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闭,这管家当真连一个侧门也不给林琅留着,原是要去叫门的,可徒毅却想把人拐到他那去,因此故作柔弱,佯装忧思难弃的模样。林琅哪里不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只是自己不争气,瞧他那样委屈,便由着他去了,竟把他父亲抛之脑后,只想着明日家去时再好生安慰,赔个不是。
李白有一首诗,当中有一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林琅很明显没有想起这句诗,否则怎会过家门而不入,反其道而行,去了慎亲王府?
论理说,黛玉年岁比迎春小些,奈何她今日都出嫁了,而迎春却还待字闺中。原来是当日贾琏将迎春接回自己那后,虽多加教导并着她自己的努力,与原先在贾母处教养时的木头模样截然不同,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熙凤瞧着她那样着实不适合去那些王侯之家与人勾心斗角,因此让人留心了一些小户人家,也好做个正室,日后腰板子也能直些。
这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家世人品都差不多的,眼瞧着今年年初便能成婚,谁知临了临了还生了变故,那家的老太爷没抗住春寒,一场小伤寒便走了。这两家的婚事也就只能推后了,凤姐本想着女孩子的年华最是宝贵,为着迎春着想,便有了退婚的念头。偏迎春察觉到了凤姐有这个心思,说什么也不愿意退婚,摆足了架势,非他不嫁!凤姐见迎春这般有情有义,也就不为难她,不过也不能叫她吃了亏去,悄默声的将此事透给那头的知晓。人家也是正经书香门第出来的,原就是他们耽误了姑娘,纵是人家悔婚,也是决无二言的,更何况人家还愿意等着,自然立誓此生不纳二房诸如此类的话。
凤姐听了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这一辈子太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嘴皮子上下一碰,这样的誓言要多少有多少,凤姐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好名声,既然人家立下重誓,她也不好阻止,便让人又传了出去。既动了手,凤姐便想着能够尽善尽美,本来迎春身边的丫鬟只司琪是真正贴心护主的。
原也够用,只是司琪年纪大了,看迎春在兄嫂那过得不错,便有了心思,一日和迎春说破了,求了凤姐的恩典,便家去成婚了。这么瞧来竟是不能用了,凤姐本来还为了迎春的陪嫁丫鬟而烦恼,身边的人也不知怎的都在为了此事争夺,凤姐瞧着便迟迟不开口,还是平儿念着当日的情谊,想着晴雯在家受苦,便替她向凤姐讨了这个差事去。
凤姐也是知道晴雯的,原在宝玉屋子里当差,是个安分守己的,此番遭遇这等苦难,想来心性较之先前定更加稳妥,于是允了平儿这个恩典。晴雯这才得以从她兄嫂处逃了出来,这晴雯本就是一个烈性子,最是知道好歹,此番能够出来自是要好好伺候迎春,凤姐本就是个爽快性子,瞧了她也是欢喜的,略微调教了几句便让她跟着迎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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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薛家从贾府搬出后,行事便一直谨小慎微,瞧着比最开始来京时的暴发户的粗鄙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一年年的过去了,宝钗也到了想看人家的年龄,只是她心性高,非要嫁到高门里头去,那些好人家瞧她模样性子好,虽说是个商户,但做个小的勉强也是可行,宝钗原还不乐意做小的,还犹豫着,可自从那些人家知道她有个发配边疆的兄长,说什么也不再联系了。
这下子反倒连做小的机会也不给她了。这么过了几年,宝钗也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遂不再挑剔,便求着薛姨妈去了一趟王府,求了她舅舅,在今科进士里挑一个家世略微好些,人品可靠,知道上进的也就可以了。王家不比林家位高权重,但也是手握重兵,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寻一个寒门小户的做亲戚哪里难得住他?
不过那些个读书知上进的书生大多有着一股子酸儒的迂腐,纵使有王子腾这个舅舅做靠山,薛家还是被他们瞧不起,不说宝钗有个发配边疆的嫡亲兄长,只说这薛家为商便足以让他们不愿娶她为妻。愿意娶的,也都是看着王家权势,薛家富贵,并无真心为宝钗的,这么一耽搁,宝钗倒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味了。
宝姐姐在家闲坐时,听着外头吹吹打打,还有鞭炮声传了进来,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今日原是黛玉大婚,思及往日在贾家时,她并不差黛玉分毫,奈何为家世所连累,硬生生被压了一头,贾母瞧不上她这个商户的女儿,就连宝玉对她的好也远比不得对黛玉的温柔小意。
不过是门第之差,怎就到了这个地步?她是人人求娶的大家闺秀,而自己却是为众人所不齿的商户出身,至今都不得如意郎君!她哪里比她差了去?不过是投了一个好胎罢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还指不定怎样呢!
宝钗这般想着,便有了别的心思,也不要什么青年才俊,不做什么正室大房,只求有能力有地位之人。虽是这么说,可王子腾哪能真的随了她的意去?若真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小的,他王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王薛两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出嫁了?因此宝钗的婚事还是没个着落。
☆、花,随风飘摇
贾家虽算不上是什么一等人家,可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富贵人家,不说别的,只提那贾家如今还有一位娘娘在宫中且颇得圣上恩宠,便多得是一些没落贵族,上赶着巴结他家的姑娘。这迎春定了人家,可剩下的几位姑娘可还待字闺中,若论嫡庶出身自是惜春比探春得脸些。只可惜这惜春乃是东府那边的姑娘,虽说是养在贾母膝下,可论远近亲疏,却比不过探春。
那些个想要借着贤德妃的裙带关系在朝堂之上得到一官半职的人自然更多向着探春求亲,且这探春养在嫡母身旁,又受了贾母调教,怎么说也是抬举的了,做得别人家主母的。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皆是打错了,王氏虽说养着探春,不过是为了叫贾政夸她一句贤惠大方罢了。若真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又为何不干脆将那贾环也一并养在膝下?再说这探春在王氏身旁这么久了,偏还不是记在她的名下。
近几年到了姑娘挑人家的时候,若是真的疼爱,早就该提出将探春记在自己名下,日后也好许配个好人家,不叫她庶出的身份所连累。可这王氏偏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哪里管那探春的死活,巴不得她随便嫁个人家,最好是那种没甚作为的人家,日后也不担心探春翅膀硬了,不帮着宝玉,去帮那个小妇生的孽障。
贾政又是个老夫子一般的性格,哪里会去管探春的婚事,又哪里懂女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子,这些繁琐的世俗之事一概丢给了王氏和贾母。这贾母也不是个狠心的,毕竟探春也在她膝下养了这么些年,虽是养着逗趣的小猫小狗,也总归有了感情,只是如今她年纪大了,哪里有心思操劳这些事情。再说她当年怎么对那些庶女的,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虽说探春也是自己孙女,不过以后嫁出门了,也就是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指着她?因此在对得起探春的份上,也稍加纵容了王氏些。
这贾母都不觉得王氏不将探春记在自己名下是正确的,自然也就没有人可以帮着探春做主。这些年探春巴结讨好王氏不就是为了以后好婚配些?如今不仅落了一个不认亲妈亲弟的名声,就该有的名分也没个着落,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种什么因,得的果也就只能自己扛着,旁人断断帮不得自己分毫。
探春只得在王氏手下继续苦熬,也不知自己能否有个前程,只是再无退路可走,也就不由地将这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握在了手心里,越发巴结着王氏母子,每每帮着王氏往自己母亲心上扎刺,做得好不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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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惜春年岁尚小,可是这嫁人乃是一辈子的事情,哪家父母不是早早地就为自家女儿打算的?偏惜春父母早逝,有个哥哥却又是那样的人品,也就没了指望。虽是养在贾母膝下,可贾母对他们这些女孩的态度,也不过是养着做乐趣的,对自己的亲生孙女尚且如此,何况是她这个隔了一层的?
虽说有姊妹们相伴,可惜春像是多长了一副心眼似的,对贾府的腐败奢靡一清二楚,就连对巴结嫡母的探春也是不冷不热的,往日里总是独自一人在旁。以前还有黛玉和迎春时,惜春倒还似个孩子般,可后来黛玉回了自己家,迎春也被大房的琏二哥接了回去,这惜春越发冷情冷性。
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去迎春哪里坐坐,可日子久了,自己又是暂居别人家,虽不像黛玉那般小心翼翼,但去的经常了,总是不好的,这般下来越发没人听她说那些个心里话。再后来家里来了一个妙玉,脾气秉性皆是与寻常女子不同,又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惜春也是喜欢和她一处玩闹。可那妙玉是何等人物?这日子久了,惜春本就有些歪心思,这下越发歪了。总想着日后若真得了一个树倒猢狲散的结局,自己便出家,也好落个清白!
这四姑娘自小就是一副怪脾气,就连贾母也不大喜欢她,全仗着她是东府那边的嫡系姑娘,这府里的奴才方才不敢做一些欺上瞒下的勾当,可到了正经婚事上头,也没人给她操心一二,惜春自己也乐得清静,遂没人注意这位四姑娘的年龄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