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拿起一卷打开看了起来。
云清看书向来专注, 贺池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沉着脸蹲下身开始默默地整理卷宗。
云清很快便看完一卷,他展开书案上的宣纸,提笔把要点和疑点记在纸上,转身要去找下一卷时,才发现这一部分已经被整理好放在了他的手边。
云清看着认真整理卷宗的瑞王殿下,“王爷,这些事让阿舒来做便好。”
贺池拧着眉看他:“你的意思本王做得不好?”
云清失笑:“我哪敢?只是觉得王爷做这个大材小用罢了。”
贺池冷哼一声:“你别管了,这些事本王也需要有个大概的印象,总不能全都丢给你。”
云清便不再劝了,他应了声:“那就劳烦王爷了。”便回身坐回书案前,继续全神贯注地看卷宗。
贺池久违地又看到了云清“看书”的盛况,别人是看书,而他是翻书。
书页被翻得哗哗响,贺池终于忍不住蔓延开来困惑,问出了他从春猎第一次看到云清看书后就产生的疑问。
“翻这么快,能看清吗?”
云清从书册里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道:“当然能,难道王爷不能吗?”
贺池:“......”
本王确实不能,但本王觉得应该也没几个人能。
他倒是不会质疑云清,云清展现出来的智计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他若没有大量的阅读也不会在这么年轻时就有那么多积累,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才是正常的。
贺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本王让元福送些甜汤来,看了这么久,你也歇歇眼睛。”
说完便放下手里的卷宗,起身出去叫人。
云清看着贺池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一个时辰后,贺池将卷宗粗略整理完毕,起身到面盆架前洗手。
云清注意到他的动静,询问道:“王爷要出去?”
贺池点了点头:“去一趟宁州大营。”
云清笑了笑,特意选这前后不沾边的时辰,大营里的人怕是丝毫准备也无。
宁州大营就在封宁城郊外,出了城门后骑马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到达。
若要将宁州发展起来,剿匪势在必行,不然就算粮食增产再多,经商贸易再繁荣,最后的成果也到不了百姓和官府手里,而是被这些土匪掠夺一空。
现在关于土匪的情报还在搜集中,暂时没法制定相应的策略,但是州军却是可以开始提前训练起来了。
贺池带着一队亲兵策马前往军营,却在大营门口便被拦下了。
贺池身后的侍卫喝道:“大胆!这是瑞王殿下,还不退下!”
守门的小兵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模样,闻言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认错。
贺池没有和他计较,略过他直接进了军营。
程家还在时,贺池去过程家军的营地,军营里纪律严明,井井有条,将士们精神焕发、威风凛凛,和眼前的宁州大营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营里,兵士们一身戎装穿得歪歪扭扭,吊儿郎当,放眼望去,除了在地里劳作的,剩下的有在对摔的、有在吹牛的,甚至还有在摇骰子的。
屯田养兵的模式自古都有,将士们一边种田一边训练,在解决兵营里粮草问题的同时也不会耽搁日常训练,却从来没有眼前这样的。
有人注意到了贺池一行,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宁州大营,擅闯大营是想找死吗?”
贺池脸色沉凝,身后的亲兵正要说话,右侧最大的营帐内跑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他一巴掌拍在出口呵斥贺池一行人的那兵士头上,然后才连忙跪下赔罪:“瑞王殿下,卑职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这边的事吸引了大营里其他将士的注意,此时见刘都尉都向来人下跪,又听了他口中所言,众人再傻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连忙跟着跪下行礼。
至于之前出言针对贺池的兵士,则是白着一张脸瘫跪在地上。
刘都尉心里暗暗叫苦,钱大人昨日便派人通知了他瑞王到了封宁的消息,让他做做样子,今日瑞王召集文官议事,他以为至少要到明天瑞王才会腾出空找他,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大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营地里静下来,右边的营帐传来的响动便十分清晰,贺池抬了抬下巴,便有亲兵会意领命而去,很快便从营帐中抓出一位女子,观其衣着打扮,应是花楼里的姑娘无误。
刘都尉狠狠刮了那女子一眼,明明让她藏好别弄出动静。
贺池冷笑一声:“招妓、饮酒、赌博……徐九,按《军中令》,该如何处置?”
徐九是瑞王府的侍卫统领,对于这些条款倒背如流,他语气铿锵,一字一句地答道:“军中招妓者,斩!战时饮酒者,斩!军中赌博者,斩!”徐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侮辱主帅者,斩!”
徐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地上传出很远,响在营中每个将士耳边,宛若惊雷。
刘都尉万万没想到贺池竟会甫一照面就要用军法处置他们,现在后悔也为时晚矣,他连忙磕头求饶:“卑职知错,将士们只是因为宁州久无战事所以懈怠了,绝不是有意不遵军法啊,求王爷开恩。”
其余兵士有样学样,也连忙磕头道:“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
“呵,好一句久无战事!宁州山匪横行,百姓不得安宁,你们却告诉本王久无战事?”
贺池声音冷冽、语气讥讽。可在刘都尉看来,宁州匪患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他并不把这作为自己的责任,听贺池这么说他心中也没有服气,只觉得贺池是在借故给他下马威。
贺池看着众人:“念你们在本王手上是初犯,从轻处置。犯徐九口中所述情节者,杖五十,以后若再有人犯,绝不轻饶。”
众人松了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贺池道:“军正何在?”
“卑职在。”
“立即执行军法。”
“是,卑职得令。”
贺池顿了顿,“军法不彰,你自领八十鞭,刘都尉同样。”
“是!”军正额上渗出冷汗,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王爷心中清清楚楚,根本没忘。这宁州大营,怕是要变天了。
果然,当晚营中便宣布了新的军令。
“即日起,营中将士编为两队,交替进行种地和训练任务,每日五更起,所有人拿好武器,清点人数……”
徐九宣布完后,扬声道:“尔等可有疑问?”
能站在营地上没被处罚的都是老实胆小的,哪有什么疑问,至于剩下那些被军法处置后躺在营帐里起不来的,要么被贺池这一套下来收拾服帖了,对贺池又惧有怕,要么心里不服、怨恨贺池,却也不敢多言。
贺池对军正道:“你可全部记下来了?”
军正受了八十鞭,比被打军棍的人伤势要轻微得多,连忙点头道:“卑职记下了。”
贺池点头道:“如此便好,务必让大营里每个将士都熟记下来。”
军正应道:“是,殿下。”
在大营里耽搁了太久,回到王府时,夜已经很深了。
贺池刚走进主院,便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不由诧异道:“王妃还没回去?”
元福公公应道:“王妃除了出来用膳便一直待在书房,奴才不敢打扰。”
贺池应了声,调转脚步走向书房。从下午到了宁州大营后便一直阴沉着的脸色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贺池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书房里点了许多油灯,照得十分明亮。
云清趴在书案上安静地睡着。
贺池走过去,轻轻抽走他手里的书册,想把他叫醒,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他看着书案上厚厚一叠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便知道云清这一下午加晚上有多么劳心费神。
看他睡得这么香,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太忍心叫醒。
只是在这里睡一晚必然是不行的,贺池犹豫了下,低下身小心地把人抱了起来。
书房后面有卧榻,元福公公也将其铺得蓬松柔软,贺池把人放到榻上,帮云清除了鞋袜,又抖开被子给他盖好。
瑞王殿下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做得笨手笨脚的,好在云清睡得熟,也没有被他吵醒。
卧榻前有屏风挡着,烛光照不进来,便显得暗了许多。
云清眉目舒展地安睡着,贺池看着他,突然便有了一种没由来的安心。
宁州情况糟糕,若是换一个人必然已经焦头烂额、满心烦躁,可云清却一直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细细梳理,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这些烂摊子好像都能一个个被处理好,这千疮百孔的宁州也能如他所说般慢慢地好起来。
贺池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好的宝贝,他应该藏起来的。
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功绩像母亲一样被掩埋呢?
贺池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云清的眉心。
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的。
我信了。
之后的几日, 云清都留在主院的书房看卷宗,而贺池则是日日亲临宁州大营。
官职最高的刘都尉受了罚不能主事,都尉之下的两位营佐, 其中一位便是对贺池出言不逊的那个汉子, 也被打了五十杖起不来身。
剩下的那位营佐名叫柳全, 他丝毫不敢轻忽,当天晚上便将贺池颁布的军令传达给了所有将士。
军中十人为一帐,十帐为一旗,十旗为一营,宁州大营将士不足千人,一共只有九旗, 被贺池军法处置的竟大部分都是旗总、旗佐,以及一些和上官关系不错的帐头。
柳营佐颇为头大,为了让贺池的军令得以顺利执行,不得不临时选出代旗总来管理旗下的士卒,此举让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颇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次日贺池带着亲兵到大营时,便见柳营佐已经组织起将士们开始训练了, 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 总算还有一二能用的人。
只是将士们虽然已经在认真训练了,动作却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看上去哪里像是朝廷的正规军?
见贺池到来,柳全连忙上前行礼,贺池道:“军中没有教头吗?怎么教成这样?”
柳全面上有些为难, 却不敢欺瞒贺池:“营中之前都是刘都尉教练武艺, 将士们练习得不够,许是生疏了。”
他忐忑地躬身抱拳, 等着贺池处罚。毕竟昨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贺池严厉,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贺池却只是冷嗤了一声:“真是个废物。”便让手下亲兵上前教导。
柳全琢磨了一下贺池的话,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贺池道:“你去吧,若有问题便到主帐来寻本王。”
柳全连忙应是,抬起身时,只看到了瑞王难掩嚣张却身姿挺拔的背影。
柳全恍然发现,瑞王殿下比起刘都尉,不、比起这大营中的大部分人,竟然都更要像个行伍之人。
贺池进了主帐,却也没闲着,他将钱佑才送来的各大寨子的情报带了过来,此时便拿出来对照着主帐中的沙盘仔细研究各个寨子所处的地形、推演对战的方法。
有这么尊大佛坐镇,将士们更加不敢分心,都拿出了最认真的态度跟着贺池的亲兵学习训练,几日过去,竟也慢慢地有了些样子。
躺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们却越来越焦躁。
他们本来还庆幸自己不用参加训练,每天训练那么久,那么累,谁愿意去?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和别的将士慢慢地变得格格不入起来。
本来大家武艺都差,他们跟着刘都尉多学了两手,比手底下的小兵卒自是厉害一些,可他们躺了几日后,却惊恐地发现连手下的小兵比划的招式看起来都比他们有模有样了,日常的训练在代头领的带领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被抛下的恐慌,好像这个大营没有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之前的小小优势也荡然无存。
这些认知让他们如坐针毡,等伤口结了痂能活动了,几人便迫不及待地回归队伍,不仅没有像柳全所担心的那样捣乱,反而一反常态地表现得十分积极。
柳全乐见如此,被这件事所启发,他还想出了一个让将士们竞争上位的法子,禀报给了贺池。
贺池看完后,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武艺不怎么样,治理人手方面却是做得十分不错。
贺池点头道:“可以,想法很不错,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柳全本来有些忐忑,怕瑞王斥责他多事,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夸赞,一时之间喜出望外,从主帐告退后立即干劲十足地下去安排了。
而大营里却有一处,与整个大营里精神焕发的状态格格不入。
刘都尉趴在床上,脸上满是怨毒。
他先是因为招妓被罚了五十军棍,又因为作为上官不约束将士们遵守军法加了八十鞭,算下来竟是整个大营里受伤最重的人。
他本来好好的逍遥日子过着,贺池一来,不仅一照面就给他下马威把他打成这样,还直接颁布了新的军令,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看着自己的好日子是没了,身体上的疼痛加上精神上的侮辱,让他心里对贺池的怨恨越来越深。
他心思活络,这些天着意观察了军营里的事,对这位外界传闻纨绔的瑞王有了些别的猜测。
刘都尉嘴角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
“呵,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另一边。
宁州的卷宗实在太多,饶是以云清这种不似常人的看书速度,也足足花了五天才把众官员送来的卷宗看完。
将记录下来的内容整理好后,云清又花了足足三天,做出了一份宁州的初步发展规划。
只是他暂时没拿给贺池看,宁州目前首要需要解决的,还是匪患,他的计划,需要和剿匪的计划配合起来,还需要修改。
十日之期已到,钱佑才到王府送上了他紧急让各个县令搜集而来的各地方匪寨的情报。
云清笑道:“钱大人辛苦了。”
钱佑才见贺池不在,暗自松了口气,他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臣还不知王爷想要这些情报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想剿匪?”
云清满脸惊讶:“钱大人说笑了,连朝廷派兵都处理不了,咱们哪有那能耐呢?王爷不过是想熟悉一下封地的情况罢了。”
钱佑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臣便告退了,若王爷还需要什么别的情报,臣随时听候传唤。”
钱佑才退下后,云清回了书房。
他翻开钱佑才带来的情报,又拿出了另一份暗卫打探来的情报,对比着看了下来,倒是发现不少有趣的东西。
晚间,贺池从宁州大营回来,云清和他一同用了晚膳,然后去书房议事。
云清把钱佑才送来的情报和暗卫的情报一起递给贺池,暗卫人手有限,只来得及打探到和封宁城相邻的几个县城的情报。
云清用朱笔做了批注,看上去便十分一目了然了。
如他们所猜想,朝廷里果然有人和土匪勾结在一起。剿匪的计划需得好好思量。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地里的庄稼马上就要收获,土匪也很快就会闻风而至。
虽然他们之前在于樟县所做的事有一定的震慑作用,但那却只能震慑土匪不敢来招惹他们,或许也能让他们在想做极端的杀人劫掠之事时会掂量一下,但却绝对起不到让他们不敢抢粮的作用。
土匪们靠这次丰收后的抢劫可以存下一年甚至几年的口粮,什么样的震慑都是没用的。
现在贺池手上没兵,宁州大营的人还不堪大用,只凭他手上的亲兵,便是累死,怕也端不了几个寨子,宁州境内一共有二十六个县,大大小小的土匪寨不下百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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