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接回弟妹
要说贾史氏偏心,也是真的偏心,可她对小儿子的维护,也的确让人羡慕。本来贾赦走都走了,现在为了贾政的面子,贾史氏不但不放大房其他人走,还打算把贾赦也骂回来。可贾赦又不傻,呆在那边舒服他还能分辨不出来,因此咬定了牙就要跟着宁珊。他是这么跟贾史氏说的:“老太太本来该是我奉养的,可是您老嫌弃我,早早就说了要跟着老二,这才把荣禧堂给了他们一房,为的是靠近孝顺您,我也允了。怎么,如今我要挑跟哪个儿子过却不成了呢?我也是效仿您,挑中了大儿子,要跟着他过活,那住过去靠近些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没什么不对,除了把贾史氏和二房的面子扒下来还用力踩了踩,贾赦的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然而贾史氏做的事,本来就不是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如今被贾赦扯开了面子还要撕破里子,她不作天作地就怪了。
当下也不讲道理了,拍着大腿就开始哭:“老太爷啊,您怎么就没把我也带了去啊。留下我一把老骨头,猫嫌狗厌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回金陵去,陪伴老太爷,不碍着你们的眼了。”说罢,就闹着让人收拾东西,二房一家子齐心合力苦求老祖宗留下,各领戏份,丝毫不乱,一看就是多年的默契,轻易是配合不了这么到位的。
宁珊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不料被贾赦踩了一脚,只是这么一顿,贾政就开口道:“大哥,你看母亲哭的这样,还要执意气她嘛,快来磕头赔罪,没得哭坏了老祖宗。”
直面贾史氏,贾赦还要忌惮几分,但对着贾政他就百无禁忌了,当下,也一拍大腿,顺势坐在地上,哭天抹泪道:“我知道,我从来不讨老太太的喜欢,因此一直躲着,不敢近前来孝敬,就怕气着她老人家,如今我跟着大儿子去,还不是为了让老太太少看我两眼,也能少生些气,我这么为老太太,为这个家着想,怎么就没人理解。老太爷啊,儿子孝顺母亲怎么就孝顺不对呢?您老拖个梦给我,也教教我,怎么才能想老二一样,孝顺的周周到到的,让母亲一眼都离不得的,一定得住到最近的荣禧堂里来呢。老太爷,都是儿子,您也教教我啊!”贾赦哭的荡气回肠,声音气势一点儿不比贾史氏弱,中气还要更足一些。一番连消带打,指桑骂槐,说的贾政脸上青红白紫,变幻不定。
之前贾史氏一哭闹,满屋子的人就跪下了大半近前哄劝,现在贾赦再一作,剩下的也全不敢站着了,跟着都跪下,要么劝老太太,要么劝大老爷,就算不上前的,也各个低头跪着,生恐被牵扯进去。贾赦是任谁劝都不起来,就坐在地上跟贾史氏对着哭的,俩人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大声的哭着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贾代善,宁珊看的咋舌不已,倘若贾代善真的在天有灵,估计早把这两个货收回去了,哪能容得他们这般扰人清静。
终究是贾史氏年老体衰,哭不过贾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开始气虚了,贾史氏的光棍气一点儿不比贾赦少,或者说,贾史氏的那套一哭二闹,贾赦继承了个全乎。当下就见贾史氏往后一翻,仰头倒在丫鬟怀里,做出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呼哧呼哧的大声喘着,屋里众人忙一叠声的喊着请太医,又要去拿保心丹,续命丸的。忙活的好不热闹。
宁珊正想问贾赦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呢,便看见贾赦更加干脆利落的一头栽倒在地,都不瞅着方向往人怀里靠的,就那么“呯”的一声躺在地上,两眼一翻白,都不先喘会儿粗气铺垫一下,直截了当就昏过去了。
贾琏配合的大叫:“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喊着就扑上去扶起贾赦,她媳妇王熙凤还在老太太那边跪着呢,他身边只有大太太和二姑娘两个人,都是口拙不善辩的,好在眼泪不少,哭还是会的。贾琏一喊,两人就开始掉眼泪,宁珊一看,这一家子俨然也是练过的,当即上前接棒,一把抄起贾赦,打横抱着,一边对贾琏道:“二弟,快去请太医,我先带着父亲回府去等着。”
贾琏早得了贾赦的话,说他要带着大房全家除了他琏二两口子之外去宁珊府上过日子,他心里是极其愿意不贴近伺候这个老子的,更乐意不用侍奉邢夫人,养育迎春和贾琮两个,因此只略劝了一劝,表表态度就利索的答应了。如今陪着贾赦演戏,一遭送走好几口子吃白饭的,他心里乐着呢,至于老太太后面会怎么找他麻烦,他反正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只要不是贾宝玉,老太太在谁身上都能挑出毛病来,那是说骂就开口的,唾面都得自干,是以,他也不十分放在心上。只想着,自己袭了爵位,荣国府的家产大半都是自己得了,还能送走麻烦的老子继母,庶出弟妹,挨几顿骂也值了。当下配合无比不提。
趁着贾史氏等人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宁珊顺利的在贾琏的配合下把贾赦一家子都打包带走了。本来东西是贾赦一早就归拢包圆送到宁珊府上的,再多的他也拿不到了,就索性把能拿到的全打包了。至于大太太和二姑娘,她俩本来就没有体己私房,大太太那点子嫁妆有一房下人就能抬走了,二姑娘更是一个包袱就没东西,是以,有了贾琏这个内应,宁珊直接领人就能走的。
贾赦一到马车上就睁开眼睛,“嗤嗤”诡笑,俨然对自己的表演满意不已,宁珊也挺满意的,今儿能见到这一幕,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厚脸皮和不要脸还能有这般用法,也是贾家一绝了。他前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今生倒是能见不止一回。一想到他暗中觉得相似的太上皇和当今父子俩在皇宫里也可能是这么死乞白赖的讨价还价,宁珊就觉得想笑。横竖他对皇权没有太多敬畏,倒也不觉得嘲笑他们有多么无礼,更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贾赦没得到大儿子夸奖,略不满意,笑了一会儿就自己停了,摸着胡须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教育宁珊道:“你莫觉得为父是老而不尊,只是这对付老而不尊的人就得用特殊的办法。我要不这么着,咱们能出来吗?说不准还有多少后手等着招呼你呢。年轻人呐,不要这么看不起经验。”
宁珊点头笑道:“父亲教导得是,我今儿也学着了,以后父亲在我府上作起来,我也只管这么对付。”贾赦眨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中了圈套。不过这些套路,他看了几十年,早就熟悉无比了,而且不对着贾史氏,谁要这么费力气的又哭又嚎的,没得倒了嗓子,还得请太医喝药。
贾赦自觉被大儿子嘲笑了,面上无光,因此一路到了宁府都没再出声。下了车,走到后面一辆邢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的马车前,才又摆起了威风,对着他们好一顿训诫,嘱咐了进了这门他就是老太爷了,要尊敬他,孝敬他,还要别给宁珊惹事儿,要听侯爷的,谁不听,就撵回荣国府去,死活不论。邢夫人和迎春贾琮三个都极其害怕贾赦,不住的点头应承,谁也不敢吭一声。宁珊看了一会儿,觉得贾赦适应环境的能力相当优秀,并不用他操心,便打了声招呼,自己回院子里去了。
贾赦见大儿子如此放心的放权给他,更加高兴,趁着兴头又训了三人一番,随后骂了跟过来的贾琏几句,又痛骂了他那个眼里没有公公的儿媳妇全家,耻笑王家的教养,一个人就折腾的天翻地覆。邢夫人只知道奉承贾赦,别的一概不管,迎春只知道点头应是,别的话一概不说,贾琮是二人的结合体,一边奉承贾赦,一边挪步往姐姐身后钻。迎春跟这个弟弟虽然不熟,但如今看着是要住到一个屋檐下了,也有几分护着他,便任由他钻到自己身后去,只颤颤巍巍心惊胆战的挡在他前面听凭父亲训导。
兴头够了以后,贾赦才领着邢夫人回宁珊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去了。那里本事先宁府老太爷暮年养老之所,屋子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还有一门直通宁珊的院子。这处院子十分宽敞大气,原本摆设简单,看着干净利落,却并不多富贵。但是有贾赦自己打包过来的诸多摆件顽器陈列上去,看着就富丽堂皇多了。贾赦虽然纨绔,但是审美和眼力都很不错,弄来的东西清雅别致,贵而不俗,虽然和院子原本的天然景致有些不合,但也不会太过突兀。何况院子内外有些不搭也不会太扎眼,毕竟还有屋门墙壁隔着,只要他自己不嫌眼花,宁珊也不去管他要怎么折腾。
贾琮虽然年幼,但宁珊既然领了他回来,也是准备好生教养的,起码儿日后要有能养活自己的骨气和实力,也免得赖在他家里干吃白饭。因此便安排在了前院,离宁珊的书房不远一处小院子里。那里原本是宁家诸儿子幼时读书的小书房,后来宁家合族男子战死沙场,老太太未免睹物思情心酸难过,便给封起来了。这回宁珊升了爵位回来,许多原本不能用的院子连同主屋一起解了封,这里便顺势给了贾琮。
迎春则住在最后一进院里,二门之内,还有三重仪门,才到得迎春闺房,不过却是一处厢房。正房原本是宁珊亲母在家时的闺房,是不可能给别人住的,是以宁珊只解了厢房的封儿,让人收拾了给迎春住。迎春在荣国府里只分的三间抱厦其中之一,地方狭小,景致全无,连屋内都没有多少陈设。如今一人独住三进大院子,虽然是厢房,也惊讶得不得了,更加惴惴不安了。只是这回的不安之中,还夹杂喜悦,并不光是惶恐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