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又好像有点不对劲。于是她含糊地把要点带过:“播放器登录着你的账号,我有在听。”故意不说是哪里的播放器。
对方没戳穿她,只问:“你听得懂日语?”
“英语部分还行,日语完全不懂。但有歌词翻译嘛。”
摩尔笑笑不说话,歌单里所有歌她都记得。
“能唱吗?”
“能是能。但总不能清唱,我找找谱子,看白予绛能不能伴奏。”
小舞台让出来,摩尔坐在其中,伴奏的白予绛在一边。
“爵士的感觉吗?”
“嗯,主旋律不变,其余你即兴。”
前奏响起,摩尔浓酽又温柔的嗓音唱出时,店里安静下来了,客人们都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
《Destiny Love》唱的是什么?
唱的是不同道的两人孤独却互相伤害,分道扬镳却又期待着与对方相见——此为命运。
“I've never been sweet for you. I've never shown my love for you.
You never know that you're so lonely. You never know I love you only...”
就像谁与谁诉说的话语。
一首歌不过五六分钟,短暂沉进一种浓郁的情绪里。客人们聆听过,鼓过掌,注意力便又回到各自的现实中来。只有那沉浸得深的人——那唱的人和想听的人,还暗自深陷在里头。
白予绛坐在琴前愣着,不知什么时候脸上挂了泪。新来的女生看到了,知道她也卷进歌曲的情绪里出不来,便跑过去抱她肩膀。
刚刚的即兴伴奏,确实精彩!
摩尔回到座位坐下,便有客人过来跟她搭话,毕竟真的唱得太打动人了。
她把半杯马天尼一饮而尽,对霍绯箴说:“再来一杯。”
新一杯做好了递上来,霍绯箴示意她借耳朵说话。
倾身向前,对方也探身越过吧台,“我想你了”四个字略过耳畔轻得不能再轻。扶在桌边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旁人好奇,笑问在说什么神秘的悄悄话。摩尔坐正了,恢复泰然自若的模样,说:我和她的私事。
摩尔离开大半年又忽然出现,店里认识她的朋友们当然都来聊上两句。驻唱三人组下了班也不走,还兴致勃勃地跟摩尔聊起了音乐。
待到热闹散去,打了烊,都已经两点多了。
霍绯箴锁好门,转身就看到摩尔在夜色里等她。拎着小挎包垂在腿边,跟那时一样,可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今晚回家住?”
“嗯。”
“走吧,送你回去。”
“还装?你用的水电费谁缴的?”
“好吧,不装了,我们回去吧。”
笑笑并肩走,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却显得自在愉快,连步履都带点轻快。
摩尔在店里出现时,只拎了个小挎包并不见行李。那么,她是没带行李呢,还是已经先回过家了?
站在电梯里,霍绯箴琢磨一阵,决定不猜了,直接问:
“这次回来多久?”
“待个周末,星期天走。”
“这么短?”
“嗯。”
“哦……对了,你房间……明天再打扫行不?都这么晚了。”意思就很明显,家里不就两个房间。
摩尔斜了她一眼,说出的话却有点软:
“你刚刚说想我了。”
“嗯。”
电梯匀速运行,十九楼、二十楼……摩尔的语气又略带迟疑:
“可不可以……再说一遍有多想?”
“一个人时会想你,一群人时也会想你。时不时的……”
霍绯箴觉得“有多想”真的好难说!说满了怕对方觉得自己矫情,说少了又觉得太轻描淡写。
但她的领子很快被揪住了!摩尔的唇舌缠绕过来,堵住表达欠奉的话语,转换成更直接的行动。
电梯厢轻微抖了抖,已到达二十九楼。
霍绯箴摸索了钥匙,费了点劲才反手把门打开。拥吻是不会停的,退进屋里背后砰地撞上鞋柜的边角,听起来很痛,摩尔心疼她要想停下来查看,她也没让。已经太久没见面了,堆积了大半年的思念一旦打开一个小缺口,就能瞬间沸腾!
总之这个周末,哪都不去,就待家里!
早上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透进来,在灰色的被子上形成熟悉的栅栏状条纹。霍绯箴趴着动了动,伸手顺了顺摩尔额前的头发。
“这大半年你去哪了?”
“调职了。”
“还会调回来吗?”
“说不准,短期内没有这个安排。”
“哦……这样。”
“怎么?”摩尔故意问。
“呃,也没什么……为什么忽然调职了?”
“因为你。”摩尔叹口气,“没有永远不被揭穿的谎言……所以,最好真正不知情。”
以身份暴露为理由,申请调去远离这里的片区。只要撇清了工作上的纠葛,她又何须管她做什么主业副业?
“对了,你知道我换了老板么?”
“老詹没调走,真想知道还是能打听的。”
“那你打听了吗?”
“没有。”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明晃晃没说实话——反正心知肚明。
其实上面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了,霍绯箴早已不是值得关注的调查对象。但摩尔不想调回来,就算离家近也不想调回来,至少现在来说,这距离就很好。
霍绯箴看到摩尔的睫毛好像在光线里微微颤动,然后脚背就被不经意地踏了一下。她觉得,清心寡欲了大半年,区区一晚的缠绵远远不够看,探手摸到腰把人收索紧:
“你这次回来,是准备好再次了解我的新工作了?”
“不,别说。”摩尔伸手捂她嘴,“我不想知道。不要再把工作和生活混在一起了。”
“唔,好。”
霍绯箴最擅长拿捏说与不说之间的界限了。
当然,她也从这句话里确认了,自己已经不再是摩尔的工作,而是她的生活。
久违的的快乐过得特别快,转眼星期天过完,摩尔又要走了。
霍绯箴站在门口送她:“下次回来,做好吃的给你吃。”
“我又不缺那一两顿饭。”
“可是你缺与我吃的一两顿饭。”
过日子嘛,不过是一日三餐,下班消遣。
“下次什么时候还说不准呢。”
“没关系,我等你。”
其实,等待不一定难受——只要等的人可期。
然后,摩尔会不定期在某个周末回来,有时也不一定是周末。大多数时候霍绯箴会在家,当然偶尔也有不在家的时候。
碰面了,吃饭、睡觉、消遣,尽是些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内容,却是她们之间最重要的事。
白予绛对这种不定期无约定随机见面的模式有点费解:“摩尔姐,所以现在你和小松,算是恋人关系了吗?”
“算也行,不算也行。”
“我不明白,相爱的话为什么还不确认关系?”
“我们确认的啊。”
“确认什么?”更加一头雾水了。
“嗯……”摩尔很是想了一阵才归纳成一句话,“确认了,要给对方最平衡的爱。”
什么是平衡?
平衡是一种必须看着对方,又保持自己,彼此配合才能做到的事。
某个周末,霍绯箴和摩尔逛菜市场。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摩尔问:“你想要什么?”
霍绯箴拎起一条金鲳鱼,说:“我现在想要柴米油盐地过日子。”
“哦?不怕无聊了?”
“很奇怪,跟你的话居然不无聊。”侧头就能看到摩尔脸上浅浅的笑容,又问,“那你呢?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我要全心全意的喜爱,长久的陪伴。你能给吗?”
“老实说,不全部能。”
“那挺好的。很奇怪,跟你的话,我居然觉得这些不稀罕了。”
“这么说来,我们还挺合适的嘛。”
“还行。”
曾经,霍绯箴惧怕一成不变,她期待冒险、期待无法预估的明天。现在,工作依然很不常规很刺激,但她在工作之外找到了柴米油盐的乐趣。当生活有了稳定的核心,冒险才不会显得虚无。
曾经,摩尔想要稳稳定定生活,一切都是确定的才能给她安全感。现在,她却不需要这些了,当她找到了内在安全感的来源,才发现了不确定带来的乐趣。
那么,内在安全感从何而来?
摩尔说,那是命运通过霍绯箴给她的最珍贵礼物——“在她身边,我总能好好地爱自己。”
-END-
第72章 番外·俗气的约会
下午五点四十五, 摩尔下班了,比规定的下班时间还晚了十五分钟。毕竟今天领导没有准时下班,做下属的也不好太掐着点走。
当然咯, 在这里没有人叫她摩尔,大家都直呼她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真名:洪晓晓。
离开单位走到到路口, 拐了个弯, 她就发现有辆摩托车跟着她。很常见的车型, 车上的人戴着遮脸的头盔看不出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又拐了个弯,不往自己的住处去, 而是走向步行街方向。
这里不比市中心,步行街不是全天候的, 要到六点之后才不能通车, 眼下还是乱糟糟的。
从单位那边的路口走到这里都十几分钟了,那摩托车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眼看就到步行街路口了,她却没有走进去,反而又拐了个弯, 走上一段不长不短的青石楼梯。
毕竟车上不了楼梯。
楼梯是依着一个小土坡修的, 上面有一个小天主教堂。她去过,晚上教堂前的小广场总有年轻人在那儿摆地摊。
这楼梯上到一半, 她又没再继续往上走, 原路折返, 穿进附近的一条小巷子——巷子狭小无人,另一端还被一扇私自加装的铁栅栏门拦住。这算是违建, 明天就叫城管的人过来处理。
然而眼下, 巷子的唯一入口已经被那辆尾随的摩托车堵住了。
摩托车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连头盔都是黑色的。见她无路可走, 就停到她跟前摘下头盔:“晓晓。”
长得这样既凶又有点好看的女人可不多见,也就只有霍绯箴了。
摩尔抱着双臂打量她和她的车。
“你这跟踪也太显眼了。”
“然而我没有傻乎乎绕到楼梯顶上堵你。”
“得了吧。”
霍绯箴偏头看看她身后那扇铁栅栏门。
“你该不会还打算翻过去?”
“正有此意。”
摩尔借着一步助跑就要攀上栅栏,霍绯箴跳下车,抢前两步追过去,一手就把她拉了下来!
落地时还顺带把人翻了个身面向自己,断然没给她任何空隙。摩尔背后撞到栅栏上,铁质的栅栏发出哗啦的声响。霍绯箴毫不客气贴过来牢牢制住她,没很用力,但却也借机把人抱了个结实。
挣扎无效,反而贴得更紧了。
再仔细看,两人脸上都带点笑意,看着像在动手,实际上恐怕是在玩呢。
摩尔意思意思挣扎过,然后就放松了身体任她抱。反正近战游戏她从来没赢过,除非霍绯箴故意放水。
“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呀。”
“突然就想我?”
“什么突然,你都快两个月没回家了。”
“等不了?”
“等不了。这时节楼下的流浪猫都在叫个不停。”
背靠栅栏的人挣出一条手臂扯对方后领:“哎,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想到你的话不太能。”
说着就要亲过来。
摩尔抽手挡她:“停停停,万一被同事碰见……”
霍绯箴才不管,不由分说就吻下来。
七拐八拐把她引到这种无人小巷,不正是为了不被熟人碰见么?
摩尔放弃抵抗,闭上眼抱上对方脖子。这个人的吻技好得很,令她心脏突突地跳着,渐渐觉得自己都快融化了。
这长长一吻停下来时,摩尔喘着气问:“你今晚走不走?”
“当然不走。去哪?”
“酒店。”
“你住的地方我不能去哦?”
“不方便,有合租的室友。”
“像我这样的室友?”
“哪能!单位租的房子……”
“室友是?”其实霍绯箴早就打探过了,可她还故意问罢了。
“两个其他单位的人。”
“有什么关系,成年人偶尔带个朋友回去很正常的呀。”
摩尔瞥了她一眼却把头低下了:“隔音不好……我也希望能尽兴点好吗?”
“什么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明明就已经听得很清楚!
“再给你一个选择!现在把我载回家,明早准时回来上班。”
“来都来了,把时间折腾在路上不划算。”霍绯箴手沿着对方手臂滑下来,停到末端捉住她指尖,“好歹也是第一次来找你,先去吃个饭。订好座了。”
霍绯箴是很懂怎么跟女人约会的,投其所好,各种老派的手法用起来一点都不嫌旧。
提早来到接人,事先在氛围很好的高级餐厅订好座,吩咐店家在桌上摆好素雅的花束,连相应的小卡片都有。
“怎么来这套了,看着就像居心不良。”摩尔看了小卡片上的手写的句子,微笑着把卡片拿在手里。还好她坚持要回去住处换下那身穿了一天的工作服,不然现在该和这环境格格不入了。
“别看老土,前奏做露骨点成功率很高的。”
“惯用手段哦?”
“别的女人享受过的事,对你总该加倍,对不?”
服务员开始按预订好的顺序上菜。
摩尔拿起刀叉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你该不会连酒店都预订好了吧?”
霍绯箴挑眉微笑表示没错。
“俗气。”摩尔两指夹着对折的小卡片,“你也常给别的女人写这种奇怪的小卡片?”
卡片上只写了五个字“我想和你做____”,后面还划了一条下划线,变成一道未完的填空题。
“不会,你才有的。”霍绯箴拿出笔来,摊开手问她要卡片。
你猜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哦,霍绯箴表示这种事无需撒谎。
“现在我左手和右手各有一个字,”霍绯箴说,“二选一,选一个填上?”
“都要。”摩尔总是这样选。
“贪心。”
接过卡片在填空处写上字,又递回来。
摩尔翻开看,横线处只写了一个字:“爱!”
感叹号也算一个字符……
这家伙!总是能把这种事说得如此露骨!一点都不打算委婉!
然而呢……
“成交。”摩尔合上卡片放进包里,碰巧她就是爱吃这一套。对方费心安排的约会,多俗气她都喜欢。
霍绯箴写了露骨的话,却一点都不着急,悠哉地与眼前人享受这顿价格不菲的晚餐。
她是真的想她了,不然也不会忽然之间穿过大半个城市跑过来,还在她单位外头蹲守了将近两个小时。当然,摩尔并没有把任何地址告诉她,可是嘛,总有办法查到的。
“最近在忙什么?”摩尔问。
“可多事,老板丢了很多工作过来,有公事也有私事,我都快变成万能事务所了。噢,还有,老板的秘书依然各种不配合,老是对我爱搭不理的。”
“正常,我要是秘书小姐的话能恨你好几年。”
“道过歉了呀。”
欺骗人家感情这种事情,又怎么是道个歉就能过去的。再说,估计也是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摩尔叹口气:“找天我跟你一块去,再诚恳陪个罪吧。同事关系还是得搞好点。”
“哎?为什么?你又没有错。”
“你错了呀!”
那就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的意思,霍绯箴听了高兴,管它是什么事呢,连声说好就对了。
“老板还有私事让你处理?”
“嗯。说外面的人信不过,秘书小姐又忙不过来。”显然霍绯箴不打算细说。摩尔熟知她的习惯,不主动细说的一般就不过问。
“果然是极尽压榨的资本家。”
“昨天她还让我教她摩托车甩尾。”
“她干嘛要学这个?”
“谁知道哦,反正这么简单的她就是学不会。”
“你让她换辆轻点的车。”
“你会哦?”
“一点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霍绯箴笑笑切下一小块牛排,继续刚刚的话题,“试过了,她连自行车都不太会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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