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个茶你也要管?”失了手头杯子,桑楚吟白了一眼,把脸转向另一边,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臂在案几上不轻不重落了一下,板着脸道:“噢……姬洛!我可算是看出来了,没想到你比女人还爱打听闲事!”
姬洛答得坦然:“没有,我对这些事一概不关心。何况……”他话音一转,嘻嘻笑道,“有你这个正主在,我不信那位还能作妖。”
作妖却是没作妖的,若非舱里的两位知道实情,恐怕也要给蒙蔽过去——
这位假枔又姑娘,性子爽落不忸怩,柔中带刚不刻意讨好,与之相处十分舒服,愣是将屈不换并一干旁人吃得死死的。也不知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为了取信沉得住气,刻意在扮演过去的枔又。
姬洛不是没有旁敲侧击询问过屈不换,但后者就跟着魔一样,丝毫不为所动,亦不肯吐露半句。
这时,对着竹帘发呆的桑楚吟嗤笑一声:“最坏也不过就是下套偷抢八风令。”
“非也。最坏,是给人耍得团团转,还不知身在局中。”
姬洛摇头,脸上有些凝重,他想到的是荆江舵中代学坤死前的怪事,和他没说完的话,还有始终放不下的,杀红绡时出现的‘洛河飞针’鬼神道中的铁器暗箭。而桑楚吟听完他的话,心中也是一沉,她并不是知无不言,反而揣着许多道不清的谜团——
比如,吴闲是何时,又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伪装的?再比如,吴闲取骨韘信物助自己去鹿台游说十七娘,难道真的只是为报仇而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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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打着四劫坞的旗号用暗线递消息,船一路行到三月初,倒是始终平静无波,期间也遇上了些侠客乘船同路,但未避免惹眼,大多无甚交集。
太和六年,三月初九。
船过了九江入了赣州水域,改道往南行,入彭蠡泽。前头水域不通,桑楚吟等四人只能在附近大港下船,至最近的驿站换快马,扮作普通的江湖侠士,从陆路借道豫章郡往南去临川。
在渡口下船时,姬洛和桑楚吟在前,屈不换和枔又在后,恰巧撞上一对卖梨枝春桃的老夫妇,买了两支,老夫妇收钱道谢,顺口称了老爷夫人。
桑楚吟耳力好,嘴上是笑嘻嘻地不停跟姬洛讲谈,心里却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鼓。
顶着这一路古怪气氛,四人稀里糊涂行至豫章城北的山林,据传闻伶伦曾在这一片青山陡崖上凿井炼丹。
这乍一眼入目,只见青山绿貌,碧水淙淙,石壁耸立,悬天般的洪崖瀑布更是气魄怡然,确实是个有灵气的好地方。
姬洛观景,大多时候都沉默不言,不过眼下心情愈发好,闲来无事便觉着自己该做点什么来防着桑楚吟发疯,遂动脑子挖出从前记忆里瞧过的稀奇古怪书,果真找着那么一出,张口便道:“你们可知这豫章不止是一处地方,也是一种神木。”
“神木?”枔又讶然。
“《神异经》里说东荒有一神木名为豫章,其大能盖九州,九州各出一位大力士在树下伐木卜筮吉凶。”姬洛顿了顿,道:“这占卜之法也当得上奇妙,据说若神木重生,则上吉有福;若神木枯萎,则有天灾人祸。”
桑楚吟端着笑,眼里却盛着不屑,枔又点点头,似乎被这故事吸引,只有屈不换话不多说,解下背上的剑,对着不远处一棵樟木就伐。
这小小一树哪里禁得住他浑厚内力,当即应声而断,屈不换哂笑,挠了挠头对着断横的木头傻笑:“这……”
“别这个那个了!”桑楚吟挤到前头把他拉起来,指了指树冠和天空,皱着眉对几人道,“你们不觉得奇怪?这树也不小,刚才倒地那么大声,居然没惊起飞鸟?”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警惕起来,姬洛屏息静听,忽然沉声道:“前方有打斗声。”
四人一凛,往前走了百来步,突然右方一道寒光急来,长剑刺向桑楚吟脖子,而左方一支竹拐从脚面飞过,打的是姬洛膝下足三里。立时,桑楚吟打折扇架偏飞剑,姬洛则一跃直上摘叶为器。
“哥哥小心!”林中狂风落叶里跃出一男一女,男女两人拿的家伙不同,但使得招法却出自一系,因而配合得当,一时竟颇为凌厉。
姬洛听见少女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当即凌空一奔,在桑楚吟掩护下,伸腿要踩那支竹拐。
竹拐毕竟杀伤力有限,少女听见动静立刻持剑返身来救,男子却先一步摆手:“慢来!”说话间,姬洛已立在拐上,和他一并落地,再伸臂一推,将将卡住男子的脖颈:“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好歹在竹拐里装一把利匕。”
桑楚吟扇子点在剑尖,力道不轻不重,少女长剑登时脱手。她按着虎口正要破口大骂,目光却恰好落在姬洛身上,转为一声惊叹:“是你,卖菇少年!”
“卖菇?真叫人大开眼界。”桑楚吟睨了一眼,嘴上不饶人。不消说,这一男一女正是姬洛在夔州碰巧救下的江家兄妹。
“小兄弟。”江有堂看眼前少年武力暴涨,也没多嘴,单单颔首。姬洛见此,自然也撤了招。
那江有梅因救命之恩本对姬洛颇有好感,再加上当时阴十一缠斗没搭手帮忙,而是只顾逃命,这会子见姬洛无事,心中生了一抹愧疚,说话也软了几分:“你没事啊!哎,小兄弟,怎么在这儿?还有这些人……”
“路上结识的朋友,准备去南边凑凑热闹。”姬洛截住她的话,横竖打量了两人的着装,这兄妹俩看样子是吓怕了,换了短打,衣着土气随众流,人看起来也低调了不少,便接着问道:“两位又为何在此?”
江有堂对姬洛还算信任,也就实话实说了:“那日得小兄弟救命,我兄妹二人当夜便离开了夔州,只是,出门历练,总不好空手而回。岭南回不去,眼瞅着临川之行也暂搁,我们便顺着江流去了建康,倒是一时无碍。”
“连着两月我都睡不踏实,夜夜噩梦有人拿刀砍我脖子!”江有梅接口道,语气夸张,说话间还抚着胸口,似乎惊吓的余威还在,“后来,群雄宴风声大盛,我是真想看看,便又生了南下之意。不过……建康耽搁久了,我和哥哥手头拮据,没法子,就跑去作了人家的护卫,恰好这主顾也要往临川去。”
姬洛一合计,约莫是他俩也听见了打斗的风声,所以才跟着来,恰好同自己这边撞上,才冒然出手。
江有梅还要继续往下说道,这时,林子里陆续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就听见一个鼻音重,且中气十足的男人砸吧着嘴喊道:“搞什么?合着还认上了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想写小赵想搞事又搞不出,想棒打鸳鸯又无从下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唔,这算是吃醋了吗哈哈哈哈哈
江家兄妹又出来了哈!
第72章
“小六爷。”江家兄妹毕竟拿人手短,当即乖乖回头打了个招呼。
姬洛四人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后头看, 只见一个八人抬的步辇上躺着个身体浑圆的胖子, 好家伙, 可至少得有两三百斤,若不是穿着京都上等织缎裁的锦衣,手头戴着值千金的扳指金石,活脱脱就如一头待宰的大肥猪。
“哟,还都是练家子呢?”钱阿六把肿着的双眼挤出一条缝, 看了看四人手头,两个空手的,一个打着折扇,只有一个还算拿着把像模像样的武器。他手上有金山银山, 对江家兄妹这种大族里出来的小辈还算客气, 对乡土里混出的游侠儿却不怎么瞧得上, “怎么穷得个个一副孙子孬样,没盘缠怕甚, 咱爹有的是钱。”
钱阿六从屁股底下掏出大锭金子, 给四人照脸呼过去,嘴里还絮絮叨叨着:“既然是有梅姑娘的朋友,不如一并收作了护卫, 你几个拳脚如何,可比得过我座下马夫?”
那八个抬辇的马夫手脚粗,堆的是蛮力,并无内劲。屈不换性子直, 有些耐不住气,他好歹也是个王子,什么金银财宝没开过眼,犯不着被这一土财主折辱赐赏,当即右手一动,提剑要走。
一旁的枔又吓蒙了,伸手要拉人却没拉住。
桑楚吟却脚步一挪,挡在他前头,把那金锭往怀里一抄,抱拳谢道:“小六爷发话了,怎么敢不卖面子,您打这临川去,哥几个包您一路平安顺遂。”
“诶,嘴甜会说话。”钱阿六性格并不乖张,也没有刻意要辱人,不过是有钱惯出的臭嘴巴。这会手底下有人捧,他心情就大好,再一看桑楚吟一张盈盈笑脸,懒懒散散抬了一下胳膊,“跟着小六爷我,包你们吃香喝辣的!”
桑楚吟在前头顶刀时,姬洛也没傻站着,自他凌空接过金锭便发现,这大胖子抬手都不易,但扔出的东西落下却有几分巧劲力道,心头猜测这位小六爷会点功夫,暂时看不出深浅,当即又捧着那金锭左右瞧,果然在底部摸到了钤记,不过,他对商人那一套并不是很熟,只能给桑楚吟去了个眼色。
钱阿六瞧见这一幕,只当这少年是个土包子,没见过黄金才爱不释手,心中一乐,也不再废话,点了人走:“好了,甭耽搁了,有堂、有梅啊,你们两个再往前头去探探,究竟什么事。嘿!你们几个呆子别愣着,跟我走,可累死爷了,得赶在天黑前去豫章城里好好歇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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