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就和菜市场似的吵过好几轮,最后吵出来两个结论,第一是为了皇帝你孝顺的名声,你得去哭求恳请皇后留下来当太后,第二是她既然自己滚了,那咱们就欢送吧,封她个什么仙师,又好听又省钱。
贾敬作为言官,是有资格上朝的,他出列道,“微臣以为,陛下应当成全皇后娘娘。诸位不要忘记了,大殿下为皇后娘娘亲子,如今大殿下在先帝灵前谋反作乱,既为不忠又为不孝。膝下有这等不忠不孝的儿子,皇后娘娘如何还能在宫中享太后封号?”
他的潜台词是,这个女人的儿子试图推翻过上面这个皇帝,她教出这样的儿子,还想当太后?麻利点送她滚呗。
“臣以为贾大人所言甚是。”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他这边的小伙伴待得他说完便一一出列表示赞同,还有个比较狠的,要求把皇后当做大殿下的同党一起处置,连着昌平公主也不要忘记。
虽然没有证据表示她们是有参与的,但是也没有证据表明她们没参与啊。
这样吵过一场,明澜完全没有表态,第二日再继续吵,直到第五日的时候,要求一起处罚皇后的声音已经很多了。
明澜微微一笑,“既如此,便按此办。封先帝皇后为长春仙师,朕会命人送她去替先帝守灵。至于大殿下,过继给忠顺王,一同圈禁反省去。昌平公主……到底是个女孩儿,先帝在世时也是疼宠过的,便只命她和长春仙师一道吧,待得孝期过了再接回来。”
如果朕忘记了,那就忘记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哪怕皇后没被废过,她现在也只是什么仙师了,卫子麒强烈提醒明澜,得剃度那种出家。而她的嫡长子直接就被过继给忠顺王了,完全可以和贾赦当一副对联。
双国公对俩逆臣。
父子双国公,亲生的对叔侄俩逆臣,过继了。
京城中风雨飘摇的感觉也随着这几道圣旨的颁布而消逝了。史氏领着贾敏孤单地在府中养病。
贾敏懂事贴心,贾敬妻子吴氏又时时过来,解了她许多的哀愁。
一直到要过年的时候,史氏方才能起床了,她禁不住泣泪道,“都是我不好,叫两个孩子这样孤零零的上路了,连这个打点的人都没有。”
吴氏劝道,“婶娘不要难过,身子要紧。过年的东西我也都打点好了,您可有信要带给他们?”
史氏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要写,只是她身体还虚弱得很,便道,“我明日叫人送去给你。珍儿那儿也离不得你,累得你两头跑了。”
“婶娘说得什么话,我从进门开始,都是您同叔父照顾的咱们,如今不过尽尽孝,有什么累不累的。”吴氏笑道,又和她说了几句才回去。
史氏现今也不知道那位姚先生到底是不是还跟在贾赦身边,又不好问,只得当作无事发生,送了好些东西并她关切的书信一道去了金陵。
书信到的那日,贾赦正在和姚谦舒贴对联,他也没写什么迎春屠苏的,不过两句诗。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万千新气象,皆在词句了。”赵先生赞道。
“不过图他可以贴到开春罢了。”贾赦如是道。
第86章
贾赦在弱冠第二年登上了回京城的船, 而百彝公主也恰好在这个时候进京了。
二十一岁的贾赦形神皆似贾代善,赵先生替他取表字伯宽,伯为长,赦者,宽免罪过。
到贾小政就得叫仲啥了。
姚谦舒觉得听难听的,暗地吐槽还不如原著里的恩侯呢。
贾赦倒是无所谓, 反正也没有几个人能以表字称呼他,他自有爵位能用。
“陛下为父亲加封谥号为忠武, 这是为了迎哥哥回去。”贾政也能涉足一部分荣国府的公文, 这份是刚刚递到船上的急报。
死卫社稷曰忠, 威强敌德曰武, 忠武是武将里最高的谥号了。
“这些都是虚名罢了, 不过陛下倒真的欠爹一个追封。”贾赦道,当时明澜是答应会追封章怀太子为文帝的。
文乃德美才秀,经纬天地。
人都死了,追谥是个啥人也听不见了,只是现在人讲究谥者为行之迹,也算是个赞美。
贾政便记下了这件事,算作是一个待办事项,如果明澜不守信用, 他们就得采取些许错事。
贾赦看一眼外头荡漾碧波, 又听了这满耳朵死不死的, 忽而道, “再过一月, 我便二十一了,霍去病是二十三岁没的吧?”
他这话说出来,赵先生连茶都喷了,起身告罪,擦了擦嘴,“国公爷莫要胡说。”
“我就随便感慨下,放心吧,我还没到封狼居胥那种高度,暂时不太想死。”贾赦微微一笑,替他续了杯茶,“坐下吧。”
嘴欠这个毛病是改不了了。
贾政这时候十七岁,也是该议亲的时候,故而贾赦感慨完这句便又道,“也不知道哪家女孩儿能配得上我们政儿。”
奇怪的是,贾政慢慢将养过来了,不再是个瘦竹竿儿了,贾赦的肉却再没长回来,他穿了身象牙色的袍子,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腕,颇有些弱不胜衣的味道。
只是眼睛还是亮若灿星,还有从前的影子。
贾政在和尚庙里住了三年,连着贾小赦从前思春那样都没有过,仿若一个还俗的小和尚,摇头道,“但凭哥哥吩咐。”
“你这样不好,年轻人。”贾赦拍拍他的背,“这个应当不用教吧?”
生长发育的时候清心寡欲了,也不知道弟弟行不行会不会。
眼看贾政窘迫得很,姚谦舒大笑着落井下石道,“不若给你岸上找两个试一试?”
“我,我……我去读书了。”贾政嗖的站起来逃跑了。
“咳咳,我跟着去瞧瞧,不知道二公子有没有进益。”老赵头也跟着跑了,他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着实听不下去了。
贾赦眼风一扫姚谦舒,“你说怎么办,都被你吓跑了。”
姚谦舒贴过去和他抵着额头,“本来也懒得他们在这里碍眼,恨不得都扔河里才好。”
“过去点儿,我还有正事没有忙完。”贾赦轻轻推开他,“你要是闲的无事……去摇钱吧。”
也想出来这妖精能做得事,还是坚持本职工作吧。
“我难道不是你的正事?”姚谦舒复又凑过去,手顺着贾赦的手腕往上摸,拖着他的手肘道,“怎么养都长不胖。”
“吃素不容易胖。”贾赦道,“何况每日还动这么多脑子。”
脑力劳动也是很吃力的好吗。
姚谦舒不满地咬了他一口,“明日开始每天吃五顿肉,不是,六顿。”
显然吃肉的增肥效果对贾赦也不是很大,以至于史氏见到三年方归的贾赦时候,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禁不住扑上去大哭道,“我的儿啊,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啊,都怪娘不好。我的赦儿啊。”
贾赦给她拍着后背顺气,将人揽到椅子上坐好,“娘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瘦一些而已,人没事的。”
旁边一个貌美的小姑娘大方地上来行礼,“敏儿见过两位哥哥。娘你别哭啦,哥哥回来开心才是。”
她又命人给史氏打水梳洗,朝着贾赦笑道,“哥哥们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
贾赦揉揉她的头,“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点高呢。”
贾敏拍开他的手,晃晃脑袋,发髻上的流苏跟着动了动,“把人家头发都弄乱了。”
史氏正抱着贾政又哭了一通,兄妹三人苦劝,这才收泪,瞪着贾赦道,“他人呢?”
“他先回东院了,不是怕娘你看了生气么。”贾赦一笑,浅浅淡淡的,“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圆饭。”
“去叫你敬大哥和嫂子一道来,珍儿正如今有趣儿的很,满处的跑。”史氏接过他递的帕子擦干净了脸,“喊上赵先生和姚先生一道,到底人家陪着你们守孝也三年了,这份情谊咱们要认。”
其实贾赦身为荣国公,贾代善既身死,荣禧堂是要让出来与爵主住的,只是贾赦不在意这个,东院宽敞得很,比正房住着要舒服。
卫子麒身为世子,他的院子还没有东院一半大。
当然也有卫侯府特别穷的原因了。
想到把东院规制给他的亲爹贾代善,贾赦又难免有些黯然。
史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去歇着吧,夜里再过来,整日这样劳累,如何能养得好身子。”
她心里琢磨着给贾赦好好补一补。
贾赦却道,“我去祠堂给爹上一柱香。”
贾代善的画像和牌位已经供奉在祠堂之中了,贾敬也时时会去上香。
除去老祖宗,宁荣二府的两代嫡系都在上头了,贾演贾源兄弟,贾代化贾代善兄弟。
贾赦燃了香,同贾政道,“你破坏队形了,上两辈都是兄弟俩,咱们这是兄弟仨。”
也就是贾政跟着姚谦舒也混过几年,不然都听不懂这句破坏队形,他道,“这是逐辈增长的,到珍儿这里,说不得是兄弟四个了。”
“那只能靠你和敬大哥多努力了。”贾赦道,“喏,上香时候和祖宗还有爹保证,你会把我的份额也一同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