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官:“将军……”
卢栩:“将军没空见我?不要紧!到时候我找贺大哥帮我要!”
曹参军、粮官:“……”
贺承业知道,大将军就知道,大将军知道,陛下就知道,陛下知道,满朝堂都得知道……
那不是满朝文武、京中百姓都要笑话他们北境军得靠将军亲自打欠条才能弄到点粮食吃吗?
不管真假,绝不可能让将军给他打什么欠条!
曹参军突然站起来,“你等着。”
卢栩吓一跳,心想难不成要给他拿钱去了?
粮官却知道,他们哪有钱啊?
千蛟岭南边,还能剿剿匪,他们这儿放眼望去不是军户就是蛮子,朝廷刚把蛮子纳入大岐,明令禁止他们无故招惹。
他们既不能抢蛮子,又不能抢自己人,朝廷还不发钱,要不是这边人少野物多能打猎,他们都快啃树根了!
粮官叹气,改软磨硬泡,和卢栩说理:“小伙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就是有胆子去找将军,将军他今天也不在营中啊!”
卢栩虚心求教:“……我找谁谁不在?”
粮官:“他真不在,今天去和蛮子谈公事。详细我也不能告诉你。”
卢栩:“那怎么办?”
帐外,曹参军已经把陈连逮住了,上来就问卢栩和贺承业是什么关系,还有卢栩是不是和贺承业合伙做买卖。
陈连连连否认:“绝无此事!贺督军品性军中无人不知,他怎么会和一个小商人合伙做买卖?”
见曹参军狐疑不语,陈连加强说服力:“若督军想做买卖,京中排着队给他送钱的人多了,他何必要和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孩合作?”
曹参军皱眉,这可不就是他也想知道的么?
“那你为何要跟着这小子?”
“我?”
“是贺督军派你跟着他的?”
“呃,是督军,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不要紧,你慢慢说。”
“……”难不成要从他们如何装土匪打劫卢栩说起么?
他苦着脸,把卢栩胡吹骗裘虎那套说辞又摆出来了。
虽然漏洞多多,曹参军也听懂了始末,甚至连陈连他们是不是想抢卢栩了都猜出来了。
毕竟哪都缺粮食,这么个肥羊跑到嘴边,若有合适的机会他也想咬一口。
可惜他们北境没有装土匪的条件啊……
曹参军默默琢磨着,猜想贺承业让陈连跟着卢栩的用意。
看管几个土匪?
真怕这几个土匪生事,随便找个地方就把他们打发了,何苦非要派陈连跟着?
莫非贺承业真信了卢栩商路的说辞,或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可贺承业哪会对一个小小商路感兴趣,曹参军实在想不明白,对陈连道:“他是怎么说服贺督军的,你再仔细说说,一句都不要漏过。”
陈连要哭了,他就是个武官,当他是他们督军么,过目不忘?他顶多比邬刚聪明点儿,这么久了哪儿还记得这个?
陈连心思急转,还真怕贺承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用意,万一不能说呢?当即他和曹参军打起太极。
曹参军见状,却愈加狐疑。
他们俩在这儿一个问一个答,眼看陷入僵局,忽然感到地面震动。
营外军马嘶鸣,几百骑兵踏起烟尘,曹参军远远看见飘扬的军旗,意外道:“将军怎么提前回营了?”
李修率领亲兵快马进了军营,只见十好几辆板车和一大群他们附近的军户堵着门口大道,正匆匆忙忙地让道,其中还有不少面生的平民,穿着也不像北境的军户。
他疑惑道:“这是干什么的?”
卫兵忙道:“回将军,这是来卖货的商队。”
“商队?”李修来了兴趣,翻身下马。
李修将缰绳扔给亲兵,大步走到一辆板车前,掀开遮雨的盖帘,看起车上的货物。
稀罕了,竟然都是瓷器。
李修又去看下一辆:“谁大老远的跑咱们这儿做买卖?”
还是这种针对平民百姓的小买卖?
士兵道:“是曹参军从别的营地找来的。”
正说着,曹参军也快步往这边赶来了,“将军。”
李修:“你找来的?”
曹参军:“是。”
他凑到李修耳边悄声嘀咕,李修眼睛骤然一亮,“有多少?”
曹参军:“一共四十多车,我带回来三十车。”
李修:“其他的呢?”
曹参军:“留在那边营地了。”
李修:“哦?”
曹参军凑到耳边低声将卢栩怎么认亲留粮食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修哑然失笑,“有点意思。他带的是什么,不会都是些豆子杂粮吧?”
这些他都吃腻歪了。
曹参军:“稻麦有不少,糯米也有,我都扣下了,另外还有不少酒。”
李修笑容更深了些,他老家是南边的,打小爱吃糯米,但糯米产量低,价又贵,家里种了也要卖钱,只有年节才能吃到几口。
他从军打仗后,更是难吃到,还是每次去青龙城办什么公差,才能顺道吃上一点儿。不想竟然有人往他们北境弄糯米。
李修猜这小子八成也是个爱吃的,“你说那小子人呢?”
曹参军苦笑:“还在营帐里要债呢。”
李修脚步一顿:“要债?呵,敢要到我头上了?”
曹参军:“人家等着你打欠条呢,要不你躲躲?”
李修哼一声:“我还能怕一个小行商?”
结果进了营帐,一看卢栩年纪,李修还真有点傻眼。
这不和他儿子岁数差不多么?瞧着比他儿子还小点儿呢。
他用惯了的威胁恐吓方法,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摆出来了。
正对天发誓李将军不在军营的粮官:“……”
已经有点犹豫要不要妥协,图穷匕首见要羊的卢栩:“……?”
李修:“你就是那个从隆兴来的行商?”
卢栩:“是我,你是谁?”
李修含笑不语,粮官捂脸:“将军。”
卢栩:“???你不是说将军不在吗?果然是骗我!”
粮官无语,确实不在嘛!
李修笑道:“我刚刚回来,听说你非要找本将军打欠条?”
卢栩狗腿道:“不是呀将军,原本是这位大人非要给我打个欠条,我又不认识他,我只知道您,您打了欠条我才敢信。”
粮官:“……”
好一个告状的本领!好一个拍马屁的本领!
李修沉吟片刻:“行,拿笔墨,我给你写。”
顶多不签名就是了,料这小子也不敢让他签名画押。
卢栩忙道:“等等等等,我怎么敢要将军的欠条。”
粮官:???
卢栩满眼敬仰,还有点害羞,语气都扭捏起来了:“小民久仰将军威名,只想见将军一面,能见到将军已是三生有幸。”
粮官腹诽,好你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混蛋小子,你演,你再演。
卢栩:“这位大人说,只要我运来秋粮,一定能给小民结账,他说的我不信,将军一诺千金,若将军说了,小民也好跟下面的兄弟们交代。”
李修:“秋粮?你还有秋粮?”
卢栩:“小民这趟本就是为开商路,往北境运粮通商,当然是要运秋粮的。”
李修饶有兴趣:“你说说。”
卢栩当即把商路计划简短解释一遍,“小民行至北境,还需仰仗将军庇护,否则这茫茫草原,蛮人无数,小民哪敢带更大的商队来?”
李修笑笑,“你冒险至北境通商,我军中自会保你性命无虞。”
卢栩顺杆爬:“多谢将军!若将军能给小民一个什么凭信,小民愿将这批粮食都赠与将军,这样一来小民回去游说同乡的粮商就更有信心了。”
粮官冷眼旁观,心中骂道:原来你小子的目的是这个?!
李修推辞道:“你小小年纪,行商不易,本官怎么能收你的赠与。”
卢栩秒懂,马上改口:“小民表达有误,是小民见我大岐雄狮心潮澎湃仰慕不已,边境苦寒,愿为边境事业略尽绵薄之力,请将军务必成全小民一番心意,将粮草留于军中!”
李修三人:“……”
李修轻咳一声,“粮官,你怎么看?”
粮官心说,我看这小子看碟下菜。
刚刚对他那可是一文不能少的在掰扯。
一直没说话的曹参军平静道:“这位卢小哥慷慨仗义,正气凌然,与我军意气相投,我看当成全他的心意。”
卢栩:“……”
他不由扭头又看了看这位曹参军。
曹参军对上他的视线,依旧那么平静。
李修:“咳,那就这么办吧,曹参军你安排。”
曹参军:“是。”
卢栩马上露出乖巧懂事的微笑。
曹参军:“……”
大事说完,曹参军领他去营地和军营交界处摆摊卖货,再回来给他带了块盖了私印的凭信,内容简单又一板一眼,大意是夸卢栩忠肝义胆,证明他是北境军行商。卢栩猜这信八成出自这位曹参军之手。
他恭恭敬敬看完,心中默默腹诽,字没君齐好看。
曹参军:“看得懂吗?”
卢栩:“嗯……能看懂大意!”
曹参军点头:“这是将军的私印,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卢栩马上回答,答得比先前看不看得懂信的内容痛快好多倍,还充满信心:“将军信任我,将军罩着我!我保证不负将军厚望!”
曹参军:“……很好,期待你下次能带五十车粮草。”
他又将一块令牌给卢栩,“这是北境军的令牌,你在道上遇到任何军士,只要亮出此令,他们都会帮你。”
“多谢将军!”卢栩捧着有点粗糙的木质令牌,倍感珍惜,有这个他在官道上就不怕麻烦了!不止各路巡逻兵会卖他面子,搭上北境军朔州各地的官府也会对他更客气三分的。
更别说那些土匪强盗了,只要不是上赶着找围剿的,看到令牌还不绕道跑?
卢栩心满意足地把令牌装好,又表了一番忠心:“我一定带够粮食来!”
他自己也清楚,若不是北境军驻地在千蛟岭北,暂时没有其他商队敢来,他捐那点粮食根本换不来这块令牌。
下次他没带够粮食,说不定这位行事不大讲究的参军会就会把令牌当场收回。
作者有话要说:
曹参军:字看懂了吗?
卢栩:emmm……
曹参军:意思懂了吗?
卢栩:懂了!特别透彻!
第148章 借牛
北行一趟,收获了一个督军合作伙伴,一批包食宿的免费员工,有了一路的茶棚,还买了一条街,现在又用粮食换到了一个靠山。
卢栩很满意。
虽然第一个大腿至今不知道到底有多粗,多少有点狐假虎威,虽然第二个大腿必须得持续拿粮草维持,虽然他的那条街还是废墟,虽然他那些免费员工可能随时会跑路,虽然三十车粮食扔出去了还没换一只羊回来……
但是卢栩还是相当满意。
钱可以晚点赚,羊可以下回买,靠山和大腿等于安全、等于少麻烦、等于一路顺通,这可是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得到的。
比如那个贺督军,似乎就不缺钱。
虽然人家说不参与他的合作,但卢栩哪知道对方是看不上还是客套,反正他默认就是和贺承业合作的,等路上的茶馆客栈开起来,赚了钱他一分不少分账,至于陈连把钱给谁,那就和他无关了。
他就是个兢兢业业的赚钱小工具。
卢栩细数下来,隆兴他有罗家,朔州有贺承业,出了千蛟岭有北境军,简直不要太顺利,只要他带足人手,一路上自己注意,不要自己作死惹事,就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卢栩解决了商路最大问题,整个人容光焕发,后面卖起东西表现的相当大方识时务。
能不能便宜?能。
能不能赠送?能。
能不能先拿东西,再回家拿钱?能。
通通都能。
大营所属的军户们感受到了在老家都没遇见过的良心货商,对卢栩的印象那是嗖嗖飙升,一天下来只觉得这小伙子眉清目秀,怎么看怎么顺眼。
到晚上卢栩商队要在大营借宿时,住宿标准都从自己找块不碍事的地方搭帐篷去,升级到给你们安排了大帐篷,直接去住。
不止如此,粮官还摆了个小酒席招待他们,用的还是曹参军从卢栩那儿收来的酒。
这时候也没人再提什么酒都犒赏三军了,当事人默认一个没说过,一个只当没听过,把酒言欢,气氛热络。
反正酒和粮食他都送北境军了,酒都不是自己的,不喝白不喝。
卢栩不光自己喝,还拿了两坛子给在外面的人喝,恨不得见人就发,大方得让粮官心头滴血。
见卢栩又要往外送,粮官赶紧夺走:“喝酒误事,执勤兵不能喝酒的。”
卢栩:“喝一碗又不醉,晚上降温了,喝酒暖和。”
粮官:“有军规,来来来,卢兄弟吃菜。”
卢栩不情不愿地撒手,表情特别遗憾。
人捉弄够了,卢栩又夸起饭菜来,“这是什么肉?”
“野牛肉,黄羊肉,野鸭子……”粮官挨个给卢栩介绍,“我们打猎队今天刚打回来的,别处可吃不到。”
粮官说得骄傲又心酸,他们堂堂北境军,竟然要专门组织人手打猎才能吃上肉。
多亏来了卢栩这个肥羊,不然下个月的粮草他还得去县城里软磨硬泡求爷爷告奶奶。
卢栩看着满桌子的野味野菜,疑惑道:“军户要交粮,难道蛮人不给军营交羊吗?”
据他所知,北境这边虽然名义上归永固县,但实际上是李修军政一把抓,路上他还听闻朝廷要在这边设立两个县,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安排人手过来。
北境军对他这个堂堂大岐人都这么不客气,会对蛮人客气吗?
李修虽然长得不凶,但传闻中也是相当剽悍,他可是大岐五个将军中唯一一个出身普通,靠着军功一步一步从小兵升上将军的,对蛮人那可是相当凶残,不然朝廷也不会派他来看管整个北境的蛮族。
粮官理所当然道:“当然得交!”
卢栩心想,他就说嘛!
粮官:“不过得秋天才给。”
粮官说得一脸晦气,“那帮蛮子脑子一根筋,非说不过秋天大批宰羊不吉利,要养肥了再给咱们赶过来,也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
卢栩诧异,不过想想也有道理:“兴许是他们有什么信仰,秋末牛羊膘肥体壮,的确是宰杀的好季节。”
粮官赞同道:“正是这个道理,咱们将军也说,既然他们愿意养,那便养着吧,反正到时候也是按只交,谅他们也不敢少给。”
卢栩点头,试探问:“那军中一只羊也没有吗?”
粮官:“没了。”
卢栩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粮官纳闷:“卢兄弟想吃羊肉?这黄羊肉更好吃呀。”
卢栩连忙道:“自然是这野味比圈养的牛羊好吃,卢栩哪会那么不识好歹!”
粮官满意的点点头,不是卢栩捐了那么多粮食和酒,又答应了要给他们送秋粮,他还舍不得用这么好的酒菜招待卢栩呢,好东西喂了不识货的就糟心了。
见卢栩识货,他心情不错的给卢栩介绍,“也不是这么说,长成的野物肉质硬,要论鲜嫩还是蛮子们养的牛羊肥嫩好嚼,野生的羊羔、牛犊被看护得紧,就是咱们也不好猎到。”
卢栩摆出受教的姿态,但他还是更喜欢吃养的牛羊,品质稳定,数量稳定,还没破坏生态的心理包袱。
他自知在这个人命都不能保障的时代谈什么保护生态那是傻天真,况且常年与山川水流打交道的猎人、捕鱼人其实比现代人更懂竭泽而渔的道理。
连朝廷都向治下百姓宣扬春季不捕猎,不杀生,让动物休养繁殖。
卢栩不愿意吃野物的最大原因还是打猎太危险。
小动物还好,诱捕野兔野鸡风险不大,若在山中打猎,万一遇上大只的野兽,搞不好就要送命的。
他家就挨着山,秋天不时会听到隔壁双水村哪个猎户在山里受伤,这年代医疗条件又不好,即使是外伤也很容易感染丧命。
如果能通过养殖解决吃肉问题,卢栩实在是不愿意让人冒险,尤其是他认识的人。
所以他在山上搞养殖,也势在必行。
卢栩止住发散的思维,给粮官倒酒,“其实小弟来这边除了给我义兄他们送粮食,也想买些牛羊回去的。”
“买牛羊?”
“嗯,我打算在老家开个涮羊肉锅子的铺子,等秋末冬天,贴秋膘吃羊肉,最合适不过了。”
粮官想想,“羊肉滋补,适合冬天吃,那你……?”
卢栩:“我若从军中买,合适吗?”
粮官皱眉:“军中肉还不够吃呢!”
卢栩:“以羊抵粮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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