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和同样被惊醒的云清对视一眼,起身前去开门,不待亲卫继续禀报,他突然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去。
下一瞬,京城上空腾起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在他的眼底。
恒王府。
主院灯火通明,贺源正在正厅中难掩焦躁地来回走动,苏裕悯立在一旁,亦是面色凝重。
他们白天突然接到消息,称皇帝已经被救醒,他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正在筹划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贺源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皇帝明明已经中了毒,失去知觉,他还怎么自救?况且福宁宫中有母妃日日守着,父皇若是醒了他怎么可能不知?
他不停地说服自己,可心底里却仍有一个声音——若是真的呢?
长久以来生活在承安帝的权势笼罩之下,让他并不敢轻易断定这个消息的真假,甚至不敢亲自入宫去查验。
这个消息一旦为真,他和父皇的处境就彻底颠倒过来,他在明处,父皇在暗处,他若不尽快做出反应,等待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将所有人手都调去跟着皇帝最信任的几位臣子,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同时他心底最后存留的侥幸也落了空。
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殿下,王统领已带兵从西门入城,特遣小将前来请示殿下令旨。”
贺源停住脚步,神色几番变换,最终停留在发狠的神情上。
“传本王令,父皇被奸人挟持,众将士即刻随本王进宫救驾!”
京城的百姓听到街上传来的声音,躲在窗户缝隙看了一眼就吓得连忙躲了起来。
深夜调集这么多的兵马,就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能隐隐能猜到,要出大事了。
丞相府,主院的书房仍然亮着灯。
郑鸿熙听着下人禀报街上的情况,满意地勾起嘴角。
没想到皇帝昏迷竟然只是虚晃一枪,实则在暗中准备将恒王一脉一网打尽。
虽然没有收到骨索的回信让他这几日心里都有些打鼓,他却也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消耗大瑜的机会,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恒王,恒王果然没忍住起兵逼宫。
这出好戏不论是以谁获胜的结局落幕,都精彩极了。
同一时刻,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中,程樾听着手下传回的消息,做出判断后毫不犹豫地发出信号。
皇宫,福宁殿。
正在熟睡的苏贵妃被两名人高马大的侍卫粗暴地拖拽起来,惊恐的尖叫声在深夜里显得十分瘆人,却奇异地没有任何宫人前来查看情况。
苏贵妃也已顾不得她凌乱的外表,回过神来后当即对着两名侍卫斥骂。
“放肆!住手!”
“你们是何人?奉谁的命敢这样对待本宫?”
“来人!快来人!”
“……”
可任她如何叫喊,平日里近身服侍她的嬷嬷太监却始终不见踪迹,执勤的侍卫也对眼前的情形恍若未见。
抓着她的两名侍卫力大无比,哪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后宫妃嫔可以比拟?她拼尽全力挣扎也丝毫没有作用,心里逐渐升起一股凉意。
究竟是谁?有能耐做到如此地步?福宁宫的侍卫不是已经被源儿的人替换了吗,这些侍卫她怎么从未见过?
不等她想出结果,她已经被拖进了福宁宫的正殿中,殿中烛火明亮,她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人,明黄衣袍,天子服饰,正是本应该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的承安帝!
苏贵妃身体一软,当即便没控制住瘫软在地上,片刻后才强撑着做出喜悦的模样:“陛下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陛下何时醒的?这些下人没一个尽心的,竟是没人来叫臣妾。”
坐在上首的承安帝仍带着病色,一身君王气势却毫无掩饰地散发出来,他难辨喜怒地盯着苏贵妃,缓缓道:“贵妃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苏贵妃本就心如擂鼓,听闻承安帝此言,更是犹豫着不敢接话,她垂着眼,无意中往旁边瞥了瞥,突然反应过来殿中竟是重重围着重甲执刀的侍卫,心里重重打了个突。
承安帝收住话头,殿内便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安静中,远处的喧哗声隐隐传来,她倏然打了一个冷颤,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承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轻缓得宛如闲谈一般,字字句句却都像用锤子用力凿入她心间。
“朕之前总觉得恒王目光短浅、心性不足,今日才知,他的果决简直让人刮目相看。”他掀了掀嘴角,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爱妃仍在宫中替他守着朕,他却毫不犹豫地起兵逼宫,论起心狠,连朕都要甘拜下风。”
苏贵妃难以置信地看向承安帝,开口的声音都带着颤音:“不会的,源儿不会的,不会的……”
承安帝却不再理会她,只将目光转向殿外,看向宫门的方向,眸色深沉。
他既然召贺泓进京立储,自然防备着贺源,却没想到贺源竟在他身边埋了个这么深的棋子,他中招后手下的青龙卫费了不少功夫才解开他的毒,将他救醒。
他仍装做中毒昏迷的模样,暗中计划要将贺源和苏家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制定的行动时间也正是今晚,原本一切如常,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贺源竟会抢先一步起兵逼宫。
承安帝面色阴沉,他一手打下的江山,想给谁便给谁,贺源想要硬抢,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殿中,随着时间过去,苏贵妃自欺欺人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而原本只是隐隐传来的喧哗声却听得愈发清楚——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那是贺源带领的叛军离得越来越近了。
殿内的气氛一片沉凝,御林军统领匆匆赶来禀报:“陛下,对方人数太多,宫中兵力不足,难以抵挡,不知援军何时能到,陛下不若还是先出宫避险吧?”
承安帝却依旧稳坐高台,不为眼前紧急的情势所动,他挥了挥手,让殿内执守的御林军前去帮忙:“再支撑一柱香的时间,援军必到。”
御林军统领咬牙领命,便要退下,又被皇帝叫住:“将她一同带去,务必拦住恒王,不论你用何种方法。”
统领顺着皇帝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衣衫凌乱脸色突变的苏贵妃,他瞬间会意,让人前去将她押上,向皇帝行过礼后快步带着人向殿外行去。
苏贵妃的求饶声凄惨而尖利,承安帝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殿内伺候的下人都缩紧了脖子,不知自己目睹了这场皇室变乱,过了今晚还能不能有活路。
外面的喊杀声似乎又近了一些,他们手上沁出冷汗,殿中只留下了寥寥几名御林军,若是叛军打进来,如何抵挡得住?
他们顾不得担心别的,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御林军能够战胜叛军。
承安帝靠着软垫,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他的人将援军领来,贺源的计划不错,决定也做得十分果断,却终究差了一些实力。
可惜了,若是他没有苏家这个外家,他也能早些发现他的这一面,在储君的选择上,他未必不会考虑贺源。
只是现在,他既已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自是不能容他了。
承安帝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如今贺泓已逝,贺源也废了,便只剩下贺澜和贺池了。
他必不可能选择贺池,便只能是贺澜了。
也罢,贺澜出身不高,才智德行却也算得用,待今日事毕,便将他从愈州召回,立为储君吧……
他在心里转着念头,却突然听见一阵破风声从身侧传来。
不待他反应过来,青龙卫已从暗处现身,一刀将利箭斩落,厉喝声紧接着响起:“有刺客,保护陛下!”
承安帝眨眼之间便被青龙卫团团围住,他惊魂未定地转头看去,看清来人后,他脸上的惊讶之色更加浓重。
“沈卿?!”
待看见沈时予手上的弩箭和身后跟着的黑衣人后, 他沉下脸,怒道:“你和恒王是一伙的?”
沈时予恍若未闻,干脆利落地喝道:“上!”
下一瞬, 他身后的黑衣人便如鹰隼般向承安帝扑去, 和围在承安帝四周的青龙卫缠斗在一起。
沈时予带来的人都是贺澜精心挑选后留下来保护他的亲卫, 和青龙卫打斗起来一时之间也不落下风。
承安帝见状,神色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慌乱。
他已经反应过来,沈时予和贺源定然不是一伙,不然贺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如此,那沈时予为何而来?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又是怎么穿过战场和层层守卫封锁悄无声息地从福宁宫后殿出来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涌上承安帝心间,却由不得他发问, 对方来势汹汹,杀意凛然,几名留下的御林军侍卫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在顷刻间都已经被杀死,他也不能再安坐高台,只能随着青龙卫的保护左右闪躲。
而在这样的混乱的打斗中,沈时予竟然还能时不时地射出弩箭,全都直奔他的要害而来, 虽然都被青龙卫有惊无险地拦下, 他却仍然觉得心惊,更是后悔之前将殿中保护的御林军全都调出去迎战。
本想着大殿在后方,他身边又有青龙卫保护,定然十足安全,谁知道会从后殿杀出这么一伙人来?
他仍未想通沈时予一行是如何出现的, 显然, 他也没有心思继续去想了。
沈时予见两方僵持不下,担心继续下去御林军会发现不对回来增援, 到时他们便再无机会,索性下令让负责保护他的几人也上前参与打斗,他今日就算拼着受伤,也要取下皇帝的狗命。
几人听令上前,直接切进去和贴身保护皇帝的人缠斗在一起,其余的青龙卫见状,纷纷加快攻势,打算脱身前去擒住沈时予。
沈时予屏息凝神瞄准皇帝,他不会武,暗器却是苦练多年,十分精通,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死皇帝,为他杜家上下报仇。
承安帝身处人群之中,他却觉得像被毒蛇盯上一般,无处躲藏,他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心慌意乱地大声命令道:“青一,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沈时予勾起嘴角,在被利刃刺穿手臂的前一瞬射出了弩箭。
下一瞬,他手里的弩掉到地上,和它一起跌落在地的,还有承安帝的身躯。
青龙卫见状当即拼命挥开身前缠斗的人,围拢回皇帝身边。
承安帝背后中箭,箭头却穿破胸膛从前胸透出,刚被扶起嘴角便溢出血来,显然已是伤到了脏腑。
沈时予捂着受伤的手臂,脸上却全是快意,许是断定皇帝已经活不成了,他大发慈悲地开口替皇帝解了惑:“景序十三年,江南杜家被你下令株连九族,五百三十八口人命,用你这条老命来抵,便宜你了。”
承安帝原本正在神情痛苦地大口喘着气,听闻此言后却是怔了怔,他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一场时隔十五年的复仇,可沈时予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没被查出来?
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模糊,在这恍惚的清醒中,他感到一阵荒谬,本应被诛杀的人,却堂而皇之地入了朝做了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时予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善解人意地道:“我的命是你的郑丞相救的,身份也是他给的,还有这进宫的密道,连你也不知道吧?同样是他告诉我的。”
他看着承安帝震惊的脸色,勾着嘴角轻飘飘地丢下另一道惊雷 :“不仅如此,延国能这么迅猛地攻城略地,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住嘴!”青龙卫和沈时予的人互相防备对峙着,想去找太医也脱不开身,见沈时予还在不停刺激皇帝,忍不住开口喝止。
沈时予满意地看着承安帝再次吐出一口血来,他还想再说,身侧的黑衣人却出声提醒道:“大人,我们得走了。”
见黑衣人目光警惕地看着殿外,沈时予也从大仇得报的快意中清醒过来。等皇帝的人进来,他们便走不掉了,他不能将命留在这里,他答应过贺澜,会好好活着等贺澜回来接他。
“撤!”沈时予恨恨地最后看了承安帝一眼,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着他断气。
眼见沈时予要带人离开,青龙卫却没去阻拦,反而是立即派了人出去找太医。
承安帝喘着气,眼神阴鸷地盯着沈时予的背影。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承安帝神情一振,当即吩咐道:“朕的援军到了……咳……快拦住他们……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下一刻,一队士兵破门而入,承安帝抬头看去,看清为首的人后却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明亮的烛光中,贺池左手握刀,神情冷峻地立在人前,他看清殿内的情景后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转向承安帝应道:“儿臣自然是前来救驾。”
承安帝怔了怔,再想说话,却先吐出一口血来。
值守的太医被青龙卫直接拎了过来,看过承安帝的伤势之后却满脸惶恐为难,承安帝先是被毒伤了身体,还没养好又中了箭,这一箭的位置如此要紧,若是拔出来,恐怕他当即便会毙命,可若是不拔,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殿中气氛古怪,太医正斟酌着不敢说出实话,却忽然听到承安帝有些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毒蛇滑过一般,让他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治不好朕,你也跟着陪葬。”
太医哆嗦着应道:“臣……自当尽力。”
太医抖着手去解承安帝的衣裳,贺池却看着承安帝,平静地开口道:“你快死了。”
承安帝神情阴鸷地抬眼看向贺池,倏地笑了笑:“你果然是装的……别白费心思了,朕已经立了遗诏,将皇位传给晏王,你就算费尽心机进宫救驾又如何?你当不了皇帝。”
贺池看着他像是突然间好转起来的模样,淡淡反问道:“是吗?”
承安帝仍是笑着,眼里却全是恶意:“是,你永远都别想当皇帝!”
随后赶来的云清正好听到他的话,当即便道:“那陛下可知,晏王在愈州已经身死?如今剩下的皇子中,最有资格即位的便是殿下。”
“你说什么?!”大殿一侧,被贺池的人拦住没能走掉的沈时予原本正在寻找机会准备逃跑,却突然听他们说起贺澜的死讯,他当即便按捺不住地向云清大声质问,见云清不理,他便要冲去云清身旁,却被死死拦住。
承安帝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若云清所说为真,那他们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插手了愈州的事,如此一来,他们出现在京城便十分合理,他也很清楚,云清没必要再在这种时候编瞎话骗他。
他怒视贺池,讥诮道:“弑兄篡位,朕倒要看你怎么堵住悠悠众口!程家满门忠义,却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不知你母妃和程将军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住口!你也配提起他们?”贺池原本平静的神情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爆发,将所有人都骇了一跳。
贺池神情狠戾,眼中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握着刀的左手青筋暴起,他浑身绷紧,仿佛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护在承安帝身前的青龙卫将刀举起防备地对着贺池,贺池的带进来的都是手下亲卫,此时见状也举刀对准了大殿中间的承安帝一行人,殿中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云清两步上前,伸手握住了贺池的手,看着贺池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心疼,他在年少时就失去了最亲的三个人,杀死他们的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该有多痛?而现在罪魁祸首还在若无其事地提起他们,企图用他们来刺激他,他怎能不恨?
承安帝被吼得一怔,他看着贺池的神情,倏然明白过来:“你知道 ……你竟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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