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绯箴信服地笑了笑,晃晃拇指指向对面咖啡馆还在交谈的那两人:“那位知道你这么可怕么?”
“她喜欢的是我,好的坏的都是我。”自信满满。
这场谈话,看来可以结束了。霍绯箴看向摩尔那边,那边的谈话似乎也快到尾声。她当然能读出摩尔说了什么,摩尔在提醒司一冉小心,虽然她不知道是谁,但确实有人想拆散她们。
——她连司一冉都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
“噢,还有一件事我猜你没发现。”古芝蓝又说,“你发给维娜姐的作为最重要‘证据’的文档,是被人替换过的。”
确实没发现!开头的工作日志部分是没动过的,但后面的夹杂的回忆录部分全被换掉了!
等霍绯箴核查了文档,古芝蓝才说:“所以,你猜洪晓晓到底是什么人?”
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对了人。
文档被动手脚,霍绯箴首先猜测跟摩尔有关不奇怪,但古芝蓝也能联想到可就不简单。
“她是给你做事的?”
“不是,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哦,除了曾是同学。”
霍绯箴马上觉得刚刚自己说溜嘴了,但她脸上没表现出来:“嗯?那意思是……?”
“看来还真和她有点关系,原本我也就猜猜,毕竟你们住一起。”
也就是说,古芝蓝只是凭猜测,但霍绯箴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能有什么关系,分租而已。”
古芝蓝笑了往后靠上椅背,俨然是老板的姿态:
“员工的私生活我不干涉,除非对工作有严重影响。你想不想牵扯洪晓晓都没问题,这些你自己判断。但是呢……”
古芝蓝看向对面咖啡馆,那边两人已经结束谈话,现在只剩司一冉还独自坐在那儿。
“……据我所知,洪晓晓随时能把你送进拘留所。可不知为什么,你至今仍好好地坐在这里,还能跟踪她。”
好吧,问题真的摊开来了,霍绯箴想回避这个问题,但现在该正视了。
其实问题揭开了也没多复杂。
一个是贴着白色道走灰道的人, 一个是贴着黑色道走灰道的人。看起来都是灰道,但绝不是同一条道。一丁点预谋,加上零零散散的巧合、偶然, 把不同道的两个人打了个凌乱的活结。
凌晨三点,刚好过了24小时。霍绯箴停下细碎的亲吻、沉缓的摩挲, 松开怀抱从床上起来, 离开泛着暖意的人, 一件一件衣服穿好。
跟她来时一样,只背了个双肩包,包里放着一些随身物品和那个装着调酒器具的木盒子。
“我走啦。”她说, 语调尽量显得轻快。
走到大门回头,看到摩尔也起来了, 身上披着睡袍, 站在房门边上不说话。
于是她又折返几步,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有空再来看你。”
有空再来——这种谎言听着真讨厌。
只听到门开了,又砰地关上,接下来便再无声响。
摩尔坐到沙发上, 蜷起双腿, 把脸埋进肘窝里,她讨厌这种宣告人走房空的关门声。
曾经自以为是, 以为能控制好距离的, 但终于还是彻底陷进一段感情里了, 这次要怎么收场?
不同道的人迟早会互相伤害——除非她把工作辞了,或者霍绯箴放弃她那“副业”。
为了另一个人辞掉工作重新开始?彻底改变生活方式?多少岁的人了, 当然不会做傻事。这种爱情童话只有小年轻才会心存幻想。过日子双方都不能太委屈, 不然今日的妥协就是日后心里的刺。
所以,各走各道。
这个周末, 摩尔没来驻唱。再下个周末,也没来。再再下个周末,当然也不会来。
白予绛问,为什么摩尔姐突然就不来了?我问她也不说原因,只说有点事。
霍绯箴就说,她也不清楚,可能是单位不让兼职了吧。
“可是啊。”白予绛又说,“我前天给她打电话,发现变成空号了。然后我发消息问她是不是换号码了。已经三天了,都没回我,去住的地方找也没人在。”
霍绯箴搪塞了些苍白的理由让白予绛别担心。而她自己知道,摩尔已经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凌晨打烊之后,霍绯箴又去了趟新店,开了灯,独自看那墙上的壁画。
那是一个层层叠叠的森林,诡秘绮丽,密林尽头是一个静谧的湖面,月光低垂,湖面泛起冷峻的光芒。
如果转化成音乐的话,那必定是《月光奏鸣曲》了吧。对,就是那第一乐章。
刚开张的时候,这幅画还引起了一些热度,有个什么艺术评论家盛赞了它的艺术价值。突然冒出来的,写了篇文章,火了两三天,然后热度褪去归于沉寂,就跟大部分的热度一样短暂。霍绯箴多事查过,那个评论家的简介里说曾师从一个姓洪的导师,指不定是摩尔的爸爸。
话说回来,如果你走近细看,就像霍绯箴那样走近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副画里藏了很多细密的花纹。摩尔作画偏爱添加各种细密重复的暗纹,近看方能看出,离远了却又能连成一片。
而这幅画的暗纹很单一,全都由一个“H”形的元素组合而成。
霍绯箴总觉得那其实就是字母“H”,“洪晓晓”的首字母就是“H”。当然有时她也会自我满足地想歪一点,“霍”字的首字母也是“H”。
——这副画是她送给她的礼物。
静默中大概待了几十分钟,反正不知道是多久,关灯锁门,回去她住的出租屋。
过了两天,大松问:“你跟摩尔怎么了?”
“为什么是跟我有关?”
“她从我们三个人的群里退了出去。”
“你问她不就好了。”
“她没回我。”
霍绯箴沉默了一瞬才说:“跟其他女人一样的原因。”
“哦。”大松应道,“我还以为她会不一样……若知道你不珍惜,我应该早点下定决心追求她。”
“不行。”
“我知道以前是不行,以后……”
“也不行。”
果然还是不一样。
店里又要请驻唱了,招聘的信息放了出去,暂时还没招到新的。
“那个长卷发唱中低音的歌手呢?好久没见她。”又有熟客问。
“她不来了。”
“诶?好可惜,她唱得挺好。”
连客人都有点记挂她。
除了生活里少了一个人,其他一切都渐入正轨。
虽说加入了古诚的公关部,但一切普通的公关活动都不需要霍绯箴参与。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掀翻原本的委托人。这没什么难的,倒戈相向本来就比较有利。
待第一个任务完成得差不多,霍绯箴说想趁还没什么新任务放个假出去走走。新老板古小姐很爽快就批了,反正只要能完成工作,人在哪里她才不管。
于是霍绯箴上了一艘游船,尝试一下十八岁时曾向往过的海上生活——虽然形式有点不同。
她不在时,新店有大松照看,酡晓的吧台由阿斌主理,都没什么大问题。阿斌刚当了爸爸,正在兴头上,白天照顾女儿晚上上班。还说一定要让女儿有个上进的爸爸,休息时间竟然埋头看书学习!大松偷瞄过,不是编程就是育儿书。
旅行而已,又不会与世隔绝,大家的近况霍绯箴都知道——除了摩尔。
她们依然谁都没有联系对方。
这趟旅行有五十天之久,约莫有四十天都待在船上。旅途愉快,但没有想象中愉快。怎么样也找不回十八岁时在海边打工的那种愉快。
怎么可能找得回呢?霍绯箴自嘲,年龄都翻了一倍。
一路上也有遇到有趣的人,男女老少,有独自出门也有一大家子,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旅途中结伴几天,谈天说地,到了下一个港口行程不同,就分道扬镳。
人来人往皆过客。
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她知道缺什么。
她不过是在想念摩尔,没什么特殊理由,就是会想念。吃饭时想起她,喝酒时想起她,看到太阳升起时想起她,到晚上睡觉前还会再想一遍。
甚至有时很低级的,摊开掌心,就直白地想念那些柔软的触感。
以前不会这样的,现在也没人栓住她,是她自己把心变得沉甸甸。
过了五十天,霍绯箴忽然觉得厌倦了,厌倦飘在海上的生活,想回到熟悉的城市里。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已经习惯了规律、习惯了稳定。才在外头飘了个把月而已,就强烈地想回去。
于是返程,坐飞机。
回来时春天都过去了,夏天已然来临。
她的思念堆满了,想回来见人,但人没在等她。
她去街道办,就在周一的下午,两点多。那是她头一次去街道办,当然不会有人认得她。
“洪晓晓已经调职不在这里啦,找她什么事?”
“哦,没事,我自己联络她。谢谢。”
其要打听摩尔的新电话号码并不难,她早就查到了。
只是现在,对着那个号码却无论如何摁不下去。切换到社交软件,她甚至不知道摩尔有没有把她拉黑,她们上一次的对话停留在摩尔退她押金,已收取,除此之外一个字都没讲。
输入光标闪了好一阵子,打了个“你”字删掉,打了个“我”字又删掉,最后“hello”没打完也删掉了。
手机收回兜里,回过神来,已经又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那个住了大半年的地方。
她掏出钥匙试了试,门竟然开了,锁没有换。
屋里一切如昨,只是家具都落了薄灰。画架放在客厅一角,掀开罩布,还是那副肖像画,依然是未完成的状态,也许摩尔不再打算画完它了吧。
她坐到在沙发上,手臂张开搭着靠背,仰头凝视墙上那幅红黑色调的山岩与海。
足足看了有半小时,她突然起身,找出抹布拖把,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遍!
卖力的大扫除进行了两个小时,她站在窗明几净的客厅中央,满意地把抹布高高抛起,空中转了两个圈再接住,丢进垃圾桶。
冰箱门上还贴着那几张手画的借书卡,两人的名字并排其上。拉开冰箱,还通着电,里头空空如也,只孤零零地冰着五罐啤酒。
取出一罐,坐在沙发上默默喝完了,一直坐到晚上六点,才收拾垃圾锁门走人。
她明白了摩尔曾说过的那个意思:没有人会随时等着与你见面,除非她爱你。
转眼到了周六,凌晨打烊后,霍绯箴忽然不想回出租屋,而是走着熟悉的路回了熟悉的地方。
打开门,她觉得有一丝异样。
周一才打扫过,现在屋里有点不一样!不一样的是气味,多了颜料的味道。翻开肖像画的罩布,能看出背景改动了一些,画架底下搁着调色盘,画笔上的颜料还是湿的。
打开冰箱,原本只剩四罐的啤酒现在变成了六罐,摸摸新添的那两罐,还不冰。
她回来过!
——卧室,没有人;浴室,没有人;厨房,没有人;阳台,没有人。飞奔下楼去寻了一圈,还是没见到熟悉的人。
霍绯箴拿出手机,翻出电话号码……犹豫了一阵,却又不想打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打这电话,她想直接见到她人。言语是轻飘飘的,在再见面之前,她都不想通过其它方式联络。
于是,霍绯箴又搬回去了,既然锁没有换,为什么不搬回去呢?她就住在那里,等她再回来好了。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月两月,摩尔都没再出现——现在霍绯箴知道等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但对方没让她太难受。电费水费燃气费她一样都没交,不过全都没停过也没见过催缴通知。
所以,缴费的人默许她在这里。
工作方面其实和以前差不多,主业调酒、顾店,再加个副业。不过这个副业在内容上还是有变化的,毕竟古诚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企业。
古小姐当然不会白出工资,陆陆续续派过来的任务五花八门。大老板嘛,总有不少要走灰色地带的事。霍绯箴怀疑古芝蓝把所有这类活儿都丢给她了。不过也好,这正是她擅长的领域,也能让她没太多闲暇。
哦,还有受害人秘书小姐,至今没有原谅霍绯箴。不过好在也公私分明,大老板的秘书嘛,拎得清。
白予绛创作的词曲有了变化,不再是那些糖水情歌,表达里多了七情六欲,多了唏嘘,也多了豁达。不多,但青涩确实褪掉了。
店里又请了两个驻唱,一男一女的小年轻,那些狗血剧情也难免迅速上演。
据说那女生喜欢那男生,但那男生喜欢白予绛,而白予绛没看上他。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版本,是那男生喜欢那女生,那女生却喜欢白予绛,而白予绛不知道喜欢谁。
反正那三人总是在一起打打闹闹的,谁也抓不着实情。
第71章 命运与平衡
星期五小周末, 生意不错,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三个年轻的驻唱都在,唱着流行的情歌。有客人结账离开, 又有新的客人来。
门铃叮当作响,进来一个大卷发的女人, 轻车熟路走到吧台前。
霍绯箴抬眼说欢迎光临, 指间夹着吧勺, 下意识就翻了两个花里胡哨的圈。
“喝点什么?”
“马天尼。”
小舞台上新来的男生正在唱歌,白予绛在给他伴奏。可她伴奏得并不是那么专心,眼睛一直往吧台这边瞥。这一曲唱完了, 她就撇下伙伴往吧台这边小跑而来。
“摩尔姐!”双手撑在吧台边上才停住冲过来的势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摩尔侧头对她笑, “路过附近过来看看你们。”
“路过啊……”
新来的驻唱女生问这是谁, 白予绛便热情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摩尔姐……巴拉巴拉。
想念了大半年的人,毫无预警地忽然出现,霍绯箴一时间有点恍惚。
摩尔还在与白予绛她们说着话, 脸上带着微笑。在这些谈话的间隙却会与她目光相接, 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你们还在工作时间,别在这里偷懒。”身为店长, 霍绯箴提醒她们。
“摩尔姐来看我们你不开心吗?这么凶。”白予绛小声嘀咕。
“还有30分钟才到你休息。”霍绯箴不笑的时候就是很凶。
倒是摩尔出声说:“予绛, 让我听听你的新作品?我今晚不赶时间, 等你们下班再喝一杯。”
吧台前又清静了,摩尔一边胳膊支在桌子上, 正眼瞧着霍绯箴, 嘴角还是带着浅笑:“嫌她们妨碍你了?”
霍绯箴缓缓舒了半口气:“可不是么。”
语调平和,与以往没有什么两样, 说出来皆是普通。
调好两杯客人点的酒,交给外场送出去。霍绯箴又问:
“真不赶时间?”
“不赶,周末休息。”
“还有在别的地方驻唱吗?“
“没有了,没唱了。”
“真可惜……不如……今晚唱一会儿?”霍绯箴抬抬下巴指小舞台那边,“我让他们提早下班。”
说得貌似大方,以前请摩尔唱歌可是要付费的。
不过摩尔只说:“不好吧?”
“年轻的情歌听多了有点……嗯,受不了。”霍绯箴坠了坠嘴角,“可能年纪大了。”
“得了吧。何不直说你想听我唱歌?”
“嗯,想。”应得肯定。
眼前人笑着挽了挽头发:
“想听什么?”
想了想,报出一个歌名——《Destiny Love》
“哪首?”摩尔问,“叫这名字的歌很多。”
“你歌单里写着‘暗杀指令’的那首,一半英语一半日语的。”
“我的歌单?”
那是家里的播放器,摩尔的账号一直没退出。独自在家时,霍绯箴就会打开她的收藏列表随机播放,反反复复都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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