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只有两颗......
尽管四点多才回家睡下，早上七点半的时候钟远依旧准时醒来。
游乐园也不是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看顾，老赵从晚上六点守到早上六点，关门落锁后钟远和小张会在早上八点半抵达游乐园，开门后园内的商贩才会陆陆续续过来开门。
最近天气太热，又刚结束了五一长假，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游乐园里冷清得很，商贩们也难免懈怠起来，有些人甚至上午直接不来，到下午才溜溜达达过来开几个小时的门。
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游乐园里的摊位也关了好几家，都空置两三个月了，游乐园老板依旧没能“招商”成功。
小张总说星星游乐园离关门大吉不远了，钟远也有这样的担忧。
早上洗漱过后，出来饭桌上就已经摆好了早饭。
一大早余温就忙进忙出的没个停歇，钟远心疼他，拉住人让他坐下一起吃饭。
余温擦了擦额头的水渍：“我还没把你的午饭装好。”
钟远拉着人不让走：“先吃饭。”
看余温还不愿意的样子，钟远又说：“难道你不想多陪陪我？”
此言一出，余温就红着脸乖乖坐下了。
余温对外界有很强烈的恐惧感，属于深度社恐，以前没跟钟远好的时候就是靠在网上接点乱七八糟的单子混日子。
结婚以后钟远就不让他做那些会导致他作息不定熬成夜猫子的兼职了，余温就开始在网上找免费课程自学画画，想学会后看能不能利用闲暇时间接点小单子挣几个菜钱，终极奋斗目标是成为一名漫画家。
钟远对此是很支持的，还给他买了绘板iPad和专业网课，余温每天都会跟钟远汇报自己的学习进程。
“昨天我加了两家网店图铺，老板看了我的例图给通过了，我准备多找几家店挂单，如果能接到定制单......”
钟远一点没有敷衍的意思，把凳子往余温的方向拉了拉，让他把图找出来看看。
余温很不好意思让他看，扭扭捏捏地不动手，被钟远拉着坐到腿上一顿哄，好不容易才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给钟远看的时候他紧张得睫毛颤抖，一双茶褐色的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钟远的反应。
钟远认真看了看，十分客观地以外行人的眼光评价：“还挺好看的。”
可谓极其平庸且乏味，余温却是抿出一抹雀跃腼腆的笑，很开心地主动亲了亲钟远。
即便什么也没说，钟远还是知道他的好心情，搂着老婆的腰你侬我侬地吃早餐。
早餐也没什么花样，就是绿豆稀饭加蒸饺小笼包，都是余温亲手做的，钟远一口气能吃二十个打底。
饭后钟远把昨晚得的小费拿出来上交，又让余温高兴了好一阵，“怎么这么多给小费的？”
本国可历来没有给小费的习惯。
钟远也挺开心的，“不知道，昨晚遇到的客人都挺大方的。”就是多多少少都带着点毛病。
这一点钟远没跟余温说，怕他担心。
饭后又磨蹭到八点过一点，钟远不得不抱了抱自己亲亲老婆，然后拧着饭盒开启打工人新的一天社畜生活。
今天的天气不错，早上太阳刚出来一会儿就被层层云朵给遮了，还开始吹起了风。钟远掏出手机一看，昨天还显示接下来一周都是高温烈日天气的天气预报软件果然紧追“潮流”，一刷新就变成了今天有雨，且接下来一周都是云朵下带着小闪电的标志。
钟远暗自吐槽了一句，耳边是小张呼呼大睡的呼噜声。
主管昨天刚抽了一回疯，今天果然相安无事，钟远琢磨着至少接下来一个星期不用担心主管突如其来的“奋发图强”，晚上刚好可以多跑会儿出租。
下个月三号就是端午节了。
余温是孤儿院里出来的，读完义务教育就辍学开始在社会上混生活，因为性格原因，没什么朋友，也没经济条件过这个节那个日的。
钟远知道以后就格外注意这一点，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以后他和余温度过的每一个节日。
钟远和余温是二月份结的婚，刚结婚就过了个西方情人节，之后就没什么特别的节日了，愚人节钟远觉得不太合适，这次端午节是本国的传统节日，钟远准备好好提前计划一下。
首先，当然是要攒足够多的“节日经费”。
然后是在网上查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或打卡点。
安市是个小城市，二三十年也没什么大变化，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邻近一片原始森林，每年八、九月都会迎来一波去原始森林里避暑爬山野营的游客。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市却没有顺势转变成旅游城市，而是依旧固执地保持着它古板保守的步伐原地踏步。
这些事也不是钟远这等小市民关心的，他只是在手机上开始搜附近景点，或者看有没有什么新出的评价不错的娱乐项目或饭店餐馆什么的。
白天依旧没什么人，一整天钟远数过的游客人数也不超过二十个人。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钟远忽然接到二叔电话，“远儿啊，你今晚有空不？我昨晚回来的时候踩空了，手杵着了，现在还不敢扭，今晚你帮我代下班呗。”
人受伤了才找他帮忙，钟远也不好拒绝，他知道二叔还指着继续在这岗位上坚持两年，工龄和年龄到了好领退休金。
所以哪怕心疼晚上跑出租的钱，钟远还是答应了，二叔说代班的钱还是照旧，口头上客气推辞了一番，其实二叔主动这样说还是多少让钟远放心了些。
至少这样一来他的损失不算太大。
二叔开的17路性质有些特殊，是安市唯一的深夜班次，路线所经站点是所有公交车路线里最多的，围着安市最外围不停地跑圈，从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六点，走走停停大概就跑两趟的样子。
清闲是真的清闲，就是在网上被传得神神叨叨的，还被好事者列入了安市十大恐怖之一，据说这一班特别深夜公交车是专门为死人设置的。
钟远：“......”
要不是开车的就是他二叔，差点就信了。
好在钟远不是胆小迷信的人，对此完全无感，也没有深究这班公交车安排的深意。
此时的他只是在琢磨如何跟出租车车主说明一下情况，晚上的夜班出租可能要提前两个小时收车。
得知钟远晚上要去帮二叔开公交车, 余温是有些不高兴的。
“早上六点才下班，八点又要去上班, 哪里还有时间睡觉？”
钟远胡乱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毛巾一甩就搭到了余温头上，站在他身后贴着帮他擦头发：“主管这几天应该都不会过来，白天我就在保安室里多偷懒补觉，估计也就一两天时间, 二叔胳膊就是杵了一下, 拐不过来, 让中医弄弄就好了。”
余温被他擦头发的力气带得瘦削的身子摇摇晃晃的, 手上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把晒好的衣服收进衣柜里：“一两天也不好, 要不然咱们找别人代班吧, 二叔给的钱都给别人, 应该有人愿意顶一下。”
余温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 扭头皱着眉头, 眼眸里闪烁着担忧和认真，望着钟远：“你本来就已经休息时间不足了, 再顶这一两天也伤身, 远哥，虽然少挣这么几百块钱, 但我还是希望你身体健康, 不要拖垮了。”
面对老婆的心疼，钟远喟叹一声，把人抱进怀里晃了晃：“老婆, 我知道了, 我会考虑的，明天就问问二叔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要是真的时间太久，我就帮忙找其他人。”
余温这才放了心，手里还拎着没叠好的衬衣，却也忍不住埋头在钟远怀里，双手环抱男人的腰，“你知道就好，别以为自己现在还年轻就可以随便折腾，远哥，我想要你陪我一直走下去，哪怕过得穷一点也没关系。”
钟远心里感动不已，只觉得每一天都会对余温爱得更多。
男人的感动和爱意就是要表现在行动上，所以床边新洗好还没收进衣柜里的衣服不仅没有变得整齐，反而被踢得越发凌乱，随着床嘎吱作响，耷拉在床沿上的衣服更是直接掉到了地上。
而往常会把它们妥帖收好的青年此时已满脸通红地咬着唇角，全身心地享受着被爱人征服的幸福感。
吱——呲——
17路公交车抵达一个站台，哪怕车上车下都没人，钟远依旧认真地按照这个特殊班次的特殊工作要求，在每一个站台都打开公交车的前后大门，并停留两分钟。
为了打发时间，钟远一个耳朵带上了耳机听歌。
以前钟远喜欢带耳机听故事，但现在正上着班，甭管深夜班次的乘客多不多，零星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听故事的话就怕沉迷进了故事情节里，造成驾驶时的安全隐患。
所以钟远就改听歌了，且只带一边，方便他可以时刻关注到车上车下的声音情况。
耳机里上个世纪的励志歌曲在耳畔响起，钟远随意看了眼驾驶台前的电子表，两分钟到了，他按了按钮，前后车门滑动着关上。
车上依旧空空如也。
只有自动设置的站台提示音在回荡：“欢迎您乘坐17路深夜公交，本车由安心公寓开往东三槐老车站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前面站是和平广场，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一路过去有三十七个站台，眼看着已经走一半了，公交车已经越走越偏了，钟远还以为这一趟就要放空车了。
没想到刚开进和平路，远远地钟远就看见昏暗的路灯下站了十几个人。
和平广场别看是个广场名儿，其实已经废弃许多年了。
这一片以前是个大型炼钢厂，但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挪走了，这一片儿就成了废弃工业区，基本没人住了。
大半夜的，冷不丁突然出现十几个人要坐公交车，钟远难免诧异了一下，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这群人，到站后就按开了前后车门。
这些人神色各异，看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都乖乖排队从前门上来，往投币箱里投了车费，鱼贯而入进了车厢。
钟远多看了一眼，恰好跟一个人眼神对上。
对方眼睛一亮，先就绽开了一个笑容，主动跟钟远搭话：“哥们儿，你怎么又开上公交车了？”
钟远也挺意外的，笑着回到：“我二叔手受伤了，帮他带个班。”
又问：“你今晚上又出来搞什么活动？”
来人正是昨晚上刚拉过的蓝白运动装男生。
男生大概二十出头，还很年轻，脸上还带着学生的稚气，钟远估摸着对方应该是还在念书。
随后互相聊了两句，对方果然说自己是师范学院的在读大学生，名字叫白雨。
“钟哥，我能站你边儿上吗？正好想跟你多聊聊天。”
白雨无视了其他玩家看傻子似的表情，依旧热情主动地跟钟远攀交情。
钟远回头看了眼其他乘客，虽然有些奇怪白雨为什么不跟同伴呆一块儿，他还是接受了白雨的套近乎。
白雨也挺有分寸的，没有一味地纠缠着钟远跟他唠嗑，而是等公交车重新发动后，他就安静地站在驾驶座旁的防护栏杆外。
有个认识的人陪着也挺好的，钟远在下一个站台停靠的时候回头看见白雨嘴唇干得都泛白起皮了，好心地拿了个倒扣的杯子，给他分了一杯自己带的润肺生津水果茶。
白雨其实很不习惯这种微甜微酸的水果茶，可因为是钟远给的，白雨还是端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一边喝着一边往车厢里逡巡。
就是这一看，看出了问题。
白雨浑身一僵，在跟某双漆黑如黑洞的眼睛对上的下一秒，就尽量保持着呼吸平缓神色松弛地移开，仿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心里却已经狂风骤雨般翻腾起来。
这辆车上居然有这么多“乘客”！
想到刚才在站台上看见的“17路深夜公交车乘车规则”，白雨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
规则一：不要和其他乘客说话，如果有人强行搭讪你，请及时告诉司机。
规则二：请文明乘坐公交车，勿要强行抢座。
规则三：接上，请关爱老弱病残，及时给特殊乘客让座、让道。
规则四：请注意您要抵达的站台，如坐过了站台，请及时告诉司机。
四条规则里有两条都与司机有关，剩下两条与其他乘客有关。
刚才白雨听玩家们讨论，大部分人都怀着谨慎的心态，准备上车后就一直站着，这样就避免了规则二和规则三。
至于司机，也不要搭理就好了。
——所以刚才其他玩家才会用奇异的眼神看主动和司机搭话的白雨。
可玩家们不知道的是，这辆看起来空荡荡的17路公交车，此时几乎挤满了“乘客”。
所以，真的只需要站在过道里并保持另一人可通行的空间，就可以平安抵达终点站吗？
第61章 奇怪的乘客
李成是一名特殊玩家, 他的天赋技能是幸运加持，靠这种天赋一路闯过来, 在他自己都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成了主神空间玩家里的一名A级老玩家。
可跟别的老玩家不同, 李成知道自己没本事，一路靠运气苟过来的，也不逞强，一直在中、低级副本里转悠, 始终不肯做升级任务往S级晋升。
怪谈大乱炖副本对李成来说是个好地方, 在这里, 他只需要保持每天晚上过一个怪谈副本, 就可以赚取大量积分的同时在这里享受悠闲而又平凡的一个白天。
或许对别的玩家来说, 什么都不做地白白熬过一个白天, 要么是一种煎熬, 要么是一种浪费。可李成却几乎忍不住要沉溺在这种短暂而虚假的平淡中。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早晚会死在这种性格里, 明知道应该利用天赋抓紧时间强大自己, 可他既没有兑什么道具，也没兑什么血统技能, 绝大部分积分都用在了“滞留副本”所需要上交的滞留金上。
他甚至在这个怪谈遍地走的副本里租了房, 找了份白天的兼职，尝试着在这里变成“普通人”。
这天晚上, 他选择了17路公交车怪谈。
他到的时候站台已经汇聚了十六名玩家, 有新人菜鸟，也有老玩家。李成依旧如以往一样，并不与其他人产生过多交流, 他隐藏在人群中, 附庸着绝大部份人的神态、表情、语言，和行动。
顺流而上, 刚挤进过道里，李成就感觉身边冷飕飕的，他熟门熟路且佯装自然地侧身走了几步，等到身上不再传来冷飕飕的感觉，这才稍稍放心地站定在角落，不再肯动弹半寸的脚步。
“哥们儿，你怎么又开上公交车了？”
一片死寂的公交车上忽然传来鲜活的说话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包括李成。
是那个刚集合时就跟其他人很不一样的新人白雨。
居然跟怪谈NPC搭讪？这是在找死吗？！
李成看了一眼其他人，不用多动脑筋就知道这些人此时此刻，脑海里一定跟他一样浮现这样的猜测。
可出乎意料的，那位怪谈司机居然真的表情讶异，却依旧面露温和的浅笑回应了新人的搭讪：“我二叔手受伤了，帮他代个班。”
李成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白天兼职的时候从别处打听来的消息，似乎17路公交车深夜特别班次确实一直是由一位四十多五十来岁的大叔在开。
李成的第一想法是：这些怪谈NPC居然还有这样平凡得沾满了人间烟火气的亲戚关系！
叔叔受伤，侄子代班，多人情化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成总觉得今晚遇到的这个怪谈NPC很不一样。
思来想去，最后他总结：这个NPC太人性化了！
按照主神空间前辈们的说法是，越像人的NPC，越危险。
可李成却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种过于平凡的特质吸引了，让他莫名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