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拿着两壶酒,坐在他前两日说再也不会来的简陋小木屋里,在那发霉的朽木桌上放了两块碎银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小柱。
王小柱看呆了眼,伸手想去捡银子,被王武按住了手,一双凤眼微微眯着,脸上闪过凶狠之色:“拿了我的银子,就是我的人了。最重要的是要管住上头那张嘴。”
“欸欸, 是是是,武哥您说的我都明白的......”
王武往自己酒杯里面倒了一杯酒, 望了一眼王小柱的屋后头,说道:“给爷说说, 后面那个什么徐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小柱眼珠机灵地转动着, 略一思忖便知道王武醉翁之意不在酒。
“武哥您想听什么, 我和徐家做了一辈子的邻里,若是要说村里谁最了解他们家, 那非我王小柱莫属了。”王小柱废话连篇,王武忍不住锁眉看他一眼。
“那徐家从前也是有钱人家,在镇上卖胭脂的,后来存了一些钱送儿子徐耀祖去镇上读书。徐耀祖也出息了,四年前进京赶考。路途遥远,他身子骨弱,感染的风寒,随后便一病不起了,差点在路上回不来。”王小柱脚踩在椅子上,做出一副长篇大论的样子。
王武耐心没多少,把玩着酒杯,想到那天柳玉竹勾人的模样,硬是忍下翻墙直接去找他的冲动。
虽然他是不害怕别人抓着自己偷情的,但是他不想还没得手,先把柳玉竹给逼死了,不划算。
“徐家为了给他儿子治病耗光了所有的财产,镇上的店铺也卖了,回到了村子里。后就是徐老爷子听信了一方术士的话,什么男媳冲喜,或可回天,两年前柳玉竹被卖进徐家。”见王小柱终于说到重点,王武这才拿着正眼瞧他。
“没人知道柳玉竹的具体来历,我住在他们屋后,每天都听见他家打骂柳玉竹的声音。他们一大家子人呢,徐耀祖还有一个姐姐,也住在徐家。徐家干活的就柳玉竹一个人,其他的都是大爷,等着被伺候。”王小柱观察着王武微微蹙起的眉头,心脏直跳,大概知道王武怕是真的看上柳玉竹那小子了。
“柳玉竹脾气也好,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徐春花那三岁的儿子,都能骂他几句......”王小柱说完,王武微微挑眉。
他觉得王小柱的形容和他那天看见柳玉竹大相径庭。
“但是武哥,你别以为柳玉竹好勾搭哦。不是没人见色起意,但是柳玉竹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对旁人不理不睬,冷冷淡淡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清高,我住在他们屋后,最清楚不过他过的什么日子。”王小柱有些唏嘘。
王武不理解地问道:“那为什么柳玉竹偏偏对徐家有好脸色?”
“我也不知道,但是听传言说,是徐耀祖那小子曾经救过柳玉竹吧。”王小柱见他陷入沉思,便挤眉弄眼地说道:“哥,你这是看上那徐家男媳妇了?”
“哼。”王武轻哼一声,没否认。
“哎呦,如果是您,那柳玉竹还不是手到擒来?”王小柱奉承道,狗腿的给他倒酒,低声提醒道:“小的还是要提醒您一句,柳玉竹还是不好弄的。花大腿曾经对他下过手,差点命根子被他砸断,他脾气可不怎么好。”
王武重新提起了兴趣,之前王小柱说的那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感觉,他就是喜欢烈的:“哦?还有这回事?”
“那可不,花大腿最后哭爹喊娘地求饶呢。只是这事知道的人没几个,我正巧在旁边玉米地休息,便晓得了。”王小柱解释道。
“哦。”王武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盘算着该怎么下手。
而正在屋后头的柳玉竹在灶台上做饭,袖子挽起,手腕上还有一些油溅的红痕,伶仃的手腕,面色平静地炒菜。
堂屋传来小孩子干嚎的哭声,以及大人轮番轻哄的声音,柳玉竹只当没听见,继续炒菜。
其实王小柱说的对也不对,徐家虽然骂他,却不曾打过他。他是被家里卖给人牙子的。
从前在家中就经常会被虐打,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成了家里的出气筒。
后来家里没钱了,就把他卖给了人牙子,被卖了之后,日子更加苦,直到被徐家人买了。
徐家自诩读书人家,不怎么动粗,几句不痛不痒的脏话,对柳玉竹来说,不算什么。
所以柳玉竹无所谓。
对于旁人的辱骂恍若未闻,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情。
唯有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就是他的夫君徐耀祖,明明身体不济,偏还喜欢和他同房,他每次完事他都要提心吊胆许久。
生怕他一命呜呼,从此他的日子再也没了安宁。
柳玉竹擦了擦额间的汗,将野菜盛好,又将蒸好的窝窝头和稀粥端出去。
这并不大的家里住着不少人。
他和徐耀祖一间房,公公婆婆一间房,大姑姐和她儿子一间房。大姑姐是死了夫君,婆家又落难了,便回了娘家。
柳玉竹刚坐下,便被叫住了,徐氏低头喝着粥,低声道:“外面的鸡还没喂呢。”
徐氏是徐耀祖的娘,虽然穿着简陋麻布,头上却学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奶奶挽着发髻带着玉簪,戴着抹额。
旁边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柳玉竹的手捏了一下,像是安抚他,随后轻咳着出声:“娘,玉竹还没吃呢......”
柳玉竹看向自己的夫君,他脸色雪白,眼眶下一片青黑,唇瓣毫无人色,握着他手的温度仿佛冬天的河水,冷得让人忍不住哆嗦。
“哼......”徐氏只是冷笑一声。
大姑姐徐春花也一边喂着小孩的饭一边发话:“谁家的媳妇像他这么懒,做饭这么慢,菜也不浇,鸡也没喂......”
徐耀祖剧烈地咳嗽起来,抓着饭桌的桌沿,颈侧青筋凸起。柳玉竹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淡淡说道:“我去喂鸡,你们先吃。”
柳玉竹转身走了之后,咳嗽声小了,他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地一起吃着饭。
徐氏对于柳玉竹是有怨气的,一是,瞧不上他是个男的,二是,当初买他的钱,花光了他们全部积蓄的三分之一。
现在家中捉襟见肘,徐氏便越发不待见他了。
柳玉竹拿桑叶混着米糠给鸡喂食,他站在篱笆外看着那些啄食的母鸡们,渐渐出了神。
等他再回到饭桌上时,其他人都已经吃完了,只给他剩了半个窝窝头,他拿起窝窝头静静吃完了,吃完之后,便将饭桌都收拾好。
他一天的事情还没完,洗碗之后,还要打扫堂屋、准备明天的吃食、伺候夫君洗澡......
连着两天的连绵雨天,今早刚刚放晴,柳玉竹便背上了背篓去采野菜,因为徐氏今早说,她想吃地曲莲。
地曲莲是一种雨后才会出现的野菜。
婆婆想吃,柳玉竹自然是要弄到的,否则就是不孝。
柳玉竹手上拿着一把生锈的镰刀,踩着拧湿的小道,白蒙蒙的一层雾气,似薄薄的纱裙笼罩着田野,吹过来的晨风,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他眯着眼,往远处青山上看去,随后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去。
而就在柳玉竹身后,王武和王小柱也跟了上来,这边地滑,王小柱摔了两下,将人家田埂都压折了。
王武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这些日子都住在王小柱家中,但是柳玉竹出徐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他万万没想到王小柱是个大拖累,他一屁股坐在湿润粘稠的黄泥地里。
王小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摆摆手,认输道:“武哥,还是你自己去吧,我爬不上去了,累死了。”
王小柱是没干过什么重活的,家里的田也包给别人种,还没上山,便已经不行了。
王武看了他一眼,心想也好,只有两个人,好办事。
王武便没管他,朝着还未消失的脚印,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原本王武想着,到时候在山上找一只老虎或者野猪什么凶猛的动物,吓吓柳玉竹,自己再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他找了一圈没看见什么野猪,只有几只小鸟在树上清脆地鸣叫,时不时从树叶上滴露几滴雨珠下来。
王武跟着脚步,找着找着脚印消失了,他正疑惑呢,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往上看着他的清凌凌黑眸。
王武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柳玉竹掉进了村里人捕猎的陷阱里。
也许是新挖的坑泥水都是浅黄的,柳玉竹脚边还有一只灰色的野兔,好在里面没放捕兽夹之类的。
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英气逼人的脸上出现一抹假笑:“哈?小......你这是掉到陷阱里去了?”
差点就叫小美人了。
柳玉竹望着这个脸孔生得硬朗凌厉的男人,抿了抿唇,柳眉微微蹙起,在纠结要不要向他求救。
王武见小美人这么狼狈,唇角勾了一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道:“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有劳了。”柳玉竹垂下眸子,避开他虎视眈眈的眼神,垂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镰刀。
如果不向这人求救的话,他大概可能会饿死在这里,因为徐家人大概不会兴师动众来找他。
亦或者可能会来找他,但是就算那样,他也最少会在这儿待上一天一夜。
他今天还特意找的没什么人来的后山。
王武没有耽搁,而是看了一下四周,找到了几根藤条,他将几根藤条用手卷成一根麻绳的样子,用双手用力绷了绷,确定不会断,才扔下去。
“你抓着这跟绳子上来。”王武将藤条的另外一边绑在一颗大树上。
柳玉竹攥紧湿润的藤条,两只脚也在用力往上登。
刚冒出头,他眼前就伸出来一双被藤条青汁染青的宽大手掌。
柳玉竹眉眼清亮,对上王武微挑的眉梢,他微微偏头不打算牵他的手,额间沁出细汗,脸上肌肤近看越发白皙如玉了。
王武看着那皮肤透出温润珍珠般的光泽,他不牵,王武就堵在他爬上来的当口处一动不动,眼底的欲望几乎毫不遮掩。
柳玉竹心中微微一颤,手腕有些酸了,再不做出决定,他就会再一次掉下去。
他不得不伸手抓住王武的手掌。
王武如愿以偿抓到了柳玉竹纤细的小手,唇角噙着的笑意更加深了,黑眸闪动。
在柳玉竹抓住那只粗糙有力手的同时,感觉身体一轻,被一股力道带了上来。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臀上贴上了一只炙热的手掌。
第60章 寡夫3
王武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人提上来, 脚步顺势往后移开一寸,腾出柳玉竹站立的地儿,右手已经熟练地往他臀上按了上去。
柳玉竹没想到他如此孟浪。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猝然一变,原本清清冷冷的模样越发像是雪岭高原般冰冷。
见他脸色阴沉下来, 王武没有任何收敛的架势, 他原就是无法无天的个性, 他顺势捏住他团软绵又挺翘的肉。
柳玉竹眉峰蹙得更紧了,他望着王武近在咫尺吊儿郎当的脸, 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因为站在土坑旁边,他差点又直直掉下去。
还是王武因为揽着他的腰,往后踉跄的时候也带着他,才没让他重新掉入陷阱中。
这一踉跄,王武撞到树上,树叶震颤,放在柳玉竹身上的手还捏得死紧。
柳玉竹彻底冷下脸来,推开王武,从背篓里冷静地拿出那把锈迹斑斑的镰刀,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王武丝毫不慌, 要说他从小打大有什么值得宣之于口的优点,那就是天生力气大, 后天又和师傅习了一身好武艺。
都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其实还有就怕恶霸武力高。
他捻了捻手指, 叉手靠在树旁, 浓眉微微一挑, 低声道:“这么紧张做什么?这荒郊野岭的,爷还能吃了你?”
柳玉竹只是沉沉看着他, 他从小到大是做惯了农活的,力气不比寻常男子小,但是刚刚的交锋也让他知道,他不是眼前男人的对手。
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人一身华贵绸缎锦衣,祥云金丝黑靴,身上没有任何农作工具,明显就不是简单的偶遇,而是蓄意跟踪。
“刚刚还是我救你的呢,怎的这么不识好歹啊。”王武看着他模样,只觉得一阵阵好笑,漫不经心地逗弄他。
柳玉竹眉头始终是紧蹙着的,他抿着唇,半晌才不冷不淡地说道:“多谢。”
“多谢?怎么谢呢?”王武朝着他走了一步,凤眼微眯着,英俊的脸庞勾勒出一点玩味的笑意。
柳玉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面色黑沉。
“不如爷亲个嘴儿,就算你两清。”王武这人勾搭人,不信什么徐徐图之,若是想要便只去取。
柳玉竹狐狸眼瞪着王武,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王武再往前一步,柳玉竹的镰刀已经挥舞了过来,直直朝着他劈过去,不偏不倚,是真的想要劈死他的架势。
“你这个泼皮无赖,离我远一点。若是真心相救我自会感谢,若是想乘机占便宜,我定不会饶过你。”柳玉竹一副嗓子冷淡得好似结冰的湖面,坚实无比,能做最锋利的武器。
王武见他这架势,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架势,便也不再逼得太紧,只是退了一步,咧嘴笑着道:“嘿,成,我先走,你别紧张,今天就当是我日行一善了。”
柳玉竹见他转身,似要离开,但是没想到他又转身,只见那年轻男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火炉般灼人,他扔下一句:“你可知我是谁?”
柳玉竹握紧了镰刀,如实回答:“不知。”
他对于这人是谁,半点不在意,只想让他快点离开别碍他的事。
“哦,我叫王武。”他自报家门,但是柳玉竹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没听清他叫什么。
王武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随后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柳玉竹在确定他走了之后,才渐渐呼出一口气,他草鞋上全是泥巴,他也无暇顾及,不敢再去后山了,寻了一个人多的地儿。
下雨之后,不少人都会上山采野菜。
有了其他人,那些登徒子也会顾及一些。
白雾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一点点将整座青山都笼罩了起来,丝丝缕缕的金光从绿色缝隙透出来。
日头正浓,妇人们打算回家做午饭了。
柳玉竹也收拾好了东西,跟着人群一起下山。
他和那些妇人距离不远不近,太远了柳玉竹怕再遇见什么意外,而跟得太近他又不想讨人厌。
只见那带着头巾的妇人们,笑着说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从东头村说到西头村,往日里徐家也是她们最爱八卦的人家之一,只是考虑到柳玉竹就在身后便收敛了。
柳玉竹不紧不慢地走着,听见她们的说话声停顿了几秒,他不由抬眼看去,便瞧见村头站着不少男人。
那些人或穿着灰扑扑的麻衣或者补着破丁的衣服,只有一人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他坐在靠椅上,双脚放肆地搭在木桌上,桌上还放着一些小零嘴。
那五六个男人中间还站着个露着雪白肩膀的妇人,她杏眼桃腮,穿着褪色的粉桃色衣服,丰乳肥臀,媚眼如丝的。
她是村里的寡妇,也是这些妇人们的天敌。
她夫君三年前出意外从山上摔死了,留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幼子,后来听那些女人们说,这寡妇在吃“百家饭”。
此刻她被那些男人包围,也不觉得害怕,反而笑得越发娇艳漂亮了。
柳玉竹和其他人一样,视线不由往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瞥,耳边传来压低了声儿的八卦。
“那骚狐狸精又出来勾引男人了......”
说的是那个寡妇。
“啧,还好,俺家男人不喜欢,他说最喜欢俺这种老实肯干的,嘿嘿。”
旁边人嗤笑一声,随后问道:“李二狗、花大腿、王小柱......坐在那儿的人是哪个?看着眼生啊。”
“那个,是王大人的亲儿子。”
“哪个王大人?是那个王大人嘛?”
“除了那个当大官的王大人,咱安溪村还有哪个王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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