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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反派去说书(张师兄在上)


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对于这种成长,宁景乐见其成。
于他有私心,他宁愿柳静秋欺负别人,也不愿柳静秋被人欺了去,便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行。
柳静秋又和宁景言说他来时路上遇到的事,在宁景走后,玉周城连下三天大雪,下雪的范围波及了附近两个城镇。
不过,大家都说这场雪下的好,概因是衡王那日之言传开,所有人都把这场大雪当成了吉兆,而且不得不说,下过雪后,南燕州一带地方消退了酷暑,清凉如同初春。
而在下雪后,则是连绵大雨,柳静秋出了南燕州时,整个南燕州还在下着瓢泼大雨,滚雷阵阵,声势惊人。
宁景听后若有所思,那场大雪是不是吉兆他不清楚,但是连绵大雨不绝,却不一定是好兆头。
虽然现在是久旱逢甘霖,雨下久些大些,南燕州百姓乐见其成,但是宁景没忘了,书中南燕州可是身陷水涝之中,几乎半个州陆被大水冲刷,卷去了不知多少人命。
而且南燕州边缘靠海,宁景记得书中,柳和宜曾听闻,靠海二城遭遇过飓风卷袭,传言有数千人落入飓风卷起的浪潮里,不知所踪,还有人直接被平地的卷风卷去天上。
虽说是还有三年,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书毕竟是书,不能全信,他必须要靠自己亲眼看到的,查到的去判断,而且防范于未然,总是无错。
夫夫二人离别许久,夜间好好温存了一番,相拥而眠,舒心熨帖。
夜半时分,宁景本在黑甜梦中,忽而心有所感一般,蓦然睁开眼睛,就见床内侧,一道人影坐着,似在出神,都没有发现宁景也随之坐了起来,看着自己。
“夫郎……?”宁景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手放在柳静秋肩头。
他感觉手底下一抖,似是从什么中惊醒过来。
柳静秋目光愣愣看过来,宁景与之对上,有一瞬间,宁景感觉那双眼睛十分陌生,冷冽肃杀,甚至还有一缕杀意一闪而过。
宁景眉心一皱,眸底暗沉下来,他再次开口,语调依旧轻柔,犹如初夏的柔和晚风,“夫郎?”
这一次,柳静秋眼眸一闪,目光软和下来,眨了眨眼睛,道:“夫君。”
宁景看着这个恢复熟悉的柳静秋,却并没有放松心神,刚刚那肃杀的眼神,和他梦中看到的,前世的柳静秋,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开口道:“怎么半夜不睡坐起来,可是做了噩梦?”
柳静秋沉默了一下,在宁景以为他不想说时,他的手无意识的握住了宁景的手,低声道:“确实做了一些梦。”
宁景的手心展开,将柳静秋的手包在掌心,无声的给他支撑和鼓励。
柳静秋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多日来的心事倾吐给了宁景。
原来,自从那日宁景离开,玉周城下了大雪,当天晚上,柳静秋就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去年之时,他被柳大哥勒令辞学在家,待嫁给贾少爷。
然而在临近婚期时,陈瑞雪公然撑着一个孕肚来挑衅他,原是这人不要脸面,爬了贾少爷的床,柳家人都劝他忍耐下来,和陈瑞雪共侍一夫。
可最后,柳静秋跑了,在柳鱼璃的帮助下,他逃离了柳家,远走他乡。
他剜了眉间孕痣,通过青荷夫子的介绍,给一位颇有身份的大人做了执笔侍从,之后在婧院力压守旧派下,姜朝开任第一届女子哥儿的科举,他毅然去参加,成了第一批哥儿官员。
在梦里,柳静秋看着那个“自己”一步步高升,身上的气质越发冷冽肃穆,手段也是果决狠辣,成了朝堂上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后来,他又梦到姜朝爆发了各种灾难,那个“自己”四处巡游救灾,处置不知多少贪官污吏,甚至还带领官兵镇压山匪,或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手的人不计其数。
最后,瘟疫爆发,柳静秋看到一身官袍,面容冷峻漠然的“自己”,一句话,一把火,数个城池中燃起熊熊烈焰。
他站在火光之前,衣袂飞卷,背脊挺拔,似不可摧折。
而在他对面,一道道人形的影子在火光里舞动,挣扎。
“实在太真实了,仿佛我曾经真的经历过,夫君,真的有前世今生么?那是我的前世么,还是我的臆想?”柳静秋低着摇摇头,食指按住了太阳穴。
因着这个太过真实的梦的干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在梦中,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火光照在身上的灼烫,仿佛就是照在了他的灵魂上。
“我要不,明儿寻个大夫去看看?”
宁景没有说话,他揽过柳静秋,抚了抚他的背。
“没事,有我在。”
第二日,宁景照例进去东宫。
这些时日以来,他天天陪在太子身侧,打着给太子解闷的名头,从华夏寓言故事讲到华夏历史,华夏的诗词歌赋,还有华夏的名书典籍。
太子慕扶光对这些也是极为感兴趣,俨然学成了一个华夏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开阔了的缘故,还是宁景的原因,慕扶光近日的脸色越来越好,不再是初见是那副面无血色的病弱之态,脸上有了气血不说,乳娘甚至还说,太子瞧着是长了二两肉了。
对于宁景的到来,东宫里的侍从已经习以为常,直接放人进入,倒是宁景到来里间,才发现往日清冷的东宫,今日倒是有些热闹,几位一看就位高权重,身穿蟒袍头戴乌纱帽的年老官员候在东宫正殿外,不时有人交换进去,里面有交谈声传出。
宁景见里面似在商谈要事,那些官员不时交头接耳,脸色都是凝重,他便想在旁边静候着,不想慕扶光身边宫女忽而朝他走来,说是太子有请。
顿时,那些官员的目光就落在宁景身上。
其实,刚刚宁景进来时那些官员便就看到了,他们也听说太子近日养了个说书先生,颇是看重。
对于此,他们只当是太子年幼,喜好那些新奇话本,当个消遣而已,所以对于宁景,他们只当没有看见,还有人嗤之以鼻,觉得这种说书先生上不得台面,尽讲些不入流的话本,让太子玩物丧志。
只是,他们没想到,在他们商议如此重要之事时,太子竟然要把这人召唤去身旁。
“太子果是不堪造就,罢了,实在不行,我等再去寻二皇子。”有人低声道。
“不不,太子再如何也是太子,有些事不能越过其去,况且,我等此来也是借太子之口,传给那位罢了。”
“唉,也只能如此。”
宁景越过那些官员,走入殿中,一眼看下,太子慕扶光一身明黄锦袍,腰束玉带,头戴嵌宝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耳边垂下两缕发带,小小年岁,已然颇有君主风度,正端坐主位,听着左手座下的二位气度庄重严谨的老官员禀告着事情。
宁景的到来让话语声停了一下,慕扶光看着他,笑道:“先生来了,请上座。”
他袖一摆,手扬向右上座的位置。
宁景神色不动,走过去,撩了下衣摆,落座下来。
那两位官员不动声色看着,虽然眉宇间有不明神色略过,但最终也未说什么。
慕扶光看向二位官员,道:“少傅,吾刚刚头有些乏了,并未听明所报之事,还请少傅再言说一次。”
他这摆明就是要人再说一次,给刚进来的宁景听,左首位的老者一抚须,面色不变,眉宇间皱起,道:“北地二城自春后至今,滴雨未降,加之虫害频繁,眼见秋收之际,百姓却是颗粒无收,听闻有些地方,已经是田裂烂龟甲,川枯破龙胆,连草根树皮,都搜食殆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朝北地有二州, 分为北漠州,北阳州。
这二州之外连接的是一片大漠,杳无人迹, 其中北漠州更是三面被大漠包围,经年雨水贫瘠,几乎年年有干旱发生,太子少傅段誉林所言发生旱情的二城,就是北漠州的石观城与焦砂城。
段少傅道:“此二城年年干旱, 凡是能搬离的百姓都已是远去他城,然而安土重迁, 依旧还有十万众百姓在此二城中艰苦求存。”
场中另一位大人似乎颇有气性, 自宁景刚刚进来时,就发现这人面色不善,像是谁得罪了他, 这会儿听他语气冲冲的道:“今儿早朝, 便就议过此事,凡是明眼之辈, 心怀百姓之人,都应知晓北漠等地若是再不去管,那风沙迟早覆盖了此地去, 可程老儿等人, 安于京中风调雨顺, 不知外间民生艰苦,便是我等提起的薄赋税, 广蓄积之策也给驳回, 言说不过区区二城之事, 不值一提, 等天一落雨,什么灾情都可迎刃而解,往年便都是如此。”
“可恨,偏偏陛下就是听取彼辈之谗言,不将二城旱情当作一回事,下朝之后具与我等不见,听说,又去了前儿新宠幸的喻美人那处了!”
段少傅轻轻一叹道:“实则,除了此二城,整个北漠州都已陷入旱情之中,降水一年少过一年,其他城镇迟早也会如这二城一般。”
那位大人道:“早闻司天监之监正曾言,一地若干旱发作,日后旱情更易频发,若不能根治,便只能行迁民之举,可是十万民众,又能往何处迁去,其他地界土地亦是有限,要是大举迁移过去,必然引发混乱,可若放任不管,那也是十万百姓啊。”
两人一人一句言说着北地旱情,殿中气氛沉默低闷,慕扶光垂眸不语,嘴唇轻轻抿起。
宁景并没有插话其中,他此时毕竟是个没有身份的说书先生,虽然国师与他言说了那么许多,还欲把拯救姜朝的重担交付于他,但事情要一步步来,目前他要做的事,就是保住太子,并且让太子主动拜他为师。
不过,听着这二位所说的话,宁景也意识到,北方的旱灾果然是开始了。
旱灾于水涝地震不同,后面两者发作时突然而猛烈,但时间也短,旱灾不一样,它是逐年累积,一年比一年严重,直到将一片山清水秀之地变成山河枯朽,不毛之地。
宁景曾经就想过这个问题,书中曾说,三年后柳和宜听闻北地旱灾死了许多人,发生□□,数之不清的流民南下求生。
这样严重的旱灾,定不是一蹴而就,现在一看,果然是如此,距离三色乾坤柱倒塌还有三年,但天灾已经开始孕育其威力了。
而眼前这二人,显然是料到了这一点,提议让当今圣上提前预防此事,只是看样子,圣上并未听取,朝堂之上也不安宁,无奈之下,他们就寻到了太子这处。
至于为什么寻太子,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国师。
段少傅看着慕扶光稚嫩的小脸,心中叹息一声,若不是真的无法,他们也不会寻到太子身上,慕扶光今年不过七岁,自小身体羸弱,也就近些时日才见好一些,本应该多多安静调养,现在却要被他们找上门,帮忙解决朝政之事。
他看向对面宁景,知这人就是近日来陪在太子身边的那个说书先生,看太子对其的态度,倒是颇为尊敬。
段少傅笑道:“这位便就是景先生了吧,有景先生作陪太子,殿下的气色都好了些许,辛苦景先生费心照看了。”
段少傅与其他人不同,不觉得太子沉迷于话本就是玩物丧志,话本说到底也是一种书籍,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而且这位景先生的话本他也看过,就如那个《华夏寓言十则》,故事浅显易懂,但发人深省,他对其给太子讲故事的水准还是挺放心的。
宁景闻言,抬手一礼,笑道:“能陪侍太子左右是在下之幸,当不得辛苦二字。”
慕扶光这时却是看向宁景,道:“先生,可知华夏之地可曾遇到过北漠州这般境况?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宁景微微一愣,没成料想太子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自己,段少傅二人也是如此,都是向宁景看来。
他们也听闻过那神秘的华夏之事,也想听听看,华夏面对这样的情况是如何解决的,或许还能借鉴一二。
宁景略略一忖度,道:“自然是有的,华夏历史五千载,发生旱灾不计其数,与北地相似之状况也是有的,至于解决之法……”
他眼眸一抬,道:“不知殿下是想知道,暂时解决之法,还是根治之法。”
“嗯?”慕扶光微怔,道:“此二者有何区别,还请先生解惑。”
段少傅二人也是起了兴致,都静声听宁景言说。
宁景道:“暂时解决之法,自然就是朝廷派人前去赈灾,无论如何,二城百姓陷于旱情之中,若老天爷一天不下雨,难道就要他们一天天挨下去不成,无水无粮人只能活三日,要是朝廷不管,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
他话刚落下,那位大人就点头,赞许道:“这位先生倒是看得明白,可笑有些人身居高位,却是对此不闻不问,还指望着老天爷降雨救下二城之人,却不想,要是一日日不下雨,莫非就让那二城百姓死绝了去么?”
他侧首对段少傅言道:“段大人,赈灾之事刻不容缓,明日早朝当再议此事,陛下一日不下旨赈济,我便一日不停提起此事!”
段少傅摇摇头,道:“若是国师能出面,这件事便就迎刃而解了。”
他再看向宁景,道:“那不知根治之法为何?”
宁景笑了一笑,道:“想来诸位也能清楚,赈济只是一时,如这位大人刚刚所言,一地发生旱灾,那来年乃至往后,亦有极大可能连续发生旱情,直至一地变成不毛之所在。”
“而这根治之法,就是阻止其恶化下去,以人力改善环境,梳理气候,预防旱灾发生。”
段少傅二人闻听此言,顿时眼睛一亮,这话不就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么!
北地如今气候恶化,一年赛过一年干旱,有些地方早就不宜人居住,然而,受旱情影响的百姓上百万之众,不可能遇到旱情就安排朝廷救援,把人迁走。
前者,朝廷无法次次都能前去赈灾,也没办法及时赶到,而晚一刻,就不知多少人丧生其中,就比如这一次,他们听的消息上奏时,已经是八月,别的地方百姓都已秋收,庆祝着丰收,还有人已经开始准备过冬事宜,然而那二城百姓却是望着干裂空荡的田野,欲哭无泪。
不知多少人丧生在这次干旱里,也不知多少人看着空荡的米缸在愁秋冬日如何度过。
至于后者,迁离是常用的对付灾情的手段,然而,北地那么多百姓,不可能全部迁走,哪怕知道这天雨水越来越少,迟早有一日整个北漠州都会如石观二城一样,可是他们能如何办,还不是能过一年是一年。
如果,真的能如宁景所说,改善环境,梳理气候,让这种情况不再继续下去,甚至将北漠州变成宜居之地,那确实是个根治之法,只是如何实施,才能如此呢?
宁景心里一个想法逐渐成型,这个想法在他编写张三的天灾求生之时,他就曾有过,只是那时候,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没有详细去整梳。
其实,宁景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被动应对,不管是人为之事,还是天灾之事。
就比如天灾,虽然注定不能做到百分百零损失和零伤亡,但是主动预防绝对比被动应对损伤要小的多。
只是在此之前,他只想过书中的那些灾难迟早要爆发,他便教给人们应对之法,在面临各种天灾时如何自救,却没有想过,告诉人们如何去预防天灾。
那时候的他,也没有能力去呼吁人如此做。
现在,他却有了这个想法,若是他能整理出来一系列预防天灾的措施,并且让人们实施下去,那是否能最大程度的减轻天灾呢?
四人在房中谈论许久,外面一众官员等待着,不时还有官员来拜访,但是也不再被招入殿中,一直到了晚间时分,才看到段少傅二人走出来,还在不时交谈着什么。
外间官员已是散去大半,只有两人还在等着,见段少傅出来,连忙迎上去,询问他事情如何了。
段少傅抚了抚白须,道:“太子已是悉知北地之难,明日朝堂上,我等再将此事提及 相信情况必不会如今早这般。”
那官员松了一口气,见段少傅心情颇好的模样,便旁敲侧击的问他在殿中聊了什么。
段少傅却是没有透露分毫,只言过些时日就告诉他。
殿宇内,宁景脑中梳理着东西,他刚刚和段少傅二人详谈甚欢,互相交换了许多想法,对他也是很有帮助,让他更加了解北地那边的状况。
他打算等回去之后,就把刚刚聊过的东西记录下来,到时候整理成册,再拿给他们看。
这时,他忽而听到慕扶光道:“先生,吾想前往北地一行,亲眼看一看北地之情形,先生可愿随吾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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