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被人捧着吹嘘多年,一直都是端方形象自居,向来都以为自己才是荣国府的代表,只有他才配出去和众多名流交际,如今偶然听一些高攀不上的大人物说起他那不成器的大哥,言辞中还颇有些赞赏之意,当即遭受重大打击。他觉得自从贾赦那个早就过继出去的大儿子回来以后,自家的运道就一直不太好,为此深恨宁珊妨了他的仕途前程。后面又有贾琏拖他的后腿,自打袭了爵就矜持起来,许多事情都不像从前一样听他分派,还莫名的对官职起了关注,一心想把自己捐的五品虚衔落个实差。贾政对此十分不屑,还教育他不要妄图捐官入仕,却被贾琏一句话堵了回来:“二叔也是靠老太爷的遗折恩荫入仕的,怎么侄子却不可以?”
第11章 贾琏心思
贾政早就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应该科举及第,而不是恩荫入仕,只是老太爷临终前上了这么一道折子,自己也不能不从,因此常自以为屈才,又觉心虚,从不提起。如今被他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侄子当面揭了短,不觉又气又臊的面红耳赤。
贾琏见状,深感快慰。他从暗慕二房叔婶,鄙视自己亲爹的极端一下子跳到了视二房为杀母仇人的另一个极端,心理变化极大,隐隐带的整个人都有些扭曲了,很有些贾赦那种看着二房不好了自己就开心了的意味在,顺便连王家出身的媳妇都冷落了许多。贾赦对于贾琏被王家女人笼络的险些不知道亲爹是谁十分愤怒,然而如今他和小贾王氏关系淡漠了,他也不满意,只说这样他就没有大孙子可以抱了,说完满含期盼的看向宁珊,似乎指望宁珊能娶一个回来,好生大孙子给他抱,虽然说宁珊的儿子肯定要跟着姓宁的,但是没关系,他擅长脑补,还是可以当成自己大孙子的。
贾赦完全忘了他在太上皇那里为了给二房添堵而胡诌的宁珊看上了林氏那些话了,宁珊则是完全不知道这一节,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可能为了让贾赦如意就随便娶一个女子回来的。嫁给他就意味着要成为宁家宗妇,跟他一起负担宁家的未来,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到的。住在荣国府的那个林氏年纪不合适就算了,连教养也是那个偏心自私又任性妄为的贾史氏一手包办的,单凭这一点就够宁珊膈应的,更何况贾家没规矩是除了名儿的,家中大事小情都可以在外面打听到,姑娘们也是给小厮奴才们随口提着的,宁珊把庶妹迎春接过来之后,很是清理了一番下人,这个世道对女子一向苛求,他虽然觉得许多规矩来的莫名其妙,却也不准备一个人抵抗世人的口角长舌,因此那位林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的。
当然,就算他真的爱慕林氏,皇上肯定也不会让他娶,穷疯了的皇上终于把脑筋动到妻妾们的娘家了,正式颁布了省亲的旨意。而且是贵人以上都可以请旨省亲的,贾家二房的贾元春虽然被降了位,目前无宠无封,却刚刚好卡在省亲的边线上,这一消息让贾家很是兴奋,贾赦除外。
贾赦坐在宁珊的书房里抱怨个不停:“老天怎么又不长眼的让那一家子得瑟起来了?”
宁珊一边翻着几年前的邸报了解京中一应变化,试图揣摩上意,研究出未来的动向,一边随口敷衍道:“省亲的事情,前朝也不是没有过,也不止一次,以后迎春妹妹去选秀,要是入了宫,也能来个省亲,岂不是很好?”宁珊虽然不看好迎春的资质,更不知道皇城里的那位早就在她身上打了标签,但是选秀是肯定要参加的,就算她是庶出,那也是一等将军的独生女,现在更是栖身侯府,就算她资质再差上几倍,在最后一轮大挑之前都不可能被刷下去。而且贾迎春是要参加大选的,可不同于之前贾元春参加的小选,就算最后没有上记名,也是不耽误嫁个好人家的,而不是留在宫里当宫女。基本上,宁珊认为这个妹妹最后是要从他手上发嫁的,但是在那之前让贾赦多一个盼头,兴奋几年,也省的啰唣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宁珊一提起迎春也有可能入宫为妃为嫔,将来也会省亲以后,贾赦就没那么多话了,而是美滋滋的开始盘算自己将来也能成为皇亲国戚中的一份子。贾家勋贵的出身让他们都对皇亲国戚执念深重,却对清流文官多有鄙夷。当然,真正的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和内阁宰辅他们也是望尘莫及的羡慕着的。
无独有偶,贾赦做着美梦的同时,贾琏也要遥想成为真正的国舅爷的风光。家中二妹妹,四妹妹和林表妹都上了内务府的选秀名单,三年后起码有两个要去选秀的,就算四妹妹年幼,下下届也是要去的,贾琏如今痛恨着二房,却因为他们在宫里有人而不敢放开了手脚彻底撕破脸皮,就迫切希望自己这一边的姑娘也能有一个出息的,也好让他借力。当然,最好是庶妹贾迎春能一举选中后宫,不过贾琏也没少听下人嚼舌根说这个妹妹就是块木头,因此不敢把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便将眼光转向了林表妹。
贾琏寄予厚望的这个表妹林氏,闺名黛玉的,的确不似凡物。她出身四代列侯的姑苏林家,清贵无比,父亲在世是任扬州盐政也是简在帝心,如今虽然父母双亡,可是林家五代积累的家产都成了她的嫁妆,折合起来不下两三百万的银子,谁家得了都是不得了的一笔浮财。更兼这林黛玉生的也美,气质更是绝佳,袅袅婷婷比出水芙蓉更加清丽三分,虽然才只有十岁,身量脸蛋都没有完全张开,却也已是这个年纪少见的绝色了。单凭这张脸,在后宫里也是排的上号的。贾琏寄希望于她,单看表面是不会落空。他预备着在这个表妹入宫前先打好关系基础,免得给二房笼络了去。贾琏深知二房贾王氏跟他的小姑林贾氏在家时就互相不对付,更知道林家那一大笔浮财如今全落在二房手里,因为这笔钱当初就是他带回来交给贾政和王夫人的,他自己还从中贪了几万银子,如今还没怎么动过呢。贾琏打算把这笔钱还给林表妹,虽然说这无疑于割肉之痛,但是再痛也痛不过二房要换回几百万。但是他一个表哥,实在不能主动去找个年幼的表妹密谈,这件事儿不是着落在他妹子迎春身上,就得让他媳妇小贾王氏去说。
贾琏目前看王家人还带着痛恨,因此不大想主动给媳妇示好服软,便跑到宁珊家来,把自己的算盘说给贾赦听。贾赦一听他把那么一笔巨款就那么轻易的交给二房,痛恨的操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你这个败家短命的混账,人家的钱是那么好拿的?林家是绝户,绝户你懂吗?就算还有个在室女,可是又没有立继,绝户女那四分之三,剩下的是要上交国库的。你说林家家产总共两三百万,那就是要上交五六十万,你把钱都给了二房,这笔钱你自己去交。”
贾赦的觉悟一下子就有这么高了,也是少不了宁珊叫老管家给他念叨的律法条例。自从知道荣国府暗地里的龌龊事儿以后,宁珊就没少叫人给贾赦明里暗里的讲讲法律条文,免得他把贾家的习性带到宁家来给他惹祸。如今贾赦被□□的遇到事儿先想法律,因此一听贾琏说把钱给了二房,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钱是国库的,敢不给是会死人的,第二个念头才是,这个败家的混账儿子,几百万良银子居然给了二房,甚至都没知会他一声,更没孝敬他半分。
宁珊听说林家家产有那么多,也被吓了一跳,他继承来的宁家因为没人分家产了,故而得了全部,几代家主经营下来,算上主母的嫁妆也就一百多万,这还是没少发战争财的结果。就算北疆不如南疆和西海沿子富裕,每每打了胜仗,从敌方手里抢来的也不会太少。宁家又没有败家子,因此才能累积到百万。如今这林家,人人短命不长寿,五代下来便能积蓄两三百万,还是贾琏忙着回来贱卖了不少田产土地商铺的结果,认真一算,这林氏的身价怕是抵得上两三个荣国府了。
“这么多的钱你也敢沾?就不怕烧了手?”宁珊想不明白,贾家的子弟都是怎么教育的?女眷敢放印子钱,身在后宅也敢包揽诉讼,男丁是捡钱就搂,到手了才想应不应该,脑子都落在娘胎里没生出来是不是?“你可知道绝户财是要上交国库的,如今连个凭据都没有你就把钱给了二房,人家若是不承认,这笔钱你打算从哪里出?”
贾琏顿时傻了,他还以为这笔钱只涉及到林表妹的嫁妆,哪里想得到还要上交?贾赦也懵了,几十万两银子,他这辈子还没摸过边儿呢,上哪儿去凑来交给国库?这父子俩如今都见识到了权利的好处,从宁珊这里借了不少光,倒也不像之前那样光惦记着钱财,也开始幻想一下前程了。可如今贪墨了应该上交国库的银子,别说捐官入仕了,别被下了大狱抄家问斩就是好的了。
贾琏一矮身跪在宁珊脚边,抱着大腿就哭:“大哥千万救我。”宁珊给抱得浑身一麻,险些起飞腿踢出去,幸好及时想到这货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虽然脑子缺弦,也不能放弃不管,不然一旦贾琏获了罪,皇上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牵连他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