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傻眼,这他还真没概念。
县令又问:“那你可知修一条路要花费多少银钱?”
卢栩再摇头。
不过他年轻乐观,心还宽,一点儿也没被吓到,随口就接话道:“那就慢慢修嘛!反正总要修的,三年修不好就五年,五年修不好就十年,那条山路有点底子,能过个牛车骡车就行,也不用修太宽。”
县令诧异片刻,不想他还挺有恒心,见卢栩傻乐笑得开心,也只是摇摇笑笑。
到了问卢栩想要哪座山,卢栩就笑得更憨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先这三个。”
看他这买白菜豆腐似的架势,县令不得不提醒他,“你可算过要卖多少果子才能赚回买山钱?”
卢栩:“只靠观阳是不行的,观阳县城就这么些人,舍得吃果子的又只有那么一点人。”
县令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还想往他处卖?”
卢栩点头,马上把他还没影的北上计划兜售出来:“大人您看,咱们观阳水运发达,南通好几个州郡,往北能到州府、朔州,东西也有河道,是多好的商贸集散地!重要的是,北通朔州,从观阳往北走最近,咱们地理位置多优越!往后南来的北往的,经过观阳的人多了,那点果子还愁卖吗?”
他会藏重点,县令却更会听重点,一想裘虎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心下已经了然:“你想往北通商运?”
“大人高明!”
卢栩夸张地喊一声,张口就要吹,话还没出口,又被县令摆手压下来。
就他那点儿小心思,从脸上都看得清清楚楚,县令才不想听他夸张肤浅没水准的胡吹乱捧。
通商路吗?
县令沉思。
隆兴郡有广袤平原,粮产丰厚,水路畅通,哪个县也不乏商旅,观阳县三分之一是山地,三分之二是平原,在隆兴郡商贸并不算太突出。
不过观阳的主河道往西北通着州府,南来的商船要到州府,总还算要过观阳,县城外的码头也还算繁忙。
往朔州……
县令默默想着地势舆图。
卢栩没见过舆图,没去过朔州,只知道是在北边,其实从观阳到朔州完全可以不过州府,而是走陆路过建阳、崇宁,直通朔州。
在这条线上,只有观阳有码头,这条路若能打通,南来的茶叶、布匹往北去,必将要在观阳码头卸货,这样观阳就能成为这条线上最重要的货品集散点……
县令想着想着,发现他好像想得有些深了。
一看卢栩,还手捧山图,眼巴巴等着他表态。
县令失笑,若是好走,哪还轮得到卢栩想。八字没一撇的事,眼下还是先说他的山吧!
最后县令将卢栩看上的山都许诺给他,也答应了三年交钱,不过在交不上钱没收三座山基础上,又加了一份儿定金。一座山一百两,如果卢栩到时候交不起钱,定金可是充公不退的。
卢栩回去凑了三百两,换了盖好了官印的文书。
特别疼。
这可是张巨大的欠条,他还欠着县衙四千多两银子。
卢栩不是头一次欠债了,一张欠条把整个春节的慵懒扫空,卢栩脚步生风地跑去店里——抓肥羊。
这会儿卢栩不嫌晚了也不嫌累了,直奔食铺,先问有没有重复地方没名额的。
一问,还真有,不止一个,和观阳交界的建阳、平威、通河简直是重灾区。
卢栩没辙,心想多亏问了。
为了公平,他们决定扔骰子比大小,最终选出入选的。
其他酒楼餐馆见建阳的一个大酒楼输给一个不大的小饭馆,卢栩依旧让酒楼出局和小饭馆签文书,心头竟然放松了些。
这个看着不靠谱的小老板,意外地很讲信用啊。
出局的也无奈,谁让他们来晚了。
那些距离观阳远的酒楼还好说,就挨着观阳的,分明是看别人靠炒菜挣钱才磨磨蹭蹭来的嘛。
如果真着急,年前早就该来了。
入选的卢栩也没急着带他们去县衙签文书,而是带所有人到观阳驻云楼去吃饭。
远道是客,来了总要吃一顿再走。
这一顿吃下来,原本没选上有些遗憾的几家,吃完就变成无比遗憾了。
后悔呀……
怎么就没早来一点儿呢?
卢栩做得可比他们本地那些新学的酒楼做得好吃太多了,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他们学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比不过一个不到二十的毛孩子呢……
第二天那些选上的喜气洋洋和卢栩到县衙签文书,没选上的也不想白来,窝在卢记食铺狠狠吃了一顿麻辣烫,还仔细看三婶他们炸油条做烙饼,反正能学一点儿是一点儿,走之前还大肆采购了一批芝麻酱和辣椒油,又组团到观阳铁匠铺定铁锅。
观阳铁匠铺高兴啊。
往年除了农忙前后生意好,平常哪有这么多生意?
瞧瞧现在,他们的铁锅越做越熟越做越快,都已经卖到州府卖到隆兴外了!
过年他们都没停,观阳锅,一锅难求!
同样忙碌的还有做芝麻酱的刘油子,年前狠狠赶工,终于攒了一大批给卢栩,心想终于能过个轻快的正月了,不想还没出正月,卢栩又派人来通知他,芝麻酱用完了,赶紧磨新的吧。
刘油子眼前一黑。
天杀的卢栩,就不能省着点用吗!
他要收徒!
儿子、女婿,穷亲戚家还算机灵的孩子,谁都别歇着了,赶紧来他们家干活!
刘家儿子已经不想吐槽他爹,卢栩和他家签的文书他可是知道的,数量上有下限没上限,他爹磨不出来,卢栩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搞这么累,不还是他爹想赚钱吗?
瞧瞧过年时候,他两个姐姐回娘家,他爹可是没少跟俩姐夫显摆。
他爹非要这样,那有什么办法?磨吧!
食铺这边,卢栩又招了这么一波大厨学徒,狠狠缓解了食铺没厨师没炒菜的难题。馋嘴人士满意了,四邻们的快乐也回来了——炒煳的、炒老的、火候不对的,调料不到位的……总之,超便宜的炒菜又又又来了!
卢栩搞定了学徒问题,又开始着手安排那八户山民。
让他们全住到卢家村,这得跟里正商量。他也得请官府派人到村里发一下文书,通知里正和村民那三座山被他买了。
卢栩想买山,村里早有人当笑话传。
过年时候他提过,也没人当真。
如今他真买了,把全村人吓了一跳。
不过来传信的是官差,也没人敢当面质疑就是了。
待官差一走,大伙就七嘴八舌开始问了。
多少钱啊。
打算用来干什么呀。
他们还能不能上山捡柴打猎啊等等……
卢栩一一解答。
多少钱他没说,只说他为了买山欠了官府上千两,三年就要还完,不还完山和定金都要被没收了。他以后要种果树卖果子还债,所以往后大伙上山捡柴时候别薅太多果子吃。
众人一听纷纷倒吸凉气。
上千两?!
够花一辈子了!
卢栩是疯了吧!
至于薅卢栩果子,那不行!
卢栩都明说了还指望着卖果子还债呢,大家都是乡亲,沾亲带故的,谁去偷果子不是缺了大德么!
虽然卢栩说大伙想上山捡柴、打猎、找草药都和往常一样,但村里人想着往后还是到稍远一点儿没主的野山去找好了。
左右他们四周全是山,卢栩也没买完,多走几步路的事,还是留着让卢栩还债吧。
原先想和卢家结亲的人家,一下子又迟疑了。
欠着上千两啊……
把人卖了也不够还的。
卢栩太疯,太有主意,这跟着他过日子得多提心吊胆!
他们介绍那些小姑娘……还是算了吧!
万一卢栩还不上,这不是把人家小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结不成亲,反结成仇就麻烦了。
卢栩不知道他买山还能打退被媒人围堵说亲的麻烦,正忙着和里正谈要领八户人家回来的事。
这事里正一个人也不好拿主意。
这八户人家要是在他们村里定下来,往后在村里开荒,占的可是他们卢家村公有的资源,得和全村人知会一声。
村里又开会,听说这八户是要在卢栩的山上盖房子,给卢栩种树,村里人也没太大意见。
可不是么,三座山呢,卢栩不雇人哪儿种得过来。
至于以后,要是他们和村里人合不来或者品行不端,大不了集体商量把人赶走。要是他们品行端正,和大伙又没什么矛盾,卢家村也不介意多添几户人。
人口也是实力,万一以后和哪个村子起了冲突要打架,多八户人也多一份助力。
卢家村人十分想得开。
不过眼下还是要替卢栩盯着点这些外乡人。
尤其是卢栩是个半大孩子,整天不在家,做事不咋靠谱,赚钱他行,但为人处世还远远不够老辣,识人还得靠长辈,他们替他盯着吧!
村中同族的亲戚长辈默默给自己领了这份儿任务,决定没事就多在村里溜达溜达。尤其是卢栩家,还有那三座山附近。
这些卢栩就更不知晓了,他安排完那八户人家,又开始游说元蔓娘到县里去住。
但这次卢栩很意外地碰了钉子。
元蔓娘听他说完柔声道:“你带着舟儿去吧,你生意忙,他要念书,在县里到底方便些,我就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卢栩,又是卢·身负巨债·栩了!
“为什么?”卢栩问。
他料到了元蔓娘也许会抗拒改变环境,毕竟他印象中这个小后娘脾气还是挺软挺怂的。
这样老实本分性格绵软的人,大多是不太愿意离开熟悉环境的,不过如果天平上放上他,卢舟,加上腊月不想和哥哥分开,这个天平应该很容易倾斜才对。
难道是不想放弃她的事业?
卢栩思索着。
不得不说,元蔓娘还是很有事业心的。
自从开始教别人刺绣后整个人都比从前有主意有主见了,也不太怕出门见人了,也喜欢串门聊天了。
这份自信开朗是肉眼可见的。
从前元蔓娘羞于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菜炒煳了都要在厨房慌乱一阵该怎么办,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抓个人商量一番。
现在,卢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元蔓娘问这个行不行,那个好不好了。家里所有事都不用他操心。
这种自信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也是村里的姑娘嫂子婶子们围着她日复一日相处出来的。
现在村里谁家有什么人什么事,元蔓娘比卢栩还要清晰。
他想春天把屋顶换成青瓦,不用去问爷爷三叔他们,元蔓娘就柔声细语告诉他要找哪几个人,花多少钱,到哪里买青瓦。
卢栩发现他好像还是不够关心家人,不怎么顾家。
无意间把家务和家人都扔给了元蔓娘,她一个人要带着两个孩子,干着一家的家务,还要刺绣赚钱,替他扛着亲戚乡里的人情世故种种事务。
从前卢舟还能帮忙,现在卢舟去上学,一旬就休息一天,还有大半天在杂货铺上课教人识字。
越想卢栩越自惭形秽。
可越这样他越不愿意和家人分开。
卢栩下定决心还是要说服元蔓娘。
而且,他觉得元蔓娘还有更大的潜力,不该完全只守在家里,教几个亲戚绣花。哪怕她就是喜欢留在家里、留在村里,至少也要试过别的生活方式,不喜欢再退回来嘛!
可没想到元蔓娘却说:“你爹爹在村里呀。”
卢栩一下愣住了。
元蔓娘望着祖坟的方向,恬淡道:“我们都走了,他一个人在山上瞧不见咱们,多冷清呀。”
这个答案让卢栩一时无话可说。
原本心心念念能和哥哥一起到县城住的卢舟也蔫了。
卢舟蔫哒哒道:“我也不想去了。”
得,卢栩还能说什么。
他也蔫哒哒地出门去找颜君齐了。
颜君齐听他叹了好一会儿气,也不好劝什么,只是问:“你为什么想要去县里住?”
卢栩脱口而出:“卢舟上学方便嘛,他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多睡觉能长高。”
颜君齐莞尔:“只因为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
卢栩想了一会儿,“我想省点往返的时间,多和他们做伴,起码每天能一起吃三顿饭吧!而且,观阳联盟都落到我肩上了,那么多人信任我,我总不能撂挑子不干。”
店铺,码头,船运,每天有许多事要找他做主,即便如今他才在村中买山买田,但更紧迫的依旧还是观阳联盟的事。
他还是依旧天天要到县里。
卢栩边想边说,“你看,每天往返坐船就要一个半时辰,再加上等船、装货卸货,上下船,就差不多要两个时辰。遇到雨雪天还不好回家。如果这些时间都能省下来,至少一家人每天能一起吃三顿饭吧,我有空也能带腊月和卢锐玩。”
颜君齐点头,笑道:“那你就这样说向伯母说吧。”
卢栩恍然。
晚上回家,他没急着跟元蔓娘说,而是继续慢慢想到县里的益处是什么害处是什么,元蔓娘想要的是什么。
卢栩翻来覆去地想。
他好几天没回家,卢舟、腊月、卢锐都很开心,闹到晚上一个个也要黏着他。
吃饭要挨着,睡觉也要挨着。
腊月好说,但卢栩有点怕卢锐半夜尿床。
可小家伙实在是热情,一说睡觉就自己跑去拽他那套小铺盖了。
卢栩深受感动,顶着卢锐尿床的风险把他领到床上。
这一晚热闹了,一个个天黑透了也不睡觉,腊月黏着卢栩讲故事,卢锐满床又跑又跳。
卢栩和卢舟负责看着他,省得他一不小心栽下床。
得亏是土炕,要是不够结实的木板床,卢栩还要担心床要被蹦踏。
闹到半夜,卢栩把三个小的赶到里侧,勒令他们睡觉。
卢栩单臂撑着下巴侧躺着,想法渐渐清晰——他不想和家人分开。
第二天一早,卢栩坦率地说着。
全家围坐在桌边,都愣愣地看着卢栩。
腊月举着包子,奶声道:“哥哥往后不回家吗?阿娘,腊月不想和哥哥分开。”说着,她还有了点哭腔。
腊月放下包子跑到卢栩旁边,抓着他胳膊问:“哥哥不回家了吗?哥哥不想腊月和锐儿吗?”
虽说从卢栩推车到县里卖油条时就腊月就习惯了他白天不怎么在家,但经过过年一个月天天见,她又习惯了卢栩天天在。
这次卢栩一走好几天,晚上也不回来,腊月不习惯了,每天晚上都要到门口往山路和河边的方向望一望,看看哥哥会不会回来。
如今卢栩这么一说,腊月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又要好几天不回家,想到不能天天见哥哥,忍不住委屈上了。
腊月这么一问,把卢栩也问得心口也堵堵的,“想,当然想,天天想。”
腊月眨巴眨巴眼睛,泪汪汪地“嗯”了一声。
她一哭,元蔓娘眼睛也湿润润的。
一时又有了卢栩初来时的模样。
卢栩说过许多不害臊的话,但这气氛他还是有点受不了,一看卢舟也低着头似乎在忍着不哭,就卢锐懵懵地左看看右看看,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卢栩轻咳一声,生硬地转开话题,“娘,我想开个成衣铺子,你和颜家婶子做掌柜。”
元蔓娘一时没跟上他的话题,呆呆地看着卢栩。
卢栩:“咱们村里愿意学绣工的差不多都跟你学了,我看最近绣庄那边给的价好像还压了压,与其钱让别人赚,不如咱们自己卖。如今咱们家也有这个条件了,我开个铺子,你和婶子卖卖刺绣,再做做衣服,赚了钱说不定还够抵卢舟、君齐他们的束脩。”
他忘了颜君齐在县学不用束脩,元蔓娘一时也没想起来。
贴补家用?
给卢舟交束脩?
元蔓娘有些心动。
这些日子她也赚了钱,可和绣坊合作久了,慢慢也生出些问题。
她们供的绣品多了,绣坊就开始压价,总是挑三拣四地找些小毛病,这个压五文,那个压十文,压来压去,让人闹心。
她们绣了大幅的绣品,绣坊又偏说她们留白多,不想给涨价,从前因为这事石头还替她们跟绣坊吵过。
更叫她憋闷的是绣坊总规定她们绣什么。
上次她绣了些果子,绣坊就没要,还是只要花鸟。
绣品没卖出去元蔓娘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她内心觉得那些果子一点儿也不比花鸟难看。
鸳鸯有鸳鸯的好,果子也有果子的好呀。
元蔓娘有点心动了。
她瞬间的动摇马上被卢栩捕捉到。
卢栩继续道:“爹要是见到你高兴,一定也会开心的。”
元蔓娘摇头,她还是不想离家太远。
在家里,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那片山头,想和卢吉说什么,对着那片山在心里默默念着就很高兴,要是天气好,她有时候领着腊月,有时候抱着卢锐,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就能到山上去卢吉坟前说说话拔拔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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