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仙暗瞪明泉,指尖微动,忽闪点微弱的灵光。
“哎哟……”
明泉踩上一颗没瞧见的小圆石,一下子坡脚,跌倒在地。
一时间,他竟站不起来,可见拐得不轻。
胡裴怀抱飞白转身瞧去,一人一狐都凝目在黄仙左顾右盼的小脸上。
黄仙怂了,又见胡林去扶明泉,讪讪得小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胡林,你先送明泉回去,再来接我们。
你把灯给黄仙,由她陪我去。”胡裴耳闻风雪声里送来远处长亭的欢声,朝三人道。
胡林还要说什么,就被黄仙一把抢过灯笼。
他只好扶起龇牙咧嘴、嘶嘶出声的明泉,朝两小只道:“少爷,我先送明泉回去,一会就来接你。”
胡裴已经自顾转身,向潭心湖去。
黄仙朝胡林摇了摇手,赶紧提灯笼跟上去。
她偷觑胡裴的侧脸,噘嘴道:“人家不是故意嘛,谁叫他乱说话。”
胡裴侧眸轻瞥,淡色道:“你和人不同,该心中有数才对。
避点嫌,别招惹旁人的注意,就能在这人世久待。”
突然,他又立住脚,正视向黄仙的黑眸,“今年你该长一岁,不要老是让别人提醒你长大。”
黄仙撇了撇嘴,又笑嘻嘻得跟上去。
“阿裴最好啦,我知道啦。”
长亭外。
“啊,九弟来了。”胡坤最先瞧见踩雪月红芒走来的两小只,迎上来道,“怎么就你们俩人,小侍不陪你?”
“大哥,”胡裴神色清淡,忽略胡坤的问话,径直踏入垂挂竹帘再系轻纱、掩映灯烛的长亭内。
胡裴看向一众或坐或站的男女,还有环绕在周边得一群年轻貌美的侍从侍女,勾起唇角,一一喊道:“二哥、三哥、六哥、七姐、八姐。”
众人纷纷向他打招呼:
“小九……”“阿裴……”
胡阳直接迎去,咧嘴开心道:“小九来得正好。
金都最近流行一种叫骰子的玩意。
三哥的侍从明照最会玩儿,快来给你九少爷露一手。”
胡裴顺胡阳的指引,凝目过去。
正是那日在河岸巷边同胡松玩得一人。
这人竟还在胡府?
可见母亲以身作则驱除胡松的方法不怎么管用。
间接说明父亲一支对胡家的掌控力在减弱,也就难怪胡坤三人会上门探小宗伯官职的口风。
从这个会赌的侍从还留在胡家来看,定是被他的主子保下的。
黄仙笑嘻嘻得上前,往蛊盅里扫去。
“这有什么难啊?我玩得比他好。”
七小姐胡芸翎眼前发亮,拿嵌金丝的羽毛扇儿遮在面前。
“听说小黄仙人小机灵,和阿九是绝配,没想到还会说大话啊。”
众人闻言,不论主人还是侍从,都纷纷地笑了。
胡家这代人样貌都不错。
胡坤三兄弟各有特色,虽不是一个娘生,彼此还相差一岁,但是都偏清正儒气的样貌。
胡阳倒是显得刚憨些。
至于胡阳嫡亲的妹妹胡芸翎,脸如鹅蛋、眉如柳,目如杏来唇似樱桃。
典型得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美人,却偏偏眸光灵动、出口又快落。
她若舍了一身端雅的气质,从斤两算计的口舌里,可品出些泼辣性子。
八小姐胡韵珊的眉目偏其母。
五官轮廓较深,但她神态娇俏,又在国子大学读书,通身灵气间有才女诗气,乃是动静相宜的妙人儿。
此刻,黄仙的认知和人类的不同。
她一点没觉得这些人存有偏见和暗讽,直接嬉笑上前,朝明照道:“来,走一局见真章。”
“好啊。”胡阳首个吆喝,“我也来。”
胡韵珊轻挪凳子,招呼胡裴,喊道:“过来坐。”
胡裴闻着各种香味儿,极度不适得擦过鼻下,耐性子坐过去。
胡韵珊瞧他怀里的白狐漂亮,想摸又转手拿起垫在碳火木桌上的花茶杯。
她极为自然道:“阿裴,你的狐狸真漂亮。
我们学堂里听说灵均公子入手一只白毛畜生,没过几日呢,有同窗说在府里也养些好看的畜生,说它们啊又逗趣又好玩。”
胡裴没有应,也没端起侍女泡的花茶。
“三个六,大。如何?”一旁赌桌前的黄仙嘻嘻笑喊道。
胡坤等人瞪向三个六点,震惊到无语。
跳脱的胡棠在震惊过后,已经亢声喊道:“明照,你迄今为止都没摇出这么大的点数。”
明照小侍也被自己这一手震惊,但是输了呀,而且黄仙压大,直接赢了他今夜所有的钱。
一时间,面对三个六点,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了,扭张脸不作声,委实有点丑。
胡琛瞧见明照那模样,撞了撞身旁的胡棠,大笑道:“再来一局。这么好的手艺别浪费,爷还不信让个丫头片子赢了去。”
乐开嘴的黄仙跳起来,拢过桌面的银子入荷包。
她一手叉腰道:“本姑娘岂会怕了你们这些老爷们,再来。”
胡芸翎管着府上分在她家三房得两家铺子。
说起来她才是全胡府最不差钱得那个。
此刻,她见黄仙的手气不错,心里痒痒,琢磨上去押注。
胡韵珊瞧七姐是动了心,暗撇唇角。
她那轮廓偏深的大眼流转间,朝一旁神情悠悠的胡裴笑道:“阿裴,听说你最喜欢花茶,我也是呢。
要我说花茶才是茶中精髓。一层茶叶一层花,黄蕊叠青,覆覆又重重,九蒸九晒方成这一小罐子。
我在学堂里说我家阿裴最喜欢花茶,你猜怎么着?
过几日就听说茶市里的花茶价翻了一番,人人都说喝花茶养颜,能有灵均公子的肤质神韵,呵呵……”
胡芸翎耳听八方,回头瞧向自说自话还能笑得开心的堂妹。
她拿羽扇,轻敲骰子桌面,头朝胡韵珊处轻点几下。“没错。打小九的名义做生意,样样好卖。”
胡韵珊的眸光轻流,瞥见身旁的胡裴没有动气,心下颇有些讶异。
她面上扬眉,迎合胡芸翎笑了声。
三房同大房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这火真是难拱啊。
“三个一,小。我又赢了,都拿来吧,哈哈哈……”
黄仙往桌面上一拢珍珠和银绞,乐开嘴。
她好似瞧不见众少爷们微臭的脸色,还有那个明照近乎不可置信后略带凶辣的目光。
随第三局开场,遍布碳炉的长亭里做庄的明照额头在冒汗,心间却是发凉。
黄仙把银绞收好后,朝胡芸翎笑道:“谢谢七小姐的珍珠,真漂亮啊。”
“客气。这不算什么,继续来。这回我跟着你押。”胡芸翎转了风向,站去黄仙一边。
胡阳见机,揣着为数不多得两颗银绞,也赶紧站过去。
胡琛要动,被胡棠暗拽把留在原地。
这二房、三房的阵营一下子就出来了。
老大胡坤笑打太极:“算了吧。明照都没钱了,哪里还能做庄家?
散了散了,都吃茶去。”
“不行。”不服气的胡棠抱胸昂首道,“明照是我的侍从,他输得算我,赢了算他自己。如何?”
胡阳快口问:“三哥,你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胡芸翎拿羽扇拍了自家哥哥一记,掩扇轻笑。
“哥,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三哥没有,这不还有大哥、二哥两人吗?大哥、二哥可都是已经为官、有俸禄、有家室的。”
闻言,胡坤忍不住拉了脸色,瞧老七胡芸翎百般不对眼。
自家老四、老五两位妹妹待字闺中时,就被胡芸翎争对。
老八胡韵珊知道避其锋芒,没想到胡芸翎还是喜欢较劲。
一个不肯上国子大学的女娘比自己这个二房长子老大有钱,真是晦气。
“老七这话说得不对。咱们的俸银不多,每月要上交公库,留下来得那点份例还得给娘亲、媳妇买点什么,再有……”
“行了行了。一句话,大哥是下,还是不下?”胡芸翎拿扇柄敲了敲桌面,神色争傲,一副要夺一城的气势。
胡琛见状,朝一旁瞧热闹的胡韵珊使眼色。
胡韵珊把目光打向自顾抚摸狐狸白毛的胡裴。
“阿裴,你去评评理吧,他们这也太胡闹了,一家人还非得对簿公堂不成?
不然,你也上去玩几把试试手气,把这群气焰嚣张的哥哥姐姐们都压下去。”
胡裴撩起眉眼。
二叔家的兄弟姐妹那心思十分有趣。
对付胡阳兄妹时一定要拉上大房的自己站台出立场,到他们自己那堆兄弟姐妹窝里反时又彼此为政、斤斤计较。
论起来,七姐胡芸翎的“算道”在口头,二叔家里得算计已经快融进骨里。
“这样拉帮结派有什么意思。不如,六哥胡阳和大哥换一换。黄仙是我的侍女,她自然是代表了我。”胡裴昂面,认真道。
以谨慎自居的胡坤微愣,微垂眼睑,敛去眸里的精光。
胡裴的意思要打散三家,混作一团儿。
不愧为大伯的孩子,这样也好。
至于好什么?黄仙拢银子的姿势太过好看,再及自家兄弟胡棠后面的文璋夫人是真有银子。
几人听懂后心思诡道,竟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
胡裴和胡韵珊走去蛊盅桌前。
胡韵珊瞧两方的站位。
大哥胡坤、胡裴、胡芸翎、黄仙一组;
二哥胡琛、自家哥哥胡棠、六哥胡阳,再加个坐庄的明照。
“我瞧人数不对等,我去六哥处吧。”她嘴上喊六哥,身体则实诚得站到自家亲哥胡棠的身边,袖手看向对面摇扇的胡芸翎,“七姐有钱儿,别舍不得花,多下些哦。”
“好说好说。金器翡翠没有,珍珠玛瑙倒是攒了些。”胡芸翎摇扇笑道。
羡慕死你个书呆子。
待明照擦去额间的薄汗,吸口气后搓了搓手默念几句,开始摇骰子。
咕噜噜滚撞好几圈后,落地为定。
胡坤一方没有动,看向黄仙几人。
黄仙自然是不会怕了这些凡人,嘻嘻发笑间瞥向自顾撸狐狸的胡裴。
“阿裴,大还是小啊?你的银子呢?”
胡裴撸毛的手微顿,向她伸手过去。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他的举动,包括瞪着眼前这双好看手的黄仙。
胡裴莞尔道:“你是我的侍女,你的银子不都是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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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仙赶紧捂住荷包,听一圈人哈哈笑出声,嘟囔道:“侍女也是独身自由民。大周律法规定了人身权,这是我的钱。”
胡芸翎嘻嘻道:“小黄仙,你就借给小九一些,待赢回来再还给你双倍,不就成了。”
“哇,七小姐说得对,不愧是行商者。给,阿裴。”黄仙直接递过去一颗从胡芸翎处赢来的大珍珠。
胡裴没接,点下巴示意黄仙开押。
黄仙嘻嘻一笑,眯着神光烁烁的双眼,把塞满银绞的荷包和珍珠往桌案上的大字一放:“大。”
她身后一众人跟着押在“大”字上。
胡坤悄摸多加锭沉沉的银子。
对面的胡韵珊直接笑了,打趣道:“大哥这是把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呀。”
“呵呵,平日你嫂夫人贤惠,予我攒了点点。”胡坤眯眸,笑着解释了句。
待明照暗吸口气开盅,瞧见里面的点数,吞口吐沫,断续道:“四……五六点……大,”他瞪大眼儿,小心地瞟向胡棠,心里在嘀咕“邪门了”。
胡韵珊气地跺脚。
那么点银绞,全输给对面,暗里拉同母的亲哥、胡棠的衣袖。
胡棠已经很急躁了,甩开妹妹的手,朝明照使眼色,又朝对面笑哈哈收银子的几人道:“再来再来。”
待明照再摇骰子,胡棠见黄仙兴冲冲得还要押大,喊道:“等等……”
他见众人瞧来,先把银子推去大字位,嚷声道,“这次,轮到我们押大。”
“哟哟……三哥这是输不起啊。”胡芸翎赢了这次,就把先前输得赚回来,心情颇好,利索地刺了声。
胡韵珊不服气地轻哼:“六哥在我们这呢。”
胡芸翎毫不在意地嘻笑,暗道:书呆子,胡阳那点银子哪有你哥输得多。
胡棠抢了黄仙要得大,这次自以为胜券在握。
当明照屏住呼吸开盅,“二三四……点……小。怎么会这样?少爷……”
胡棠这方还是输了。
他气得狠瞪明照,脸色红白交替,一咬牙直接从怀里掏出三十两面值的大周交子官钱,扬手就拍在桌案:“哼,有本事继续赌。”
“哥,不玩了。”胡韵珊见状,直接去拉胡棠,反被他甩了下。
她差点跌倒,重重地娇哼了声“不管你了,你回头等着挨娘亲揍吧,”气呼呼地转身回茶案。
胡裴半敛眸光,又歪脑袋,目光飞向胡坤。
这大哥拿钱的手都在轻颤,又瞥见他的唇角含笑。
因而胡裴也噙一抹笑。
“黄仙,还你得那份自己取,至于赚的部分,记得好好押,再多赚点回来。”
“好嘞。阿裴,放心吧,包在我的身上。”黄仙摞把银绞拍在桌案,大声道,“三少爷,别说我人小欺负你个老爷们,继不继续?”
胡棠暗自咬牙,气性上头,推开明照后亲自上阵。
“当然继续了,我就不信少爷我还赢不了你个小丫头。谁不来谁就是那泥里钻的家伙。”
胡坤见黄仙撸袖子,赶紧道:“哎,这可是家宴小聚,不动气不动气啊。”
“大哥真啰嗦,尽管赚你的钱。
我们都知道你娘手头上能花得不多,嫂子也是清正人家的女儿。”胡芸翎好似看不见胡坤渐变难堪的脸色,自顾说着。
胡坤阴沉张脸,在胡棠和胡琛的脸上转圈,忍下脾性,展笑:“大家都是亲兄弟,外道什么,要不就算了吧。”
胡芸翎拿扇子一推黄仙放在大字上的银绞。
“这怎能行?我们行商有一句行话,亲兄弟明算账,来日好聚头。如何?”
胡棠完全不看胡坤的脸色,甚至拿鼻子重重地哼了声。
他娘亲是二房正妻,还是地官司徒的次女,与胡家门当户对,且比胡家更有钱。
便是这张三十两的交钱,加上先前输的银子,拢共就五十两,值当什么了?
“继续。老七,你别横,别以为我们二房会怕了你三房。”
胡坤听两边的口气,这可不好。
自己一个正经的二房长子,怎么就被胡棠推向三房。
他眸光流淌阴翳,转向已经坐在凳上的胡裴,心里莫名来个激灵。
这是上当了呀!
胡裴分明在离间二房的三兄弟,而且照胡棠这势头,竟是……成了。
胡坤脑子发晕,赶紧喊道:“要不……”
“大哥,你还下不下?”二房的胡琛也没好多少,甚至已经输红眼。
他拢共就没存下多少银子,八成去了对面。
这会急喊道:“年前大哥还要宴请寮里几位中下士级别的官员,你出去请客,不费银子?”
众人闻言,笑得笑、嗤得嗤……
胡坤暗恼这个弟弟的话,知道已经上了胡裴的当。
这会被自家兄弟拿捏住话头,心里一狠,破罐子破摔。
他咬牙跟黄仙押注。
反正他是赚银子,又不是输得那方。
几轮过去后,胡韵珊悄摸跟在黄仙后面赚自家亲哥胡棠的钱。
胡坤已经收银子收到心满意足,消了前头的郁气。
管不得什么亲不亲兄弟,一房不一房了。
胡阳穷得很,直接退出去。
他见小九从旁边走出长亭,提灯笼快步跟上去。
胡裴等了下他,见他身后无人跟来,可见连侍从侍女们都跟在赌桌前凑热闹。
他了然道:“输光了?”
“这不都怪你,给我排在三哥的阵营,不得输得连裤子都没了。”
胡阳听见长亭里还在嚷嚷着“大、小、开”声,直摇头。
“这玩意是祸害啊,一个把持不住连家底都去了。”
胡裴把飞白放在地上,跟在狐狸后面走着。
他听了胡阳这话,有点吃惊,平日对他的印象是憨直。显然,憨直可不代表傻。
“我听说金都的鹤鸣台起了单独的台子玩这个骰子,除此外还有什么牌九、斗鸡、斗狗,还在金都郊外开马场赛马……这‘赌’字可真是害人不浅。”
胡阳颇为认同,颔首后又疑惑道,“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不会是晁错那小子把你带坏吧?”
胡裴拉了唇角,凝眸过去时见胡阳拉了拉衣袖,便道:“应该是我把他带好了。不过……算了。”
胡阳听他说话留半句,特不得劲。“你这是要往哪里啊?
穿过院墙洞门就是西苑的后园,已经算半荒废。
狐狸不会是寻地儿撒尿吧?”
前方的雷冥尊那缕魂识动了下狐狸阔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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