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什么?”赵珩声音低沉,眸中带火。
李玄度小眼神隐晦的瞥了赵珩好几眼,心说这死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过转念一想,赵珩自幼阴气缠身,少与人亲近。孟氏待他虽亲厚,到底隔了一层。赵平都那莽汉整天只知打打杀杀,平日与赵珩又聚少离多,少不得疏忽些许。他这个当师父的就不得不操起爹妈的心。
这么想着,李玄度踱步走到柜子前,从自个的包袱里摸摸搜搜半天,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画册来,红着脸递给赵珩:“喏,拿去看吧。”
赵珩瞧他这东西藏的深,还当是什么宝贝,翻开一瞧,只见线条勾勒的男女赤身纠缠,当下气冲头顶,血液翻涌。他红着眼怒视李玄度,却见这人小嘴叭叭说着:“……按说你这个年纪,你爹早该给你张罗一门亲事了。奈何我们眼下漂泊不定,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虽说男人那档子事儿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但为师还是希望你不要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毕竟这事儿自己也不是不能解……”
李玄度话还没说完,赵珩就把画册摔在他脸上,啐了一口:“老色皮!”
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李玄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弯腰捡起画册吹了吹灰,委屈道:“我这都是为了谁!”
赵珩越想越气,但静下心来一琢磨,李玄度也并没有什么错,这让赵珩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口气一直梗到夜里,赵珩在房门口犹犹豫豫半天,想回房又不想面对李玄度那张脸。若不回去,反倒让李玄度以为自己当真憋不住,去,去做那种事儿了……
“门口那块砖快被你踩出火星子了,再不进来客栈伙计要找你赔钱了。”
李玄度的声音幽幽从房间里传出来,赵珩心一横,推门进去,没事儿人一样脱衣服上床睡觉,把乱七八糟的后脑勺留给李玄度。
这段日子赵珩正在进阶,炼化阴气带来的热量让他本就火烧火燎的心更加狂躁。偏李玄度好死不死的提了这茬,让赵珩夜里更加难挨。一夜宿灯流转,细碎的梦境揉在火光里……
第二天李玄度睡醒的时候,赵珩已经一身清爽从外面回来了,还贴心的给李玄度端了早食。
李玄度懒洋洋的起身,见赵珩身上的火气的都快溢出头皮了,不由开始担心起来,生怕给孩子憋坏了。
赵珩见他眼珠子飘忽不定,就知道他心里盘算什么呢,不由气道:“墨家的事儿还不够你操心的?!我的事儿你少管!”
李玄度大早上就被刺儿了两句,更觉委屈了,饭都少吃了两口。赵珩就着他的碗把剩下的粥一口闷了,端着盘子就走了。不大会儿功夫扭头回来,又给李玄度带了碗酒酿小圆子。
李玄度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乖徒儿!”
赵珩:“谁是你徒儿,我又没拜师!”
李玄度:……死小子!
别别扭扭过了十来天,墨世宁趁夜赶回了苏城,同来的还有一位青年。
“这是我夫君冯策,到时我与先生去骷髅塔,夫君负责调度墨家军封锁苏城。”
冯策冲李玄度拱手笑道:“常听世宁提及李爷爷,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李玄度笑着摆摆手:“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言了,你二位远道而来,暂且休整两日,待我大弟子那里安排妥当,我们便可从中取势。”
傅皇后的母族傅氏虽远离朝堂,但傅氏清贵门庭,弟子遍布,自有真心追随者。姬元煦原本不愿掺和墨氏之事,但此事牵动江南,牵扯大周安定,他不得不出手。只是此事必须做的隐秘,毕竟对大周来说此举无异谋反。一旦被父皇获悉,死的不仅是他,还有傅氏赵氏满门!
姬元曜倒是一身轻松,笑道:“不仅傅氏赵氏,我身后还有甄氏,这事儿若捅出去,大周朝廷就要血流成河了。就算我们不小心暴露了,我那惜命的外祖父也必定想法子把这事儿给摁下去。”
姬元煦点了点他额头:“你倒是会安慰人。”
“也不是安慰,只是这事儿我们既然做了,大哥就不要顾虑太多。我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我们身后有先生,有师弟师妹,还有一班正义之臣。只要我们做的是顺天而行的正义之事那便可以了。就像墨姑娘所言,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他扭头看着姬元煦,道:“有些话或许旁人不好开口,但我们是兄弟,想了想,还是得我来说。”
“元曜要说什么?”
姬元曜撂下马车帘子,隔绝了马车外不算喧嚣热闹的街道,低声说道:“大哥之所以常有犹疑,是因为大哥一直把自己当成大周的皇长子,把这天下当成是大周的天下。”
“难道不是么?你我同出姬氏,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姬元曜笑道:“但天下却早已不是大周的天下了。大哥想强盛大周这并没有错,但若局限于皇子的身份,做事就会受桎梏。可若跳出这个身份,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看天下时局,大哥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姬元煦眉头微皱,隐隐觉得连日来心底的不安好似找到了出口……
第63章
这两日苏城来了些许生面孔占据各处城门及港口。韩伯城从南屏山回来时察觉不对,使人去打听了一番。
“……听刘大人说是沪宁府库失窃,官府正大力缉拿盗匪,有人报盗匪潜逃至苏城,沪宁城守大人便遣人来苏城暗察,必要时会封锁城门。”
韩伯城眉头一皱。
苏城虽是江南大城,但江南的治所却在沪宁城。沪宁形势复杂,饶是韩伯城势大,他的手也暂且伸不到那里。眼下江南还是大周臣属,苏城亦属沪宁城守管辖,即便韩伯城心有不满,此时也不能表露出来。
不过他这两日心里不踏实,更觉此事来的蹊跷,便吩咐长随:“你去一趟白莲山,让守军往深山里挪一挪,万万不可被沪宁城的人察觉韩家私军。还有……”韩伯城目露杀机,沉声说道:“再派人去嘉南城,若墨氏再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南的春雨淅淅沥沥,雨势虽不大,却缠绵不绝。
赵琮托着下巴望天,连声叹气:“终日阴雨绵绵,阴风透骨,说好的江南风景无限好呢?再这么待下去,我头顶就要长蘑菇了。”
芳唯把书册卷起来敲了敲赵琮的脑袋:“闲着没事儿就去读书,我瞧你最近脑袋空空,早该填补填补了。”
赵琮哀嚎一声:“那我还是长蘑菇吧。”
墨玉听了就乐:“就是就是,书有什么好读的。”说着坐到一边拿起袖箭擦拭起来。
赵琮眼睛一亮,缠磨着墨玉把袖箭给他玩儿玩儿。这袖箭可是墨玉的宝贝,岂能轻易给他,忙说道:“阿策从族里带了武器回来,交给你先生了,你要瞧去找你先生去。”
“给先生了?!”赵琮抬屁股就跑,嘴里还不停絮叨:“有这好东西先生怎么也不知道……哎呦!”
赵琮闷头往外走,没留神路,一头撞进姬元曜怀里,痛的姬元曜一张俊脸登时扭曲起来,忍不住闷哼一声。
“阿琮!你急着投胎啊!”
赵琮捂着脑袋叫道:“你走路不看路啊元曜师兄!”
姬元曜捂着胸口幽怨说道:“是你没看路!算了不说这个,先生叫你和芳唯师姐过去呢。”
赵琮一下子就乐了:“我就说嘛,先生有好东西怎么能忘了我们呢。”
姬元煦的计划已经启动了,李玄度叫大家过来是要商讨一下去骷髅塔的事儿。
“阿珩、世宁还有墨爷和我,我们四个人去骷髅塔救人。元煦你带着几位师弟师妹留在客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外面的事儿会有冯策负责接应。元煦在城门和港口安排了沪宁城的人,方野留在苏城,负责联络各处。”
说到此处,李玄度顿了顿,声音也沉了下去,道:“如果事情发展超乎预料,苏城陷入危急,你们师兄弟几个务必立刻离开江南,沿途往秦阳一带去,我们在那里会合。”
“先生!阿琮要和先生一起去,骷髅塔危险,阿琮要保护先生!”
“骷髅塔危险,苏城也不见得安稳,你若去了骷髅塔,你姐姐谁来保护?”
“不是有元煦师兄么!”赵琮顺嘴一秃噜,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赵琮摇头晃脑左右看看:“我又说错话了?”
芳唯举着手里的袖箭道:“当然!我有世宁姐姐给的袖箭,才不用你们保护。”
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姬元煦心里竟隐隐有些酸涩。
赵琮那大嘴巴哪知道姬元煦的心思,见了袖箭忙叫唤道:“那我的呢?”
赵珩敲他一爆栗:“制作如此精良的袖箭,便是墨氏上下也未必有几个。这次冯公子带了两支过来,一支给先生防身,一支给芳唯。袖箭虽厉害,但你更擅用剑,若依赖于袖箭反而会让你分心。”
赵琮撅了撅嘴:“那我看看总行吧。”
芳唯大方的把袖箭递给他:“喏,这袖箭用完了要还回去的,别玩儿坏了。”
赵琮一脸稀罕的接过来摆弄摆弄,舔着脸笑道:“墨氏机关术举世闻名,这袖箭设计如此精巧,恐要遭人惦记。这么着吧,我还是留在客栈保护我姐,也免得旁人盯上这袖箭。”
众人一时无语,这孩子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过姬元煦还是有些担心:“先生,骷髅塔危机重重,南屏山还有三千精锐,只有你们四个人会不会……”
李玄度摇摇头:“人越少越不容易引起守军注意。何况骷髅塔不比其他地方,去的人多了我反而顾不过来。倒是韩伯城,我们都不曾和他打过交道,不知此人深浅,在苏城是否还留有后手,反倒是留在苏城的你们更加危险。元煦,你素来沉稳,我将你的师弟师妹交给你,要照顾好他们。”
姬元煦拱手道:“先生放心,元煦必不负先生所托。先生和赵师兄几位此行也当谨慎小心,万万保重。”
临行前,李玄度画了几道符交给墨玉和墨世宁叔侄俩,嘱咐道:“骷髅塔幻象丛生,鬼魅惑人,这符咒务必带在身上妥善保管。”
墨玉闯过骷髅塔,知道那里面的厉害,心有余悸道:“先生说的不错,我第一次闯塔时还以为掉进十八层地狱了,幸亏我有牵机绳,否则必要折在里头。就这我也仅仅刚摸着骷髅塔的边儿而已。那塔里到底有多少层,暗藏多少危机,我到现在都完全不知。”
李玄度从窗边的花盆上揪下一片叶子挡在眼前,道:“其实更多时候我们看不清事物的本质,无非是一叶障目罢了。骷髅塔中遮蔽我们双眼的是无数幻象,它之所以会迷惑神智,是因为我们心里的障。人非圣贤,爱恨嗔痴怨憎皆可化为障。符咒虽强,但它并不能完全帮助我们清除这些障。所以诸位若决心闯塔,万勿被心里的障左右。”
说这话时李玄度将目光落在赵珩身上,他身怀阴气,变数太大了。
赵珩知道李玄度的担忧,不由说道:“此去骷髅塔未尝不是一种机遇,或许我会突破瓶颈。何况骷髅塔阴邪之物,留之必成祸患,如不除之,玄度心中也必定难安。”
李玄度浅浅笑了笑:“好,我们明日一早动身出城。”
这是赵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试炼,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紧张,更没有害怕恐惧,没事儿人一样。夜里他照例打坐运功,行了一周天后扭头发现李玄度还没睡,他蹙了蹙眉:“你在担心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难道明日要去骷髅塔补眠?”
李玄度哭笑不得:“我多闲得慌跑那种鬼地方睡觉,晦气不晦气。”他起身盘膝坐在床上,抬手摊开手掌,一根红绳从指缝中垂下,上面坠着一支半截小指大的玉骨,透着荧荧白光。
“这个你收好,自你说你要闯塔那日我便夜夜祝祷,对你有好处。”
赵珩接过那小小玉骨,只觉触手温润,如泡在温泉之中,耳目清明,四肢百骸舒爽无比。
“这是……”
“喏,这可是巫族至宝,关键时候可保命的。你不懂巫术,自幼又经历那些阴诡之事。我知道你定力非同寻常,但也不要掉以轻心。”
赵珩细细打量李玄度,眸光忽地一沉:“所以你这几日精力不济,就是为了这个?”
李玄度眼神瞟了瞟,假意打了个哈欠:“睡了睡了,明儿还有正……”
没等李玄度含糊过去,赵珩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过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的命系在我身上,我不会轻易涉险,不会让自己死在骷髅塔,不会让你给我陪葬!所以我也请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李!玄!度!”
知道自己理亏,李玄度也没争辩什么,笑哈哈说:“我知道错了,救了人出来我一定好好养身体!把自己养的结结实实,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
赵珩心思突然歪了一下,不算纯洁的眼神在李玄度身上来回逡巡,想象着白白胖胖的李玄度是什么样的,然而他只见过白白胖胖的猪……
赵珩被自己恶寒了一下,打了个哆嗦说:“比现在胖一点点就好了,太胖了对身体无益。”
李玄度:……
赵珩扯了被子过来见李玄度还在发呆,伸手揽住他腰一把将人捞回来摁在床上,不容拒绝道:“闭眼睡觉!”
李玄度:……
他小心翼翼道:“莫生气,莫生气。你最近火气旺,再这么下去……”
“闭嘴!”赵珩恶狠狠的回头瞪了李玄度一眼:“我才没有火气!”
李玄度眼睛一撇,一脸了然:“好好好我不说,要不我教你一段清心咒吧,我心情浮躁的时候就念咒,挺管用的。”
赵珩:……
李玄度还当真念了起来。他嗓音低沉,语调抑扬顿挫,像在低低吟唱一曲摇篮曲,躁动的心绪莫名就被安抚下去。
赵珩翻了个身将李玄度没什么温度的手握在掌心,微闭着眼听李玄度念咒,谁知这人才念了一段便停了下来,紧跟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赵珩一时无语,第一次见着念咒给自己念睡着的。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索性抛开杂念,不多时便也沉沉睡去了……
第64章
“……江南的梅雨季真是恼死人了,山里头本就不见太阳,如今更潮了,我身上起了许多红斑,可痒死了。”
士兵甲一边挠着后颈一边埋怨:“我们可是家主嫡系精锐,却日日在南屏山上荒废度日,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士兵乙踢了他一脚:“别乱说话,上头的事儿我们小喽啰可管不着,安生待着便是,过些日子天晴了就好了。这世道乱,能安生一日是一日,真要是打起来能不能有命还不一定呢。”
士兵甲叹了口气。
“行了别叹气了,在这山上有吃有喝还不好么?我闻着饭香了,估摸着要放饭了。”
士兵乙说着往山下方向望了望,道:“我先去领饭。近来山间雨雾多,视线受阻,你别偷懒,小心提防些。”
士兵甲就道:“雨天山路难行,谁会没事儿跑这种地方来。再说我们布防严密,便是墨家的人来了都不顶用呢,你就别瞎操心了!记得多给我拿个馍,饿死了。”
士兵乙走后,士兵甲百无聊赖的叼着叶子往远处看。早春时节,南屏山上已有苍翠绿意,在雨雾蒸腾下若隐若现。忽地一阵鸟雀惊飞,远处林中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士兵甲定睛瞧了瞧也没瞧出个四五六来。犹疑了一瞬,他转身离开瞭望台,欲将此事禀给队率……
墨玉瞪圆了眼睛惊呼道:“想不到先生竟有如此本事,那花斑大虎我等唯恐避之不及,先生竟能驱虎为己所用!倒省了我们分神去引开守军了。”
“雕虫小技不足为道,不过那花斑虎也撑不了许久时候,我们得赶紧入塔才行。”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骷髅塔了。
墨世宁仰头望了望,不禁说道:“这塔高耸入云,完全看不到顶部。”
“没错!”墨玉道:“上次我闯塔时也是如此,那日还是晴天,同样看不到塔顶,那里有一团雾障,神神叨叨的。”
李玄度将卜骨拿在手里,眯眼觑了觑,道:“骷髅塔有九层,越是往上越难闯。”
“九层!”墨玉惊道:“不知家主会被关在哪里……”
墨世宁道:“我听说塔中还关押了其他世族的家主,若能搭救便也一道救下吧。墨氏既要起事,总得给自己多留些筹码。不指望这些家族如何感恩戴德,起码念在今日之恩,日后不要阻挠墨氏。”
赵珩看了她一眼,淡淡点了头:“能救则救,不能救也莫要勉强。骷髅塔不是寻常牢狱,玄度身体虚弱,担不下这么多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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