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这里工作?”
“不是。”还指了指吧台里的调酒师,“那是我朋友。”
“那是谁请我喝酒?”
“我。”
哦嚯,她来酒吧喝闷酒,店里男比女多,然而她却被一个女人搭讪了。
酒吧的音乐声响震天,不就是为了制造不得不贴着耳朵说话才听得见的暧昧效果而已。洪晓晓和那个搭讪她的女人挤在吧台边,倚坐着高高的吧台凳,一来一往地贴着耳朵说些不着边际的无聊话。
对方问她名字时,她正没来由地分神想起,高二那年,那女生跟她说过的最长一段话:1摩尔就是6.02乘以10的23次方,是一个表示量的单位,所以……
“喂喂,别走神呀……”对方摆摆手把她注意力拉回来,“你叫什么?”
“摩尔。”就那么随口应了一个假名。
烈的酒、假的名字、靠近的陌生人,被烘托的暧昧的气氛却勾人放纵。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和那个女调酒师吻得热烈。唇齿间充斥着烈烈的酒气,混着马天尼特有的一丝腥气。
第一次接触女人的嘴唇,真的就和最滥俗的说法一样:好软!那丰润的嘴唇绵缠过来,像能把平庸感通通吸走!
直到酒喝得足够多,吻也变得足够深时,她们就去了酒店。
讽刺的是,去的还是她为了周年纪念日而预订的豪华大床房。
陌生的女人抱紧她,肌肤相亲的感觉叫人沉醉。闭上眼,她甚至没想起平庸的男友——她居然已经用“平庸”这个词来形容他了,谁叫今晚的经历如此新奇呢?
是的,房间里灯光很亮,她闭上眼,只想把抱着她的女人想象成那个文气的女生——她想要她的温柔——真是荒唐,年少求而不得的东西总叫人难以忘怀。
可是啊,这两个女人差异太大了!
眼前人就像高昂的暴风骤雨一般,席卷她,砸向她,取悦她,把她带入一个不曾涉足的世界!用热烈的欢愉直逼她漫游天际,抛却那些虚幻的想象,忘掉扰人的烦恼,充分享受此刻!
在这半醉半醒、睁眼闭眼间,她找到了一种奇妙的切换体验。闭眼是暗恋那个人,睁眼是眼前这个人,偏偏这两个人又是那样的截然相反,简直就像两个正反世界。
来回往返其间,两个世界的山峦便一再颠倒。
颠倒间,她又仿佛同时拥有了两个人。
第二天中午洪晓晓醒来时,陌生的女人还睡在身边,趴在枕头上,一条手臂塞在枕头底,半个脊背敞在空气中,肩膀的线条柔中也带刚。
这次真的是一团糟了!身体上还残留着别样的印象,昨夜过于愉悦的体验让她有深深的负罪感。
她往远退了退,仔细打量那靠在白色枕头上的脸。浓密往两边肆意延伸的眉毛,细长的眼线,略略下抿的嘴角,招摇的耳朵,还有点双峰下巴。这特别的长相让她联想起一个画家,那个著名的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罗。
趴在枕头上的人醒了,睁眼看到她,半眯眼展开笑:
“Hey,摩尔。”
“Hey...”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方还是笑着:“我叫霍绯箴。”
说着探身扯过床头的便签纸,一笔一划写下名字来。
第12章 夏季通心粉
从火灾现场逃出来时,霍绯箴只来得及拎了个背包。不过她算好的了,早发现火情,还能带个包,有的人被救出来时两手空空只穿着睡衣,更惨。
摩尔倒是有点好奇,问她都带了什么。
“证件,手机,还有……这个。”
霍绯箴从鼓鼓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扁扁方方的,看起来有点年头了,木色润润的。
打开是一套锃亮的调酒器具,雪克壶、盎司杯、吧勺、酒嘴、捣碎棒……各安其位。
“我的第一套调酒器具。师父送的19岁生日礼物。”
摩尔凑过去看,有频繁使用过的痕迹,但也看得出保管得很仔细。每一件上都刻了字母“H”,“霍”字字头。
“他老人家知道你逃命都带着一定很欣慰。”
“哈哈哈,她不老啦。我师父就是维娜姐,没比我大多少。”
“大多少?”
“别猜,维娜姐的年龄可是秘密。”
不猜就不猜,反正摩尔也不认识她。但霍绯箴的身份证她是看过的,想想上面的出生年份,再看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女人。光洁的脖子和线条流畅的手臂,利落的中短发,伶厉的眉眼。再想想单位里差不多年龄的女同事。
——真不像一个已经34岁的女人。
出租屋爆炸起火的新闻没引起太多关注,热闹了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相比身边事,人们更愿意去关注远离生活事不关己的八卦。
警方封锁了现场调查起火原因,过两天解封后霍绯箴回去拣了一些还能用的东西出来,也没多少,连行李箱都塞不满。
这一暂住,不知不觉逗留了一周。房子是顶层,二十九楼,向西,在附近的房子里几乎是最高的。从次卧和客厅那边能看到老旧的居民小区、餐饮街和两所学校;从阳台还能眺望不远处的高档小区和再远点的商圈。
霍绯箴颇喜欢这个视野不俗的位置,只要架起一个小小的望远镜或者长焦镜头,就是一个绝佳观察路人的地方。
她喜欢所有临街又隐蔽的位置,她喜欢观察陌生人,从一些蛛丝马迹猜测他们的身份背景以及生活状态。然而她也很少会求证猜想,她只是纯粹享受猜想的乐趣,事实是如何并不是必须知道的。
然而此刻她既没有望远镜也没有长焦镜头,所以她只是把洗干净的衣服晾起,寻思着得再买几件夏装。事发突然衣物基本全报销了,又得花一笔钱,当时真该再多带两件工作衬衣,那可是挺贵的。
负责的社区网格出了火灾,摩尔自然脱不了关系,跑前跑后忙了好几天,甚至都差点忘了还有个人住在她家里。这也不能怪她健忘,霍绯箴晚上6点上班,凌晨2点下班。除了一开始那两天,接下来整整三天连个影都没见着。
因着火灾的事,周末还得加班,驻唱的工作自然也得请假了。
直到星期天中午班才加完,这个周末两天只剩半天了。
回到家看到霍绯箴穿着背心从次卧走出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一下一下地抛着。然后她才想起:对哦,这人还在她家。
“吃饭了吗?“霍绯箴问着,瓶子从空中落下,稳稳当当地落在手里,就没再被抛出去了。
“吃了个面包。”
天气真的开始变热了,早晚还凉,但到了中午温度就直线上升。房子是顶层,白天被太阳一晒,更显热。摩尔不太喜欢开空调,回房间脱掉制服换上凉爽的背心短裤。房门也懒得关,完全不在意家里多了个人。
又听得霍绯箴在背后说:“面包够饱吗?我还没吃午饭,正要做……唔,借用一下厨房你不介意吧?”
“有什么吃的?”
“通心粉配夏季肉酱。”
摩尔偏头就看到霍绯箴站在敞开的房门外,靠着对门的墙,墙上挂着自己画的装饰画,日光从侧面映进来,光影融合得刚刚好。
淡然问那人:
“你就这样看着别人换衣服?”
“有什么关系嘛,你又不介意。”
确实不介意,介意的话门早就掩上了。
对方如此直白且不主动回避,就像在等着看她失去淡定。多大点事儿,她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没提不吃通心粉,那估计就是吃的。做餐饮的人做饭当然很利索,很快两份通心粉就做好了,盛在白色的盘子里,摆盘就像在餐厅的出品。
“饮品配橙汁可以吗?”
“我家还有橙汁?”
“昨天买的,一升纸盒装那种。”
“好。”
真的,在家里吃个午饭而已,竟然都像在餐厅了。
“那个房东果然跑路了。”霍绯箴说,“找不到人,电话打不通。”
“押金呢?”
“看来是追不回来了。“
“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说等消息。正好明天休息,去找新的住处。”
“找个正规点的。找到地方了告诉我,帮你看看房东靠不靠谱。”
“哈哈,我还想租个便宜点的地方。“
摩尔瞥了她一眼,一副随你的表情。出租屋违规那些破事大家都清楚得很,只是很多时候只眼开只眼闭罢了。
夏季肉酱通心粉很好吃,橙汁也不赖,吃完还是厨师负责收拾。
“估计明天就能找到新地方,顺利的话就马上搬过去了。”
“好,钥匙你下个周末还我也行。”
吃饱了午饭,也不用洗碗,睡个午觉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正事。
“哎,”霍绯箴还是站在敞开的房门外,“今晚来驻唱吗?”
摩尔想了想,整个周末都只有加班也太惨了,就说:来。
“那好。刚刚有客人问你今晚来不来,他想带朋友来听你唱歌。”
歌声被期待了,当然会觉得开心,连加班的疲惫也仿佛减少了。
晚上,当摩尔穿着贴身的鱼尾裙,叠着双腿坐在小舞台上唱歌时,卷发从一侧垂到肩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客人被她的歌声吸引,暂停了谈话,也有客人低头握了酒杯,静静地想着什么。下午打听她的客人带了三个朋友来捧场,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对她很是惊艳。
霍绯箴却想起她中午回到家的样子:朴素的街道办事员,不施粉黛,无甚特色浅黄色的制服……哦,然后,解开扣子,松开浅蓝色的内衣,换上米色的背心……总之,与眼前完全不一样。
只有一点是始终一贯的:那一些滞留在眼角的,对世界的厌倦感。
“小松小松,我渴了。”笑得阳光、干净。
片刻,霍绯箴给她做了一杯桃子口味的苏打特调。粉色的透明苏打水冒着剔透的气泡,像春天又像夏天。
“好喝!”白予绛很满意,“可是哦,为什么每次都只给我软饮?我下个月就23岁了。”
“上周是谁非要喝马天尼,结果脸都皱起来了?”
“唔……我确实不习惯那味道嘛。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看,人和酒是有相性的,同样的酒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而同样的人口味也会随时间慢慢变化。
特调被拿下去又端了上来,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又满上了。
白予绛马上喝了一口:“哇!更好喝了!加了什么?”
“白朗姆,变成桃子莫吉托了。”
“谢谢小松!”
“是我疏忽了,猜错了你的口味。”
鸡尾酒就像人一样,不同的基酒不同的材料混合起来千变万化,没有两个人两杯酒是完全相同的。身为吧台调酒师,霍绯箴总是暗自在寻找饮品与眼前的客人之间的关联,并且乐此不疲。
知道了她喜欢拿酒来比喻人,白予绛便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觉我像什么酒?”
“苏打水。”
听了答案白予绛不满意地啊了一声:“连酒都算不上哦!”
“苏打水很清爽。没有酒精,却能把酒变得更爽口也更剧烈。单喝的话……”
霍绯箴小小卖了个关子,把易拉罐里余下的一口苏打水倒进小杯子里。
“单喝的话,清淡却非常有想象空间。”
吧台边的另一个客人听了,噗地笑了一声:“小松,你很会说好听话逗人开心嘛。”
“哪里哪里,实话实说而已。”
星期天的晚上客人会散得早一点,今天过了十二点就已经没有客人了,店员们自然也可以早点下班。
摩尔倒是还没走,她一个午觉睡到了晚上,霍绯箴出门时也没吵醒她。睡太久了现在一点都不困。
“很晚了哦,不先回去吗?”霍绯箴问。
“总觉得这个周末好短,一眨眼就没了。”
“哈哈,你睡醒都天黑了吧?”
“反正不困,明天补休半天,可以晚点。”
“那你再等等我,待会一起回去。”
没说不好,霍绯箴便低头认真擦着吧台。
每天下班前务必把工作台收拾得干净整洁,这是被师父严格养成的工作习惯。而她也是这样严格要求她带出来的每一个学徒。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雨了,沙沙的雨落在静静的夜色里。摩尔把门推开一半抬头看路灯下照出的雨线,密密斜织着。
“有伞吗?”
“有,客人落在这里的。”
可等她们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伞框里空空如也。伞这东西,平常堆积好几把,下雨时却一把都找不着。
“刚刚就开始下了,可能都被他们拿走了吧。”
“那我们怎样?跑出去路口打车?”
“雨不小哦。”
霍绯箴也探头看了看天,暗沉的夜空没有发红:“应该等等会变小,正好我还想清一下制冰机。”
“也好。等等看吧。”
清完制冰机,雨还没变小,倒是余下一堆清出来的冰块。
“反正没事,喝一杯?”霍绯箴倒出两杯威士忌,摩尔一杯,自己一杯,“不过毕竟是店里的酒,不能喝贵的。”
“没所谓,我不挑。”摩尔拿起矮杯抿了一口,里头加了一截迷迭香,也不赖。
打烊了的店照明关了一半,两个人隔着一个吧台,喝着最便宜的威士忌。一片宁静之中,能清楚地听到外头雨落下的沙响。
霍绯箴一手撑在台边,一手拿着矮杯,静静看着她经营了四年的店面。过了好一阵半似在自语:“像这样打烊时,一个人在店里待一阵,是我很喜欢的时候。”
“哦?那我岂不是打扰了你的独处时光?”
“不会啦。”她笑道,“偶尔有人陪也不错。”
过于安静了,霍绯箴点开了音乐,把音量调小,缓缓地,音箱流淌出沉吟般的钢琴乐声,如思绪万千。
摩尔放下酒杯,杯里冰块动了一下:
“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不知道。听起来好……”后面的形容词归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正打算看看曲名,摩尔就说了: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原来是大师作品。”
霍绯箴不是对古典音乐音乐有多了解的人,她当然不知道《月光奏鸣曲》除了沉鸣低诉的第一乐章,还有轻快的第二乐章,以及悲愤沸腾的第三乐章。截然不同的三个乐章,矛盾却统一。
5分16秒长的曲子,听完一遍,霍绯箴又点了重播。
又再听了一遍,摩尔才说:“你刚刚说,听起来好什么?”
“好……”这回想到形容了,“好像沉到了湖底。”
“嗯……你听懂了。”摩尔捏着杯子听着音乐,“我也觉得跟月光没什么关系,据说一开始这曲子没有名字,是后来别人给起的。”
再仔细听——即使有月光,也是阴冷的,苍白的银色,孤独照着那幽暗的冻湖,湖底永恒封藏着绝望的情'欲。
当然,这种话最好别说出来,各人自有各自的体会,就像对马天尼的印象一样。
“你喜欢这曲子?”霍绯箴问。
“嗯。”
摩尔还是叠着腿,手背支着腮帮,又说:“你知道这曲子总共有三个乐章吗?这只是第一乐章。”
“不知道呢,我找来听听。”
摩尔阻止她:
“别,现在只要第一乐章就好。”
也好,下雨天也适合单曲循环。杯子里的冰块化了一点,又稍稍歪了一下。
等半杯威士忌喝完,雨也变小了。
一句“我们回去吧”说出来时,特别是在这样的雨夜里,却像忽而生了一丝暖意。
城市里的人嘛,都很习惯寂寞的,反衬得暖意更稀罕一点。
下雨的晚上并不好打车,多花了点时间才回到。细雨打湿了头顶和肩膀,透着潮气。
过去几天,两人同住一屋但基本没碰过面,对方就像不存在似的。此时回到家,门一关,放钥匙,两人在玄关依次拿鞋换鞋。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瞬间,对方却忽然有了真实的存在感。
也许跟对方是谁没有关系,总之狭小的玄关多了一个人在呼吸。叫人想起一些许久未有的温馨感,也放大了寂寞。
再上一回有人这样一起到家换鞋——摩尔想,已经是刚结婚那会儿了吧?在那之后,鸡飞狗跳,离婚……然后就一直一个人。
不过是一瞬间的小多愁善感而已,一晃而过。换了拖鞋,各自回房间。独居惯了的人依然没有关房门的习惯。
蓦地,霍绯箴站在门外问:“浴室你先还是我先?”
摩尔正边想事情边换衣服,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小小吓了一跳。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在门外人直白的视线下,从容把才套进肩膀的背心拉下来扯平:“下次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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