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我如今的境况,有何资格谈此风月。我今生是没有机会了,而你不同,你只需赢得尚公子,就有机会娶赵小姐。那样的局面,对你,对我,对赵小姐,都是最好的。”
“不!婉儿!你听我说,赵小姐虽是你的恩人,可你不能牺牲自己的终身,去换她的幸福。”
贾天海认定了邱婉儿是为了恩人赵千金,封锁自己内心的情感,而不愿面对他,不愿接受他。
“不是!我们不能!即使我狠下心,与你对不起赵小姐,可是我们……我们又如何在一起?我们能去哪里?你别忘了,我们现在都寄人篱下,而我还有一个孩子!”
当头棒喝。贾天海愣住了。
“你……你是嫌弃我没家没业没本事,怕我照顾不好你们母子?”
邱婉儿未答,脸也撇开。半晌,才幽幽出口:“如今你与尚公子竞争,还未分出胜负。你这一闹,我也无心公平判别了。今夜回去,我就让赵小姐自己选。若她选了尚公子也便罢了,可之前在她眼中,你的印象更佳。若她选了你,你就应了吧,就当你我今生并无缘分。”
听闻此言,两名男子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假山后的尚文志,暗暗捏紧了拳头,细细听着接下来贾天海如何回应。后者沉吟良久,干涩着嗓音,问道,
“如若当真选了我,我入赘赵家,也算安身立命,有能力照顾你们母子了。可惜到那时,我已无法给你一个正经的名分,你若有心,可还愿与我在一起?”
“哼!”
未等邱婉儿作答,那黑影主人绷不住了,迅速掠出向两人靠近,鄙夷的眼神尽数投来,尖刺的语言围绕两人。
“好个安身立命!好一对儿苦命鸳鸯!你们两个把人当傻子吗?”
贾天海震惊:“尚兄,你!窃闻偷听,非是大丈夫所为!”
尚文志毫不示弱:“贾兄作为赵家赘婿人选,与旁人在此撩风弄月,就是君子所为了?”
此话太过难听,邱婉儿的脸色已现不好,贾天海更是怒极:“尚兄不要信口雌黄!你若当真听得我们二人方才的对话,便知婉儿姑娘已直言拒绝于我,休要妄言毁人清誉!”
尚文志得了天大的把柄,哪能轻易放过这二人。然而眼下,这贾天海的存在对他威胁甚高。那邱婉儿可是亲口说了,赵家小姐于两人间,似乎更看好姓贾的!
“她是满口的不应,可你的司马昭之心已无所遁形!你想赢得我,娶了赵千金,将这赵氏家产收入囊中,再纳了这女人,更享齐人之福!贾天海,你好心机,好盘算,好不要脸!”
大抵是被戳中了龌龊心思,贾天海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尚文志见状,更为嚣张,
“我现在就去向赵氏一家告发你!”
“你站住!不许去!”贾天海急了,狼狈地张臂拦住尚文志的去路。
“你拦得住我么?!”
两个大男人,在这无边的夜色下,在这风景优美的莲花池边,从言语争吵升级到肢体冲突。
一旁操控全盘的邱婉儿,就像个看客,静默不语瞧着两人闹腾,只希望他们闹得越凶越好……
府中下人远远听到动静,纷纷赶来,还不及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两位公子已然推搡得激烈,在众人不防之下,其中一人被推落池中,出手暴力的另一人粗粗喘气,几步之外的婉儿姑娘,惊叫出声。
“快去禀报老爷夫人,还有请大夫!”
“赶快把人扶回去,伺候着换身衣服, 准备火炉姜汤……”
“贾公子,你感觉如何?”
虽则莲花池的水只没过常人大腿,算不得深,可天寒地冻里, 整个人载进去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天海被捞起时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全身湿透, 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哆哆嗦嗦缩成一团,似乎是呛着了水,不住咳嗽……被带离事发现场时, 只匆匆将他恼怒恨意的目光给了尚文志, 甚至都来不及与邱婉儿再说上一句甚么。
而造成贾天海如此惨状的尚文志则是趁众人不注意, 拦住邱婉儿,警告的眼神盯着她,
“邱姑娘,方才你都看见了, 是那姓贾的包藏贼心被我戳穿,他气急败坏争执不休中失足载下去的,可不是我故意推他下去的!”
邱婉儿心下冷笑, 不再是那副惊吓表情,面对眼前的厚颜无耻之徒很难不讽意上脸,
“尚公子也把旁人当成傻子么?”
尚文志生平自视清高,显然甚少做些出格举动, 今夜情绪激昂与人缠斗,致此后果,又有人从旁指证,他已是辩无可辩。
“好!邱婉儿,我也不狡辩,那人就算是我失手推下去的又如何?你们二人的丑事,我也是全程听了个一清二楚,咱们走着瞧!”
赵府前厅,赵家几位主子,及贾天海落水事件所有当事人与目击者悉数到齐,由家主赵洪威亲自盘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来说?”
事情闹得挺大,累了一整日却被打扰歇息的赵总镖头火气直冒,话是疑问句,可那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圈,最终是落在邱婉儿身上。
饶是心计满满的邱婉儿也觉威压不小,更不提在场几个目睹两男缠斗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一副欲要往后躲的样子。
一旁的赵夫人与赵千金,也把视线定在邱婉儿处。她们一个是再三叮嘱过,一个是严辞警告过,偏偏还是出了这档子事,怎能不把邱婉儿当做第一责任人!
然而,此事的起因到底太过难堪,连那受害者本人也不曾发声,裹着厚厚的棉袄一个劲儿吸鼻子,眼神躲闪立在一旁……
邱婉儿虽是始作俑者,但她一贯的作风是幕后操控,随后静观其变,再推波助澜一举中的。是故,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时,她也只是坦然自若,缄默不语。
倒是那尚文志心急,抢占先机辩言先启:“诸位,方才也不少人见着我与贾公子争执,我也不怕承认,是我不小心将他搡入池中。可此事本非预谋,只是一场意外,我认为各位应当把我二人为何会起冲突的原因,作为当下对峙的要点。”
贾天海闻言,脸色更是难看,急急回怼:“意外?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你是听了我与婉儿姑娘的谈话,得知自己竞选赵家赘婿无望,才恼恨于我,对我下此毒手!”说罢,面向赵氏夫妇拱手讨情,
“赵伯伯,赵伯母,天海绝想不到今夜会遭此大难,若非那池子水浅,不会泅水的我恐怕已无性命在此为自己申辩!”
“贾天海,你果然狡猾!三言两语就想偷转矛头?”
“……”
两个大男人,当众再度争得面红耳赤,赵洪威一拍桌子,挥退所有下人,让尚文志先发言。
终究得了先机的尚文志以他惯有的夸张言辞,口若悬河,对贾天海大加指摘,
“赵总镖头有所不知,今夜那邱姑娘在西院与我和贾公子一同用了晚膳,饭后我二人送她回院,三人闲庭信步逛到了中庭莲花池边,景色还未欣赏片刻,邱姑娘顿起雅兴,便又开始了我们两位赘婿人选的比试,两人各作一诗……偏这轮比试只为争一个筹码,那贾公子赢了,竟是要求我离开,留他与邱姑娘独处……”
话有些长,尚文志一字一句绘声绘色,带了十足的个人情绪,赵家几人越听脸色越沉,尤其赵雪娥,面上的不悦可谓相当明显。
贾天海的脸色也是变幻莫测,急欲张口争辩,被赵洪威阻了,由得尚文志继续说。
“我心下奇怪,便假装离去,实则躲在假山后头想听听他们说甚么。虽这般举动并不光彩,可也比这贾天海的行为好上百倍!赵老爷,赵夫人,这个男人原来不单想迎娶二位的千金,更想将邱姑娘也一并纳了!他对邱姑娘说的那些话,我至今想起还直犯恶心!”
在场几人听得此言,神色各异,不约而同往话中那两人处看,看到的是一个面不改色,一个颤抖心虚。
各人心下了然,尚文志所说的,哪怕没有十分的真切,也有八分的实情了。
那尚文志见赵家两老的脸色不佳,顿时底气更足,为自己的一番慷慨陈词做了总结:“我尚某人虽不是甚么大义之辈,却也知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当时听了那些话,我出离愤怒,上前与他贾天海争论,这人慌了,不顾礼仪当场与我起了冲突……由此可见,这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赵小姐万万不能许配给此人!”
“够了!”
贾天海被当众揭发,面子里子都丢了,赤红着一张脸,将自己慌乱中组织的话术一通道出,赌一把邱婉儿的心思。
“各位切莫听信此人片面之词,他言不其实,诬蔑于我!当时我将他支走,不过是想私下向婉儿姑娘打听赵府选婿的意向,婉儿姑娘只透露了少许,这偷听之人便大为恼火,冲出来向我发难,还对婉儿姑娘出言无礼,我当下气不过才与他争辩,谁知这人心肠歹毒,竟是将我推入水中!可怜我身子孱弱,在那冰水里泡了个通身……如今这人还恶人先告状,不但辱我名声,还带累婉儿姑娘的名节,简直其心可诛!”
两个男人各执一词,唯一的证人邱婉儿再也无法作壁上观,当前局面,她的证词尤为重要,只消一句话,可救一人,也可毁一人。
然邱婉儿费心设局,所求必是一石二鸟,且从不失手。
“尚公子所言属实,今夜贾公子的确曾向我表明心迹。而在此间我也的确言语透露两位公子比试的情况,尚公子许是过于心焦,才与贾公子动起了手,导致那样的场面发生……”
此番言语细品起来,可是将两位当事人一同往下踩,偏那两人无从反驳,因为这一句句,所言非虚。
赵总镖头大怒。两个赘婿候选人如此不堪,自家还好吃好喝供着,正儿八经派了人去考教评比,却得出这样的结果,实是丢尽了脸面!
再看自己夫人与闺女,母女俩如出一辙的铁青脸色,更是惹得赵洪威压制不下怒意,当下对两名候选人作出判决,
“小女雪娥虽不是甚么金枝玉叶,可也是自小娇养的赵家独女,是我赵某人的掌上明珠,岂容尔等轻视作践!你们二人,一个虚伪贪心,一个冲动暴躁,此等品性与我女儿实不相配!”
赵洪威气上心头,也不顾两个年轻人与自家是何交情,颜面受损的他在宣布两人失去竞选资格后,更是下了逐客令,
“夫人,你便为这两位公子准备些干粮与盘缠,好让他们明日一早启程回乡吧!”
“赵伯父!不要啊!”
“赵老爷!可否再听文志一言!那邱婉儿所言也并非全然,我尚文志对天发誓绝意图害人性命呀!”
“好了!”赵洪威不耐烦再听下去:“不论如何你们二人明日便离开我赵府吧,老夫不能将女儿许配给你们任何一人,也不会因此事怪责你二人,往后……就此别过。今夜之事,想你们也是要脸面的,今后莫要再提。”
赵总镖头心头恨恨:若不是看在曾是世交的份上,这一夜都不会多留你们!
两个被除名驱逐的年轻人,再没有方才相互指责时的义正言辞,也没有昔日奋力表现时的意气风发,如同落水之后被痛打一番的野狗,龇牙咧嘴欲要反抗,却苦于无人理睬,一时间,对未来的绝望跃然脸上。
谁能想到,两人当初怀着怎样的心思千里迢迢赶来凉州,在赘婿评选中又是如何的努力展示毕生才学,千方百计要讨此机缘,满心期待着今后能有个好前程,如今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今夜之事处理已毕,女儿选婿一事也再得了个败果,赵洪威心情不佳,甩了袖子离场。赵夫人心下虽也气,还是撑着脸色安排了两位公子的后续事宜。至于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赵雪娥,则是狠狠瞪了邱婉儿片刻,随后迈步离开。
“雪儿!你等等我!”
邱婉儿心知自己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不敢松懈精神,也辞了赵夫人,快步跟上赵雪娥。
她走得快,心情快意中夹杂些担忧,并未留意到身后一道憎恨入骨的目光,一路跟随她的背影,逐渐隐去,直至消失……
“邱婉儿!你究竟还要闹出甚么才能罢休?做这些事你从未考虑过后果吗?”
赵家千金的闺房中, 主人赵雪娥怒不可遏,被痛斥的另一人则满脸无奈。两个赏心悦目的美丽女子相对,偏偏气氛是如此的恶劣。
“那两人品行低劣, 我是在为雪儿肃清障碍,消除烦恼,相信我的做法没有错,雪儿为何这般声讨于我?难不成你当真考虑招他们当中一人为夫婿?”
“住口!你的做法没有错?”望着眼前人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 雪娥心情差到极点, 嗔目切齿:
“邱婉儿!今夜险些闹出人命!我曾经警告过你, 别闹得太过分!”
邱婉儿的语气也趋于不耐:“雪儿还不了解我么?若我真有心害他们谁的性命,那贾天海今夜跌入的就不是莲花池了。”
“邱婉儿!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不明白, 为何无论我做甚么,你都不会满意?!从前那些事是为了我自己,可如今单单只是为了你, 此事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帮你摆脱你婚事的困扰, 怎么你就不能理解呢?”
“我不能理解?”赵雪娥仿佛在同一个陌生人对话, “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何总是以此等激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损人利己,不怕遭报应吗?”
“雪儿不觉得这番做法是最有效,最彻底的?以那二人的品性,我们可有更好的办法去杜绝他们的纠缠?而且经此一事, 你爹也没理由再勉强你选婿了,如此境况何其完美!”
“你简直强词夺理!给我出去!”
对方实在难以驯服,自己也一时无法平复情绪, 赵雪娥索性将人轰出去。
房门重重合上的一刻,邱婉儿的心绪也沉重起来, 看着厚厚的门板呆立良久,最终对着一片死寂的夜色长长一叹, 转身离去。
屋内,赵雪娥怒气难消,颓然坐下,思索着甚么……
诚然,那邱婉儿自命不凡,目空一切,所有的警告和劝阻无法入其耳,就连闯祸后追究责任她也不知悔改,傲慢不逊……自己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她竟然变本加厉,想必已是无可救药。
今后,她们该如何相对……
两人相识至今,自那段阴谋婚姻伊始,无论是刻意的安排,抑或只是因两人意见相左,争论吵闹已发生过无数次。于常人而言,如此观念不合的两人只怕早已势同水火,难有所谓的将来。更遑论两人都同为女子。
可赵雪娥偏不愿放邱婉儿离开,执拗地将人留在身边。而后者也在经历种种之后,对这个赵家,对赵雪娥,生出了复杂的感情。
两人为了这份纠缠不清又争执不休的感情,神思低靡,夜不能寐。于是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关注外界。
不单争吵的两位当事人,赵家主人夫妇也是连日心情沉郁,带得府中气氛日趋冷肃,与临近春节的喜庆装点对比起来,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下人的八卦之心无从压制,哪怕再沉的气氛再冷的天气,依然有人能以闲话盘出个热火朝天:
——诶,你听说了没?那贾公子前几日早晨离府时病得都快没了半条命,夫人命人给了些盘缠,安排送去城西一家客栈住下了,说是待他养好身子自行离开。
——夫人真是心善……另一个呢?这两日那人好像不来府外守着了?
——守在门外有啥用哟!那家伙还好意思自称书香世家出身!人品差还鲁莽冲动,惹恼了老爷夫人与大小姐,这府上谁还愿意搭理他!听说守卫大哥们烦得不行,扔出去了不知几回!
——唉!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堪,从前最般配的一个,还是个女的!怎么说,咱们大小姐的姻缘也忒艰难了!
——可不是么!
甭管下人们的议论如何激烈,上边主子们的生活仍是那般的乏味,心情还是如同此前的不霁。诡异气氛又僵持了两日,眼看着再过几日就到除夕,邱婉儿去寻了赵夫人,提出想要去董家接回木儿。
赵夫人近日忙着府中事宜,心情又差,倒是忘了这茬儿。早该想起若是有那小家伙在,这些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行。外头正落着雪呢,等午后天色好些,我再安排一辆马车,你去把孩子接回来。”
得了应允,邱婉儿心情明快不少。倒并非只因为儿子,而是赵夫人对她的态度。几日来,赵雪娥不愿见她,赵洪威对她横眉竖目,唯有这赵夫人对她一如往昔,没有太多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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