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眉头微挑,抽走了林琅手中的帕子,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他的脑袋,轻声笑道:“爷这么油嘴滑舌的可得好好罚一罚!依我瞧呀,也不需去寻什么人了,奴家带您去一趟极乐之地,好叫您领略一下什么是风韵犹存!”说着便婀娜多姿的转身走在了林琅前面。
林琅低笑着跟上了,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要是亲近之人定能看出林琅此刻有多着急忧神。
妈妈只将林琅带到一个隐蔽的屋子前便离开了,这地方林琅不是没来过,一些高官碍于朝廷规章制度不好明明白白的出入烟花之地,但又有应酬不好推脱,这青楼最是体贴入微的,这些偏僻无人会去的地方就这么变成了高官聚众玩乐的地方。林琅虽不是什么高官,可也是朝廷上风头最胜的新贵,往日和富家子弟一处玩闹时也都是来这儿的,只是今日来此的心情有些复杂了。
虽说这里比不上外面酒池肉林的情景,可好歹也是烟花之地,怎么会没有那些靡靡之音?青楼的管弦丝竹和那些自诩风流才子的清高诗句相得益彰,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讽刺,杜十娘的故事还在耳边教导他们,欢场哪有真心?不过都是哄人玩的罢了。
林琅站在门外,一时之间不敢推开门,却又按捺不住自己,便悄悄地趴在门口,略微猥琐的偷听里头的声音。林琅觉得听了许久可是仍然没有听见里面传出女子的娇声细语,却隐隐约约的有清脆男音和徒毅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林琅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什么坏念头都预料了,可万万没想到徒毅竟然会寻男子!这,这未免也太过荒唐了,他仔细又听了一会儿,这房子里头怕是还不止一个!
好嘛!这就是所谓的本性暴露了吧!哼,还说什么喜欢我,这才几天,都找了几个人了,也是,人家是亲王,勾勾手指头,要多少年轻漂亮的女人或者男孩没有,哪里会为了一个人守着!
原是想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冲进去与他表露真心的,可现在林琅只想进去狠狠的踹他一脚,叫他知道自己不是随意可以招惹的!许是妒火蒙蔽了林琅的大脑,他竟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待林琅闯入房内,只看见徒毅一人安坐在椅子上自饮自酌,而适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林琅的闯入而被打断,反而因为林琅站在屋内听得更加清楚了,就算傻这下也明白了适才的声音和徒毅没有半点关系。
这就有些尴尬了,林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徒毅,仿佛是闯进狼群的小羔羊一般惹人爱怜,可徒毅似是铁了心一样,仍在喝酒,林琅像是泄气的气球一样,他这样,让林琅之前的雄心万丈不复存在。林琅甚至想要索性再做一次缩头乌龟,这么想着,便行了礼略微恭敬道:“小臣不知殿下在此,扰了殿下清闲,还望殿下赎罪!”
徒毅听此便知林琅又想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可他只想让林琅进一步逼上梁山,于是冷咳了一声,只见原先在床上翻滚的两人立刻下了床,连衣服也不曾穿戴整齐,就这么退出去了。林琅冷眼瞧着他们走路的姿势,其中一人许是在下方的缘故,走路时还一瘸一拐的,林琅只是看着,不知怎的他脖子一凉,感觉不妙。
自从戳破事情之后,越是和徒毅独处,林琅越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心存不轨,他一直不敢直视徒毅,此刻又是两人独处,林琅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想要质问徒毅的心思也尽数歇了——他是何人,哪来的资格来质疑当朝王爷?
徒毅看林琅又成了缩头乌龟,心里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刚刚闯进来时像是一头生气的小牛犊,可现在手足无措的模样着实让他心里有了一点点变态的想法。。。
林琅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殿下。。。”
徒毅起身,立刻略微冷淡的插嘴道:“有事?”
林琅听到徒毅冷冷的声音,更加不知所措,原先自己盼望两人能像没遇上对方一样,可真到了他冷漠的对待自己的时候,自己却又承受不起了,心里只觉得过于压抑,莫名的委屈,眼底带着一丝受伤,偏徒毅瞧见了只觉得心疼。或许就是因为这张脸,从第一次见面起,这辈子也不忍心瞧见他伤心的模样。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带白莲花的气质,只要让特定的人见到了,那么从今往后,无论对错是非,反正他就是对的,他就是他的神明,这一辈子都会将他供奉心中。
徒毅走进林琅,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微微抿嘴,终是绷不住脸,温柔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怎么反而更加伤心起来了?”
林琅松了一口气,心里诡异的舒坦了,这会子他哪里有心思伪装自己,一喜一怒都被徒毅看在眼底。徒毅看他情绪变得这般快,便轻笑道:“贪心的小狐狸,不怕日后什么也得不到吗?”
都退了这么多次,要是这次再退,林琅自己也要瞧不上自己了,坚定道:“都说狐狸勾魂夺魄,若是连一个人的心都留不住,那岂不是太丢人了吗?”
徒毅将手放到林琅腰间,轻轻的将他拉近怀里,似是抱着他一般,道:“这次不躲着了吗,你不是最怕被人抓着吗?”
林琅摇摇头,道:“既然今天来了,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再说,猎人是你,我为什么要继续躲?孔明七擒七纵孟获,最后还是将他收于麾下,今日亦然。”智商在线的林琅自然猜到今日或许是徒毅设的局,可是为着先前在门外的气愤,进来后的紧张,他都不会再骗自己了。
什么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其实都是骗人的,喜欢一个人,心里便留下了他的痕迹,在衣物上留下墨迹尚且难以除去,更何况是在心头留下的印记?反正他想放纵自己,让自己自由自在的选择一个人,拉他一道下地狱,沿途一起欣赏黄泉八百里曼珠沙华!
☆、各花入各家
月上树梢,宾客尽散,林家大门却依旧大开,林如海捧着酒杯,席地而坐,像是一夜间突然老了十几岁,管家悄声上前,低声问道:“老爷,天不早了门可要关上?”
林如海恍惚间,以为是林琅回来了,皱眉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快些回自己待着才是正经。”
管家听此,便知林如海多半是醉了,叹气道:“老爷,大爷还没回来呢。”
林如海这才清醒了一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也不知在笑什么,只道:“是了是了,孩子已经长大了,哪里还会回家来,早不知去哪野了。”说着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接着道:“去把门关上吧,这孩子今夜怕是不会回来了。”
管家上前想要将林如海搀扶回屋,没成想林如海却挥开了他的手,道:“不用管我,你自去收拾吧!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去吧去吧!”管家哪敢真的放林如海自己离开,应了他一声,又吩咐小厮跟着给他提灯,防着林如海喝醉了不知路,寻不到回去的路。
林如海看有人跟着也没多说什么,坚持笔直的走回了自己院子。管家瞧他那样,便知醉的不轻,遂按照林如海的吩咐将门关上,安排人清点今日送来的字画古玩,又让人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直到第二日太阳初升时才回自己房内小眯了片刻。
或许是因为黛玉没在贾家多待几年的缘故,宝玉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刻,也没有真的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只颓废了几日,后因身边周围多得是莺莺燕燕,红袖添香之人,遂将黛玉撒开手,自玩自的去了。
黛玉嫁至何家心中不免紧张,好在两家是故交,也算知根知底,小两口也不是盲婚哑嫁,虽不敢说是海誓山盟,可也是情投意合。何清晏又是一个知道疼人的主,家里头也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更是一心一意的向着黛玉。人都说,婆媳关系难,可何夫人一早就看重黛玉,又因后来林琅的事情,两人也是交过心的,因此也不会给黛玉不痛快受。再说小姑子也是黛玉的手帕交,与她一向玩的来,得了黛玉这个嫂子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哪会给她找事?
林何两家的联姻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不然依着林家如今在朝堂的实力,这唯一的嫡女在婚事上可不能随便了事。古语说,高门嫁女,按照林家的条件,这高门不外乎是皇族了,夺嫡在即,把女儿嫁给皇子不就是意味着林家站队了吗?因此林如海再怎么说,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任何一个皇子,哪怕是夺嫡无望的皇子也休想讨了黛玉去。要是低嫁了,林如海也不愿黛玉日后受了委屈,因此何家便是最好的选择,虽说和皇室沾亲带故,可恰恰是这点关系皇子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徒毅和林琅说破了之后就带着他回了自己府里,林琅原是想家去的,毕竟今日黛玉大婚,府内琐事繁杂,自己又跑了出来,虽说有贾琏帮忙招呼客人,可这瞧着也是着实不像样。现下要是和徒毅回了慎亲王府,等到第二日被他爹知道了,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做出这等事,还这么不知收敛,这双腿怕是要给他爹打残了不可,这回没了黛玉在一旁替他拦着点,真有什么好歹,也全得自己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