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被十七娘的侍女领走的赵恒义几人,姬洛突然明白了:十七娘早知道会有人在前头顶着,所以不论是千金轮还是答题,不过都是噱头,因为结果早已确定。
可桑姿为何要改主意?
姬洛拉着屈不换在琴案边坐下,一眨不眨盯着那个女人,等着下文。而后,只见她缓步一转身,将乌木发钗轻轻搁在妆奁前,淡淡道:“妾身之所以让你们来,是因为他腰上那把刀,那把鸾刀。”
这话不轻不重落下,屈不换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下意识竟伸手想要遮掩。看到他的小动作,桑姿面无表情拉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把形制几乎完全相似的鸾刀,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才,妾身也有一柄。”
“你怎么会有?”屈不换大惊,枔又的刀既然已给了自己,为何又再出一柄?想到这儿,他忙拿起桌上那把送至眼前细看。
姬洛摇头:“不一样,你看这里的宝石,花样不同又双双呼应,如果我没猜错,这两柄鸾刀是一对。”
这么多年了,屈不换从不知道这刀还有另一半,枔又当年为什么会留下这把鸾刀,又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些他过往都不敢想的疑虑全然迸发,失落和害怕将他的脾气推到顶点。屈不换再也忍不住,发狂一样往前一扑,一个勾拳要去逮人:“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
桑姿按住他的臂膀,吐词很冷淡:“恐怕让你失望了,妾身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不是你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认我,所以才又仿做了一把刀来哄我?”屈不换踉跄后退,难以置信,“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是不是那个臭婆娘挟持你在此卖笑?有我在你不用怕她!”
她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浮上一抹诡秘的笑,随即猛然起身,当着两人的面将上衣往下一拉,露出光洁的身子。姬洛下意识闭眼躲开,念叨着‘非礼勿视’,只有屈不换不讲礼数,直面一切连眼都没眨一下,指着身前的人道:“你……你……”
话听出不对,姬洛忙收回视线,也大吃一惊。
桑姿将衣裳穿了回去,笑得有些凄凉:“是啊,想不到吧,我竟然会是个男人。”身前的“女子”声音放开,自称也一并改了,虽仍是细声细气,却多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这鸾刀?”姬洛打断他的话。
桑姿将桌上宝刀拿起,轻轻抚摸,眼中有几分痴迷:“这刀本是一对,我与阿姊各有一柄。至于这张脸……”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你会认错,不是没有道理。”
屈不换要找的那个枔又姑娘,是桑姿的姐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桑姿要男扮女装,但这突来的血缘关系让屈不换激动不已,毕竟他对南方人生地不熟,茫茫人海捞人来总归渺茫。于是他立刻跟到桑姿身前,急迫地问道:“啊哈,小叔子——老子明白了,你是不是也在找你阿姊?你有什么线索?”
“谁是你小叔子?”桑姿睨了一眼,眼白下全是红丝。
听这口气,再看美人怒目,姬洛觉得已经不能用来者不善来形容这气氛,分明是要杀人的节奏。
屈不换还没拎清局面,大拇指一竖朝自己一点,还要往下辩:“你姐可是嫁……”姬洛见机踢了他小腿肚一脚,冲到两人身前拦下,死死盯住桑姿:“说吧,你想要什么?”
桑姿抽出自己的那把鸾刀,用手指弹了弹刀锋,笑得人畜无害:“我想要什么?如果说,我想要她死,想要你们死呢?”
看两人张口结舌,桑姿痴痴一笑,把那刀往墙上一剁,手旋转刀柄咬牙不停往白墙里抠,狠狠道:“这么多年了,我过的什么日子!同样是罪臣之后,为什么我必须在这里背负满门的骂名,夜不能寐活受罪,她却可以在关外活得心安理得逍遥自在?”
“你问我要什么?”桑姿蓦然抽出刀,推手擦着屈不换的脸甩出,凭着柔体术绕过姬洛,一爪直取那醉鬼的脖子,“我自然是要你的印鉴,不然你以为十七姑为什么会留你在鹿台,你说对吧,匈奴的乌苏王子殿下。”
屈不换也不是个软柿子,从桑姿道出印鉴开始,他心中已有底数,立刻肘压腿扫,阔剑一转往他身前压。
桑姿不想被腰斩,借着身轻如燕的功法飞开,不过人却没往后退避,而是从头一个空翻,向前落到屈不换身后,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谁?我不是说了今夜不需要人伺候吗?”
门外果然立着一道纤细的人影,梳着两个环髻,发饰尤其眼熟。
“是红绡!”姬洛观察细致,靠身形辨出,脱口喊道。
事关机密,这夔州出去荆楚之地有朝中重兵驻扎安营,若今晚的话被无关人等听去传出,迟早会惹来祸端。桑姿当即不再管屈不换,撞开大门要将红绡拉进来。
门外的人没吭声亦没有躲闪,等桑姿以手作刀劈开门,红绡垂着头手上托着盘子,盘子中一只小碗盛着满满猪血。
姬洛在白门见过人死不立僵,短时间内还保留活着时候的气血的样子,当即心下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桑姿,她已经死了!”
清亮的声音喝出,然而,桑姿就像中了邪一样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碗血,手抖得不像话,饶是屈不换这个匈奴汉子也为这诡异的一幕发了一身冷汗。
“别看!”姬洛已经冲到前头,抓住桑姿的后领强行将他拖入屋中,将人推到赶来的屈不换怀中,后腿把门一钩,背过身去往两人身上一扑倒地。
门外传来惨烈的撕扯声。
大漠里多吃牛羊,宰杀牲畜是常事,屈不换身为匈奴王子虽然不需要亲自当个屠夫,但那些场面多是见惯不惯。
猛然砸个人来,他后脑着地虽撞了个两眼昏花,可耳朵却不背,门口那撕扯声分明是骨肉崩开的声音,他忽然就懂了——
红绡的身上一定带着某种机簧,有人暗中控制,桑姿开门,暗器是冲着他们来的,可刚才姬洛反应快关门一挡,要知道眼前的可人儿乃是十七娘极其看重的,屋子加固用的上好的材料,门板虽不至于挡住所有,但关门带动的劲力却将爆射的暗器回弹,打在了红绡身上。
好残忍!
楼顶的青瓦上浮起细微的脚步声,屈不换耳朵一动,抻手一摸,拉过重剑往头顶挥,顿时瓦上拉开一条缝隙,漏出天光。
“别追,有备而来!”姬洛没出手,他为人更警惕,立刻拉住暴躁的屈不换,两人委身在地,目光沿着楼顶缝隙追看。
比起桑姿方才说翻脸就翻脸,说揍人就揍人,口里喊打喊杀,心头泄愤撒气的情况来看,这才像真的要杀人的布局,方才掐脖子那一出真是太过儿戏,不知道是不是扮女人太久,做起事来就像泼妇打架一样。
然而,任凭姬洛反应如何快,却还是棋差一招,对方布局高妙,算准了他们不会追,就算万一追来,也有后手让他们防不胜防,因为推红绡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
桑姿蓦然暴起,两手如白骨,屈不换里头又没穿中衣,胸口当即出现五道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娘的什么情况?巫术?还是闹鬼?”
“都不是!是失心疯!”巧雨的话在姬洛的脑中蹦出,他方才醒悟过来,血就是诱发桑姿失心疯的东西,而回忆整个鹿台,除了十七娘没有人穿红衣,而十七娘几乎不与桑姿交谈,桑姿出现时她亦不现身。
姬洛离得稍稍有些远,只来得及去按桑姿的腿,然而柔体术不是白练的,失了心智的桑姿身法却滑如泥鳅,被他脱了困。
“屈不换,你在发什么呆,快按住他!”姬洛出声提醒。
桑姿砸烂了整个屋子,屈不换这时候蛮力功夫活脱脱成了累赘,被桑姿各种古怪诡异的姿势戏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着女衣的男人飘入长廊飞桥。
那方向是往鹿台大堂去,姬洛跟着追,方踏出屋子,皂靴踩住暗器残留的刀片,顿了一下蹲身拈起就着灯笼一瞧,浑身汗毛倒竖——
这刀片他再熟悉不过了。
连年战乱,铁石并不是遍地可捡,开采所需消耗大到难以想象,所以好的铁器不是废物,而是宝贝。匠人造物,多喜欢留下自己的名号,而脚下的碎片里,恰好就有。
姬洛望风拧眉,一时间落后屈不换一步。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将‘洛河鬼神道’那些废弃的机关铁器收捡,改用到此处——
会是那位害死明什大师的“高人”吗?
姬洛挥手,将铁片从廊桥上扔出,心中想:是巧合?还是说……我被什么人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也开学了……晚上的飞机…
么么哒小可爱们~
第51章
两人一路追着桑姿行至鹿台正堂,堂中推杯换盏, 莺歌燕语。姬洛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不管躲在暗处的人要做什么, 他今夜趁阁楼无人守而故意激桑姿发疯,那桑姿本人很有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不要让她伤人!”姬洛冲屈不换喊道。
桑姿从二楼落下,那些喝得醉醺醺的江湖客听到动静,本能去摸武器,可抬头一看, 是刚才那惊鸿一舞的美人,顿时都卸了几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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