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鸡做汤,闻所未闻。
傅慊心间苦涩,强笑道:“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还回去。”
只是这鸡汤到底没做成,正道第二天又来,气势汹汹,白飒与他们在半山腰就是战起。追纹Qun二棱瘤,灸二彡灸陆
经过几日争斗,白飒已是强弩之末,边战边退却不见怯意。
邵无晦本惜白飒刀法,假以时日,白飒定然会成为与剑圣齐名的高人。
只是这个未来大侠不能为正道所用,反护着这南冥首脑,如此不如早早除之后快,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这么想着,暗中指挥自己的侍从下手凶狠,若不能让白飒站在他们这边,杀死他也是无妨。
穆如荇看见,终是不忍,高声道:“白飒!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我不是执迷不悟,我只是......”
白飒顿住,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人不懂傅慊,便是说了也不过徒然,人人皆觉自己所追所念才是真,旁人再说什么都是过耳烟云。
这一瞬白飒忽然悟了,知自己为何这般坚持。
不是忠信困己,是傅慊。
一年以来,游离四方,日日朝夕相对,生死相交,纵使是石头也该有开窍的时候了。
心心念念想那人平安,与当初忠心护圣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
若能为那人搏一安然喜乐,自当甘愿赴死,这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忠心。
只是......不知道傅慊是如何想的,而今这般怕是没有办法好好问出来了,不过若自己折在此处,傅慊恐怕也难逃厄运,两人一前一后赴那黄泉时间倒隔得不远,过那奈何的时候自己走慢点就是。
这么想着,白飒有些分神,刀声锵然,很快就招架不及,又一个疏忽刀被挑飞,自己也中了一击远远摔了出去。
白飒咳了一口血,抹抹脸又站起来,赤手空拳对着对面刀剑。
纵白飒如何信念坚定,双拳终是难敌冷兵利器,处处受制,终是彻底落了下风。
只见刀剑乱舞,直接取命门。
刀锋长剑及身,就在白飒生死瞬息,对面那些人忽然飞退出去,仿佛是被什么击远。
众人大惊,刀剑已被侵蚀,打头那几人双手腐烂,惨叫连连。
清冥毒功,百丈杀人,如今得见果名不虚传。
白飒回头,看见傅慊靠着树,虚弱不减,只是眉宇间满是杀气,冷厉地看着对面。
邵无晦大惊,没想傅慊真恢复毒功。
“邵无晦,念你我同门,勉不杀你,若来日咄咄,休怪我不客气!”
邵无晦冷笑:“你有何资格说此话!”
“你欺师灭祖,栽赃于我,我便是现在杀你清理门户,也无人敢置喙!”
“你这邪道所言可有人信?!”
“纵是不信又如何,彼时我在外游历,未曾归来,当初受托往北关,千里之远如何杀人,你敢不敢当着所有正道的眼前,痛痛快快说了自己做过什么?!”
正道见傅慊这般不敢继续冲击,剑圣此时也不愿出手相助,所有人都看着邵无晦。
邵无晦只觉背后冷汗涔涔,色厉内茬道:“血口喷人,好不可笑!”
只是现在正道心已乱,傅慊明显功力恢复,若是剑圣不出手,继续抗击讨不到好处,邵无晦眼神一扫,冷声:“今日不与你强争,留你狗命一条!”
傅慊冷笑,不多言语。
白飒靠在一旁,总算知道为什么傅慊过往总扮柔弱,仗势欺人原来是如此爽快之事。
羞愧羞愧。
正道欲退不退,傅慊懒得继续,折身往回走。
白飒亦步亦趋跟着。
“别跟了。”
白飒不明,没有止步。
“我说,”傅慊转身,冷冷看白飒,“别跟了。”
白飒驻足,微皱眉看那人,很是不解。
“为......为何?”
傅慊靠近几步,白飒未退,只见傅慊并起两指,出手极快,几乎瞬间就穿透了白飒右胸:“白统领,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句不高不低,教那群正道也听得分明。
“你已经还我一命了,就此别过,再无瓜葛。”
白飒愣愣看着傅慊,一时未能反应,他如何也无法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下手,先前抗击都未曾吐出的鲜血,在这一刻终于从唇角蜿蜒落下。
那人却不为所动,抽手转身而去。
白飒定定看着傅慊的背影,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终是不支倒下。
傅慊与剑圣一战后回了南冥教中,为那前教主敬了一壶酒,算是告诉对方大仇得报。
南冥此次虽被重创,但那正道也好不到哪去,大家互相不去争斗,这一篇姑且算是就此揭过。
傅慊默默养伤,再不提其他,其余教众看着傅慊这个样子,自知南冥大势已去,暗中有不少人落跑,不知去了哪里。
教中长老拿傅慊无法,看着他重伤之躯也只能干瞪眼,最后索性由他去,只要这教中还有人,总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南冥教此间残喘,没有几日竟然有一个刚束发的少年跑上南冥教。
看着被残余教众押上来的少年,傅慊微奇,想不到还有人这么不怕死孤身来这,现在南冥虽不及过往,但对付这么一个娃娃样的孩子还是随便的。
傅慊挥手让人松开那个孩子,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孩子挺了挺脊背,咬牙切齿道:“我来看你死。”
话音刚落,周围就有人要动手收拾这个孩子,傅慊阻拦,好奇看着这个孩子,虽说天下正道无不想看他身死,但这个少年看样子也不是哪个正道亲眷,如何就要一人来此口放狂言。
“为何?”
“若不能亲眼看你身死,便是无法祭奠我黄泉之下的邵家满门,若他日我得入冥土,也无颜去见我家列祖列宗和那被你屠灭的正道英杰!”
傅慊沉默,他至今杀七十二人。
一为那南冥前任教主,一为那使剑之人,虽未亲眼所见,但清冥毒无解,而今怕也是归西,还有七十人就是那邵家满门。
虽不是他亲手所杀,但因他而起。
邵无晦看傅慊沉默,有几分后怕,看见那人邪气俊美的模样,莫名又有些失神。
傅慊说好。
然后带着邵无晦,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如何一个一个亲手宰杀自己残余的教众。
最后南冥空空,傅慊站在那孕育了几代南冥教众的毒苗圃间,拿出火折子,轻飘飘丢进去,转瞬大火燎然。
“邵公子还是快些离去吧,免得这毒烟侵了你,”傅慊顿了一下,“我自会自裁于此。”
邵无晦恨声:“我如何信你?”
傅慊不语,走进那没被火吞没之处,自断经脉,割开了自己的四肢,血转瞬流了一地,那花苗沾他血,转瞬枯萎腐朽,竟生生围傅慊在其间,火进不来,但傅慊也无出逃之力。
傅慊倒在其中,慢慢合上眼睫,他愿意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折磨自己,想来想去,可能还是自己的字没有取好。
子厌子厌,是谓满足,何成厌恶?
傅慊再醒来只见周围大亮,幽幽的药香飘来,有苦涩的甜味,傅慊艰难转头,看见旁边坐了一个嫡仙般模样的人叉着腿熬药。
傅慊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许看见他醒来那个人靠过来,傅慊模糊看清对方须发尽白,有一白净面相,眼角桃花看起来很是漂亮。
“呦!大兄弟,你醒了?”
这声若洪钟,震得傅慊脑袋嗡嗡作响,又是吐了一口血昏厥过去。
等傅慊再醒来,那个仙人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刻意压低声:“刚刚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毕竟你经脉寸断,纵是我也没有万全把握救你回来,看见你醒来不免有些激动。”
傅慊还以为自己刚才又一迈奈何,二渡忘川,去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你感觉如何,哪里疼?”
“哪里都疼。”
“哎,疼就对了,说明你经脉续接良好,再过些时日,估摸就能下一步治疗了。”
傅慊看那人又走开,道:“为什么救我?”
“我四方行医,看见有病人岂有不医之理?”
“你可知我是谁?”
“南冥教教主傅子厌,世人皆知其一手清冥毒功毒尽生息。”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救我与这天下做对。”
“医术在我身上,我爱救谁救谁,别人管得着吗?再说了,我救你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上哪里知道。
傅慊:“......”日*更`耽-美7[一,零5八+吧\5.九[零)
傅慊实属首次见这般人物,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
想傅慊这一生从没为自己潇洒活过,他师父盼他成毒功入侵关中,他的教徒指望他遮手天下翻云覆雨,即便到最后,他死都不是为自己而死。
可上天偏偏又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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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飒再醒来时看着头顶的马车尖顶有些麻木,他都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醒过来。
“感觉如何?”
身侧有声音传来,白飒意外于这人竟是剑圣。
白飒想了想道:“生不如死。”
一字一句发自肺腑,真真生不如死。
说完只觉那受伤处钝痛,连带浑身都疼起来。
听白飒一言,剑圣苦笑:“道这世间的幸事都大同小异,只有这不幸却千般模样,还一个赛一个苦痛。”
剑圣叹息,又听白飒道:“为什么要救我?”
“现在正道式微,自然多一份力量多一分胜算,何况我和你师父有些交情,断然不能看他唯一的徒弟误入歧途。”
白飒不愿争辩,对这正道而言,只要不同他们一路,全都是歧途。
“我这样躺了多久了?”
“不多不少正好半月。”
“我们去哪里?”
“十二峰。”
白飒随口道:“那还挺远的。”
剑圣也随意道:“是挺远的。”
如此就冷场了,两人都不再言语,恰在此时一个人探头进来看了看,又放下帘子在外面说了什么,不多时就看见邵无晦笑眯眯进来。
“白公子重伤未愈,也不知那傅慊有没有下狠手,让邵某来看看吧。”
白飒冷笑一声:“不劳烦邵公子惺惺作态了,若是傅慊想杀我,断然不会让我再醒来,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看白飒抗拒态度强硬,邵无晦也不好坚持,只是强做镇定转向剑圣:“那还劳烦剑圣前辈好好劝劝白公子,我先不打扰了。”
说完撩开帘子离去。
“ 你倒是一心一意,和你那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白飒避过这句一心一意回答:“我也觉得我和我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剑圣犹豫片刻道:“医圣真的是......”
“我不知前辈想问什么,但如果是问谁杀的,绝对不是傅慊,您同傅慊战过,见战意知其人,何况看医圣似乎才下葬没多久,那时我们在哪里,您应当是再清楚不过了,”白飒一顿,喘口气,“而且若他真是心狠手辣之辈,何必再救时语前辈。”
剑圣愕然:“你们又把他的墓挖开了?”
白飒想起那人在坟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苦笑一声:“他不相信。”
那日傅慊逼退正道,重伤白飒,独自一人回空霄,烧掉了那破败草庐,孤身下溟水,原路返回。
回去时的路途比来时要快很多,但不知为何枯燥无味,比来时感觉还要漫长。
经过羽归山底时正是夜晚,上面的雾气都散了,傅慊看见那明月皎然,不觉回忆起往事,想当初和白飒初上羽归,自己与那人说——
“ 这皎月可不会因为你身居何处,身为何人就会对你格外垂怜。”
想起那断腿桌子和冷硬的床板。
想那人说想回羽归,最终也没能回来,那人明明说了会疼,自己却还去伤他。
他总觉这天下负他,最后他也负了白飒。
这天下最后一处容他之处也教他自己生生毁了。
但傅慊不悔,正道惜白飒刀法断然不会弃之不顾,那人是正道的,如何能与自己这邪道混迹?自己又怎能忍受白飒背负骂名与自己颠沛流离?
时隔近一月,傅慊终于又回到了那破败的南冥废墟,站在那荒芜焦黑的土地,傅慊低头冷冷扫视,觉得这果然是个自裁的好地方。
与傅慊到达南冥的时间所差无几,正道也浩浩荡荡抵达十二峰。
白飒被安置下来,隔壁就是剑圣,说是为了他伤好,但白飒心里清明,这群家伙害怕他还心向着傅慊,有什么动作,这正道现在能与他一战的,估计也只剩下剑圣了,说是照顾,实际是监视。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剑圣在这十二峰仅仅呆了两日,便是飘然离去。
这个救傅慊的人自称尚仲秋,医术着实了得。
傅慊问其为何去那南冥,对方苦笑,说自己不肖徒儿留书一封离家出走,去南冥讨个说法,其因担心也立刻去寻,只是没想到徒弟没找到,捡了一个傅慊回来。
傅慊意识到那个跑来狂言的小儿恐怕就是这个人的徒弟,顿觉有几分微妙,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变故再谈不迟。
未想这尚仲秋真一心一意专心救治傅慊,只有一要求,想从傅慊这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解清冥毒的方法,所以可能需要做些实验。
傅慊知道了非常配合,并让对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自己这一身毒功也消了去。
尚仲秋听过惊讶,觉这人没有半分邪道的自觉,后来熟悉了,傅慊也渐渐说明了那些未曾透露的过往。
关于自己如何出生,如何修习清冥功,如何入侵关中,又如何自裁,尚仲秋听罢唏嘘,叹这世间诡奇。
傅慊得这人缝经补脉,恢复得很快,不过半年就能下地走路。
养伤期间常有一浪荡子上山调戏尚仲秋,听闻尚仲秋从阎王殿拐回来一个人着实讶异,进屋就见傅慊靠在床边。
只是没想到这个自称求索的家伙只惊了没半刻,就靠过来道:“这邪道模样果真比那正道多几分滋味。”
傅慊:“.......”
待傅慊大好,见求索一次打一次,尚仲秋看见不仅不阻拦,反而指挥傅慊打狠一点。
在山间一年有余,傅慊罕见度过一段平静时光,尚仲秋惯于游离,见傅慊已好便问其打算,傅慊愿报尚仲秋恩情,恳求对方留下自己做个打杂的也行。
尚仲秋不需要什么打杂的,思来想去决定把傅慊收为徒弟,授其百草之技。
傅慊伶俐,学什么都快,又在山中留了半年,两人就是下山。
临行前医圣为傅慊制假面,又给他重新取名。
渝,意为改变,这傅慊重得新生,抛弃过往,得此为名再合适不过。
尚仲秋知道傅慊不喜欢自己的字,便未给他取字。
自此傅慊化名尚渝,随医圣游历,救治世人。
游历四年有余,两人几乎踏遍山河,尚渝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名声,期间医圣发现若以玉针入体,封闭经脉可以阻滞毒在体内流动,暂时封住清冥功,只是这般会让傅慊万分虚弱,体力不及常人,而且万万不可中毒,否则会激发体内清冥功反噬。
傅慊听了没有什么犹豫,就道这么办。
彼时医圣准备去西原游历,尚渝收到仁亲王书信数封,言辞恳切,不容推却,尚渝便与自己师父依依惜别,两人一个向西,一个向南。
到了仁亲王那里,尚渝替对方医治,有些成效后暂时告别,去关中救助他人,约好一年后再回,给仁亲王复诊。
一年后尚渝如约归来,夜间途经皇城郊外,看见一身中数箭之人倒在路边,一探还有气,便是救了下来。
道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天机与生机果真不可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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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飒在十二峰并没有改掉自己日日操练的习惯,车中颠簸休息了一个月,已然不耐,早起就在门前练刀。
舞了没几下,就看有人进院子,白飒收刀拱手:“前辈。”
剑圣示意其不必多礼,说有话说与白飒。
白飒表示自当受诲,请剑圣进屋。
剑圣也不拖延,直言寻时语去了哪里。
白飒思虑片刻,想那时语前辈直说让剑圣不要惦念,并没有说不准他去找,这么一想,便把寻时语如何入大漠说的仔细,顺便画了地图交给剑圣。
剑圣见过大为惊喜,罕见露出极浅的笑意,看罢地图道:“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想来你与你师父一般才能,我便将这无妄十三式演与你罢。”
白飒大惊,但不等他拒绝,剑圣已经舞了起来,如此再拒绝着实不好,想罢白飒便坐在那里仔细看起来。
待剑圣舞完,仰天长叹一声,只见其眉睫尽白,仿佛一刻之间,负尽三重雪。
白飒愕然:“前辈,你......”
但剑圣只是摆摆手,示意白飒不必继续说下去:“你可看仔细,记真切了?”
白飒忍着几分感伤,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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