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前,必不能打草惊蛇。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他们联合起来就不好对付了。
贺池叹了口气,这次秋收的成果,他们怕是难以保住了。
云清没说什么,他拿出自己下午修改好的计划,递给贺池。
两人之前便商量过,因此贺池看完后并没有提出异议,而是就细节和云清展开商议。
直到月上中天,贺池叫了停:“明天继续吧,你先回去休息。”
这几日云清比他累得多,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在冷白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云清没有逞强,这件事并不急在一时,他点了点头,正打算收拾一下桌上的宣纸,书房的门却在此时被扣响了。
程樾平日里风流带笑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冷肃。
“王爷,有动静了。”
第27章 修路
钱佑才是景序三年的二甲进士, 从七品县令开始,一步步熬资历,在景序十二年升任宁州同知。
正常来说, 按照他的资历和政绩, 想要升任知州遥遥无期, 可偏偏事有凑巧。
宁州之前的知州锲而不舍地花了好几年,终于打通关系调任别处。宁州的情况实在是棘手,朝中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便将钱佑才这个同知提拔为知州。
如今他已经在宁州知州的位置上坐了三年,钱佑才十分清楚,他这辈子的官运基本上便到头了, 他本就是因为宁州的情况特殊被破格提拔的,几乎不可能调任别处。
好在宁州虽然穷,捞不到太多油水,但是天高皇帝远,没人会盯着这里,得过且过倒也自在。
可这一切却被贺池的到来打破了。
若说之前钱佑才还有一点别的念想,现在的他则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他成了贺池这个纨绔王爷的属臣, 不仅一辈子都会被留在宁州, 在贺池面前做小伏低,若是新帝登基看不惯贺池打算对付他,说不定他还会受到牵连。
钱佑才急得上火,恰好这时有人找到了他,让他监视瑞王, 他权衡利弊之下, 没多犹豫便应了下来。
传闻都说瑞王纨绔,不学无术, 仗着身上有程家的功勋庇佑和皇上宠爱无法无天。
可贺池到了封宁城后,表现出来的模样却似乎和传闻中相差甚远。
先是雷厉风行地剿灭开山寨,又不容置疑地插手宁州官事,再加上刘都尉下午送给他的信中提到的宁州大营里发生的事……
钱佑才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取出一张纸条,把这几件事密密麻麻地写了上去,绑到那人交给他的信鸽腿上,趁着夜色将鸽子放出。
云清在到封宁城之前曾问过贺池,要不要再继续伪装一段时间,毕竟京里的人不可能对他们完全放心,必然会找人监视他们,若是奸细不除,京里的人势必会对他们起疑。
也是在这时,贺池将程樾和其背后掌管的势力全盘告诉了云清。
在外人看来,程樾便是个风流浪荡的少爷,他这些年四处游山玩水,和贺池这个纨绔王爷的游手好闲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实际上他掌管着王府的暗部,四处奔波也是为了探明程昭之死的真相,现在这件事已经有了结果,他自然便回归王府了。
把盯住众人的任务交给程樾,他们便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把时间浪费在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上。
钱佑才办事小心,对贺池的态度谄媚中透露着敷衍,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油滑不上进的官员,若不是他今天白天的那句试探,云清也不会往他身上怀疑,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露了痕迹。
程樾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说清了前后情况,他将截获的纸条递给贺池,云清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
贺池察觉到他靠过来,有意往云清这边侧了侧,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两人肩抵着肩,看上去异常亲密。
程樾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云清很快看完,他抬头对程樾道:“知道他背后是谁吗?”
程樾摇头,“钱佑才目前和那边是单线联系,没人来找过他,应该是在我们来之前便达成了交易。”
云清沉吟道:“朝中会忌惮王爷的无非便是那几个人,恒王现在还在禁足,应当无暇顾及这边,剩下的,不是平王便是晏王了。”
至于承安帝,从把贺池分封到这里开始,怕是就直接放弃这个儿子了。
贺池将纸条放回桌上,淡淡道:“明日试试便知道了。”
次日,钱佑才一早便被贺池召见,他本以为是昨天呈上去的情报出现了什么问题,谁知贺池迎面扔过来一张纸,带着内劲般,直奔他的面门,却在他面前卸了劲,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钱佑才被吓得一愣,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了眼贺池,贺池的眼神凝在纸条上,没有看他。
他有些费劲地蹲下身,捡起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当即变了。
他当即便顺着下蹲的姿势跪倒下去,额头触地,嗓音发颤地道:“臣糊涂……求王爷开恩啊!”
贺池讥讽道:“本王竟不知钱大人与本王的四哥如此相熟,既然如此,本王这便休书一封,助钱大人离开宁州。”
钱佑才大惊失色,“王爷不可!”他连忙又磕了个头,苦声道:“臣一时鬼迷心窍,求王爷给臣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贺池摩挲了一下茶盏,果然是老四,谨慎多疑,他都被发配到宁州这种地方了都还不放心。
“重新写一封书信送过去,知道怎么写吗?”
钱佑才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臣这就写,写完给您过目。”
贺池应了一声,抬着下巴向房间里的桌案处点了点。
钱佑才连忙走到桌边磨墨写信,他心里发苦,只觉得现在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王爷在封地内有任免权,瑞王若是真的发狠将他罢了官,那他在晏王那里也失去了价值,到时候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钱佑才提笔写下与昨晚的纸条截然相反的内容,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宁州大营。
刘都尉不知怎么伤情突然恶化,幸好及时送到医馆才救回了一条命,只是大夫叮嘱他须得好好静养、别干重活,这么一来,他却是不能再留在大营了。
刘都尉最后去了何处,大营里的人无权探问。没有了带头玩乐的上官,一些还妄想着刘都尉好了之后便能回到之前日子的旗总帐头彻底失去念想,不得不沉下心来跟上别人的步伐努力训练,大营里的氛围倒是越来越像样了。
只是贺池近来却有些烦躁。
云清这些时日每天都带着人出城,到郊外山上找东西,往往回来时便已经晚了,算算日子已经两人有六七天没有碰面了。
贺池不知道自己的焦躁感从何而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前面那段时日天天有云清陪他用膳,让他养成了习惯,所以这几天一个人用膳才觉得桌上很空。
贺池自觉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云清在忙,他便把程樾叫来陪他一起吃饭。
程樾不明所以,不过只是一起吃饭,他自然不会拒绝。
话说早了。
在连续看了五天贺池的黑脸后,程樾觉得自己消化不良了。
他果断拒绝了贺池叫他用膳的邀请,丢下一句“不如去找你的王妃陪你”便逃之夭夭。
贺池皱着眉看着程樾走路带风的背影,低声嘀咕道:“若是他有空哪轮得着你。”
程樾:“……”
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说?
隔日,贺池正打算出门,出了院子却见阿舒从梦溪堂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出府的方向是相反的,阿舒怕贺池径直走人,提高声音叫了声王爷。
贺池顿住脚步,略等了等,阿舒便跑到了他面前。
阿舒行过礼,一边说话一边努力把气喘匀:“王爷,少爷想问您今日有没有空,他想请您一起去郊外的农庄。”
阿舒急喘了一口气,连忙补充道:“少爷昨日回来太晚了,刚刚才醒,便赶紧让我过来问问王爷,若王爷有空的话,您可以先去农庄,少爷很快会赶过去。”
跟在贺池身侧的元福公公便眼见着他家这几日整天黑着脸的王爷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起来,却固执地拉平了嘴角,只抬着下巴矜持地回了一句:“有空。”
顿了顿,贺池又补充道:“本王等他一起。”
阿舒松了口气,连忙应了,跑回去回禀他家少爷。
云清很快收拾齐整来了主院,贺池见他精神虽好,眼下却有些青影,皱着眉问道:“于三呢,他没干活吗?怎么让你累成这样。”
云清刚站稳便听到他的问话,他笑了笑:“他们比我更累呢。”
“我们出发吧,王爷?”
贺池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点了点头。
两人没带随从,各自骑了一匹马。
出了封宁城,骑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郊外的农庄。
农庄是王府新置办的产业,贺池还是第一次来,看云清熟门熟路的,想必这段时间经常过来。
“王爷王妃这边请。”
于三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云清办事,此时正候在门口迎接两人,贺池见状转向云清问道:“王妃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云清笑着应是,却没多说,领着贺池来到一个小院。
小院的地上摆着一块板正的灰色石块,旁边的桶里则是装着一桶灰色的粉末。
灰色石块方方正正,厚薄一致,和寻常见到的石头很是相同,贺池猜到这便是云清让他来农庄的目的,他仔细看了看,才转向云清问道:“这是何物?”
云清没卖关子,指着旁边的木桶道:“这块石板便是由这里面的石粉制成的。”
接着他便在贺池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往桶里加水、和泥。
贺池虽然震惊,看云清拎着装满泥浆的桶有些费劲,却还是动作很快地上前接了过来,让云清告诉他该怎么做。
本打算上前帮忙的于三慢了一步,挠了挠头退了回去。
云清让贺池把泥浆倒进用木板制的模具里,然后用工具将泥浆抹平。
贺池迟疑道:“这便成了?”
云清笑了笑,“干了之后就是旁边这块石块的样子,这是我们昨天做的。”
贺池神情认真,在石板上走了走,又让人找来刀剑锤子,轮番招呼了一遍,最后才握住被震得有些麻的手眼睛发亮地看向云清:“王妃便是打算用这个来修路?”
见云清点头,贺池心潮涌动地看向地上毫发无伤的石板,若官道都是这样的路,那不仅会让百姓们运送货物和乘车出行更加方便快捷,更重要的是却是打仗时对于战局的影响。
若是此路建成,辎重的运送必然更快,行军打仗时,这样的改变绝对是对己方十分有利的。
两人在农庄又待了三个时辰,贺池亲眼看着石板凝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揽住云清喜悦又惊奇地道:“王妃难道是小神仙不成?怎么什么都懂。”
云清难得见到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又升起了逗人的心思。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
云清本以为贺池会皱着眉斥责他胡说,贺池却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一脸认真道:“那本王便把你供起来。”
云清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一种微妙的羞耻感席卷了他周身,云清蜷了蜷手指,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修路的计划还有一些需要完善的地方,我们回府吧。”
贺池应了一声,状若自然地松开云清,刚才他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没有多想,现在却开始后知后觉地回味起揽住云清的滋味来。
云清看起来风姿俊逸,揽在怀里才能感觉到他有多瘦。
得让他多吃一点,贺池想。
八月,宁州各地开始陆续收割粮食,各个匪寨也已经蠢蠢欲动。
可今年却似乎有些不寻常。
宁州南边来了一伙新土匪,前些日子在华钰县连挑两个寨子,寨子里的东西全都抢了个干净,人也没留下活口,下手极黑。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宁州,众人都在猜测这伙土匪应当势力不小,周边的百姓怕是要遭殃。
谁知没过几日,又传出了榴玉县的黑鸦寨被侵吞的消息,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伙土匪玩的是黑吃黑,抢匪寨来钱自然比去抢贫苦农民更快。
一时之间,其他的小匪帮被吓得人心浮动。
小的匪帮一般也就几十个人,黑鸦寨将近一百号人,已经比他们这些小匪帮风光许多了,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些离这两个县城距离较近的小匪帮已经收拾好寨里的细软打算先进山里避一避了,离得远的虽然没他们这么害怕,行事却也小心谨慎了许多。
百姓们发现今年秋收后出来劫掠的土匪少了许多,忐忑又惊喜,在心里不停祈祷这样的日子可以再长一点,再久一点……
封宁城的官员对这件事津津乐道,乐得看土匪们狗咬狗。
他们也渐渐习惯了云清主事,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是这段时日云清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们除了时不时被云清叫过去询问一些官事,平日里倒还是和之前一样,渐渐地便也放下了对云清的排斥。
在这天小朝会上,众人议完事,已经做好了散朝的打算,云清却突然丢下一颗炮弹——他要修路。
“刚来就要修路, 哪来的钱修路?”
“莫不是想征徭役罢,宁州这个样子,若是再征徭役百姓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到时候若是激起民愤, 再有人效仿前朝民间起义, 那咱们都得跟着他一起完蛋!”
有人立即拦道:“嘘!这话可不兴说,你忘了咱们大瑜怎么来的了?”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乱来,咱们去找王爷。”
“对,必须阻止他!”
几名官员聚集在知州府,一个个大义凛然、慷慨激昂, 只是话里担心的却都是自己的乌纱帽。
说罢,他们看向主位上的钱大人,等着他表态。
钱佑才现在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贺池找他麻烦,哪还敢主动去贺池面前晃,再说了,既然知道贺池之前的纨绔都是伪装, 那他启用云清主事, 想必其中定有深意,他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轻视云清。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咳了两声道:“本官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和诸位同僚一起去见王爷了。”
“可是大人……”
钱佑才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完之后才一脸歉意地看着众人:“本官该去吃药了, 诸位请自便。”
留在厅中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这……咱们还去吗?”
江同知咬了咬牙:“去!便是拼着被王爷责骂也不能让王妃把宁州给毁了。”
贺池今日没去大营,想必那些官员会来寻他, 他便索性在府中等着。
他拆开程樾带来的书信,看完信后打开附在后面的单子,粗略看了一遍便放在一旁,打算待会儿让人送去给云清。
这时元福公公敲门禀报:“王爷,江同知和张通判等几位大人求见。”
来得倒是挺快。
贺池把信收起来,淡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诸位大人行过礼,一时之间却都没人开口,谁也不想当出头鸟,他们也不明白贺池明明是个纨绔王爷,怎么气势却这么盛,让人下意识惧怕。
贺池也不说话,便盯着他们,众人如芒在背,最后还是官职最高的江同知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臣等是为了修路之事而来。”
贺池冷淡的声音从上首传来:“这事本王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宁州的路明明还能用,王妃却要修这个没人听说过的水泥路,何苦来哉?再说重新修路需要投入的金钱数额实在巨大,宁州府库不丰,就算加上今年收上来的税银,怕是也不够啊。”
“臣等害怕王妃一意孤行,最后走到征徭役这一步,那宁州恐怕就不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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