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小姐这样,一旁的琴儿忍不住替她着急,决定为主子代言,开口套话,
“婉儿姑娘怎今日来得忒晚,瞧,您身上沾的雪花都化了呢,这是出门去了?”
邱婉儿表情自然,拂掉肩上的水渍,回道:“几日不见木儿,实在想的紧,就去了趟董家。”
“既然如此,怎不在那边陪孩子用过晚膳才回来?”琴儿觉得这个理由尚算合理,只还是有些令她不解,遂继续追问。
这时,赵雪娥给了自家丫头一记眼神,自己也终于说话,
“木儿在董家已住了几日,你若是不放心,不妨与董伯母说说,把人接回来就是。”
出乎意料的,邱婉儿对此提议并未第一时间赞同:“无妨,到底是孩子的姥姥,我有何不放心的。就让他在那边多住几日罢,等他新鲜劲儿过了,自己会吵着回来的。”
邱婉儿能如此想,赵雪娥也表示尊重,再没说甚么。如今在她心里,只要这人能安安分分不再闹幺蛾子,自己也就省下许多麻烦了。
饭后,邱婉儿又坐了一会儿,便回自己的偏房去了。琴儿是个直肠子,也是个急性子,一边伺候自家小姐沐浴,一边开始阐明自己的观点,
“小姐,您不能就听婉儿姑娘一面之词!奴婢都打听过了,她这几日根本极少出府,怎会是去陪小少爷了?八成是有甚么事瞒着小姐您。”
赵雪娥睨她一眼:“多嘴,你甚么时候能改掉这据理臆断的毛病?”
“就算小姐责骂,奴婢今次也要多这一嘴了,小姐,这绝不是奴婢臆断!您连着几日未曾迈出这院子,外头的事也不关心,作为您的贴身大丫鬟,奴婢自是有责任替您去打探。”
“哦?”浴桶中热雾蒸腾,赵雪娥一弯雪臂拂动着水面,懒洋洋地靠上桶壁,似应了琴儿的话般莫不在意,又似放空了心神在与自家丫鬟闲扯:“你倒是说说,都打探了些甚么?”
“小姐,婉儿姑娘这几日往西院跑得勤。”琴儿说到这里,刻意压低了声音:“府里已经有下人在议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婉儿姑娘在挑夫婿呢!”
雪娥听完,心底终于涌出一丝不快。这般想来,近日瞧见某人的次数不多,并非全因自己窝在房里不出门,而是某人不知又忙起了甚么。难怪也不见西院那两人前来叨扰,亏她还为这股清净而自得。
琴儿向自家主子告发邱婉儿的诡异行径后,赵雪娥尚未有何举措,第二日,被告发的那人又再次踏入西院,甚至与两位暂住客人一同用起了早膳。
消息传回来时,出离愤怒的琴儿顾不得还未起床的自家小姐,收拾东西时也带了情绪。而此时仍赖在被窝的赵雪娥,仿佛接收到自家婢女传达的意思,终于舍得睁开她水雾迷蒙的眸子。
“琴儿,甚么时辰了?”
琴儿不满的语气颇浓:“小姐,辰时都快过了!”
床上人复又眯起眼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还不是某人挑夫婿挑得热乎,今儿一大早就巴巴往那两位公子的住处跑了!”
“琴儿!”雪娥喝她,这丫头如今胆儿是越来越大了,竟如此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琴儿自知失言,这才收住了自己的不快,伺候主子起身梳洗。
待用过早膳,赵雪娥望望外头透亮的天色,听着院中下人扫雪的响动,才再开口:“难得今日放晴,你收拾收拾,陪我去看看娘亲。”
“是。”
两主仆到得主院,见赵夫人正百无聊赖躺于椅上,在院中晒太阳。她身边的如意指挥着各个丫鬟,一会儿把这张褥子拿出来晒晒,一会儿去取了那件未完的刺绣,让夫人有些消遣……
“娘。”雪娥走近了,轻轻唤一声。
赵夫人转过脸来,满眼惊喜:“雪儿来啦!来,坐下来陪娘亲说话。”一面说,一面瞧着女儿的气色,赵夫人满意地继续道:“今儿天气好,我就说你一准会过来陪我,才没让人去叫你。”
雪娥顺从地坐到旁边,往院子屋子扫了一圈:“我爹去镖局了?”
“嗯。”赵夫人点点头:“用过早饭就去了。”
母女俩闲聊了几句,雪娥终于将话题引向自己此行的目的,
“娘,这几日我都窝在房里未曾出来,咱们府里一切都好么?”
“挺好的,再过不久入年关,府里正准备着年礼,过阵子该与各府亲戚朋友走动了。”赵夫人答得倒是自然,却并不是赵雪娥想听的那些。
“娘,邱婉儿这几日住的可还安分?客院那两位,可有时常来烦着您和爹爹?”
当娘的心下了然:“你怎会突然有此一问?是听了甚么闲话了?”
雪娥并不好糊弄:“娘亲若知道些甚么,告诉女儿便是,左右那些人,都与女儿相关。”
“也是。”赵夫人点头,照实说了:“那日你们从曾府回来,婉儿就来同我和你爹商量,要帮你好好考校那两位公子。我与你爹起先也不答应的,觉得于理不合,但是依她所说,当初她被选中后也经历了一番我们赵家的调教,各方面都有些心得,而她又与你相处日久,对你甚为了解,你不方便也不愿出面的事,由她代劳最为合适。所以……”
“所以您和我爹就答应让她去做这件事?”
“雪儿,婉儿也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若那两位当真连她那一关都过不了,我和你爹也倒省心了,你也舒心了,是不是?”
娘亲温和的劝说将赵雪娥心头的不满稍稍按了下去,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只以埋怨的语气提醒她,
“娘你们也真是,与那邱婉儿擅自做主,都不征询女儿的同意了。如今这一出,只盼她不闹出甚么大动静来。今后有何事,还请娘亲和爹爹,多与女儿商量才是!”
“好了,娘知道了,这回是娘和你爹的不是,下不为例。”赵夫人心虚地应着,她并未将邱婉儿当日与赵洪威的赌誓全盘托出,现下被女儿这么一说,不禁心头一紧,只盼那邱婉儿凡事别太过分,到时闹得不好收场……
而此时,母女两人口中的几位主角,正在上演着他们几人间的精彩。
“尚公子,这盘棋你若是输了,那么贾公子又积下一分咯。”
赵府西院某客房中,邱婉儿一袭青莲纹曲裾,青丝绾起流苏髻,手执白子,似笑非笑望着对面的尚文志。
她本身典雅的气质,介乎少女与少妇之间,又因其姿容身段颇具英气,则更添一股少年之气,颈间披子随着纤手起落而拂动,形成强大的视觉吸引力,引得旁观的另一位人选贾天海,频频将目光落到她身上,且久久不舍得移开……
而专心对弈的尚文志则是一脸的焦躁,不甘心自己被眼前女子所制,不论是棋局,或是其他的比拼,哪怕败在贾天海手上,也强于输给一个自己处处看不顺眼的女人!
可偏偏,这个女人掌握着几乎是他未来命运的决断权——那日,赵府家主亲自领她过来,郑重宣布接下来的选婿进程,将交由此女负责。
于是,由此女炮制的评分优选规则,定下他们两位赘婿人选的数轮的比拼,包括但不限于琴棋书画诗酒茶、礼乐射御商数武……
即便是花样繁多,难度赛过科考,两名人选也只能乖乖听从执行,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比拼,最终取胜者,方有机会与赵氏千金有进一步的发展。
当然,面对这位铁面无私的裁判,两名人选的态度截然不同:一个是咬牙切齿地应对,一个则是越发的心驰神往……
第101章 挑拨
是夜, 邱婉儿带着一身酒气回到自己的偏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进了内屋褪下外裙, 准备去隔壁澡房沐浴梳洗。岂料绕出屏风来,惊觉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不速之客,正是那赵雪娥悄无声息坐到了房中。
“雪儿!你怎的来了?这么晚了怎不回屋歇着?”
雪娥也不扯旁的话,张口便是讽刺:“你也知道时辰已晚。”
“是, 今日有些事耽搁了, 未能回来陪雪儿用膳, 还请雪儿不要怪罪才是。”
“如此说来,你贵人事忙, 又岂能因我而耽误你大事。”
婉儿心头一跳:“雪儿这话是何意?”
“哼,你近日来在忙些甚么,还不与我明说么?”
此时屋外北风呼啸, 雨雪将落, 邱婉儿褪去外衣只着中衣, 霎时被一股寒意包围,而雪娥话中的冷意只比这外寒更甚。
顿了良久,邱婉儿深知隐瞒不得,干脆大方承认了:“我不过是为着雪儿的终身幸福, 略出些绵薄之力,替你考察那两位候选人的品行与才情。”
“当真是有劳你为我费这些心思了。”赵雪娥瞥她,仍是没有一句好声好气:“只是既然事关我终身幸福, 你怎能不问我的意愿而擅自行事?”
“雪儿,我不是不顾你意愿, 此事成否都对你百利无一害,且我自问有把握办得妥当, 才……”
不等她多说,赵雪娥极不客气地打断:“何须狡辩!在我看来,你是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邱婉儿似乎全然不觉自己有何错处,令得眼前人如此大动肝火,心下亦是颇委屈,
“雪儿,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在你心里,我是如此不堪?”
看她这副模样,赵雪娥已知这一轮对话最终也是无果,只还是忍不住警告她,
“邱婉儿,你该明白,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说完,人已起身,带着隐隐的怒势,愤然离去。
门被重重摔上,一股寒风灌入,屋中人顿感冰凉拂面,内心也不由生出一丝慌凉。
可她邱婉儿何许人也,从前那么多事直接或间接地伤害赵雪娥,她都做得决然无悔,如今自认是完完全全为了赵雪娥在行事,更不会为了当事人这番警告而止步收手。
她只盼来日事成,雪娥会感激自己。
转眼入了年关,赵府上下开始打点起了年节事宜。赵氏夫妇一个忙着镖局诸事,一个料理府里府外,皆是忙得不可开交,倒没工夫去管自家女儿与那邱婉儿怎么个相处,也无暇顾及邱婉儿对那两位公子的考验进展如何……
相比两位大主子的淡定,赵府下人们倒是忍不住忙里偷闲八卦一二:看眼下情形,那两位公子想必是要留在府里过年了,大小姐一贯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于那婉儿姑娘,一天到晚的往西院跑,实是不知该如何品评的好!
自那一日,赵雪娥与邱婉儿关系更是变得微妙。面对雪娥日渐冷淡的脸色,婉儿内心不无苦闷,却又不能停下计划,为了不分心,也为了那两人不起疑心,索性每日在那西院多耗磨些时光,甚至一连数晚不回东院来同雪娥用饭了。
再说木儿已在董府住了一段日子,早闹着要回赵家了,邱婉儿便抽空去安抚了小家伙一番,也关照孩子姥姥,多带孩子去董依芸那儿走动。
莫说她现下分不开身照顾孩子,那件事进入后期关键阶段,更不能让木儿留在身边……
又这般过了两日,邱婉儿依旧表现得气定神闲。一段时日的相处,那两位公子也越发看重她,不管是贾天海带着私心的热烈殷勤,还是尚文志争取优胜结果的讨好奉承,两人不遗余力在邱婉儿面前卖力表现着自己。
到得眼下,邱婉儿自觉稳操胜券,心下盘算着是时候该收网了。
这日傍晚,婉儿在西院与那贾尚两位公子用过晚膳,瞧着天色甚好,不落雨雪不起北风,起意要在府中转转,一路瞧着景致慢慢散步回去。
两位公子自是争相陪同。
贾天海心想:婉儿姑娘连日来往西院里跑得勤,时不时用星眸望向我,日常吩咐厨房多是按着我的口味准备点心,料想也是神女有心。只因为一旁总有个尚文志煞风景,我二人从始至终未曾捅破窗户纸,这婉儿姑娘人前待我更是礼貌而疏离,教人好生心痒!今番良辰美景,夜色迷蒙,正是与佳人风花雪月谈天说地的好时机,今若能独处,何不寻个机会表明心意……
尚文志则想:这一去不仅要博得邱婉儿的好印象,更能一路将人送到东院门口,若是有幸遇上赵千金,攀谈一二再博得些好感,不比讨好这邱婉儿有用得多?如此一来,也不枉我与那贾天海日日争锋,绞尽脑汁在邱婉儿面前表现自己,闹得是精疲力尽,烦闷不堪。
临近年节,府里已陆续装点起来,印有各色吉祥图纹的大红灯笼随处可见,早已被一片雪白覆盖的中庭花圃也被红绸丝带点缀了几处,随着偶有的阵风轻飘摆动。穿过细墁地面,连接前庭的莲花池上漂浮的自然不是荷莲花叶,而是几片薄薄的冰渣,纵眼望去,令人生寒。
此时将夜未夜,几株雪松枝丫上的灯笼已散出些光亮,映在水面上,隐隐反光,直比那朦胧月色更美些。几人就在这寒天冰水里,瞧见几尾锦鲤,在若有若无的冰面下游动,景致很是迷人。
邱婉儿像是兴头又起,提议两位公子各为这景色赋诗一首,权当助兴,不计入比拼。偏尚文志心气高,扬言要拿这诗打赌,让邱婉儿设下一桩筹码。
两人的比试,一直以来互有胜负。而于文采,一个出身书香世家有秀才功名,一个为脱困境苦读十数载,纵非惊世才子,一首绘景诗句又怎会在话下。
只消片刻,二人诗已作罢。两首诗中规中矩,尚文志的诗更与景相贴,而贾天海则借物喻人以景寄情,对着身边佳人似将心中所思字字道尽,内里情感之丰富,令得尚文志微微皱眉。
作为裁判的邱婉儿,心思全然不在两首诗上,也不去细品,随意评了两句,直接定了贾天海胜出,彩头则是由他自主提出一个易于满足的要求。
如她所料,这厮心急难耐且目的明确,要求与她独处:
“既是如此,那么就请尚兄先行回去,只让天海陪同婉儿姑娘赏这余下美景,再送姑娘回院吧!”
尚文志从这一刻开始,断定两人必有私情。
“呵呵!好!愿赌服输,文志就不留在二位跟前煞风景了!”
一句涵义分明的话毕,尚文志抖抖袍角,心情复杂地离场。
这贾天海看上了邱婉儿,对那赵千金的心思只怕就淡了。对自己而言,是一桩好事……如此想来,这些日子数轮比试,姓贾的那般卖力,并非全是为了赵小姐,八成是为夺取这邱婉儿的芳心了!
只是嘛,这邱婉儿如若也属意姓贾的,又恐不妥。
当初为了谋夺赵家家产,姓邱的做出那档子荒唐事,难保如今不存着祸心,万一她勾搭着姓贾的,一同将自己踢出局,先娶赵家千金后取赵家家财,那自己可真是竹篮打水,一通折腾倒为他人做嫁衣了!
怀着这一念头,自诩清高的尚文志忍不住做出些宵小行径,趁那池边的两人不注意,悄悄匿进不远处的一座观景石后,侧耳偷听。
“婉儿姑娘,多日相处,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你我二人独处的机会呢!”见四下已无他人,贾天海凝视着邱婉儿的娇容,语气稍显激动。
邱婉儿表情仍是淡淡的,带着疏离:“贾公子此言甚是不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我有何瓜葛。”
“婉儿姑娘!”贾天海也顾不得唐突,难得的好时机,他定要把握:“眼下周遭只得你我,婉儿姑娘不妨听我言明。初见你那日,我就已心神略动,经过最近这些时日的相处,你的一颦一笑,更是深深印在我的心上。夜里,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就是你的音容,恕我冒昧,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心动的女子!”
言辞恳切,句句含情。
在这等雪月风花的无限美景下,面对温柔儒雅的青年才俊如此深情告白,换作情窦初开的少女,只怕早已芳心大乱,羞涩难当。
邱婉儿却不然。她转过身来,面向贾天海,余光从他身后扫过去,只见假山边侧一道黑影,那影子猛地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怕被她发现,还是因了贾天海那一番纵情告白。
心下好笑又得强忍,饶是邱婉儿演技上乘,才能严肃认真地演下去,不露出破绽来,
“贾公子,你可知自己在说甚么?!不要忘了你是以怎样的身份站在这里!你怎能如此对待赵小姐?而我,你当我是甚么?”
被心上人如此厉声质问,贾天海初初略懵,而后理顺了这话的意思,才继续表诚心,
“我知这想法很是无礼,甚至卑鄙,可我……的确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贾天海对这灯火发誓,对这雪景发誓,对这月色发誓,倘得婉儿姑娘倾心,此生必不负佳人!”
邱婉儿再度瞥见那偷听人黑影的一道哆嗦,她自己也几乎忍不下去。可话已至此,她不得不做出一副黯然神色,加以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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