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会量力而行。”
“那些士兵往花斑虎那边去了。”墨玉指着瞭望台说道。
李玄度把卜骨握在手里,沉声道:“走,入塔。”
骷髅塔鬼气重,塔外设有阵法,因此不需士兵就近守卫,否则长年累月接触鬼气,士兵也会受到影响。
瞭望台的士兵被引开后,李玄度在离塔不远的地方摆了几只卜骨,点燃符咒,符纸瞬间化为飞灰。李玄度摊开掌心,灰烬无风自动。
“鬼族倒也有点东西,将五行八卦逆向施为建成阵法,若照寻常法子破解,必定误中机关。”
他缓缓抬步慢行,三人跟在他身后,不消片刻便囫囵个的走出了石阵。
墨玉瞠目结合。当初靠牵机绳闯石阵,饶是他身手敏捷,身上也挂了伤。这石阵暗藏机关,一旦触发便有无数利箭射出。就在刚刚他还提着一颗心呢!
“这石阵在先生面前仿佛是个摆设。”墨玉乐道。
李玄度道:“五行八卦之法并不算难,只要找到生门死门即可。”说着,他抬手推开古朴沉重的门,一阵透骨阴风骤然刮过,带起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啸声。
墨玉笑容一敛,将袖箭挡在身前:“世宁侄女要小心。”
四人前脚踏入塔内,门便自动关上。塔内入目漆黑一片,只有角落里若隐若现闪着微弱的烛光。
“这塔里的景象和我上次来所见似乎不大一样。”墨玉说:“上次我入塔,入目便是散不开的浓黑雾团,还带着幽蓝鬼火,四处望不到边际,好像掉进深渊里。这回倒是依稀可以瞧见石壁的砖石了。”
墨世宁捏着手里的符咒:“难道是因为李爷爷的符?”
李玄度小心的四处看了一圈,适应塔内的光线后,塔里的事物倒能看得清楚。一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几根一人环抱粗的石柱支撑着。石柱上刻有浮雕,有的是吊死的人,有的是被斩首的人,还有被拔了舌的,被斩断四肢的……
“石柱上所刻都是被施刑的人。”赵珩说到。
李玄度点了点头:“这样的人死后怨气重。墨爷上次说在这里看到黑团和鬼火,其实是怨气所衍生的鬼气。这些鬼气没什么手段,就像看门的狗一样。”
墨玉啐了一口:“合着上次我连人家家门都没进去,就被看门狗给轰出来了。”
李玄度笑道:“不过这里的鬼气虽没什么本事,但若寻常人多留些时候也会被鬼气上身,就算墨爷阳气重,也少不得要走一阵子霉运了,这东西晦气。”
“那边有台阶。”赵珩抬剑指了指。
鬼气对赵珩并没有什么影响,他甚至感觉这些鬼气在绕开自己,灭魂剑所指之处,鬼气也仓惶退散。
他一手拉着李玄度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跟着我走,这些鬼气不敢近我的身。”
李玄度知道赵珩阴气的厉害,因此初入塔中他并不担心赵珩,只是嘱咐道:“切莫掉以轻心。”
“也不知塔里燃的是什么烛,阴风阵阵竟也烧的这么旺。”墨世宁不经意问了一句。
“唔。”李玄度上楼梯时随手指了指手边石壁的烛台,道:“燃的尸油。”
墨玉当场面如菜色,想到上次……
“小叔你没事儿吧?”墨世宁忙问道。
墨玉绿着脸摆摆手。
这段楼梯又窄又陡,接连转了两道弯方才依稀看到二层的影子。
赵珩刚迈上最后一截台阶,忽听“咔擦”一声,他当下将李玄度护在身后:“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疾风直冲面门而来,赵珩挥剑格挡,一声哀嚎拖着尾音响彻塔内,叫声尖锐凄惨,叫的人头皮发麻。
“捂住耳朵!”李玄度大吼一声。
鬼叫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乱。但细听之下,凌乱之中藏着韵律。他心中有数,大概知道这层是什么东西了。
李玄度掏出腰间短笛,刚要搭在嘴边,想到什么似的,把短笛递到赵珩眼前,道:“来,给为师吹一曲小寡妇哭坟。”
赵珩:……
他下意识要拒绝,不过李玄度当即捧着心脏道:“身体不舒服。”
赵珩:……
他接过烫手山芋一般的短笛,看了眼捂着耳朵的墨家叔侄俩,把心一横,当即吹奏一曲。带着怒气的调子干巴巴的,但对这些鬼叫声来说无疑杀伤力巨大。
一曲奏毕,鬼叫声已偃旗息鼓。
墨家叔侄俩放开耳朵,一时竟有些恍惚。
呆愣许久,墨玉冲赵珩竖起大拇指:“赵公子这一曲小寡妇哭坟当真厉害,墨玉佩服!”
赵珩脸色几不可察的扭曲了一下,愤愤的将短笛塞给李玄度。李玄度抿嘴一乐,知道这孩子脸皮薄呢。
“你适才吹的不错。”
“少说好听的话,我自个吹的曲子自个知道。”赵珩哼了一声,转身开始在二层四处打量起来。
塔内二层摆了许多陶罐,高低错落有致。李玄度看了看,心说果然如此。他对众人说:“这是声阵。”
“声阵?”墨世宁道:“刚才此起彼伏的鬼叫声就是这些陶罐发出的?”
“没错。”李玄度道:“鬼族人把残魄收集起来豢养在陶罐中,这些残魄无主无识,会把陶罐当成自己的魂体。一旦察觉有东西攻击魂体,它们就会发出叫声。在二层最后一节台阶上设有机关,阿珩适才就是触发了机关,这机关连通陶罐底部,底部的撞击会让陶罐产生共鸣,从而惊醒里面的残魄。”
他指着高低不同的陶罐道:“陶罐的摆放也很有讲究,高处声音空旷,低处则声音瓮沉。不同的音调排列起来就会形成某种特殊的曲调,而这曲调会使人神智不清,发狂而亡。对付声阵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同样的声音压制,打乱陶罐内声音的次序,它们乱了阵脚,声音便构不成威胁了。”
“声音无形,而墨家机关术虽玄妙,到底还是有形之物。这些摸不着边际的东西,饶是最精巧的机关也很难对付。而鬼族却以有形之机括控制无形之魂魄。”墨世宁叹道:“果然天外有天,鬼族虽阴狠龌龊,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亦有厉害之处,只可惜这精巧心思用错了地方。”
李玄度烧了一张符咒,将灰烬丢在陶罐里,默默念叨了两句什么,只觉周围忽地刮过一阵阴风,之后便归于沉寂。
“先生超度了他们?”墨世宁感觉二层骤然多了几分清明之气,胸腔之中多了一丝喘息,不再像初进塔时那样压抑了。
李玄度点了点头:“都是些可怜人罢了,我如今没什么大本事,这种不费力的小事儿能做便做了,积些阴德。”
鬼气散去,塔内也亮了许多,拐角之处露出一角楼梯,李玄度瞧了眼,道:“我估摸此时天色已晚,后面或许还有更大的危机,今晚我们先在此处歇歇脚,保存体力吧。”
烛火如豆,一个少年端坐桌前,正叼着笔头一筹莫展。
“上次走津浦港虽商税多了些,但也不算过分。这才几年过去,津浦港竟又巧立诸多名目,盘剥这么重,就不怕惹急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少年恨的差点儿咬断了笔头。
“琰少爷。”小厮躬身答道:“津浦港是南北要扼,人家底气足呢,一旦津浦港关停,不知要饿死多少客商了。眼下虽盘剥的厉害,可到底还没绝人活路。但凡有一分利,那也得走不是,总比货砸在手里头要好。”
“韩伯城穷疯了吧!”赵琰把笔一扔,气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小厮就笑:“少爷何必跟这眼皮子浅的东西一般见识,反正少爷这次出来是为了找家人,跑商也不过挂个名目罢了,多少钱过路费咱出就是了。”
“那也不行!”赵琰横眉倒竖:“一船的船工吃喝拉撒,沿途的过路费,哪哪不得花钱,白氏就算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么糟践呀!再说我找家人也不知要找到几时,难道要白白花师父的钱?”
小厮挠挠头:“不如少爷亮牌子吧,白氏的生意遍布天下,不论到哪儿,只要见了白家的商船车队,多少都会给些薄面。”
赵琰冷哼一声:“就怕韩伯城那狗东西听了九江白氏的名头死皮赖脸黏上我们。”他摆摆手:“算了算了,也走了一路了,不如暂且在苏城歇歇脚。我们这趟只出了一只小型船,经管起来倒也方便。津浦港停船费那么死老贵的,你叫船工把船往上游靠一靠,在小沽口停几日。苏城是江南大城,繁华热闹,我们四处走走看看。我从我爹那儿打听到先生带着大家出门云游,也兴许能在苏城碰上呢。”
“正是正是,也许这是上天注定少爷能在苏城找着家人呢,少爷快别气了。”
赵琰抚了抚胸口,啐了一口:“该死的韩伯城,气的本少爷晚饭都少吃了两口。”
小厮憋着笑:“那小的再给少爷盛碗粥来?”
赵琰咂摸咂摸嘴:“想吃酒酿小圆子呢……”他从屏风上扯了外衫套在身上,点着下巴颏道:“走,咱们去街上瞧瞧。上次跟师姐来苏城跑商,行路匆忙,都不曾好好尝尝当地小吃呢。”
赵琮被芳唯压着,不许他去街上瞎晃悠。客栈里只有他们四个,也没人跟他切磋拳脚,整个人闲的蘑菇开花了。
他见方野从外打探消息回来,双眼直放光:“怎么样怎么样,有动静了么?”
姬元煦兜头拍了他脑袋一下:“轻声些,巴不得让外人知道我们身上有事儿是不。”
赵琮委屈的捂着后脑勺:“我这不是憋的么,再说韩伯城又不知道我们身份,我去街上闲逛又不会给他发现。我就是个小屁民,人家哪有功夫关注我呀~”
“万事小心为上。”姬元曜道:“左不过就这两日功夫了,待解决了苏城的事儿,想怎么逛都随你。”
赵琮把嘴一噘:“元曜师兄倒是会安慰人。”
姬元煦无奈摇头,目光落在方野身上,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方野拱手道:“韩伯城命白莲山守军撤入深山,冯公子的意思是围而不攻。只要切断白莲山和苏城的联络,山中两万大军则成了孤军,没有苏城方面的粮草供应,军心必乱。先生和大公子几人眼下已入骷髅塔,南屏山守军未有异动。不过韩伯城这几日频繁出入苏城官衙,城门守卫也接二连三换了几波,恐怕他已有所察觉。”
姬元煦搓了搓手指:“此事宜快,拖下去对我们没好处。”他眼眸一沉:“今夜行动,务必把韩伯城困死在韩府,保证苏城百姓之平安!”
九层骷髅塔,每上一层鬼气就越重。就连赵珩都能隐隐感觉到周身的压迫感。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李玄度,见他除面色苍白外,似乎并没有其他异状。
李玄度道:“不用担心我,我虽被抽了巫骨,但我自幼习巫术,身上流着的是巫族的血,这些鬼气对我影响不大。倒是你,似乎有些气息不稳。”
赵珩蹙眉点头,并没有隐瞒身体的不适:“只是有些胸闷烦躁,稍后我运功调息就会平息下来。不过墨家叔侄俩的情况似乎不好,恐不能再往上走了。”
眼下众人已在骷髅塔第七层,这一层是符阵,鬼气尤其重,即便李玄度已化解符阵,常人也无法忍受这里的鬼气。
墨家叔侄俩虽内力高深,但长时间受鬼气侵蚀,神识已受影响。
李玄度掏出腰间短笛盘膝而坐,赵珩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由蹙眉道:“你的身体受的住?”
“会有些吃力,不过若再不驱散鬼气,墨家叔侄俩的性命就要搭进去了。”李玄度拍了拍赵珩的手:“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上面还有两层塔,是骷髅塔最为紧要厉害之处,我必要与你同去的。”
赵珩反手抓住李玄度的手腕,手掌一转,掌心与李玄度的掌心相对。而后他闭目调息,将体内真气渡给了李玄度。
“别逞强。”赵珩低声嘱咐。
李玄度笑着点头。他抬手将短笛搭在唇边,悠扬曲调登时如潺潺流水,款款流动。被黑幕笼罩的、让人透不过气的七层骷髅塔仿佛在某处被打开了窗,柔和的春风扑面,裹挟着清冽干燥的味道,犹如日光朗照,生机勃勃。
常年不见天日的鬼气乍然见到一缕光明,疯狂的冲着光亮而去,在半空中凝成一团巨大的黑雾……
在安魂曲的驱使下,鬼气越聚越多,黑团也越来越大,李玄度被黑雾重重包围,早已不见半分影子。
赵珩紧紧抓着灭魂剑,双眸微阖,他能感受到李玄度细微的气息开始变得不平稳起来,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引渡亡魂的关键时刻,一旦被打破,李玄度必会被鬼气反噬。便是他身负巫族血液也免不了受到重创。
赵珩时刻关注着七层周围的异动,就在李玄度将要成功之时,忽地从头顶传来轻微的“嘶嘶”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什么东西来回摩擦的响动。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让本就神情紧绷的赵珩更加不舒服。
他双足微微分开,稳住下盘,眼皮往上一撩,余光瞥见棚顶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红色光点。光点来回移动,最终撞上赵珩深邃的眼眸。
对视足有一刻钟,红色光点似乎有些不耐烦。它“嘶嘶”吐着信子,只听一声巨响,棚顶被那东西撞了个缺口,一条巨蟒凭空落下。
赵珩心头一惊,足尖一点猛地向后退去,灭魂剑抵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他暗暗打量那条巨蟒,只见它赤红的蛇身上布满坚硬的金色鳞片,蛇身从上层探下一半,后面尚不知还有多长。
这是八层骷髅塔里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冲了下来……赵珩来不及细想,那巨蟒已吐着血红的信子向他攻去,蛇身涌动时带起令人作呕的腥臭气。赵珩眉头一皱,出剑格挡。
灭魂的阴气重,巨蟒被阴气迎头喷了一脸,张开血盆大口惨叫一声。疯狂的涌动蛇身,将后半段躯体滑了下来。赵珩心惊,这巨蟒将蛇尾盘起来尚有两人高,若被它缠上必定肝胆俱裂!
赤红巨蟒盯着赵珩,张着大嘴欲将其吞入腹中。赵珩跃身而起,瞅准时机在巨蟒身上挥剑猛砍,只听“咣当”一声,灭魂在蛇身上擦出一点火星,如同砍在一块坚硬的废铁上,毫无用处。
这一举动反倒激怒的巨蟒,它急速盘旋,蛇身如同拧麻绳一般直冲赵珩而去。赵珩就地打了个滚,仰躺在地上,目光落在巨蟒的腹部。腹部柔软,没有鳞片保护。但巨蟒似乎也知道这是薄弱之处,疯狂涌动身躯,让赵珩无法锁定目标。
那巨蟒虽身躯庞大,几乎占满了第七层,但它动作灵活。赵珩虽内力强大,出剑迅速,毕竟缺少实战经验,稍不留神便被巨蟒的尾巴扫了起来,直直的抡在石壁上,当下撞的口吐鲜血。
巨蟒傲娇的吐了吐信子,将豆大的赤红眼睛落在那团鬼气凝结成的黑雾上。黑雾里的鬼气似乎很害怕这巨蟒,原本被安魂曲平息下来的鬼气突然暴起,猛地狂叫着四散开。
曲声戛然而止。
“李玄度!”赵珩目眦欲裂。
鲜血顺着短笛滴落在李玄度雪白的衣服上,他猛咳一声,又喷出一口血来。
巨蟒居高临下的逼视李玄度,他能感觉头顶笼罩的巨大压力,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
“……这是酆山赤瑚蛇,浑身上下皆是剧毒,万不可被它咬伤。”李玄度虚虚说道:“蛇性阴,又被鬼族养在骷髅塔多年,以鬼气饲之,更加阴毒无比。想来是因我以安魂曲引渡亡魂之故,七层鬼气减弱,惊动了赤瑚蛇。”
他强撑着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卜骨,抖着手点燃符咒为引,将卜骨烧了。李玄度临行前用秽物泡制过卜骨,燃烧时气味更重。鬼族喜欢鼓捣阴邪的东西,除了锁魂之外,他们很擅长驯化虫蛇。李玄度早有防备,只是没想到鬼族的人能捉来赤瑚蛇。
卜骨烧起来,密闭的塔内让气味凝聚,赤瑚蛇被这味道刺激,呲着牙退回了八层。
赵珩一口气还没等松下去,就见李玄度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沪宁城的盗匪还没抓到?”韩伯城捏着茶盏冷声问长随。
长随躬身道:“沪宁城来的人日日都在街上打转,盗匪有没有抓到尚且不知,只是若任由他们这样下去,苏城的大小街巷势必要被他们摸个底儿掉。”
韩伯城眉头一蹙:“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长随寻思一瞬,道:“莫非是上头察觉咱们韩家有异动,特来试探?”
“大周的天子正乐得窝里斗呢,哪有那手段管着江南的闲事儿,只怕是江南氏族在背后搞的幺蛾子……”想到什么似的,韩伯城猛地把茶盏掼在桌子,茶水连着茶叶溅满了袖口,他咬牙道:“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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