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戳到了房盛的痛处,他在课堂睡觉刚刚被先生骂了一顿,还被罚站了一堂课,卢舟呢?就在他被罚站的时候故意表现自己似的,起来回答了好几个问题,被先生好好表扬一番,话里话外都是拿他当对比。
房盛烦死卢舟了。
卢舟那副“就是如此”的淡定模样在房盛眼里,就是虚伪、做作,故意嘲讽他,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惹不起苗泓荫还惹不起卢舟么?
房盛甩开苗泓荫,拿卢舟撒起火:“狂什么?先生听你的怎么了?不就是背书快点儿,你清高什么?”
卢舟莫名其妙,他就说了句实话,房盛这是发什么疯病?
卢舟皱眉,他又不擅长和人吵架,依旧摆事实和房盛辩理:“先生信我是因为我没撒谎,和我背书快慢无关,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就是背书再慢先生也会信的。”
可这话到了房盛耳中,只剩下一句关键词“就是背书再慢”,他自尊心被伤到了,脸唰地一红,怒道:“你骂谁背书慢?!我背书再慢也好过你,不知羞耻!”
卢舟也有点生气了,皱眉道:“我哪里不知羞耻,你说清楚。”
房盛夸张地哼一声:“不知是谁,为了赚那么点儿钱,强把同窗拉到自家店里买衣服,不知是谁,午休时跑去女子店里吃吃喝喝,还有那些个女眷,也是不顾廉耻,为几个银钱抛头露面,当街叫卖,干些赔笑营生。”
在场人脸色全变了。
他们当然听得出房盛是在骂卢舟,而且还骂他家眷。
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要和房盛辩一辩。
小胖子率先道:“你胡说八道满口乱咬!”
他正欲说下去,却被卢舟打断,卢舟沉声问房盛:“你是骂我娘和我姐姐吗?”
房盛被他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心头蓦地一跳,生出点儿怯意。
可一想,卢舟算什么东西。
一个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穷小子,家里不就做点小生意,总找他不自在。
他身边不就是几个没钱没势胆小怕事的墙头草么?不就是用那些点心边角料讨好来的狗腿子么?
当他房盛是谁都能惹的么!?
房盛不退反进,直朝卢舟走过去,还往卢舟胸口狠狠推了一下,“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可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孩哪里能推动卢舟,卢舟可是从小就割草喂鸡,照顾弟妹,做各种家务的,看着温和好欺负,其实身上很有劲儿。
房盛推了一下,卢舟连动都没动。
他觉得有点儿丢人,还想再推一下,不过不待他再推,卢舟先动了。
卢舟一声不吭一把把房盛推到假山上,轰的一声,撞塌了好些石块。
房盛傻了。
其他人也都傻了。
卢舟不声不响突然雷霆一击,把半大的孩子全吓懵了。
房盛撞上假山,脚步踉跄了两下,不可置信地盯着卢舟,人都是懵逼的。
卢舟打他?
卢舟打他!
卢舟竟然敢打他!
羞怒中,房盛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他背撞到假山突出的岩石块儿,肯定伤了。
卢舟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你骂我,我可以同你辩理。骂我阿娘、姐姐不行,你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请你描述一下当日的经过。
卢舟:我没有和谁吵架,也不喜欢打架,我只是实话实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生气了。
小胖子:卢舟吃什么练的力气,我也要吃!(跑去混饭)
“我道你爷爷!”盛怒下的房盛抄起一块脱落的假山石就扔向卢舟。
卢舟躲避开,房盛再扔,卢舟依旧躲:“你道歉。”
房盛怎么都打不着卢舟,却砸到卢舟旁好几个无辜人士,那几人呆了呆抱头鼠窜。
其他人跑了,小胖子苗泓荫却没躲,做朋友要仗义,这时候怎么能躲!
他大义凛然挡到卢舟身前:“房盛你发什么疯!”
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差,还是房盛狂怒下战力爆发,竟然有一块不小的石头朝着小胖子正面砸来。
小胖子当即就吓傻了,愣在原地竟然也不知道躲。
卢舟看见那块石头来得凌厉,赶紧推了小胖子一把。
不过他小看了实心小胖子的体重,没能把小胖子推多远,他被小胖子挡了路也没来及躲开,那块石头擦着他额头飞过去,石头的尖角把卢舟额头割出一个一寸来长的大口子。
血顺着伤口就淌下来了。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
他们最大也才十二三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年纪小的还以为卢舟要死了。
一群小孩尖叫着喊“先生”,大呼小叫去找大人,和卢舟关系好的更是往内院那边找颜君齐去了。
房盛也慌了,傻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块没扔的石头。
小胖子声音发颤,“卢舟你没事吧?”
卢舟摸摸额头上的血,盯着手指上的血渍也很茫然。
村里小孩们爱打架,但极少有打出血的情况,一时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卢舟眨眨眼,从记忆里找参考,想着想着,想起上次卢栩揍宋六的情景,他转头道:“我是不是要找大夫?”
小胖子:“哦哦哦,我这就去找大夫!你、你、你先在这儿坐下,你们俩看着他!”
小胖子朝还愣在原地的两个小孩喊着,两个小孩回神,三人七手八脚地把卢舟扶到不远的亭子中坐下,小胖子警告地瞪一眼房盛,匆匆忙忙往书院外跑。
跑到路上,他又遇见刚刚跑去找先生的同窗,两个小孩一个照面,小胖子拉上他一起去找大夫。
书院守门人见上课时间他们俩往外跑,逮住他们询问他们要去做什么。
听说打伤了学生要去找大夫,守门人吓了一跳,连忙让他们俩回去,他去医馆找大夫。
小胖子在门口徘徊一会儿,见守门人和大夫还没到,犹豫一会儿还是跑去成衣铺喊元蔓娘了。
当天卢栩恰好来给甜品铺子送鸡蛋,街坊们听完小胖子所说也不明情况,又连忙跑来这边喊卢栩。
卢栩当即就炸了,拉着小胖子急吼吼就往书院跑。
书院内,卢舟已经被叫回课堂,先生也找来干净的白布给他擦洗伤口,颜君齐站在一旁看着。
卢栩和大夫几乎同时抵达,卢舟看见他叫了声“哥哥”。
卢栩走到近前,看不出个所以然,“疼吗?”
卢舟点点头。
卢栩:“让大夫看看。”
卢舟乖乖点头。
卢栩看颜君齐,颜君齐脸色黑黑的,很不好看。一旁十几个孩子站成一排,都耷拉着脑袋,看似已经挨过训斥了。
所有人沉默着等大夫检查。
“没事,伤口不深,包上几天别碰生水,别沾灰尘,一会儿我再开些止血的药剂内服外敷。”大夫给卢舟上金疮药包扎好。
看见卢舟额头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他刚放下的心又嗖地蹦起来了。
卢栩火冒三丈。
俩小孩打架怎么打出这么大伤口的?
他们家卢舟破相了怎么办?
卢栩问:“会留疤吗?”
大夫:“不会,伤口很浅,这么大的小孩,长几天就好了。”
卢栩稍稍放心。
大岐科考也是看面相的,长得丑,身上有残疾,面上有疤都会影响形象分,卢舟还想科考呢,因为这么点事影响了未来,那得是一辈子阴影。
他又往卢舟伤口位置看了看,比较靠上,万一真有个小疤痕也能用头发遮一遮。
卢栩又朝大夫感激一番,送上丰厚的诊金。
颜君齐替他去送大夫,卢栩问起起因来。
小胖子来了精神,噼里啪啦开始告状,从房盛故意推他说起,到房盛怎么拿石头砸人。
房盛脸一阵红一阵白:“卢舟也打我了!要不是你在那儿偷偷看话本我才不会过去!”
小胖子一呆,脸色一白,忘了!他话本还在假山那!
果然,书院先生眉头一皱。
不待先生开口,卢栩先道:“他们看话本和你打卢舟有关系吗?”
房盛:“呃我……”
卢栩:“你打卢舟是因为你不让他看话本他不听,还是卢舟打你是因为你不让他看话本?”
房盛绷着脸,不甘心地摇头。
卢栩:“既然都不是,那话本的事待会儿再说。”
房盛“啊”一声,话本就绕过去了?
卢栩:“你说卢舟打你,是他先打你还是你先打他?”
这次不用房盛说,小胖子抢先道:“是他先推卢舟的!他推卢舟还骂伯母和两个姐姐卢舟才推了他一下!”
房盛:“他就是打我!”
小胖子:“是你自己没站稳!”
房盛:“他打我!”
两个小孩你来我往吵得卢栩脑仁疼。
卢栩:“那是你先推卢舟了对吗?”
房盛不吭声了,又委屈又愤怒地瞪着卢栩和小胖子,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姓房是吧,你们家长辈我还真不认识,算了,不管认不认识,既然你是卢舟同学,我也算和你有点儿关系,今天我替你长辈管管你。”卢栩没好气地盯着房盛。
“我们家卢舟没你运气好,没一出生就生在你那样好条件的家里,他得跟着我们从苦日子开始过,你们休息玩闹时,他得帮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妹妹,从前还要割草喂牲口,打扫鸡笼猪圈,下地割麦子。”
听到这儿,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小孩们都难以置信地看卢舟。
打扫鸡笼猪圈?
割麦子?
这些与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事,卢舟竟然都干过?
房盛更是满面的不信。
卢栩笑:“不信啊?所以说你运气比我家卢舟好。不过未来你不见得会比他好,因为你是靠长辈,卢舟是靠自己。”
听到这儿房盛又生气了,什么叫他未来不见得比卢舟好!
“不服气?不知道为什么?来,我告诉你,因为我们家卢舟在创作价值,尽己所能地帮家里,他自己读书,休沐回家教乡里兄弟姐妹,他体贴长辈,照顾弟妹,学习刻苦,帮母亲姐姐照顾生意,你呢?”卢栩笑笑,“我猜你书读的也不怎么样,不然也说不出那些话做出这种事来。”
小胖子一伙人哄笑,笑得特别大声。
房盛脸一阵青一阵白,“我读书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不入流的商贾,俗不可耐!”
卢栩:“我看你好像挺瞧不起商贾的,也看不上金银是吧?那你以后有本事别买东西,别花钱啊。”
房盛哑口无言,哼一声,把头转开,“强词夺理!”
卢栩呵呵一笑,“商贾怎么了?我一不抢二不偷,堂堂正正做生意,赚的都是本分钱,不吃你家米,不穿你家衣,我给朝廷交税,带乡里致富,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着米面,分不清五谷么?我看你也别读书了,你这样的人读书,当了官也是祸害一方百姓。”
卢栩说完,还要继续扎心,“小子,我看你不是瞧不起钱,是嫉妒别人比你有钱,比你人缘好,比你学习好吧。”
房盛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
卢栩:“被说破心事恼羞成怒了?”
他呵呵笑,心想谁还没当过纨绔?那点儿小心思还能瞒得过他?
“你要想别人瞧得起你,就正正经经和人比和人拼,比本事比能力,不要搞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你这样迟早没朋友,还让人瞧不起!”
他话音刚落,只听远处有人高声道:“说得好!”
卢栩扭头,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小孩们纷纷站直站好,“院长好。”
一听是院长,卢栩下意识也站直了身体,收起刚刚的拽劲儿,变得特别乖。
“事情我听说了。”院长手中拿着本书,先询问了卢舟伤得重不重,也问了房盛后背疼不疼,关心完学生,这才向卢栩道:“卢小先生放心,书院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小胖子本站在卢栩身边装乖,看见院长手里的书,脸色大变。
那不是他那本插图话本儿吗!
“既然今日受伤了,今日便早日散学吧。”院长说着,和蔼地送卢舟一家回去,还叫人送房盛回家,顺便到医馆瞧瞧。
剩下的小孩,也不用继续上课,而是让他们回家就今天之事一人写一篇文章,论一论是非对错。
最后,院长拿出那本话本,“这书是谁的?一会儿自己来找我。”
小胖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没胆子溜掉,也没敢找别人顶替,蔫哒哒去找院长了。
许久后,天都快黑了,小胖子红着眼睛拿着书出来的,当天晚上就把家中所有话本都送了人。
“都送你了。”小胖子把一多半都给了腊月。
腊月望着比她还高的书,疑惑道:“为什么呀?苗哥哥你有新书了吗?”
小胖子摇头,倔强道:“我以后都不看话本了。”
这下连卢舟都受惊了:“院长骂你了?”
小胖子摇头:“没有。”
非但没骂,还一直夸,夸他的字,夸他的文章,夸他聪明,夸他品性。
小胖子才知道原来他们所有的课业院长都会看的。
所以,最后院长还给他书时,对他荒废精力尤为可惜,他拿着书也才无比的羞愧。
待小胖子出门,腊月双手抓着话本,疑惑地问卢栩:“哥哥,看话本不好么?”
卢栩挠头,“当然不是不好,嗯……”
腊月仰头望他。
卢栩摸摸她小脑袋,“大概是你苗哥哥像你舟哥哥和君齐哥哥一样,找到了他们要走的路,就没时间再看话本了。”
腊月似懂非懂,点点头。
舟哥哥是从来不看话本的。
君齐哥哥似乎也不看。
她消化了好一会儿,又笑起来:“那等腊月找到要走的路,也不看了。”
卢栩揪揪她小辫,“好。”
等到时候再说吧。
人和人不尽相同,至少他不是不爱看,而是因为话本的故事不够好看,而且他还嫌看古体字太难。
腊月这个年纪能持之以恒地看下去,其实也很厉害的!
不像他和卢锐,看见书就犯困。
卢栩默默摇头。
卢舟在家休息了两日,认认真真写了文章悔过那日所为。
第三天,房家的家长领着房盛登门道歉。
卢舟伤口看着吓人,恢复却很快,两天过去已经结痂无大碍,也没有化脓的迹象,卢栩看过卢舟的悔过书,也问过卢舟的想法,想着卢舟满口的“我也有不对”,就不打算再跟个孩子计较了。
得知房盛已从县学除名,他还有点震惊。
见那孩子绷着脸满脸倔强,卢栩到底没忍住,“小子,我要是你,我就马上重新找个书院念书,既然不服气,那就在哪儿跌倒再从哪儿站起来,读书超过卢舟和苗泓荫,一雪前耻秒杀了他们!”
房盛呆了。
站在卢栩旁边朝房盛放眼刀的卢文也呆了。
房家家长怔了怔,朗声大笑起来。
房盛走时,一步三回头地看卢栩,似乎依旧难以置信。
卢文无语:“大哥,你是不是有病,他打了卢舟,你是卢舟他哥,你不替卢舟揍他,还让他秒杀了卢舟?!”
卢栩:“小孩儿嘛,卢舟都说算了你还那么多事儿?”
卢文哼一声,心道,等着瞧,别叫他逮着这小子落单,早晚套他一次麻袋!
作者有话要说:
卢文:卢舟、卢栩不计较,关我卢文什么事?
眼看到了入夏,早熟的春麦已经开收,田间地头又忙碌起来。
田中忙碌,挑菜入县城卖菜的农户数量都有所减少,东街早市也比平时萧条几分。
这种时候,能上各村镇杂货铺收菜收粮的优势就显现出来,观阳联盟的两个杂货铺生意都比平时好上几分。
如今卢轩已经全盘接管和各村杂货铺的对接,每日有二十艘中小货船来往县城和杂货铺间,专门送货收货。
卢轩给每艘船都安排了负责的村子,大多都是船主所在或者相近的位置,他们傍晚从县城送货回去,晚上或一早将每日新收的蔬菜、农产、鸡蛋等装上船,清晨赶早运到城里来,这样既能避开船流高峰,又能保证每日的菜都水嫩新鲜。
早起困难,赶不上早市的百姓,或者临时缺什么的人家,都会到杂货铺逛逛。
观阳联盟杂货铺的菜都是择过的,价格比早市高,质量比早市更有保证,日子久了,也有不少大户人家让杂货铺往家里送菜,还省了他们采购的功夫。
杂货铺生意平稳上升,卢轩每个月都和卢栩对一遍存货,看看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若筛除了什么品质稍次的手工品,他都在月尾选个日子搞大促销——
小件当添头白送,大件打五折、六折卖掉。
只要能回本,就不积压库存。
这也是无奈之举,卢栩家底不够厚,又忙着招人组商队,常常捉襟见肘,有时候钱不够花了,不等卢轩、寒露他们给他交,他就跑去铺子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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