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流本来一直都是安安静静躺着的,忽然听到楚年出声,才知道楚年还没有睡着。
江自流的手动了一下。
楚年察觉到动静,便知道江自流也没睡了。
于是楚年从床上坐了起来。
旁边江自流动了动,不知道楚年要做什么?
“夫君...”
楚年低低地叫了一声。
江自流眸光微闪,不知道楚年突然坐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并且这样叫自己...是有什么事?
都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好像没有。
那...难不成,是想继续下午没有完成的事情么?
“夫君,这也太冷了啊!你冷吗?”楚年的声线骤然拔高。
江自流:“......”
“不行,我要去抱床被子过来。”楚年咬牙。
靠,正好江家二老不在家,把他们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
这么想着,楚年披好衣服,翻身下床。
下床后,楚年用薄被把江自流裹得严严实实,说:“等会儿开门的时候风雨肯定得扫进来,夫君你别冻着,我去去就来!”
还好跟大嫂拉近了点关系,在江家也算有了个内应了,抱一床被子是没问题的。
楚年迅速开了门出去,在风雨扫进来之前把门关上,尽量不吹着江自流,速度地往堂屋后门跑。
他敲门:“大嫂,你睡了吗?太冷了,我想抱床被子。”
没敲多久,孙秀芳就闻声从自己我屋里赶过来给楚年开门了。
“年哥儿,你也还没睡呢?”孙秀芳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叫我,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三弟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夫君很好,是我。”楚年摇头。
顺带着,他还揪住了“也还”两个字。原来大嫂这么晚了也在失眠?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现在楚年只想搞到一床被子。
“大嫂,我想把他们的被子抱过来盖一晚上,这大暴雨下下来,天也太冷了,根本没法睡。”
“确实,今天晚上是挺冷的,难为你了。”孙秀芳有点怜惜楚年,连忙让步让楚年先进堂屋。
“你跟我来吧,我去抱给你...还是算了,堂屋里没点灯,你要不就在这儿等我吧,我抱出来,省得你跟来磕碰着。”
孙秀芳说着,人已经早往江家二老的房间走了。
“好,谢谢大嫂。”楚年也就站着没动了。他还没进过江家堂屋,这么黑不溜秋的,确实不好走,省得麻烦,还是让孙秀芳直接拿给他比较好。
江家有三间卧房,江家二老的在右边,稍微大点,左边的两间小些,是江家老大夫妻和江四的。
孙秀芳也不是第一次摸黑了,很快就从江家二老房里抱了床被子过来递给楚年。
孙秀芳有点纠结:“爹娘自己也没换大被子,这床你看行吗?”
“......”楚年接过被子,嘴角抽了一下。
特么的这好意思叫没换大被子呢,比他跟江自流的可厚多了!
“行,够应付一晚上的了,谢谢大嫂。”楚年说:“那大嫂我先回去了,麻烦你啦,你赶紧关门吧,风这么刮着,怪冷的。”
楚年也冷,话不多说,抱着被子赶紧就溜回小破屋了。
“夫君!我搞到被子了!”邀功一般,楚年把被子轰地一下扔到了床上。然后翻身爬回床上。因为太冷,他的手脚有点僵硬,抖抖嗖嗖的,不小心碰了江自流两下。
江自流看着楚年模糊的身影在黑暗里窜梭,熟练地上床下床,突然就觉得有点异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楚年已经这么熟稔了?
楚年爬上了床,先是把原来的那床薄被摊开放好,然后再把这床抱来的压在上面,末了去到脚边,把下面两处都压压好。
做好这一切后,楚年心满意足了,钻回了被窝里。
总算是感觉不到呼呼钻进来的风了。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江家二老又不是去了镇上就不回来了。被子能盖一晚上,还能一直盖么。
缩在被子里,楚年咬牙,说:“夫君,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我发现了,我还得再搞床被子回来才行。”
听着楚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口吻,江自流一点儿也不怀疑楚年说到做到。
就算楚年是明天就抱了一床新被子回来,江自流都不会感到奇怪。这个小哥儿,已经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意想不到了。
黑夜重重,他侧过脸,看到楚年微微起伏的身子,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能透过模糊的轮廓,想象出说这话时,小哥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定然是绽着极亮的光彩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及已的浇水~
第31章 牵手 一个美梦
薄被子分量轻, 晚上盖在身上时没多少感觉,江家二老的厚被子是棉花絮的,压在身上就沉甸甸的。
以前睡惯了天鹅绒蚕丝被, 乍一睡这么重的棉花被, 楚年有些不习惯,过一会儿就想挪动一下,以至于虽然说不觉得冷了,但还是没有睡着!
楚年:“......”
江自流就在楚年旁边,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动静。
这还是江自流第一次见到楚年在床上辗转反侧。
为什么?不是已经不冷了吗,他怎么还是睡不着?
是因为外面雷电交加的大雨太吵, 还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憋在心里?
应该是有烦心事吧。江自流想。
任谁待在这个家里, 天天受着各种委屈,都会有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
大嫂就是。以前被关在院子外面时, 江自流不止一次听见过大嫂半夜偷偷地哭。
楚年也会这样吗?
江自流想象不出来楚年会被气哭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 楚年俨然已经是永远带笑的俊俏模样了。
楚年好像是不知道伤心和委屈的,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要回到这间屋子, 他的脸上就永远带着笑意, 说话的声音也永远轻快。他就像一汪潺潺流淌的清泉春水, 从耀眼的太阳光底下,一路雀跃地奔进了这间死气沉沉的黑暗屋子。
可这一份轻松的背后, 是否压抑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胡思乱想间, 江自流听到旁边楚年叹了一口气。
声音很轻很轻,浮在空中的绒毛似的, 微不可查, 若非江自流一直在注意着楚年, 险些就要被屋外的大雨声盖了过去。
这声叹气,坐实了江自流的想法。
果然,楚年只是白天里故作坚强,到了晚上,也会因为郁闷和委屈气得睡不着觉。
思及此,江自流不由地敛下了长睫。
楚年哪知道短短时间里,江自流已经为自己脑补出了一场苦情戏。但他确实是有点发愁。不是自怨自艾的愁,更不是生江家二老气的愁,他就是单纯在愁被子的事。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是得搞被子没错。可问题是,被子要去哪儿搞呢?
搞被子可不像成衣几十文就能买到,这又是棉花絮又是被面儿的,要是想搞床新的,就得收棉花、弹棉絮、扯布做被面儿......是个大工程。
太麻烦了!
要不...想想法儿,薅江家现成的?
楚年正想着呢,江自流动了一下。
这床虽小,但两人并非是紧贴着睡的,故而肩膀和肩膀之间,露着一条缝儿,为了防止冷风从缝里钻进脖子和被窝,楚年特意把被子压严实了,堵住了这条缝。
江自流睡姿端正,基本不动,所以只要楚年努力不动,这条缝就不会被轻易破坏。
这就是楚年为什么时不时想挪动一下,又坚持住没动的原因。他不想把压好的被子个扯开了。
现在江自流先动了,平衡被打破,凉飕飕的风又开始作怪,想要钻进来。
楚年不解,扭过头,想把被子重新压好,又想问江自流一声怎么了,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江自流的手先摸了过来,盖到了他的手背上。
楚年眉心一跳。
不小心碰到的?
可是江自流并没有把手抽走。至少三五秒的时间了,他的手一动没动,仍然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面。
楚年:“......”
黑暗中,楚年无声地眨了眨眼。
他觉得,今天的病美人多少有点不太对劲。
下午献吻,夜里偷袭。
这还之前那个被自己多碰两下就会脸红的病美人吗?
不过...虽然说是夜袭,也就只是手帖着手,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讲真,幼儿园小朋友的贴贴都要比这剧烈。
楚年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暂时放下了棉花被的事,楚年轻声问:“夫君,你睡不着吗?”
江自流没有别的动静,但楚年敏感地察觉到,在自己问完以后,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有一些些僵硬。
病美人这是咋了呢?
楚年疑惑。
楚年可真希望药效能快快发挥作用啊,至少先把江自流的喉咙给治好,让他能够说出话来。
楚年动了一下手指。他一动,手背上江自流的手便如惊弓之鸟般撤走了。
楚年:“......”
这就跑啦?
所以,病美人到底是想传达给自己什么讯号?
这要是别人,楚年都要思考对方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搁这玩小花招吸引自己注意呢。
可偏偏不是别人,是纯情到不行的江自流,那就肯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等等...
万一有呢?万一是日久生情了?
不可能不可能。
这既没有久也没有日,纯情如江自流,能生出什么情。
那不会是不舒服吧?
想到这个,楚年一下子支起了身体,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紧张,问:“夫君,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自流一僵。
是自己的示好太糟糕了么,竟然让小哥儿误以为自己是不舒服?
楚年看江自流又不动静了,当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主动去摸了江自流的手。
楚年反正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就找到江自流的手抓住,将自己的手指搭进江自流的掌心,说:“你要是不舒服,就捏我一下,要不是,就捏两下。”
手掌心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江自流没动。
楚年眨了眨眼。
屋外的雨还在哗哗哗地往下倒,凉风还在悄悄地往被窝里钻,只有屋内,屋内的这两个人,手拉着手仿佛静止般的双双尬住。
片刻,江自流轻轻捏了捏楚年的手指。
捏了两下。
捏上去才知道,楚年的手指比他以为的还要软。
然而就是这么一双软若无骨的手,可以摘果,可以抓蛇,可以做出许多别的哥儿家做不到的事。
脸庞有点热,江自流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江自流当然没有不舒服,他只是不想小哥儿独自郁闷。
可他没有什么能够给小哥儿的,就连陪他说说话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会唐突地去拉了小哥儿的手。
他以为小哥儿会喜欢。
谁知...
小哥儿只当他是不舒服。
江自流闭了闭眼。
难道,小哥儿是只对自己的脸感兴趣么,仅仅是手的话,并不能让他高兴?
江自流:“......”
只怪夜色太浓,漆黑里少一盏可以照亮的红烛。
江自流把手拿回去后,楚年更加疑惑了。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病美人确实是有点古怪。
可惜一来没法直接沟通,二来楚年对江自流了解有限,也猜不到他的意图,就只能断定江自流是不对劲。
楚年认真地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后,略有一些迟疑地想:...该不会,是害怕打雷吧?
楚年动了动手指,又想去摸江自流的手,他问:“夫君,你是不是......”
但问到一半,停了下来。from fable
直接问病美人是不是害怕打雷,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呐?
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怕打雷,也不会想被人直接说出来吧?
于是剩下的话被楚年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思路一旦被打开,一切就清晰了起来。
姑且不论下午的献吻是怎么回事,晚上这个偷袭,肯定是因为害怕打雷没跑了!
害怕打雷,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所以纠结。
但又实在怕的厉害,惶恐不安,所以无奈只能来拉自己的手。
破案了。
楚年悟了。
随即楚年更加哭笑不得。
不就是个打雷嘛,瞧把美人给为难的,更何况只是拉个手而已,要是真的害怕,抱着他睡都没问题。
当然,这得看美人愿不愿意了。
盖棺定论后,楚年不再犹豫,义不容辞地去拉江自流的手。这一次拉到后,他直接把手攥住,用有力的存在感安抚江自流。
本以为结束了的江自流一震,没想到小哥儿改变主意又回来了。
被软软的手攥住,从没有跟别人这样亲密过的江自流有稍许的不自在。可一想到这样小哥儿就会高兴,江自流便安安静静地躺着,任自己的手被紧紧攥着。
拉紧江自流的手后,楚年也往被窝里躺好了。
他跟江自流肩膀之间的那条缝还在,楚年有意用被子把缝隙压住,可他的右手正拉着江自流,要是压被子,就得松开。
才拉上又松?然后又拉?
楚年能感受到江自流的不自在,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松手折腾了,省得江自流害羞。
可缝隙也得压住呀,于是楚年歪了歪头,用下巴去拱被子。
开始压得还行,但就差那么一点点边角总压不实。楚年无语,脑袋使了点劲,用脸去拱。
江自流就见楚年小脑袋在自己肩膀边上拱来拱去的,黑暗里模模糊糊的,像极了床头一只不安分的小猫。
江自流犹疑。
小哥儿这是...想挨着自己吗?
这才刚拉着手呢,就又靠到一起,会不会有点太亲密了点?
不过一想到楚年受的种种委屈,付出的种种辛苦,江自流略一犹豫后,便主动往楚年那边靠过去,向他递上了自己的肩膀。
楚年:啊,压住了。
病美人这么一顶,可算是把缝隙全部压住了。
很好,够默契!
江自流把肩膀凑过去后,等了会儿,一直没等到拱来拱去的楚年挨过来。不仅没有挨过来,也不再拱了。
江自流:“......”
攥着江自流的手,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楚年的眼皮渐渐开始打架,困意涌了上来。
没多会儿,楚年就陷入了睡梦。
听到身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而均匀,江自流知道小哥儿终于睡着了。
松了一口气,江自流也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他的手掌还被楚年握着。可能是因为之前握得紧,所以即便楚年已经睡着了,力度依然没有松懈。
江自流有想过既然楚年已经睡着了,要不要把手抽回来,却又担心抽出手的动作会把他重新吵醒。于是作罢。就这样让楚年拉着睡吧。渐渐的,江自流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本以为和别人拉着手睡觉会很不踏实,可是意外的,江自流久违地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他甚至还做了一个不是噩梦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一片绿意盎然的山谷,有一条小溪穿行其中,由南向北地涓涓细流,溪水之清,能看见水底形状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他还听到身后有鸟啼叫的声音,回过头,圆豆眼睛的小喜鹊正叽喳着扑棱翅膀,雀跃又欢脱地围绕着他低空飞行。
只一眨眼的功夫,小喜鹊摇身一变,从一只可爱的鸟变成了一个俊俏的人。
这人眉心红痕鲜艳,双眼澄澈,笑靥灼灼,一只小梨涡甜甜软软,不是楚年又是谁。
楚年跳到他身前,双手拉住他的手,仰起头微笑着喊他夫君。
... ...
次日,楚年醒来,外面暴躁的雷雨声已经停了,耳边得以重回安静。
楚年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江自流近在咫尺。
涣散的意识逐渐凝结,昨晚睡着前发生的一幕幕以乱序的方式在楚年的脑子里播放了一下,楚年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昨天夜里想保护江自流别害怕来着,但是慢慢睡着了。
现在醒来,他跟江自流拉在一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
楚年眨了眨眼。
也不晓得江自流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啥可怕的噩梦。
...希望没有吧。
打了一个哈欠,楚年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对同样睁开了眼睛的江自流笑了一下:“夫君早上好呀。”
江自流耳根蓦地一红,眸光微闪,移开了视线。
楚年小小咦了一声。
不过也是,昨晚上江自流暴露了害怕打雷的糗事,早上醒来看到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倒也正常。
没有戳破江自流,楚年善解人意地照顾了他的自尊。
起床后楚年推开屋门,门外已是大亮,一股雨后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穹空濛,空气新鲜,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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