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抵在贺池的胸膛上:“别……”
手心触到贺池绷紧的肌肉,颤栗的不知是心尖还是指尖。
贺池看着云清薄红一片的侧颈,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意再次席卷而来。
他移开眼神,克制地起身,在床边的多宝阁找了找,翻出了一盒药膏。
贺池的动作很轻,药膏冰冰凉凉,敷在有些刺痛的伤口上非常舒服。
云清躺着任由贺池动作,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
困意翻涌而上,他打了个哈欠,嗓音里多了些困倦的鼻音:“可以了王爷,快些休息吧。”
贺池应了一声,药膏已经涂好,他低下头轻轻吹了吹,这才把药膏放回去,又下床洗了手,才吹熄烛火重新上床。
云清已经完全阖上眼,贺池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心里也和怀抱一样被填得满满当当。
贺池满是欢喜地注视云清良久,才低头在云清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满足地闭上眼睛。
一夜好眠。
次日天刚亮,贺池便睁开眼醒了过来。
饶是昨晚半夜才睡,他也十分精神的模样。
云清在他怀里睡得正香,连姿势都没有变,他身上的火气旺,把云清整个人都烘得暖呼呼的。
被窝里独属于云清的香味被热气烘得比平时更浓,贺池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云清熟睡的脸,心里的喜欢满得快要溢出来。
天色越来越亮,贺池就这样看了云清良久,直到不能再拖,才轻轻地把人从怀里挪出来放好,起身洗漱。
云清这一晚睡得极香,身侧的热源消失后,他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贺池控制着声音洗漱完,拉开帷幔时却发现云清已经坐起身来。
贺池极其自然地坐到床边把人抱进怀里:“时辰还早,王妃再睡会儿吧。”
两人紧密相贴,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云清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他清了清嗓子:“王爷放开我我才能躺下。”
贺池顿了顿,侧脸贴在云清的颈项留恋地蹭了蹭,没有说话。
云清被蹭到了痒痒肉,没绷住笑了起来,又因为贺池这样近乎耍赖的行为控制不住地心软,他抬手拍了拍贺池的背:“我起来送送王爷。”
贺池这才放开云清,云清起身披上外袍,随贺池一同出了门。
元福公公已经准备好贺池的行李送了过来。贺池此次是暗中离开,包裹里的东西不多,其余的会连同金蜀黍的种子一起送过去。
云清脸上轻松的笑意也随着往外的步伐慢慢消散。
贺池在垂花门前停住脚步。
云清也随之停了下来。
贺池看着云清,眼里的不舍没有掩藏,他用手轻轻摸了摸云清脖子上的瘀青,嗓音低缓:“还疼不疼?”
云清摇了摇头。
贺池不放心地叮嘱道:“今天记得涂药,多涂几次,应当能好得快些。”
云清点了点头。
贺池继续道:“宁州大营的兵力全凭王妃调用,平日里不要熬得太晚熬坏了身体……”
贺池的絮絮叨叨还没结束,便被云清堵住了唇。
云清闭着眼睛,轻颤的睫毛根部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濡湿。
贺池闭了闭眼,反客为主狠狠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云清在两人混乱的呼吸中看着贺池的眼睛:“去吧,万事小心。”
贺池低头重重地亲了他一口,转身快步离开了。
像是生怕再慢些便舍不得走了。
云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贺池离开得悄无声息,宁州大营再次封闭,没人知道贺池已经不在封宁。
府衙的官吏们也只能感慨王爷勤勉,为了军中之事连家都不回。
“王爷一心扑在军中,不贪情爱,不念女色,怕是子嗣艰难……”
“嘘——王爷的家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妙。”
“可这也不仅仅是王爷的家事……”
“那你去说吧,我可不去。”
“你这人,怎么推我入火坑?”
“……”
孙奇胜从暂代通判到被贬去榴玉县做县令也就在一眨眼间,因为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众人的小心思便全都收了起来,这些话也只是在私下说说,完全不敢在云清和贺池面前表现出来。
另一边,白忱溪的身体也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青元陪着他逛了几天后,他便和云清说了一声,不用青元陪同,自己骑马出去转,偶尔还会来寻云清对弈饮茶,眼见着精神越来越好,云清也真心为他高兴。
到封宁半个月后,白忱溪终于正式找上了云清。
“阿清的手下可还缺谋士?”
云清喜出望外:“自然缺,师兄的意思是?”
白忱溪笑容疏朗,动作洒脱地撩起衣袍行了个大礼,语气坚定:“白忱溪愿为王妃效命,为王府效命。”
云清连忙上前扶起他,他本以为过去这么久,这件事已经没有希望了,他也绝不会挟恩以报,勉强师兄做什么。
没想到柳暗花明,师兄竟然真的自愿投效他们,对他和贺池来说,简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白忱溪道:“阿清,多谢。是因为你,才让我想通了一些道理,让我有勇气重振旗鼓,重新开始。”
“阿清,我信你。”
我相信你,所以相信你选择的瑞王,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这天下棋局,怎能没有他白忱溪的一席之位?
第68章 风禾
白忱溪是景序十六年的状元, 宁州府衙并无那一年的同科,他化名西桐,摇身一变成了王府的长史。
宁州已经完全在瑞王府的控制之下, 就算有人识得他, 只要王府说不是, 那便不是。
他在随云清处理了几天奏报之后便快速上手,接过了云清目前的大部分日常事务。
云清也终于能松口气,将主要精力用于筹谋宁州的发展上来。
云清在小朝会上将他正式介绍给众人,大伙儿都不傻,听云清的意思,他们以后都要听这名白长史的调遣。
宁州府衙经过大半年的整顿换血, 大多数官员现在都对云清十分敬服。
虽然见白忱溪年轻,众人心里难免有些打鼓,可他们也知道,云清看似温和,实则手腕强硬,已经决定的事便不会更改,因此明面上倒都是欣然接受的模样。
府衙中如今资历最老的便是钱佑才和江净百, 云清直接找了个如此年轻的长史压在两人头上, 其余人都明里暗里地瞥两人的脸色。
钱佑才笑着向白忱溪行礼,他自知自己的能力,并没指望云清倚重,再加上他和晏王的交易,根本不敢奢求什么。
江同知则是愣了愣, 却很快调整好表情, 上前行礼。
这件事便这么敲定下来。
白忱溪的身份不适合继续住在王府,云清让人在王府附近买了宅子, 添了下人,供他居住。
府衙众臣对新来的白长史很是好奇,可没过多久,白忱溪便用自己的能力再次验证了云清看人的眼光。
云清给他的权力很大,除了需要云清抉择的,其余的奏报全部移交到他那里。
众人本以为他刚上手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可他却都批复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甚至陈乐生和负责掌管府库的江同知扯皮扯到了他面前,他也能处理妥帖。
府衙众人隐隐的不服也在这样绝对的能力压制下消弭无踪。
而接手了宁州事务的白忱溪也是此时才知道,他的这个小师弟到底有多厉害。
他没有追问云清的这些本事从何而来,而是全情投入其中。
他相信,若有一日这天下真能让真正有本事的人去治理,他必当能看见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
春耕的事陈乐生已经全部布置下去,四月初一前,早稻便已经全部种下,正常的稻种也已经在准备播种。
正当此时,府衙又公布了新的肥料。
毕竟是要用到田里的东西,很多人还是踌躇不决,打算观望。
不过领了早稻的那批却是想也不想就用上了,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王妃,那便一条道走到黑。
转眼宁州的水泥路已经修了大半年,由于是多地同时动工,现在已经修好了大半,只等春耕结束,便能将剩下的修完。
若说之前只有参与修路的村民对这件事感受最深,感谢云清给他们一口饭吃。
现在已经修好的路投入使用,百姓们便感觉到了切切实实的便利。
就算他们只是用人力拉板车,也要比在土路上省力得多。
再加上水车和筒车的推广,一时之间,各地百姓对云清的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林大人上报有商户打算出钱为王爷王妃立生祠,此事可要加以干预?”
这日难得闲暇,云清和白忱溪在花园烹茶对饮,白忱溪想起刚才收到的奏报,便提了一句。
百姓自发修建,本是积攒声誉的大好事,可宁州情况特殊,他便不得不小心对待。
云清正靠在栏杆边喂鱼,闻言放下鱼食,沉吟道:“让林瑾出面劝阻,那些商户不过是怕我秋后算账,不若多做些善事,给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发些米粮。”
况且虽说宁州离京城山高路远,却也不宜如此张扬。
依照承安帝对功臣的态度,他怎么忍得了有人为贺池建生祠,若有朝一日传进他耳中,他们必定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风险,最好是能免则免。
白忱溪点了点头:“现在不少百姓都说王妃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依臣看来,所言属实。”
云清撒了把鱼食,笑着道:“师兄就别打趣我了。”
白忱溪笑了笑,抬手给云清添上茶,他看着湖里张嘴讨食的鱼:“阿清的这池鱼着实养得好。”
云清看着一池胖撅撅的鱼,眼里有些笑意,不知贺池怎么喂的,他之前不过离开了一个多月,便把他的鱼喂成了这样。
暮春的阳光柔和地洒下,两人边饮茶边聊政事,阿舒突然从外面跑了过来:“少爷,你看谁来了!”
云清转过头,阿舒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少女,容貌清丽,行走间却十分洒脱。
赫然是已有几月不见的黎风禾。
黎风禾笑着上前福了福身:“表哥,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她余光注意到白忱溪,转过头后有些迟疑地道:“白大哥?”
上次见到白忱溪时她还只有九岁,若不是她记性好,白忱溪又实在风姿出众,现在恐怕早已忘了。
白忱溪点头笑了笑,听她对云清的称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他猜想两人有事要谈,便直接起身告辞了。
见黎风禾面露疑惑,云清道:“此事说来话长,晚些我再同你解释。”
黎风禾脑子转得快,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而提起正事:“表哥让爹爹找的人,我带过来了,表哥要做什么?”
云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她去了库房,打开存放着棉花和棉布的箱子给她看。
黎风禾看到棉花时本有些不解,看到棉布之后却眼前一亮。
她提起裙摆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棉布。
和麻布截然不同的柔软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震,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细致地触摸观察。
云清并不催促,站在一旁等候。
半晌,黎风禾才抬头问道:“表哥,这布是怎么做的?”
云清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棉花:“便是用此物织成。”
黎风禾立即把手伸向了棉花,捋着仔细地看。
云清把织布的流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已让人种下棉花,秋日便可收获。”
黎风禾将棉花放回箱子,起身看向云清。她知道云清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迟疑着应道:“表哥是想让黎家来做这棉布的生意吗?”
按照云清的说法,这种棉布的成本比麻布高,却比丝绸低了许多。
棉布触感远远好于粗麻布,比起细麻布也好了一大截,必定会受到普通百姓的欢迎,绝不愁卖。
黎家有布料生意,有现成的销路,因此她第一反应便是云清想让黎家来帮忙。
云清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让黎家和宁州的牵扯太深,太打眼了,对黎家不安全。”
黎风禾默了默,听明白了云清的言外之意。
之前她和爹爹送稻种来宁州时其实便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云清会把这件事摊在牌面上和她说。
不过既然不打算让黎家来做这棉布生意,那叫她来看这棉花又是为什么呢?
云清没有卖关子,直接问道:“若我说想让你来做,你可愿意?”
黎风禾懵了懵,重复道:“让我来做?”
见云清点头,她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睛吃惊地瞪大,胸口里的心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从小听得最多的话便是“你是要嫁人的,学这些没用”。
等她大了一些,便又有人说她整日抛头露面嫁不出去。
后来她接了铺子,做得比许多人都要好,便又常听人说“一介女流懂什么”“运气好罢了”“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做的呢”
“……”
她听过太多诋毁,深知那些人对她的偏见和不认同。
只有爹娘和祖父是不同的,还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哥,他们会纵容她,也会鼓励认可她。
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云清竟然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她。
黎风禾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胸口冲上头顶,冲得她眼眶发酸。
她重重地点头:“我愿意!表哥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她神情坚毅,说出这句话时眼角有亮光闪烁。
比起家中长辈的纵容宠爱,这样的信任更让她心潮澎湃,豪情满怀。
云清笑道:“我等着看我们风禾成为这天下最大的棉布商人的那天。”
屿县山里,贺池拆开刚收到的信件。
他刚展开信,眼里便不可抑制地浮上笑意。
纸上是一幅小画,云清坐在栏杆边喂鱼,湖里的鱼全都胖乎乎的,云清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疑惑,撒鱼食的动作也有点迟疑。
贺池几乎在顷刻间便想象出了云清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画中人的脸,心里的想念一层一层地泛起波澜。
“王爷,您让小的做的□□已经做好了,请王爷过目。”
屋外有人禀报,是周武的声音。
贺池收起信,神情也恢复成寻常的冷漠模样。
他到了这里以后,一边整顿操练新兵,一边将之前外公和舅舅想做的兵器告诉周武,让周武试着做出来。
这些武器都是程家两位将军在和延军的交战过程中产生的灵感,现在贺池知道以后可能会对上延军,自然要试着做出来。
周武经过两个月的实践,对灌钢法的应用已经十分纯熟,他这些时日都在研究云清教给他的苏钢法,打算改进一下现在使用的方法。
他对云清的佩服难以言表,贺池和云清一体,连带着对贺池的态度也更好了。
贺池让他打制的兵器,他细心研究后终于试着做出了第一把,这便拿来给贺池看。
不远处的山谷,将士们操练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周武看着自己手中泛着寒光的大刀,不知他打出的兵器最终将会劈向何人。
第69章 早稻丰收
黎风禾在和孙管事了解过情况之后, 又亲自上手根据孙管事的指点试着织布,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岩州。
孙管事虽然也努力了解了制作棉布棉花的方法,但他毕竟是外行人, 经过他的转述, 一些关键的地方便有些模糊。
黎风禾不想等到开始织布才发现走了弯路, 左右现在棉花刚种下去,她便让孙管事带路,带着两名织娘一起出发前往岩州。
随着春衣换为夏衫,田间地头喜人的绿意中,有一部分已经慢慢染上了金黄。
从早稻种下开始,便一直被所有人紧密关注着。
除了种下早稻的村民本人, 对这些稻种最上心的恐怕要属那些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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