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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美食录( 闻笛解酒)


林稚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怎么样,小郎君要不要也给酒楼弄一个?”阿蓝问。
斩钉截铁:“弄!”
然而弄什么样式的商标却是个问题。
他冥思苦想好几天,连梦里都在思考“酒楼商标该弄成什么样式”,终于在第三天得出了答案。
前世的知名品牌商标,比如某猫某猪某袋鼠,大多以动物为主体,想来小动物形状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于是他也把商标设计成了动物形状——一只带着厨师帽的兔子。
这时候厨郎做饭时也戴帽子,扣在脑袋上像块西瓜皮,乍一看见后世那种高高的厨师帽,倒觉得挺新鲜。
林稚画了一张简单草图,带着底稿就去找了给他画食单的画匠。
画匠接过草图一看,哈哈笑道:“小郎君总有这些新奇点子!”
时不时就要补画一次食单,画匠早就和他成为了熟人,听说要画商标,更是不敢怠慢,这可是大事!
他把手头单子暂时搁置一旁,专心专意给林稚画品牌商标,隔不两日就出了成图。
画面上,一只玉雪可爱的白兔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长长的耳朵压在帽子底下,憨态可掬,可爱之中还透着几分聪明气。
林稚很是满意,给了画匠不少小费。
印匾额、买模子、制印章,两日过后,一只顶着厨师帽的兔子出现在“林氏食铺”的牌匾之上。
在一众包子、索粉的吃食商标之中,这只兔子的出现显得格外引人瞩目,且并不突兀,仔细想想,还有种“合该如此”的感觉。
连一贯不爱说话的阿青都连着夸了好几句。
看着外卖油纸袋上一个个精神的白兔印章,林稚心中充满了满足。
休沐日,孟家兄弟来店里吃饭,孟淮安抬眼瞥见那新鲜的酒楼商标,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询问出声:“这是什么?”
孟琼舟抬头凝视片刻。
须臾,他轻声道:“小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兔塑粉!

立夏日, 按照习俗要吃嫩蚕豆。
新鲜的蚕豆颜色翠绿,嫩生生的,连外皮都无需剥除, 过料水煮熟后直接开吃, 清甜脆嫩。
稍老一点的蚕豆就剥去外皮,重油炒成蚕豆泥, 适合用来送粥,味道很妙。
总的来说, 两种味道各有千秋。林稚遇到这种情况从来不慌,都买来就对了, 只不过老蚕豆多买了些。
他想吃油酥兰花豆了。
前世各大超市和便利店随处可见的零食小吃,眼神都不会在包装袋上停留超过两秒, 到了异朝他乡, 却开始想念那股油润酥香的味道。
金黄油亮的兰花豆,炸到外皮和豆子微微分离, 上面撒着淡淡的薄盐,拾几颗丢进嘴里, 酥香可口。
光是想想林稚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嫩蚕豆中间轻轻划一刀,破开外皮,放加了花椒大料的盐水里煮着,大火煮开后改换小火,有点像煮毛豆。
让阿青留意着锅, 林稚另开一口新锅炸兰花豆。
蚕豆冷油入锅, 没多久就浮了上来,笊篱一碰, 响声脆脆, 这便是炸好了。
炸好的蚕豆豆皮炸开、豆子酥脆, 沥过油后撒上孜然粉和椒盐,尝一颗,又松又脆,油香得恰到好处。
一时之间,不大的后厨里盈满了嚼豆子的嘎嘣响声。
沈小七又抓了一把油酥蚕豆,“从前也吃过不少炸豆子,但都没有阿郎做得酥香好吃。”
知道沈小七对自己带有滤镜,林稚没太当真,没想到阿青也道:“确实比一般的炸豆子好吃。”
林稚寻思,许是蚕豆用料水提前浸过一晚、又复炸过一遍的缘故?
总而言之,这道油酥兰花豆还是上了食单,在“小食”那一栏。
自从开了酒楼,林稚的食单大大扩张,不说别的,光是“小食”这一栏名下就多了不少。
香酥腰果、琥珀核桃仁、盐爆白果、冰糖黑芸豆……这些都是客人们在大菜上桌之前觉得口里淡了,便点一些吃着,好打发时间。
咸香酥脆的兰花豆一经推出,得到食客们的广泛好评,还有不少人单独买来带回家吃。
也有客人抱怨:“这炸豆子需得配酒才最好吃,小郎君的酒楼里还缺些酒。”
“月前已经在后院酿下了不少。”林稚解释,“大概再过三月便能开坛取出,到时二楼的酒肆也会一并开启。”
那客人又问林稚酿了什么酒,听说是琼液酒和雪花酒,原先的抱怨就变成了期待:“好酒确实急不得!”
林稚微笑称是。
一楼的食店,二楼的酒肆,三楼的茶坊……一步一步来,哪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刚过立夏,没真正热起来,林稚去集市上采买葡萄种子,沿路顺便看看有没有卖小鸡小鹅的商贩。
结果先遇到了一个卖小鸭的小贩。
木笼子里,几十只手掌大小的小鸭子嘎嘎叫着,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好像一团团游动的嫩黄云朵,十分欢实。
林稚的心被萌化了。
那小贩看他蹲下*身看得出神,以为他要买,趁热撺掇道:“郎君买几只鸭子吧,很好养的!”
林稚却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鸭子不是旱鸭,而他们几个人谁有时间天天去牧鸭?根本养不活这些鸭子。
不能确定自己能负责的话,有些事情就不要做。
不过买不了鸭子,买些鸭蛋还是可以的。
那卖鸭子的小贩也卖鸭蛋,林稚买下几十枚,继续在街上转悠,“卖鸭子了,强壮的小鸭子”的吆喝声音逐渐消失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另一阵“叽叽叽”的叫声传入耳中。
循着声音走了几步,果然,一团同样嫩黄的云朵闯进眼帘。
卖小鸡的是位老婆婆,正坐在一把小胡床上,偶尔抬头看看行人,偶尔低头瞅瞅小鸡,也不叫卖兜售,看样子是准备没人买就带回家自己养。
林稚走上前,“阿婆,小鸡怎么卖?”
老婆婆抬头看了看他,“两文一只。”
“能下蛋吗?”
“能。”
林稚点点头,数了数,一共十一只小鸡。他道:“我给您二十五文,能不能把竹笼也卖给我?不然不好带回去。”
原本老婆婆是不愿意的——这竹笼可是她亲手编的!
但看林稚把小鸡包了圆,人又漂亮懂事,心下一软便同意了:“行,你带走吧。”
林稚笑道:“多谢阿婆。”
点出二十五枚铜钱,他左手提着一笼子小鸡、右手拎着几十枚鸭蛋,慢慢走了回去。
小鸡多的话排泄物也多,卫生问题难以解决,小鸡太少又不够未来捡鸡蛋吃,十一只不多不少,正合适。
说来也是巧,回去的路上,林稚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狗。
说是小狗,实际应该比小狗再小一点,该是只小奶狗。
这只小奶狗通体纯白,仰脸瞧着他,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亮得惊人,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心。
林稚问周围的人:“请问大家,这只小狗有没有主人?”
周围人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林稚继续问下去,终于一个府宅奴仆模样的人告诉他,这小白狗没有主人,是附近的流浪狗所生,不幸的是前几日狗妈妈去世了。
“多谢告知。”
那奴仆摆摆手,回府宅了。
林稚低头看那小白狗,自言自语道:“和我回家吧。”
小白狗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奶声奶气地“汪汪”了两声。
叫声底气十足,看样子这几天没饿着。林稚放下心来。
左右手都腾不开,他尝试和小奶狗沟通:“你自己走行不行。”说完,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回头一看,那小奶狗竟然也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林稚笑了笑,果然和他有缘分。
一人一狗一路行至酒楼,看见他买了一大堆东西,沈小七忙接过来,“阿郎买这么多东西,怎么也不提前叫我搭把手——啊,怎么还有小鸡!”
“不光有小鸡。”林稚回头示意他,“还有一只小狗。”
沈小七回头一看,一只白色小奶狗冲他吐了吐舌头。
“……阿郎,你这趟可真是收获丰盛啊。”
谁说不是?林稚空了手,终于得空把小狗抱起来。
小奶狗似乎意识到这人以后就是它的主人了,听话地趴在他的怀里,不叫也不闹,十分乖巧。
沈小七也觉得这狗挺可爱的,问林稚,“它叫什么名字?”
林稚想了想,“叫四毛。”
沈小七:……那前面的三个毛呢!
小鸡崽们养在鸡棚,每天都能吃到裹着鸡蛋黄的小米粒。担心四毛和它们进行“友好互动”,林稚把栅栏又围高了些,确保四毛不会误入。
葡萄秧苗移栽过去,鸭蛋腌好放坛子里,他的种田大业已经初具规模了。
水煮鱼所用的黑鱼快要吃完了,这日沈小七出去采购,买回来的却不是黑鱼,而是几条鳜鱼。
“那小贩告诉我黑鱼鲩鱼都卖完了,只剩下这几条鳜鱼。”沈小七气呼呼道,“我看他分明是在唬我!一定是将那些鱼卖给其他人家了。”
“阿郎,你不知道,最近有不少酒楼食店在仿制我们的菜……”
有爆红自然就有模仿,林稚早有预料,他做的又不是什么国宴级别的复杂菜肴,被人仿了去也很正常。
“只要我们不断创新,就不会被人超越。至于仿制……随他们去。”他就不信,他们抄的速度还能赶得上他研发新菜的速度?
沈小七颇以为然地点点头,小郎君真是豁达。
林稚看了看那几条鳜鱼,心里有了主意。
鳜鱼从中间剖开,保留尾部,按照记忆中外祖父的做法,将鱼皮朝下斜切直刀,反方向再切一次,如此使鱼肉呈现菱形花纹。
切好的鱼肉下锅炸至金黄,调一个糖醋汁,再放青豆、胡萝卜粒和松子一同熬煮,汤汁粘稠后均匀淋在鱼肉上。
这样做出来的鱼肉形状仿似松鼠,造型独特,一粒粒方格状的鱼肉粒向外膨出,被橙红鲜亮的糖醋汁包裹着,色泽艳丽,美不胜收。
沈小七看着都有点舍不得吃,还是阿青先动了筷子。
咬下去的瞬间,鱼肉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口腔。外酥内嫩的鱼肉搭配酸甜可口的酱汁,酸甜咸鲜充分融合,越吃越让人胃口大开。
听着阿青眉眼舒展地说好吃,林稚居然生出些莫名的遗憾——要是用番茄酱做料汁,味道还要更上一层楼呢。
“松鼠桂鱼”摆上食单,果然没被其他酒楼食店效仿。
单说这松鼠形状就要研究上一段时间,怎么开花刀、怎么摆造型、怎么下锅炸,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那酸甜口的糖醋汁子,也不仅仅是加糖加醋那么简单……
而等这些酒楼食店研究出来,那时候林稚又不知道已经研制出多少种新菜了。
食客们也对这道新菜赞赏有加。
“好精巧菜品!看看这小松鼠的形状,真真栩栩如生……让人都有点不忍下嘴呢。”
“最近天热,我家大哥儿吃不下平日的饭食,只爱吃这道松鼠桂鱼,天天吵着要我来买。”
有人打趣道:“既然孩子想吃,你就给他买吧,对孩子也好。”
“是啊,对孩子是好。”那人略愁眉苦脸道,“对钱不好。”
“……”
自打开了酒楼,林稚便把食店风格从中低端逐步转向中高端,菜品价格也略有提升——毕竟酒楼装修费、菜品成本费、还有他发给小弟们的工资,都是钱不是?总得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有狗了,已经不想跟没有狗的人说话了。
小孟:有单身狗可以吗?(把小老弟拉过来
小老弟:?
①炒蚕豆泥这个吃法是从《人间至味》看来的

林稚坐在窗边扒杏仁皮子。
昨日程砚清来店中问他, 有没有一种甜点,味道香而淡甜、口感软弹、且用料最好为坚果一类?
简直是在精准定位杏仁豆腐。
林稚点头:“有。二郎可是要自己吃?”
“当然不是。我怎会爱吃这些甜食?”程砚清昂首,“曲院街近日来了位善琵琶的柳姑娘, 偏偏不爱金银珠宝, 只喜欢这些杂嚼小食。”
看着林稚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程砚清连忙做叉手礼道:“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打听出她的口味喜好, 林小郎君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怪不得不去自家酒楼求人,估计是怕程令宜知道了, 去给程朝云告密。
算了,宁拆十座庙, 不破一桩婚……而且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剥杏仁皮子是个耐心活儿,需将甜杏仁在滚水里烫一遍, 且不能烫时间太长, 否则会把杏仁味烫没。
待其温度渐低皮渐脆,手指捏住轻轻一挤, 杏仁皮就下来了。
沈小七和阿青阿蓝都忙得脱不开身,剥杏仁皮的活儿就落到了半忙不忙的林稚手中。
去皮、晾晒、研磨……幸亏程砚清三天后才来取, 不然这杏仁豆腐一时半会儿还真做不出来。
外面传来几句交谈之声,听对面声音,似乎是位女郎。
人声嘈杂,只能听见几句“随意”、“好吃”,不太真切。
林稚不负责任地猜测, 这句话是估计“随便来几道好吃的菜就行”。
抬头一看, 那女郎的身形恰巧被阿蓝挡住,只露出一片鹅黄色的衣角。
反正阿蓝会招待周全的。
这样想着, 林稚低下头, 继续去搓杏仁皮了。
剥完皮的杏仁白嫩嫩的, 闻起来有一股浓郁的杏仁香气。在晴朗的天气,基本一天一夜就能晾至干脆。
果然,隔天一早,他用手一摸,那杏仁已经脆硬得有些扎手,很容易就能掰成两半。
“店主郎君——”
林稚刚把杏仁装进瓷碗,便听到有人脆生生地喊他,回头一看,鹅黄色的衣角——居然还是昨日那位女郎。
却又不仅仅是“那位女郎”而已。
竟然是那日太庙祭祀,他给递过帕子的那位姑娘。
林稚惊讶一笑,“是你啊,小娘子。”
看见这位小依姑娘,他又想到那天因为腿麻不小心跌到孟琼舟怀里的糗事……
“太庙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谢过郎君。”那女郎福了一福,继续道,“奴名为依,郎君唤我小依便好。”
林稚还了一礼,“不过举手之劳,小依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是举手之劳,可是除了郎君,周围却无人施以援手。”
林稚安慰她:“萍水相逢,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小娘子何须介怀他们。”
“是呀,他们是萍水相逢。”小依抬起头来,“郎君却不是。”
林稚:“……”
怎么感觉不太对?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对方已然先开了口。
“奴乃泉州人士,家道中落,一路漂泊至临安,万不得已之下做了曲院街乐师。”
“那日太庙祭祀,觉得无颜面见已故爹娘,这才失了态……还望郎君千万不要怪罪。”
“不会。”林稚道,“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小依一愣,略显惊讶地看他一眼。
这时沈小七端着一壶饮子走过来,问小依道:“现在时辰还早,客官可要用些朝食?”
小依点点头,点了一碗鱼片粥。
林稚也看他一眼,送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下个月给你涨绩效工资。
小依吃过粥,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林稚则继续鼓捣没做完的杏仁豆腐。
杏仁和牛奶一起放进碾子里,磨出杏仁浆,滤出渣子,搁小锅子上煮沸,加糖,加琼脂,如此晾一个晚上,杏仁豆腐就能成型。
刚把锅子取下来,又来一个熟人。
李局长敲了敲门框,“小稚,你在忙吗?”
“不忙。”林稚放下手中活计,从庖厨走出来,“您怎么来了?”
和前段时间相比,李局长的气色好了不少,红光满面,说话声音都洪亮许多,“是这样,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
“前几日幼局新来了几个孩子,年纪都很小,最大的也才三岁左右,最小的……可能还不到一岁。”
李局长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做的吃食孩子们都格外喜欢,所以啊,我想请你再费费心,弄一些易嚼的吃食。你也清楚,这些新来的孩子牙还没长全。”
林稚没涉猎过婴幼儿辅食,但想来应该不难,无非是米糊一类,做得有营养、易消化便是。
“这个好说。”他点点头,“您放心,我会尽力的。毕竟不能让孩子们啃骨头是不是?”
李局长被他逗笑了,笑了一会儿,开始回忆旧事:“其实你还小的时候,看着并不很机灵,约莫是到了十岁?一天天的,眼瞅着伶俐起来。不愧是能当酒楼店老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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