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凌天刚歇口气就知道这些狼和摩尔人如同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大喝一声:“杀,给我留下全部的狼群和摩尔人,不能让他们回去。”
喊杀声又起,已经无人顾忌被金雕利爪扑穿肩、即将被带飞而起的胡裴。
晁错扑来时,直接一枪挥退袭击胡裴身体的其它秃鹫鹰群、再刺向金雕的大翅。他看到胡裴煞白的脸、含血的唇角,急急喊道,“阿裴……”
“……晁错……”胡裴嘶喊,从附死胎而生至今即将二十个年头,从没有这般痛过。
轩辕端也带人急跑过来,同他来的十几名铁甲军迅速结阵,扑杀金雕和围攻下来的鹰群、秃鹫。
上空盘旋的鹰群和鹫鸟群见金雕败阵,灵能者又被个人类救下,此起彼伏的鸣啸,以更加凶猛地姿态俯冲而下。
一时间,前面的铁甲军厮杀狼群和余下的摩尔人,后面的晁错和轩辕端几人在同天上俯冲下来的猛禽战斗。
等前方的石振勇察觉后方有异,带人来支援时很多铁甲军都被老鹰和山鹫的利嘴和爪子啄抓受伤,比追杀摩尔人和狼群的铁甲军还要凄惨。
晁错护着胡裴,成了众多猛禽最大的争对目标。
胡裴被他救下后,忍着肩头的伤痛,看着他腰间的血口,“你受伤了?”
晁错哪里有功夫管这个,若是注意腰间的伤势,就再没力量去护住他。
那些知道钻漏洞扑来的猛禽更是可恶,直接窜飞过轩辕端和铁甲军的防御抓向胡裴。
到最后,晁错打不过这么多的猛禽,心里一急,猛地把胡裴压在身体下面。
而他的背部被山鹫和窜出的鹰群狠狠地抓啄着。
轩辕端带人射杀猛禽,觑见晁错如此行径,眯眸间,假作几个动作,放了好几只扑下来的猛禽,任它们去啄抓晁错。
胡裴在晁错的身下,感受到身上一跳跳的震动,心悸从心底爬升而起。
“晁错,你放开我。这是反噬,没用的,除非用我的血肉。”
“不,咳咳……阿裴……我还没死,就不准你死。”晁错咬牙道,一双手按在胡裴的肩头,不让他的血再流出来。
晁错腰间被雪狼王拍过的地方早已出现内腑伤,甚至连肋骨都有断裂,不过被他用腰带狠扎了一把。他能坚持到现在也是起初运到好,但是随时间过去,外口伤痕扩大不说,内腑流血更多,内伤加重。现下,肩颈后脑被猛禽狠啄,背甲更是到了破碎不堪的地步,露出背上肌血被它们抓食。
“晁错……你放开我。你……咳血了……”胡裴的眼里噙泪,心里又急。一种难以压制的恐惧在晁错咳出血扑到他面上时升到顶点。
石振勇带人回防,射杀上空的鸟群。
猛禽队伍被扑杀过数十只后,见吃不着灵肉,鸣叫着飞向远方的月罗山脉。
两头的战斗渐渐地落幕,四周的声音渐渐地归于血静。
胡裴感知到身上的晁错在泄劲。他翻身用力一推,就把人翻了过来。忍着肩膀上的痛,他抱着晁错,揽在他后背的手摸在一片热乎浓稠的血肉上。
胡裴泪如雨下,哑声嘶喊道:“晁错,你醒醒……”
晁错弥蒙双糊血的眼睛,前额流下从后脑勺边滚来的温凉血水。
透过血雾,他似看清胡裴的眼泪,忍不住裂嘴想朝他笑下,却噗出大口内腑涌上的血,夹杂零碎的红肉。
这是被雪狼王那一爪拍出的内伤,再也扛不住了。
石振勇疾步上前,瞧向这样半死不活的晁错,痛心骂道:“你个莽夫,雪狼王的一爪子可是你能受?”
“别……哭……”晁错只瞧见胡裴的泪,咧下血口淋漓的唇,还努力试着抬手去摸胡裴的脸。
反被胡裴一把抓住手腕,胡裴伤情张痛苦的脸,朝石振勇嘶声喊道:“将军……你快救救他啊。”
轩辕凌天背负红缨枪,踏狼尸火地,缓缓走上前。
他一身血污、伤口,抢在石振勇前蹲下身,一手搭在晁错的手脉,再摸他的胸膛和腰腹……什么话都没有说,肃张脸,径直站了起来。
石振勇瞧他这模样,赶紧朝善后的神鹤甲吼道:“快啊,把人给老子抬回去。”
清扫的队伍上前两人,把晁错从胡裴的手里搬出去放在架子上,快速往回抬去。
胡裴瞧双手上的血肉,远去的温热,跌跌拌拌地穿过迎来的轩辕端,踉跄着追着担架,向营地去。
“晁错,你撑住。”胡裴伴随架子上的晁错一路念念叨叨说着话。
晁错虚弱地看向胡裴,内腑的血伴随担架的震动不断得从嘴角涌溢而出。
他想说:【放下少爷,少爷临死只想跟胡裴多说点话。告诉他,我的心也丢了,丢在他胡裴那儿。】
“晁错,如果你死了,我会伤情一辈子。你撑住,我不准你死。我自己还没搞清楚,我不准你死啊。”胡裴跟着、说着,就跌了一跤,摔在地上。
他的肩头流出汩汩的鲜血,心脏的激涌令他手足发软。他再爬起来时,抬晁错担架的士兵早已经飞快而去。
眼见晁错远离,胡裴从摩尔人焦乱的尸堆里起身,压着心血的反噬之痛,继续向前追去。
这一刻,在烽火烟缭中,胡裴好似回到记忆深处的九幽忘川河边。
他的灵魂逆众多幽魂从奈何桥到忘川边跌伴而来,灵魂已破碎不堪。
旁有鬼魂喊他“停下吧、停下吧”,偏偏他就继续向前走去……
那电纹袍角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他却偏偏不信邪,闯进翻涌的忘川河,从河里向对岸的彼岸花游去。
过了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就可以去往人间。
忘川河水掀起巨浪,淹没那些翻涌罪孽深重的厉鬼,也把他一浪头一浪头的拍下去,也有丧心病狂的厉鬼在忘川河底拖他共赴河流的尽头,沉沦进地狱火海。
胡裴忆起灵魂深处刻下的九幽记忆,魂身颤栗发寒。他的身体被西北的冷风催着,鼻尖嗅到血腥和糊焦的味道,还有好似从九幽传来的幽冥死气,令他作呕欲吐。
他的心好累,脚步也好沉重,可是……晁错就在前面……在前面等着……
胡裴的心眼被忽如其来的风雪弥蒙。
他管不得周遭的情况,掀开了营帐的帘子,冲进了晁错的帐篷。
栅墙外的战斗落幕,一切都在轩辕易安等将领的吩咐下进行清理。
扫战场得在打扫,埋尸得在埋尸,焚烧得在焚烧……
或许摩尔人的大军很快又会到来,轩辕易安和轩辕凌天、石振勇等人都不得闲,稍许休整后又要去大帐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没有人有时间和心力来担心一名初出茅庐就担任要职的小将。他能活下来是有军功的英雄,死了是为国捐躯。
胡裴扑入晁错的营帐,军医见他到来后摇着头出帐。
胡裴见此,跌撞着扑向木榻前,瞧着那被草草擦过的苍白脸孔,一下子软倒在地。
他跪撑着起身,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个音,哆嗦着手脚爬到凌乱的晁错榻前。
掩口无声,眼泪直滚落下,却怎么都嘶喊不出一个字。
【晁错……晁错……我来晚了……】
胡裴在心里一遍遍地喊这个名字,泪雾蒙眼,用衣袖替晁错擦去额角的血,看向原本应该灵动清澈的眼神已经紧紧地闭上。
他心里那股哀寂的心死之情,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回来,再次蔓延原就荒芜的心田。
【晁错……晁错……怎么会这样?是我……是我害了你。】
胡裴的头触在木榻的床沿,毛刺割破他的额皮,流出殷红的血,凝成血珠,滚落下来。
他的心痛得无以言表,凝聚的血滴在晁错的手背。他嘶哭着想擦掉手背上面的血迹,却发现血里还有莹光,那光正在侵入晁错的肌肤。
胡裴猛地想起,他的灵魂天生自带灵力,而身体在雷冥尊教灵魂吸收月华后连带得到灵力的滋养,所以那些金雕、鹰群、秃鹫才会想要吃他的肉。
灵力乃是修真界修炼的基础源。
虽然在御飞禽时用去太多灵力,还压制不住爆发反噬,但身体确实被灵力滋养过,血肉中还是蕴含些灵力,只要量足够。
胡裴擦去眼泪,一口咬在手腕内侧红润的血管上。
等血涌出后,他急忙抵开晁错温凉的唇齿,把手腕上的血滴进去。
晁错的脸色因血中带的灵力有点好转,但是没有生的迹象。
胡裴眼里发狠,收回手,取出随身携带的匕刀割在手腕上面。
大量的血涌出来。
他急切的把手腕放在晁错的唇口边,让血流下去。
但是,晁错已死,根本无法吞咽。那嘴里灌满血后,顺唇角流出来。
胡裴的眼里流出极致的哀切。
他坐在床榻边,抬起晁错的头颅,以手抵在他的颊下喉骨,迫使他开口,把血流进去。
用此方法,他一直给晁错灌着血,直至胡裴自己两眼发晕,扑倒在晁错的身边。
晁错的魂魄从身体里流出,虚飘在胡裴的身旁。
他看着胡裴自虐般放血行径,焦急地吼叫着让他停下。
然而,胡裴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晁错的灵魂。
直至胡裴失血过多昏迷,加之他的内伤和肩头的失血一起爆发,至濒死之际。
胡裴的灵魂强大,肉/身虚弱到无法承载他的灵魂时,直接把他的魂体弹出体外。
与此同时。
九幽黄泉海中的一座小岛上,至今没有收集到一滴黄泉流浆的雷冥尊看向再次枯萎的黄泉花,既无力,又怅惘。
他感知到雷积山洞府的异动,把盘在脖子上的白狐身体取下来。
白狐的体内存放雷积山这异空间法宝。它在异动,说明白狐有异。
雷冥尊凝神探在白狐的额心。他身为九幽的冥尊,拥有御使部分九幽法则的能力。
在白狐肉/身,与灵魂绑定的往生魂契牵引下,雷冥尊看见人间的胡裴正遭受的一切情况。
人间,营帐。
此时,晁错惊愕地瞧向从胡裴身体里析出一道与他本体容貌有出入的灵魂。
相比起胡裴身体的模样,这道签下狐族往生契约的朝歌灵魂如同神祇般神俊不凡又清贵优雅。
晁错一时间都不敢上去相认,还拿手悄咪咪地戳过去,直接穿过朝歌的魂体。
胡裴不记得自己的灵魂身前叫什么,但记得自往生池后出来的所有记忆和伤痛,以及附死胎而生的几次经历。他的魂身转望过去,讶异中恍惚过来。
“晁错,你的魂体还在人间。”
晁错哈了声,瞧向扑来的胡裴灵魂,回抱过去,却两两错开。
他摸了摸脑袋,兴奋道:“我现在知道你说得往生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人死后真有灵魂。
我感觉到冥冥中的召唤,本是要离去,但是你在喂我的尸体喝血时,应召声就变弱了些。
阿裴,你别喂了,这些人也真是,不进来帮你止血。
我既然死了,就该去那什么九幽冥府投胎啊。
啊,终于有人来了。”
胡裴听着晁错的灵魂念念叨叨,魂体灵心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然而,他出口的话就成了哀其不争的抱怨:“你这人真是,死了还这么聒噪。”
晁错的灵魂是真的松口气。
轩辕端带军医入室,直接帮胡裴的身体止血,还把晁错的尸身挪回地面的木架,把胡裴的身体搬到木榻上。
晁错还看到轩辕端把胡裴的身体揽在怀里,眼见这混蛋八皇子把胡裴的衣衫打开,给他肩头敷伤药止血……又痛又难过又伤心……忍不住就直接拳打脚踢轩辕端。
作为灵魂,晁错所有的动作都从轩辕端的身体上穿过去,没有造成任何妨碍。
但是,轩辕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更是搂紧了怀里的胡裴。
胡裴瞧着气炸的晁错,灵魂又忍不住笑出声。
他挥袖一卷晁错,就站在营帐一角,静静地看军医和轩辕端在忙碌。
军医帮晁错擦去血迹,再三确认后还是朝轩辕端回禀:“殿下,晁将军的尸身还保持温热,但是没有呼吸和脉搏,应该是救不回了。”
轩辕端眸光凝煞,轻应了声后,直接吩咐道:“别管个死人了,快来看看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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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夜晚尽管会迟到,终究会来。
今年的大雪似乎比往年来的更早,直至成鹅毛卷般飞扑而下,砸落人间。
胡裴感知到日落后幽冥的力量在增强,随时可能拉晁错的灵魂入九幽。
他带上晁错,径直飘忽出被轩辕端占据的营帐,直往北原的深处逃去。
晁错惊讶地看向胡裴的举动,好奇道:“你不回身体吗?你还有救啊,别飘了。”
胡裴被他卷扯着,立在冰雪中。
他看向远方的日落,压抑灵魂里泛起的酸涩:“你知道吗?晁错,那点灵力耗尽,你就再也回不去身体。我们向着太阳跑,天就永远不会黑,九幽的旋门在日光的遏制下会迟滞,它就追不上你我。”
晁错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带自己向北原深处跑。
他想拥抱胡裴,却从他的魂体上穿过去,不免难过:“胡裴,别这样,我死了。”
“不,没有。我一定能想办法复活你。
晁错,你还年轻,还有未来……是我……我贪念人世的温情,人心的温暖,害你的命运被更改了,这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晁错。”胡裴的灵魂比之晁错强大,手捂在唇边压抑从魂体灵心里沁出的冰凉魂液,那是灵魂的眼泪。
【栅墙上的心脏刺痛就是警告,但是太迟了。比之更早是雷冥尊的提醒,但一直没当回事。】
【没有猛禽的参与,轩辕凌天会更谨慎,晁错也就不会死,偏偏因自己召唤猛禽参与,害死了晁错。】
天还是黑了下去。
最后一缕阳光正在天际消失,这缕光会照进九幽的黄泉。
晁错看向眼前魂体颤栗的胡裴,连他的魂都起了哀伤之意。
他心悦胡裴。
【从阿裴的容貌至才情、善念,从阿裴傲色迎人却会侠骨柔情、当街拦马激言,从他的心遗落它处表现出的孤独痴念,到自己愿意舍身换取阿裴的真心……】
每每想起良宵楼里胡裴离开前说的话,晁错就好怨念,憎恶那个令胡裴丢了心的人。
至白日不顾危险地扑下山去救胡裴,到完全没有多想把人压在身下,替他挡住猛禽利爪……晁错飘飞上前,立在胡裴的跟前,静静地感受脚下传来的九幽冥府的旋涡吸力。
“阿裴,我心悦你,如同你想我活下去一样,我也想你活着。
人世虽多龃龉,日后我也不在了,但是一定有一个人会爱你,再给你一颗真心。”
说着这句话,晁错的魂体哀伤到飘忽不定,心伤至魂深处,痛得他魂体的眼里落下至真至情的眼泪。
眼泪顺落日余辉被他脚下的九幽旋门先一步吸走。
晁错忍不下灵魂的情殇痛苦,赶紧转口,暗哑着哭喊道:“错了错了,阿裴,我舍不得你。我不想你喜欢别人,你就喜欢我。我的心丢在你那里了,阿裴。”
伴随夜色深临,他大声道:“我想和你在一起,胡裴。”
胡裴看向这般任性、嚣张到扑来的晁错魂魄,恍惚想起这个少年虽高大却刚二十有余。
他又想哭、又想笑,重重地点头,灵魂被晁错猛地席卷缠绕在一起。
彼此灵魂纠缠拥抱,感受到魂体灵心在产生碰撞。
胡裴泣不成声:“晁错,我不会让你死,我保证。”
九幽冥府。
雷冥尊刚想要离开黄泉海上的小岛,去处理朝歌灵魂的问题,察觉到落日余晖里流过一丝晶莹。
他挥手把这滴黄泉流浆收集起来,放入玉瓶。
握着玉瓶,雷冥尊喃喃道:“竟然是人间至情至性之泪,随最后一缕余晖落进九幽黄泉海,名为黄泉流浆。
用它浇灌黄泉海土生土长的黄泉花,以此解除‘往生池水洗涤记忆’的毒。
入往生池者,被池水洗涤,就会忘却前尘,再入池底的六道轮/回盘往生。
往生之毒,却会被人间至真至情至性的情感洗涤,再次忆起过往记忆。”
雷冥尊以指腹抚摸玉瓶,忆起曾在胡裴的额心用法时窥见‘朝歌从九幽逃出去的场景’
【……这便是朝歌的至情至性,偏偏他把痴情……用在一个没有把他放在前位的师尊身上。】
雷冥尊的神色露出夕阳落海的寂寞。
他望向余晖在黄泉海的天际消失,整个九幽再次沉沦于黑暗。
他的心间起了久不曾有过的伤情,侧眸在那狐狸额间投射向半空相拥的两道魂魄。
【原来,这就是既失又不得的滋味,伤情至此,可想而知以前的朝歌该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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