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 辰龙可不是单单在漕运里面争权夺利。一边稳下脚跟是一回事,一边还按着自家大爷给的法子,训练那些还算能用用的汉子们。如果碰上水匪就更好了,正好把训练出来的成果牵出来溜溜。
等翁老大消失后,原本三足鼎立算得上是很稳定的态势一下子断了一足,虽然有辰龙异军突起,,但是原本的两个老大谁看得起这个毛头小子呢?稍微试探了一下,觉着点子扎手,一下子拍不死,就先忙着自己争权夺利起来。等自己拿下了整个漕运,还怕弄不死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只是,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辰龙已经从他们们夹缝之中求存的小势力成长为了他们完全动不了的大势力了。
甚至,另外两个大佬心里还怀疑,辰龙和官面上的人有联系。无他,实在是太顺利了一些。便是他私自带人缴了水匪,也有人兜着,这吞下来的地盘就成了辰龙的势力。
他们看着眼热,也效仿着这般做,只是刚废了大力气,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地啃了下来,就被当地驻守的卫所给发觉了,被狼狈撵走。死了的水匪变成了卫所的功绩,他们却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那之后,这两个大佬就再也不敢在这方面上动脑筋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辰龙一步步稳扎稳打地扩大势力,很快就变成了他一家独大、而原本还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却在被逼无奈之下开始抱团取暖的局面。
辛宗平念头出发的时候,辰龙在漕运的势力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是以,他一路很顺利、畅通无阻地跑去了兴化府。至于家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阻碍,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等靠近了兴化府的码头,辛宗平就被这里绵延开数百米的色彩斑驳的围帐给牢牢地吸引去了注意力。围帐男人外有人出入,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面罩,只是不像是系在脑后的面巾,小小一块布两侧延伸出来两根带子挂在耳后,牢牢地并不会掉下来。
码头上已经有一个熟人苏木等着了,外头人进兴化府不必里头人出去,查验得不是那么难,又是沐浴又是更衣的,恨不能里里外外都洗刷一遍才好。
外头人进来,只要经过一个坐诊的老大夫看一下,基本上确定了身上没有什么传染病,并听过一边的兵士宣讲里头的规矩,确定并画押是自愿进的兴化府就好。如果没有得过天花也没种过痘的人要进兴化府还要格外在一份多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比如,在传染上天花之后,一切交由兴化府管理不得反抗云云。
不过,这一份文书直到现在都暂时没有用上。
辛宗平来的时候看得出来,虽往来的人比较少,但是码头上也开始有了做活的人群。总体来讲,进出的人都不算多,但是已经有了一些恢复的迹象了。
他已经看见好些文士模样的人往兴化府里面走了,经过其中一个之时,还闻到了他身上难以掩饰的中药味道。想来,是为了兴化府的牛痘前来的大夫。
走过惯例的程序,辛宗平就被一顶马车给直接拉去了府衙。
马蹄声嘚嘚地踏过街道上的青石板,辛宗平微微掀开车帘子一瞧,街道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家家户户门前都撒着白白的粉末状的东西,百姓们脸上有些也带着他在码头上看到过的面罩,有些没有。比起他原本想象中的民生疾苦的画面,这时候的百姓脸上已经有了一些笑影。
向来是生活已经开始恢复了,辛宗平心道,码头上的人群中除了更多的文士打扮的大夫,更多的就是那些商人了。经过这样的一场大疫、又额外经历了一场□□,兴化府里头正缺这些走南创北贩卖货物的。
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人依旧不敢来,自然就有人有胆子来发这一笔财。
来到府衙的时候,苏木听边上的一个小卒附耳与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带着辛宗平先去了一个准备好的屋子,道:“大爷原是要先与您见一面的,但是不巧这时候白大儒先到一步,正说话呢!”辛宗平是辛翰林的嫡亲的孙子,自然不必在他面前避讳白大儒,笑指了里头,“大夫已经等着给你种痘了,可敢不敢?”
辛宗平就一伸手敲了敲这个小瞧人的家伙,道:“有什么不敢的。”
苏木话是这般说,到底还是全程看了那个大夫小心翼翼地给辛宗平种好痘,这才忙忙碌碌地亲自服侍他在床上休息了,这才拉了一个小卒过来,道:“府衙里头实在缺人,辛大爷要有什么事,只管找他。”见辛宗平没什么不适地靠着床榻看书,这才放心的去了。
他说白大儒就在之前到是真的,还是他在码头等着辛宗平的时候正巧把人给等来了。这白大儒连帖子都没写一张,大约是接到了柳秋池的信的时候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苏木能碰上完全是意外,他也是常听柳秋池说起他那个很多时候率性过头了的师父,结果在码头等人的时候,正巧听见一耳朵老夫姓白,还喋喋不休地问这个是做什么的,那个又是为什么这般,听上去实在是和柳秋池的十万个为什么非常有一脉相承的风范。
他过去瞧一眼,就觉得这老人家气度不凡瞧着不像是这几日纷纷往兴化而来的大夫们,就多嘴问一句,没成想还真叫他给猜对了。
于是,忙忙碌碌地先把给辛宗平准备的马车等现将老爷子送去了府衙,老爷子一开始还不乐意呢,被身边的两个弟子生生地拽上了马车。
然后林瑜就见识到了,在这个时代完全算得上是独树一帜的师徒相处方式。
苏木将老爷子和他的两个弟子送上马车的同时,就牵了兵士骑马先去府衙报信,林瑜好歹还吩咐白术一声待客。不知忙到哪里的去的柳秋池简简单单地哦了一声,就接着干自己的活去了。
用他的话来说,如果先生知道自己放下手中没有完成的工作,却去做迎接他这样的虚礼的话,反而会生气。
整个府衙能使唤得动柳秋池的也就只有林瑜一个人,既然林瑜都不对此说什么,那么其他人就更没什么话好说了。再说了,有句话他说得很正确,实在是太忙了。
就算是林瑜在听过柳秋池的这一番言论之后,也没有再计较什么礼仪,非要迎出府衙大门去。这半年来的时光大约是他这辈子长这么大以来最忙的时候。
他向来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论调的忠实支持者,一般能交托给属下做的事情都会交给别人去做。这时候又不比后世,后世还有看老板不顺眼,炒了老板的说法。现在的人还讲究一个忠心,就算只是雇佣关系,一般东家和善。被雇佣的也要付出以相应的忠诚。
在古代,也许雇佣关系只是一张纸,但是两方面人品都不错的话,这样的关系往往要比姻亲还要牢固一些,很多是跟随了一辈子的。
林瑜从来都不是刻薄的东家,或许他在人才方面有更多的要求,但是也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去调|教这些下属。该有的薪酬和福利说出去,这种时候的人大约都是不愿意相信的。
说得明白一些,荣国府里在林瑜院子里伺候过他的那些个婆子,直到现在还津津乐道于状元郎的大方尊贵。
在上上下下一颗富贵心、两个体面眼的荣国府能有这样的评价,还不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也幸好,林瑜没有特地去等白大儒一行人。
在一路上,白大儒几次叫停马车,溜溜达达跑进人家屋里头这看看那摸摸,心里头不停计算着的模样,叫身后的两个弟子无力又无奈的同时。只好一边赔礼,一边尽量拉着自家不知脑海里想着什么的师父。
幸好人家看见他们坐着的是府衙的马车,知道他们是林瑜的客人,都很热情,还有问必答。
白大儒在又一家人家的壁龛之中发现了不同材质但是同属于一个人的长生牌,就转头问门口坐着晒太阳的老婆婆说:“老媪,我能拿那个看看吗?”
那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又聋,见他指着的是新添的长生牌,只当他不敬,连忙摆手:“不成的,不成的,不能对神仙不敬。”说着,还颤巍巍捻了香,拜了拜。
白大儒身后的两个弟子面面相觑,这上面刻着的不是林怀瑾的名字么,怎么就成了神仙了?
等出了这一家,在看见几家,都有相似的东西。有的只是单单的长生牌,有的就像是那个老妪,明面上只是长生牌,但是私下里反面确刻成了神仙排位。
“也不知是祸是福啊!”白大儒走了好几家之后,也没心思多看了,回到马车上就叹道。
其中一个白大儒的本家弟子,白十二就悄声笑道:“只是神仙牌位,怕什么。”想了想,又道,“等牛痘真的推行与天下了,到时候给他立牌位的只怕更多呢?”
他的师兄就戳了戳他的头,道:“师父的意思是,立牌位的人多了,到时候,真的叫林怀瑾登仙去,怎么说!”本朝的底子他们还能不知道,对这样的神神道道还是很忌讳的,白莲教被那般狠狠地抓捕,不就是现成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