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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修尾共枕眠(富春江南岸)


无论哪一条都可以让狄赓帝迟疑,而停下封位典礼。
(轩辕凯死,铁甲军神龙无首,需要新的领导者。若是轩辕玄上位,此时背着他册封轩辕海为太子,那么狄赓帝觉得轩辕玄就会带兵进攻金都,挟天子重新立皇储,甚至换皇帝。)
3.以上,狄赓帝在消息传来时,迫不得已停下封立太子的举动。
4.胡裴发现轩辕月的问题,传话给父亲,话也带给二房,但是胡韵珊还是想要嫁给轩辕月。

大金宫一如既往风云变化、神秘难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胡裴近日比较悠闲,每日上寮所就陪狄赓帝聊天宽慰烦心,再伺候笔墨,辅助他阅览六卿呈递的公文。这对于一名屈居在四辅寮下小小的右拾遗来说是莫大的殊荣,而这不止因他是大右弼庄向如力荐,也源于胡家在大周深厚的渊源家底。
胡裴知道圣上在等轩辕凯归来,而他也在等一个消息。
有关五皇子轩辕海和三皇子轩辕玄之间较量的消息。
五皇子轩辕海心性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宽厚,甚至有点狭隘。不过,论谁在太子之位唾手可得时被打断,都会怨恨对方。
轩辕海跟随轩辕五在外多年,结交不少江湖人士。
这次太子封位典礼当朝暂停……这是轩辕玄给他的奇耻大辱。
一而再,绝不能再三。
上一次百官提议立太子,狄赓帝也有心立轩辕海,也是被轩辕玄阻止。
这次,他离太子印鉴一指之隔,再次被轩辕玄阻止。
轩辕海怒火交加,花重金,遣江湖中人暗杀归京路上的轩辕玄。
事实证明,轩辕玄不是等闲之辈。
他随身携带的一万铁甲护卫他的安全,同时以自身为饵,掌握住刺杀的证据,矛头却指向大皇子轩辕霄。
这也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皇子轩辕霄就这样被无辜牵连进去。
胡裴听到回来的鸟儿汇报,于他预测得差不多。
不过,他没有想到轩辕玄在归金都的路上,把自己当饵不说,还遇上游学在外的晁错。
晁错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救了轩辕玄,卷入了狄赓帝年间的夺位之争。
得知晁错的身份后,轩辕玄自然把他当忘年交的兄弟对待。
胡裴听完鸟儿汇报,扶额感叹。
【数年不见晁错,他竟然还是这么笨直。】
轩辕玄归京这日,金都满城铺白,夹道来迎太保轩辕凯。
轩辕玄护送灵柩直入西华门,停在城楼下。
他见狄赓帝直奔而出,头触灵柩后痛哭,再跪倒在狄赓帝面前。
狄赓帝在哀痛之下,一脚踹在轩辕玄的肩头,骂道:“你岂可如此莽夫,害你叔父为救你而亡,你对得起他的教导吗?啊……”
他这一脚一骂用意至深,乃是削弱轩辕玄在铁甲军心目中的份量。
“儿臣有罪,儿臣罪该万死。”轩辕玄配合他,哭肿眼睛,连连磕头在地。
他身后的校尉、亲兵纷纷跟着跪首,掩面大哭。
胡裴冷眼看这一出君臣父子痛哭的场面,心里竟想起房里那只狐狸。
这世道真没有看起来的美好,远不如做妖来得自在。
正在痛哭咒骂的狄赓帝实际上内心也没有旁人看到得这样哀伤。他的这一脚没有起到所想的效果,可见轩辕玄身后的兵将已经尽归他所用。
近日,狄赓帝在同胡裴下棋时,在听闻轩辕凯的尸体即将入京时,正在下棋的他无意中握把棋子,又散漫地散落在棋盒,幽幽言道:“一家之手,何患无子。”
意思乃是以后军政大权全归帝王所有,何须担心会没有新的军神。
若细思,胡裴就知道狄赓帝早有收回铁甲军权、一家独大的想法。
只不过历朝建制摆在那,铁甲军一支由轩辕凯一族掌管,狄赓帝对此一直苦于没有办法而已。
如今,西华门下这一幕迎英雄归来,兴许就是狄赓帝期待已久、所乐见的场面。
胡裴身在此中、又似心在外,随百官的情态,收敛面色,哀悼一代军神轩辕凯的逝去。
表面的文戏落幕,狄赓帝请百司把轩辕凯的灵柩停灵三日,随后以国之重臣的品阶,葬入藏龙山轩辕祖坟。
晚间,轩辕玄面见狄赓帝,聊至深夜才去长定宫留宿。
宫外的胡裴翻了个身,听报信的鸟儿啄窗棂又叽喳的声响,推了推怀里的飞白。
飞白不耐烦地眯起眸,窜出温暖的被窝,打开窗格。
夜莺进屋,落在窗边的支架上,“叽叽喳喳……”【主人,轩辕玄去长定宫留宿。】
胡裴揉了揉额头,抱住跳回床榻的飞白,困顿得朝夜莺说:“他们说了什么?”
“叽叽喳喳……”【狄赓帝好像猜到轩辕凯之死的真正原因,严令轩辕玄把握住铁甲军,不能让军权旁落。】
胡裴眼里微有精神,一下一下地撸狐狸的长毛。
【皇家的权利大过了亲情,而且狄赓帝真是这么想吗?还是迫于如今的铁甲军混乱,不好直接出手接这烫山芋?或许,他也在忌惮这个掌握军权的儿子。】
“叽叽喳喳……”【轩辕玄问狄赓帝,为什么太子位给老五。】
“咿?”胡裴不由笑了,随即心沉入海,“这么说来,狄赓帝和轩辕凯之死也脱不了干系。”
“叽叽喳喳……”【有一句,“父皇令儿见机行事,儿如今掌握铁甲军权,那儿所要又在哪里?”】
胡裴听到这声,想起日前狄赓帝握黑子散入棋盒的话,连贯起来就通了。
皇家在亲情和权利之间的战争,着实无情到残忍。
胡裴淡色颔首,“真是一出好戏。狄赓帝当年令沈家家主迎娶轩辕凯心仪的女子,导致痴情的轩辕凯这一支再无后人继香火。
他又把心机颇深的三皇子轩辕玄埋在轩辕凯的身边,敕封太子的诏令一下,等于给轩辕玄一道催轩辕凯上路的暗令。
这对皇家父子等得便是有朝一日掌握铁甲军权。
如今,三皇子掌握铁甲军权,正是狄赓帝口中得一家独大。
那他新的忧患就是想要‘立轩辕海为太子,却受困于轩辕玄手中的势力’。”
“嗷嘤……”【皇帝的心机不是一般深,他也没老到马上退位,接下来就是养蛊式夺帝位之战。】
胡裴眉眼轻挑,揽起白狐在唇角蹭了蹭。
【这狐狸比自己还不信人心。好歹自己还信狄赓帝是想真得立轩辕海为太子。】
他不管身体僵住的狐狸,朝夜莺道,“外面的木梁廊下挂有米谷,你自去吃吧。”
“叽喳……”【谢谢主人。】
夜莺拍翅膀飞出窗外,胡裴推了推飞白的毛屁股,支使道,“去关窗。”
两人自白马大街上相遇自今,同床共枕五个春秋,彼此都极为熟悉。
飞白张嘴呼噜出口清气惩罚他。
胡裴往后一仰,就把他扔出去,还瞪道:“快去。”
雷冥尊的魂识想凶巴巴得对他,心里又舍不得,只能跳向几面,拿爪子关上窗棱。
回到床上时,他见胡裴已经躺下,咕噜嗷呜几声,还是忍不住道:“胡裴,你到底要做什么?”
胡裴闭目躺着,伸手一揽就把他揽进胸膛前,也没有回他。
很多时候,胡裴把占据狐狸的魂魄当成一个监督者,更多时候也会当他不存在。
但是,每日练习明铮,随胡裴琴技的提升,他渐渐地喜欢上这个监督者。
这种喜欢无关风月,只是觉得雷冥尊这缕魂识琴技好、本领大,没有曾以为的不近人情、不可理喻。
次日,大朝会上,轩辕玄就当众提出回京路上一直被刺杀一事。
狄赓帝本不想理会这事,儿子大了心野,受点挫折,可管教一翻。
所以在封赏一众校尉将领后,他本意说两句,但是轩辕玄当朝递上的铁甲军的虎符,狠狠地将了皇帝的军。
狄赓帝的眼神当即粘在虎符上,心里有气又有喜,状似无意地询问:“三皇子,你是太保的继承者,这又是何意?”
“铁甲军是国之铁甲,乃是圣上的军队。
如今太保已逝,理应收归朝廷,奉交圣上。”轩辕玄当朝跪道,“铁甲军之首忠君、为民,忠君乃是首要,现在战事已了,臣上交虎符。”
狄赓帝眯眸,一边很心动,一边又知道这个山芋现在不好接,而这儿子心是真得野了。
历朝以来虎符一直归轩辕凯一支掌管。尽管轩辕玄采取地域分兵策略,把轩辕凯的九成亲信都排布在外,但是南郊军营还有一万多的轩辕凯亲卫,现在接下虎符,铁甲军的毛头将直指圣上。轩辕玄这一招也是祸水东引了。
这时候季雪康就很重要,当朝支持三皇子的决定,上交虎符归圣上掌握。
三公本想重整朝纲传统。
既然轩辕凯选择三皇子,那么三皇子就没有争夺太子位的权利,应该继承铁甲军。
但他这么一出,朝堂上以季雪康为首都支持圣上收归虎符,若是三公就这么反对,又不是个事。百官联名要求虎符归于圣上掌管,那铁甲军可争对的毛头就是百官。这祸,对于狄赓帝来说又摊开了。
狄赓帝很满意季雪康这时候的眼力劲,还诚恳地询问太师霍无东和太傅两人的意见。
霍无东看向满朝同意狄赓帝收下虎符的官员,站出来道:“如今太保无人选,持有虎符者为铁甲军传人,即可担任太保一职,乃是大周正统。圣上可有太保位人选?”
言下之意还是属意三皇子接任太保位,无缘太子之位。
狄赓帝还真是被他难住。
若太保位置给轩辕玄,这个儿子的权利就真得很大。又是三公推举,日后也有夺帝位的心意和能力。
但拒绝收归虎符,虽有天下人看着这个儿子,不能让他反,但是狄赓帝这心里又不放心。
霍无东也很好得把矛头引进狄赓帝内心深处对帝王权柄的欲望里。
而这就是轩辕玄当众上交虎符的目的。
三公太保之位,太子之位,刺杀一事必要有一个开头,接下来才可酌情夺之。用兵之道贵在出其不意,出锋必破阵。
季雪康这时又提出:“三殿下在归京路上遇刺,此事乃重中之重,臣请陛下擢五官司寇严查。”
狄赓帝这才有了台阶往下,擢令司寇彻查三皇子遇刺一事,而虎符之事看似没谈下,实则已经当众完成一次交换。暂时予三皇子轩辕玄一些便宜,而虎符必定握在圣上的手里。
三公见虎符之事被这般搁置,有心再提,却被散朝声压下去。
大朝会散去后,胡裴得了闲,也是听多了里面歪七扭八的事闹心。他向大右弼交待完差事后,提前一刻放寮,直接离开宫廷。
出宫路上,他恰见一身黑装红边的高个男子闲适地靠在宫墙,从对方望来的眉眼间一下认出来人是晁错。
晁错手长脚长,一甩开后走来,如同一座小山,然他的五官又透出清澈的明朗。
胡裴走上去,默默地给加了个注释:清澈的愚蠢。
“晁错兄。”
“没想到几年不见,胡裴你是越长越娘们呛呛。”晁错抱胸绕胡裴走两圈,含笑道,“后面挺翘,前面若是……”
胡裴侧身回眸,清清淡淡地凝望他。
晁错被他捕捉眼神,一下子哑口没再取笑。他拿长指敲了敲硬实的臂膀,笑道,“出宫么?请你喝一杯?”
“不必。”胡裴直接回道,而后就径直向宫外走去。
晁错的面色冷沉下来,凝目在胡裴离去的纤长风雅背影,心里起一阵燥意。
“好家伙,脾气越来越大,哼。”
在外游学数年,他多了个坏毛病,瞧见那些看起来娘们唧唧的男子,总会拿来跟脑海里的胡裴比较,便有了个“逢见公子,必思胡裴”的习惯。
这会再见胡裴,当真觉得:在外头见得都是什么歪瓜裂枣,不及胡裴一根头发丝娘。
他边走边叽叽了几声,随后转道去司马寮。
这会他也正式捐官,就在司马寮任职,而且因为帮助过三皇子轩辕玄,他在寮所里任职数月后即可受邀参与南郊校场的训练。
晁纲知道儿子的方向,有种特么忙活半生,结果回归老路的无力感。
他自己就是军旅出身,弃武投文,以前过得是刀头舔血的军旅生活,如今有美妻儿、如意日子,没成想游学归来的独生子还要从武一道。
在晁错履职前,他跟儿子以武较量翻,没打过现在年轻体壮、力大如牛偏有张略显刚秀脸的儿子。
所以在晁错上岗前,晁纲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儿啊,咱们身体是强,脸呢也有点儿欺骗性,但是为官不论文武,重在这里。”他指了指脑袋,“你可别把命送在外面。若在廷上,为父还能帮你一把,你在外面,可是真刀实枪啊。”
晁错却不以为意,还极为认真回道:“先生说了,这大周的朝堂日后是他胡裴的天下,若以彼之短攻彼之长,我一辈子越不过他去。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总要赢他一局。既然朝堂不行,那军阵里必有我晁错一席之地。”
他略垫脚,拿手压在父亲的肩膀上,嘻哈道:“爹,你放心。打战之事,你最清楚,外面未必是最危险,这朝上不妥当,外面的人才有危险。以后爹你主内,儿主外,咱父子必有一番成就。”
晁纲有点儿被这个儿子噎住,甚至在他的言语带动下,还真得想象了一番内外景象。
又听晁错对现在的铁甲军分析,心里很是欣慰,晕头涨脑得就应了儿子任职的事。
待得晁错离去,他才恍惚过来:“哎,这可真是成也胡裴,败……呸呸呸……好也胡裴啊。”
铁甲军里三皇子若有帝位之心,势必是要退出。
这么说起来确实需要在铁甲军里起一心腹人物,但谁合适,谁又适合上面那个位置,也确实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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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恭迎大冤种,晁错归来~~~~

数日后,司寇寮就把彻查三皇子遇刺一事的案录递交圣上。
狄赓帝明知道这不是大皇子轩辕霄所做,瞧这眼下的证据,为摘出轩辕海,他半合眼应了这折子。
继二皇子前往藏龙山后,大皇子则被下放到地方,改“轩辕”姓氏为“袁”姓。
大皇子携一家妻儿前去北方秦连长墙外的北盛道府任男爵位,享当地四司交的食俸,其子三代为平民,过后可再纳名、捐官,重新复起。
这也是一个信号,除未来的太子可以留守金都外,其余皇子都将陆续被派往地方任爵。
这个信号令六皇子轩辕月和八皇子轩辕端都急了,各寻主意。
七皇子轩辕不羁还是最跳得那个。
他见过狄赓帝后,言说:“父皇,我要去天机宗。”
狄赓帝眯眸,呵笑出声:“你以为天机宗是你一个皇子说想就能去?天机宗选人自有一套标准,等着吧。”
东都轩辕五选择轩辕姬,意味还有天机宗的宗主之位可以令皇子坐享功成。
至于轩辕铁甲,被轩辕玄已经渗透了,其他皇子很难再寻到机会。
余下的几位皇子,这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清楚。
胡裴本意就不想胡韵珊嫁给轩辕月,已经让红雀紧盯胡韵珊,结果还是出了事。
毕竟关起门来后,胡韵珊和轩辕月在房里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何况胡大夫人和其生母文璋夫人都百般叮嘱过胡韵珊不要做糊涂事。
当胡韵珊被诊出喜脉后,文璋夫人直接炸怒。
她舍不得打女儿就打胡云知这个夫君,怒骂道:“都是你这坏胚子,带坏我一双儿女。胡棠整日个学你,你这个做人老子的流连良宵楼,他流连金银台。还有你韵珊……你竟然……你是傻了么,想嫁人想疯了。如今皇子外放,你想远离你娘吗?”
“娘……呜……”胡韵珊管不得当缩头乌龟的父亲,抱住母亲痛苦道:“我真得喜欢他,他已经等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辜负他。”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六皇子这种人不简单,你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好了,肚子里都揣上了。
司马、司空大人的长子和幺子长得不好,还是才学不高?人都是国子大学国考结业,未来可期,他们不能与你琴瑟和鸣?你就不想留在京中?”
“我不想,他们都不是轩辕月,我就喜欢他。
这辈子,我非他不嫁,即使外放道府,三代为平民,若要成为士族还得一步步考上来,我也甘愿。”胡韵珊激动地喊叫道。
缩在柱纱下的胡云知忍不住道:“着魔了,随她吧。珊儿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又有了。痴情女子何其多,未必都没有好归宿。”
一旦提起这种情不情、爱不爱的男女风月事,这个夫君就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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