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剑云颔首表示不予追究:“这一路想必诸位辛苦的很,本将军就不与你们说些惹人嫌的废话。还请钱镖师回去转告赵小姐,这趟镖,你们干得漂亮,本将军很满意。今后本将军与振威赵家的账一笔勾销,我这爱妾与爱子,亦同赵家再无瓜葛。”
钱镖师闻言松一口气,应下来:“在下明白。如今五夫人和小少爷已安然送回,振威镖局任务完成,在下这便回去复命,周将军,告辞。”
一话毕,钱镖师再转眼去瞥了瞥邱婉儿和她身边的娃娃,不再言语,大步退出了书房,一行几人由外头的护卫送出府去。
书房内,汪队长眼瞧了振威镖局一通折腾啥也没捞着,不禁暗爽,想着下一个轮到的自己,该是赏是封。谁知还未等他转够心思,周剑云暗沉沉一句话,将他满心期待浇得凉凉败败……
“汪富贵,你可知罪?”
“扑通——”汪队长应激一般应声跪了下去,吓得一旁的木儿缩缩脖子害了怕。邱婉儿揉揉孩子的头,冷眼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将军,卑职这一路为了完成任务,煞费心思,从未懈怠呀!”
周剑云眼见儿子被吓得一激灵,再看邱婉儿的眼神,也不再开口,由张副将代为发言。
“汪队长是说将军污蔑你?”
“卑职不敢。”
“此次护送五夫人与小少爷回京,是极重要的任务,将军将次重任交托给你,是念在你跟随多年,给你个立功的机会。怎知你好大喜功,不听命低调行事,竟敢在京城城门放肆叫嚣,简直丢尽了将军府的人!”
“这……”汪队长心都凉了:“卑职该死!请将军念在卑职这一路不辞辛苦,安全送回夫人和少爷,算卑职将功抵过吧。”
周剑云的目光在这一刻更添阴戾,于是开口斥责:“还敢提将功抵过?昨日若非本将军事先有安排,你是不是打算带着这一行人入府,当着众宾客的面给老将军献这一份大礼呀!你简直胆大包天!张副将,把这人拉下去,罚五十军棍!”
汪队长的心瞬间凉透:“不要啊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
“……”
“求求将军饶了我吧,五十军棍会要了我的命啊……”
至此,书房内就只剩下三人,周剑云端着的架子卸下几分,起身绕过案桌,朝儿子招招手,
“木儿,过来。”
木儿哪里肯听话,小手揪着娘亲的衣摆,不动。
那大将军面上也不能好看了,盯着孩子娘不悦地质问:“你究竟给他说了些甚么,我是他亲爹!”
邱婉儿一句呛回去:“许久不见,我看你官威见长,只是说起当爹,你配么?”
“呵!”对方咬牙:“若论心狠,你我彼此彼此。不,或许……我比不上你这蛇蝎毒妇。”
“那么请问你打算如何安置木儿,如何处置我?”
“桓儿的事,我已对外宣称他是疾病在身。现今寻回木儿,如何打算就是我的事了。至于你……”
话半,周剑云深深看一眼婉儿,再看看木儿,终是收住后半句。
他既不多说,邱婉儿也不再多问。随后便由这人亲自将他们母子送回后院,异地置之……
将军府的后院,自然都是女眷,老将军为一家之主,他的家眷自是有妻有妾,自长子独立出府后,悉数住进东苑,余下的西苑,则是次子的妻眷所住。
木儿此前随娘亲亦是生活在西苑,今日被送回来,更被迫与娘亲分离,内心惶恐不安的他哭嚎着打闹着,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他爹将他一路带到东苑,送到祖母跟前。
“是谁在哭闹?”
大老远,老夫人闻得孩童啼哭声,揪起心来不住朝门外张望,而后便见次子夹着个娃娃跨进来。
“娘,是木儿,孩儿把您的孙子带回来了。”
老夫人略微有一瞬的失落,也还是起身迎上去,一看果真是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真是木儿!这些日子,你娘都把你带到哪儿去了!”
“呜……奶奶!”木儿哭得整张脸皱成一团,顺着周剑云松开的手臂落下地面,在扭捏一瞬后,扑进这比起亲爹来温暖柔软许多的怀抱。
这些日子身边只有娘亲,后来多了两位姥姥,再加一个疼他的雪姨,令他小小的心灵得到抚慰的同时,忘了还有一个也算疼他的奶奶。虽然他年纪小,也能感知出奶奶疼哥哥多过疼自己,但好歹,奶奶是这府中除了娘亲和小芸姨,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周剑云等祖孙二人抱了一会儿,才道:“娘,这孩子往后就交给您照看吧。”
老夫人抬起头来,望着令自己失望无奈的儿子,点了头……
邱婉儿不知儿子最后被送去了何处,只知她自己,被软禁在将军府内院北面,一间偏僻荒凉的斋阁。
她知道,将军府犯事失宠的女眷,通常就是被安置在此,或者一席白绫香消玉殒,或者青灯古佛了度残生。
也许她的命运与其他女子不一样罢,她的死法不会是白绫自尽那般平静简单,她的残生会比别人多出数重的森严守卫,她的日子不仅仅是在担忧爱子中苦度……
当初邱婉儿犯事要木儿离开,她身边的侍女邱小芸为助推她出逃,将身份文书给了她,帮她安排了出城事宜,后东窗事发,小芸被周剑云下令除了性命……而今她被抓回,身边除了门外重重的护卫,再无他人。
想想也是凄凉。为那忠心护主的小芸,也为她自己。
却是不曾想,到了午后,将军府的管家领了一名侍女过来,说是依二少爷吩咐,安排一个机灵的人在她身边伺候。
婉儿如何不知,这伺候,也即是监视。却不知这所谓的机灵人儿,能机灵到哪里去。
待那管家作下安排后离开,侍女自行踏入斋阁房门,邱婉儿惊得险些握不住手中的茶壶。
“你——”
“五夫人,奴婢雪儿,前几日刚入的府,今后有任何差遣,但听夫人吩咐。”
邱婉儿星目圆睁,愣愣望了眼前之人良久,才长叹一记,认命般垂下头去。
赵雪娥瞧着她这副神情,倒是很有从前假扮贾天海时偶有的憨态,顿时惹得她想笑,又不敢笑……
第87章 往事
邱婉儿对着赵雪娥十分无奈, 摆事实讲道理,列举众多理由,如何劝她走均不奏效。好在回府的当日, 一切相安无事。
到了第二日,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周剑云的正室夫人,闺名玉英,乃永安侯田世安的长女。而永安侯原为武将出身, 这侯府千金, 便也算是将门之女一名。此刻, 这位千金夫人正领着一干随从,朝关押邱婉儿的斋阁疾步行来, 不顾门外守卫阻拦,硬闯而入。
阁内邱婉儿与赵雪娥才起身洗漱完毕,尚不及等来早点, 竟是先来了这么一遭。
赵雪娥入府刺探没几日, 不曾有机会见过这位夫人, 同样,在她的刻意回避下,将军府的主子们也未有一人真正见过她。是故,这位来势汹汹的将军夫人甫一踏入房门, 见邱婉儿安若泰山端坐于前,再扫到她身边垂目不语却气质不俗的赵雪娥,冷哼一记, 挥挥手,令身后众人退出门外。
“邱婉儿, 可真是许久不见呢!”
不同于邱婉儿的朗逸典雅,亦区别于赵雪娥的清冷高洁, 田玉英的性情气质给人直观的初感是乖戾与高傲,从她的神情,从她的姿态,从她的语气,可见一斑。
同为周剑云的女人,田玉英自不会与邱婉儿好颜色,更遑论二人结怨已深。她出口这句讽,邱婉儿像是习以为常,脸色不动,声色也未有变化,淡淡回她,
“是呢,许久不见,夫人这急性子一如从前。”
“哼!废话少说!你逃走了,我奈何不了你,如今你回来,昔日的账,我来找你清算!”
邱婉儿早有所料,此人向自己发难是迟早的事,只不知对方竟急成这样,她才回府不过一日……如此想着,略带了冷嘲的目色扫出去,乍然将那急躁火爆的女人点着。
“邱婉儿,你瞪甚么?敢不服吗?!”
此人怒气上涌,一边说着,一边已抄起手来,就要往邱婉儿脸上招呼。
“啪——”
声响并非来自婉儿的脸上,而是来自田玉英的手腕。后者涨红着一张脸,不敢置信般望向阻她出手的人,欲要抽手,却似是被捏住脉门,动弹不了,
“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么!”声调拔高,讽语傲言,跋扈恣睢展露无遗。
“夫人请自重。”
雪娥面色无波,眼中则隐隐生出火苗,不禁对邱婉儿愈发心疼:这些年,你就与此般形状之人共处么?因为那个男人,你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这田玉英也是有功夫底子的,奈何对上自小潜心习武并修内家功法的赵雪娥,相形见绌……她试图挣扎,却更被死死扼住。
当着邱婉儿的面,堂堂侯府千金,将军夫人,被一个不知名姓的侍女钳制,田玉英窘态毕现,立时恼羞成怒,喝骂声不止,终于想起喊人,
“反了!你们反了!给我等着!来人!快来人!”
门外众爪牙应声而入,刀枪兵器对着邱婉儿与赵雪娥。在婉儿的示意下,雪娥松开攥死的手,退至其身后。
“好你个贱婢!以为躲到你主子身后就没事吗?!邱婉儿,你好本事!没了邱小芸那条狗,如今又养了一匹狼。今日我就要好好收拾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邱婉儿的凌厉气势被这辱骂激得骤升数倍,盯着眼前人,一通严辞抵抗,
“我姑且尊你一声夫人,但不代表我会因身份地位惧怕于你。今日我被带回这个地方,是杀是剐都在你们一念之间,可你若是对我和我身边的人百般折辱作践,恕我不能答应。”
“轮得到你答不答应么!邱婉儿,都是因为你,我桓儿才会……你怎么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干甚么!你这个贱女人,我会让你和你儿子不得安生!”
闻得此言,邱婉儿眼中闪过一道惊疑,而后迅速消失,换上试探的口吻:“怎么?你不是恨得要杀我泄愤?”
话到这里,田玉英愤怒的眼神竟有一瞬飘忽,而后很快收起,语态狠戾也悲凉:“我自然恨你。我也恨那个男人!”可我不能拿他如何,只能折磨你,以慰我破碎不堪的心灵……
两人正僵持间,门外传来动静,是一名家丁前来传话:将军即刻要见夫人。
于是,将军夫人大闹斋阁遗憾收场。
临走前,田玉英咬牙切齿对邱婉儿放狠话:“今日且放你一马,下回你可没有这样好运了。”说罢,带着她的人,风风火火离开。
人群消失的瞬间,邱婉儿眸光转冷,语气不复一丝温度,
“她折磨我便罢了,可若她动我木儿一根汗毛……”
“我会令她生不如死。”
赵雪娥很自然地接上后半句,同样不带一丝温度。
“雪儿!”
婉儿触动,情不自禁探手覆上她一双柔荑,歉然道:“方才委屈你了。”
难得见此人这般动容,雪娥心里软成一片,轻轻摇头:“你不也出言护我了?我如何还有委屈。”
她说这话时,心头柔软,语气柔软,连带的身子也软成一片,不受控制般向着眼前人靠去,落进她思慕已久的怀中……
这一刻,她终于不再对那木儿小家伙日日怀揣羡慕嫉妒。
而此时,邱婉儿的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脸上红潮翻飞,是从前扮演男子花言巧语哄骗怀中人时也未有过的体验。
沉默了半晌,她才扯开嘴角,轻哄着说:“那女人不过一个失去孩子的疯妇罢了,她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日后也千万别因为我,与她起冲突。”
“她扬言要伤害你和木儿,我岂能坐视不理。”
“放心。周剑云今日既帮我解围,想来并未着急取我性命。只要是这样,我就还有一线生机,我们亦可伺机而动。”
雪娥不解:“他为何要如此?”
婉儿答疑:“方才你也瞧见了,田玉英何状之人,她娘家背后又当如何?周剑云千方百计把我抓回来,不拿我做挡箭牌供那些人泄愤,怎对得起他这些日子的忍耐。”
怀中人抬起头来,愤懑道:“所以,他不杀你,他替你解围,不过还是为了利用你。”
“不错,那个男人如果有心,也只是无尽的野心和狠心……”邱婉儿这一句,自己不自觉竟有些犹疑。
不等赵雪娥反应过来,敲门声响起,一听是早膳送来了,两人便退开这暧昧距离,收拾心情,不再多言。
往往说观滴水可知沧海,窥一斑而见全豹。那田玉英是这般狂戾的性子,永安侯田家又岂会是好惹的?再从周剑云意图利用邱婉儿安抚田氏的做派也能知其不止一二。
是而,田玉英带着满腔的仇怨与不甘,去见令她又恨又无奈的夫君。怎料她的夫君,自寻回邱婉儿后,连敷衍着哄她都不愿意了。
“你要折腾甚么动静我不管,桓儿的事,不许你在外人面前泄露半分。”
“你还敢提?”田玉英一下红了眼:“是谁把自己亲生儿子拱手送给别人的?我真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
周剑云合上眼,屏了一出气息,不作反驳。
见他不出声,田玉英更是来气:“你把那对母子找回来,安的是甚么心?你以为没了我的桓儿,她的儿子就能取而代之?还是说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女人?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日,有我侯府在的一日,你永远休想如愿!”
“泼妇。”
如今的周剑云,有了齐王府的鼎力支持,再不需仰仗永安侯府,他对着自己厌烦已久的发妻,已然没了耐性。
一声冷漠而厌恶的“泼妇”,彻底激怒田玉英。
“周剑云!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宠妾灭妻,你卖子求荣,你不是个男人!”
此女口上咒骂不够,更是起势向自己夫君动起手来。可她又怎会是大将军的对手,没下几招就被擒住,比先前赵雪娥那力道大有过之。
“周剑云,你不是人!你还我儿子!”
“住口!再闹别怪我不客气!你别忘了,没了儿子,你这个正妻甚么也不是,我可以随意丢弃!”
男人攥着女人,二人夫妻多年,此刻双双如同不认识对方似的,看着对方的眼神,一个冷肃漠然,一个恨意满满。
田玉英被制住,两鬓的发丝散落,身上无力可施,狼狈不已。她不由得恍惚着,愤恨着,自嘲着:
这个男人呵,当初藉藉无名时几次求娶她这侯府千金,而自己在某次偷望下,芳心大动倾心于他……两人成亲后,她更是多次求父亲借势,多方为这人铺垫打点,才令得他这不受重视的将门次子取得老将军信任,最后承下半数兵权……
可自那之后,这男人便露出本性,对她日渐冷淡,二房,三房,四房一个个女人接连进门……至此,自己方如梦初醒,原来,周剑云从未真心待过自己。
再后来,本就性情耿直泼辣的自己,不计代价把那几个妾悉数料理了,最终迎来的不是丈夫回心转意,而是第五个女人——那个令她初见一眼就警铃大作的邱婉儿。
两人先后怀孕,两个男婴生辰只差了三个月。头两年自己一颗心扑在儿子身上,没工夫与那女人争斗。后因丈夫需镇守南疆离开京城,那女人就现出狐狸尾巴来,处处妄想与她这正妻同辉……
无法,自己只能借各种机会打压她,念她同为幼子母亲,未将她逐出府去,只想着灭了她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而这种种,竟使她与夫君关系迅速冰化。
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可又如何?她是妾,我才是妻!她的儿子是庶子,我的儿子才是嫡子!
所以,他想要挣开侯府牵制而寻求另一方势力庇护,主动提出易子投诚,要诚意满满交出去自己的儿子,也只能忍痛交出那个庶子。
可偏偏!邱婉儿那个贱女人事先得知消息,在交换当日带着孩子跑了!
余下的,只有她的儿子,她的桓儿,符合所有的条件,作为顶替,趁她不备时,被送了出去……
自己从此每日以泪洗面,闹也闹了,恨也恨了,送去梁国的儿子再难要回来。可这狠心的男人啊,全然不顾她的反对,举力去寻那对母子!
到如今,为了那对母子,这人如此羞辱自己……
好!好!好!
周剑云,你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事隔两日, 月圆中秋,阖府欢庆。
邱婉儿自知今夜无法出席家宴,又实在心念儿子, 一大早便立在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久久不言,早膳也用不下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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