人,目光落在柳静秋身上,目露惊讶,随即就是不甘厌恶,哼了一声转过视线,看向宁景。
他一顿,上下打量,迟疑的道:“你便是柳静秋的夫君?”
宁景瞥他一眼,淡声道:“正是。”
郑烟咬咬牙,斩钉截铁道:“才不是,你肯定是柳静秋拉来充场面,骗人的!瑞雪都告诉我们了,柳静秋嫁的那个男人五大三粗,行为卑鄙,家境穷苦,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人物!”
场面一静,古怪的气氛起来了。
柳静秋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能相信陈瑞雪的话,也是头脑堪忧了。”
“噗!”
柳静秋的密友笑作一团,柳鱼璃直接道:“郑烟,你不用脑子也用屁股想想,陈瑞雪的话也能信?”
“没脑子,笑死我了!”
郑烟被笑话的脸通红,咬牙跺脚,再次看向宁景,道:“你真能带他们进去?我不信,瑞雪问过贾少爷,他都说不行,你凭什么行!”
宁景淡淡看他一眼,似是怜悯他的智商。
而门口的侍从很是机灵,直接走上前来,躬身道:“宁先生,苏先生早已在二楼安排好了雅间,就等您带诸位贵君小姐光临,请随小人进楼。”
场面一时安静,连柳鱼璃等人都是不敢置信。
宁先生?
二楼雅间?
宁景赞赏的看了侍从一眼,摇了摇折扇,道:“劳烦小哥带路。”
侍从再是一礼,请了柳静秋等人往里走,旁边刚刚就有不少人围观,毕竟这么多女子哥儿上茶楼还是头一遭,如果他们真的都进去了,这事马上就会传遍平遥城,成为一桩奇谈。
柳静秋看宁景一眼,后者对他点头,便目光坚定下来,带头领着一群女子哥儿往里面走去。
宁景守在一旁,直到七人全部进去,忽然他伸手一拦,折扇挡在郑烟面前。
郑烟顿住脚步,抿唇无声看着宁景。
宁景偏头看他,道:“此是我夫郎和朋友聚会,阁下就别进去扫兴了。”
郑烟顿时不服,硬着头皮道:“我、我以前也是柳静秋的朋友啊,我们还是同窗,你带我们进去怎么了?”
宁景摇头,对另一位侍从道:“这三位我不认识,便按贵楼规矩行事。”
侍从拱手道是,然后走上前将郑烟三人劝挡在外,不容他们进去一步。
宁景不再看这些,走进听风楼,上了二楼。
听风楼给他们安排的位置顶好,二楼正对台子的一个大雅间,视野最好,外面罩有一层轻纱,又以屏风遮挡,下面的人不仔细往上看,是看不到这些女子哥儿的。
七位女子哥儿在里面小声交谈,不时传来惊呼赞叹。
宁景挑开珠帘的边缘,对里面道:“夫郎,我就在隔壁雅间,有何事唤我就行,你们自己玩尽兴,想要吃什么喝什么直接点,不用拘礼。”
柳静秋回头看去,为宁景的体贴感动,轻声道:“好,谢谢夫君。”
“嗯。”外面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珠帘放下,白色的衣角掠过,消失在隔壁。
第77章 表态青荷
《白娘子》篇幅较长, 要分三场,一般都是两三天才讲完,但是考虑这些女子哥儿只有一天时间, 听风楼就安排了一个《白娘子》返场专场,今天一天就说这一个话本。
宁景在隔壁雅间一边听着台上苏先生说书,一边写着东西。
他这次倒是没有写什么神话故事的话本,也不是人鬼奇缘,而是《孔雀东南飞》。
这次不是写话本, 而是写小说,人物对话, 神情, 情节都一一写了出来,完全可以当个闲时读物。
这,是为宁何氏准备的。
宁景曾想过, 怎么改变一位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顽固农村妇女, 扭转她的思想。
结果思来想去,发现强制改变是不可能的。
若他强行给宁何氏灌输他认为对的思想, 宁何氏不会听也不会理解,反而两人极容易发生冲突。
宁景不喜欢麻烦,若宁何氏不是他现在身体的亲娘, 他会选择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个麻烦, 但偏偏事实如此。
宁何氏是别人嘴里尖酸刻薄的泼妇, 是柳静秋头上的恶婆婆,但同时也是对“宁景”掏心掏肺的亲娘, 别人怎么厌恶憎恨宁何氏都可以, 唯独“宁景”不能对不起宁何氏。
现在他就是“宁景”, 得承担这份因果。
宁景这些天一直在思考怎么改造一个人, 到宁何氏这个年纪,三观已经成型,想改变她的理念肯定不可能。
这位农村妇人一辈子都困在一个小圈子里,嫁前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是苦命的,一生都在为家里的男人奉献,但她又是可恨的,因为她试图压迫儿媳变成像她一样的人,想方设法从别的女子哥儿身上吸血,反哺给她的儿子。
宁景不想改变,也没把握能改变宁何氏,与其如此,不如给宁何氏找点事做,给她一个“爱好”。
太高大上的东西肯定不行,宁何氏不会懂也不会想去接触,所幸宁景知道的故事多。
不如培养宁何氏听话本,这种家长里短的话本她十有八九会感兴趣。
而且故事最是能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的三观和思想,让她自己从故事里发现道理,比宁景在她面前念一百遍都有用。
当然,宁何氏不识字,这份工作可以先交给柳静秋,每天给宁何氏念上一段,诱导宁何氏学习的兴趣,培养培养婆媳关系。
宁景准备让柳静秋每天讲一点,不能多了,如果宁何氏实在想知道后续,就教她识字,自己去看。
反正,左右要给她找点正经事做,以后又不用她赚钱养家了,空闲时间一多就容易起心思折腾人,要是真给她培养起看故事的兴趣,激起她学习的动力,那于人于己都将是一件好事。
宁景一边想一边回想故事细节,不断润色补充,一直到台上说书停下。
早上的回合说完,中间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
听风楼提供午餐,并不需要离开,只换了个地用饭,下午接着听说书。
宁景没有掺和这群小密友聚会,倒是苏先生邀他同去用饭,也没有拒绝,结果到了后才知道,是听风楼许楼主宴请他。
“见过听风楼主。”
宁景率先行礼,许楼主起身回礼,请宁景入座。
照例闲聊两句后,许楼主突然问道:“不知宁先生对于女子哥儿不得独自进茶楼这事如何看待?”
宁景一顿,目光和许楼主对视。
宁景一时不知许楼主这是责怪他带这么多女子哥儿进茶楼,还是在试探他对某些事的态度。
但他提前问过,听风楼允许他才带人来的,所以不会是前者的原因,那就剩下后者——许楼主在试探他对女子哥儿社会地位的看法。
毋庸置疑,现在女子哥儿虽然地位提高了不少,但还是男人的附庸,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女子哥儿都处于弱势的一方。
这是一种政/治态度,宁景不敢随意回答。
宁景垂下眼,道:“自雍帝后,这是历来的规矩。”
这个回答太过和稀泥,说了又仿佛没说,但许楼主没有见怪,只是抿了一口酒,淡声道:“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宁景不由抬眼看向许楼主,这话委实有些狂浪。
便是如今对这方面的事朝廷没有明确表态,但到底是从雍帝延续至今的规矩,连逸帝在位都没有废除,许楼主不过一介小城茶楼的楼主,说这话,责他一句大逆不道都不为过。
许楼主说完这话,像不指望宁景回答,继续道:“今日宁先生带了这些女子哥儿到听风楼,也算开了平遥城先例,虽然也是由宁先生带进来的,但到底和以往规矩不合,宁先生觉得,如果日后有人效仿你这样做,听风楼是放人进来,还是不放?”
这次,宁景没有糊弄过去,他不过一想,笑了笑,道:“自然是放进来,来者是客,只要能消费得起,听风楼为何不接待。”
许楼主颔首,道:“说得好,我听风楼敞开门做生意,看客人只看银子,何须还去把这银子分成三六九等呢。”
两人倒了一杯酒,互相一敬,仰头饮下。
从许楼主处离开,宁景去接柳静秋等人回雅间,路过二楼一处拐角时,有人突然噫了一声,道:“你们看,那是不是贾少爷啊?”
众人一惊,纷纷顺着指的方向看去,在二楼一处没有屏风的角落里,看到一男子一哥儿正在用饭。
男子约莫弱冠之年,眉眼秀气文弱,穿着一袭暗褐色锦袍,身形单薄,正是那位宁景在他人口中多次听闻过名字的米庄贾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