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见我一次讽我一次,次次绵里藏针。”姬洛回头看了一眼。
桑楚吟把手头的折扇一开,指着人怼:“我不仅要讽你,我还要骂你,若不是看你身子骨禁不起折腾,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姬洛断断续续昏睡了半个月,醒来时不言不语又躺了三天,好容易能下榻,眨眼人又一头扎进了神玥住过的石洞,怎么也不肯出来。唯一能暂时接手天城的桑楚吟可忙坏了,上下打理,却也收拾不住烂摊子,好在神玥还留下了一个朵莲。
有她帮衬,姬洛实际上已经成为此地名义上的主人,而原伯兮的徒弟和天城其他人,虽有不甘,但与其让三十六国直接将天城给端了,不如接受神女已嫁,有其子嗣的事实,至少这样,向外统一口径,天城或可继续游离于西域之外,还能借着神威,继续成为西域敬奉的主宰。
针对他们见风使舵的速度,谢叙曾经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
对于桑楚吟的骂话,姬洛受着,不与她争锋,没一会人自个儿没趣,便也就偃旗息鼓下来:“说罢,找我来作甚?”
“你再将白华和蔺光的事同我详说一遍。”
桑楚吟虽满腹疑窦,却也招呼几人坐下,按他的要求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姬洛继续追问细节,但连她也不再清楚,毕竟那二人相识时,桑楚吟还尚在襁褓。
蔺光和神玥都不是蠢笨之人,或许破解的关键并不是画卷和谜题本身,而是得画之人,蔺光能自作主张添补半卷,说明他们要给的是同一人,而这个人只要一见画,便能得晓用意。但这个人是谁呢?
姬洛闻言,又寻思了一阵,却推测不出更多,只能将画卷平展于案上,一点一点摸索琢磨,等目光落在神玥手绘那半卷上时,却忍不住一凛——
当日在拜月湾他们曾论及此,只是无甚结果,又被俗事揪扯,这才搁置下来,如今再看,似乎又有了些意味:假若那手捧宝物的六人各有指代,旁人一瞧,必然深以为手中之物便是指引,只是这也太过于简单,或许这指代根本是混淆视听之法,此六人尽皆看向他人手中,而目光落去的方向,才是真正的答案。
姬洛默数一遍,发现数目相合,除去右下方那人……背姬水而向姜,蔺光,泗水楼中楼,叛徒,姜家……莫非是指的这个意思?
不知是金针刺脑之故,还是另有他因,此一役后,记忆或已松动,姬洛脑海中时常会浮起一些光影,但人和事又十分混乱,毫无头绪。寻医问药,连桑姿也只说尚需时日,才能彻底恢复。
见姬洛额上冷汗直坠,想得甚是辛苦,朵莲面有不忍,便劝道:“公子宽心,凡事顺其自然,若见心魔,不得摆脱,不若试着习练思无邪,或有安神定心之效。神女大人未留下只字片语,单单只有这个,朵莲斗胆揣测,或许谜底尽在其中。”说着,她伸手一指,点向那件小衣。
姬洛却暂时无甚心思练功,只当她关心备至,说与自己宽解,便先笑着应下。
桑楚吟瞧这二人一来二去,便也开口搭腔:“这功法为神女所持,便是原伯兮也不敢说不觊觎,又叫你白白捡了个便宜!”
“不若让给你?”姬洛含笑,抓起小衣,似真欲往前一托。
“别!”桑楚吟掏出扇子,在他手上敲了一把,迅速跳开,往洞口走去,边走边道:“天下之大,玄之又玄,也说不准呢?不过此事先放放,我就说今儿忘了什么,还有个人想见你,等了三日,我去给你唤来。”
眨眼,便只闻其声,不见踪影。
谢叙想了想,接口道:“是钱家的人吧,我那日和桑姿确实在青鸟道瞧见张乙带着人入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卷 还没结束,还有两章要交代~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评论里指出。
第327章
一听钱家名号,姬洛并不意外:钱六爷身具商人本色, 唯利是图, 他的人出了力, 怎可能不把握机会,再狠捞一笔。如今扈乐已死,极乐墟也已成散沙,眼见着吞并南线商道还不够,莫不是想叫天城扶他一家独大?
张乙的分量显然不够, 只是不知他这次派了何人前来。
姬洛甚而考虑过钱小六爷,但真的见到来人,还是略有些惊讶。
“姬……姬洛……”钱胤洲还是老样子,形貌无大变, 只是脸晒黑了些, 人精神了不少, 也没了含胸驼背的怂样,有了几分顶梁柱的气势。这三日他想了许多话, 叙旧的, 慰问的,甚至是拿腔作势的,便是桑楚吟引见的路上, 也不住编排措辞,可当姬洛真到了跟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时移世易,姬洛不再是长安城中与白慕生混吃喝的纨绔, 几番生死挣扎,他身上冠的头衔越多,他们之间就隔着越宽的鸿沟。
钱胤洲耷拉着脑袋:“我是来道贺的,听说天城有了新的主人。”
“只你一人?”姬洛屏退了旁人,与他踱步到山外。
钱胤洲以为他心生怀疑,忙慌张解释:“是……是六叔遣我来的,他跟我说我老爹既然死了,我是他儿子,自然该担起重任。你放心,来这一趟筹谋了许久,有六叔安排,又寻了吕纂帮忙作掩,苻坚应该还不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知晚知,“芥子尘网”总有晓得的一天,姬洛并不担心,纵然苻坚和风马默晓得,昆仑离长安千里之遥,又横跨大漠戈壁,一时半会也拿他没辙。不过,他倒是比较好奇钱百业,便向钱胤洲追问。
当初这位六爷出长安时,硬是把百宝锁格里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上,一副长安我不管的样子,实际上老狐狸便是老狐狸,根本坐不住。
姬洛走后,长安公府自然就落到了钱胤洲的身上,依照当时留下的指点,钱胤洲继续与吕家交好,不知是不是有这一层缘故,或是苻坚当真信守承诺,并没有直接将其充公,褫夺“不动尊”位,而是继续保留了这一商盟,只是钱款提取,再无所顾忌,但凡国库有所需,钱家必然奉上。
钱百业只分了商道,并没有再多行干预,眼看这秦晋或将交战,这位“横生财”又打着算盘要发横财——
眼前的小子不懂,但姬洛却清楚晓得着老狐狸的意图,东边本就是他的地盘,不愁,长安也得联络上,这样子才好两边兜售钱粮铁器。他哪是真的甘心将长安那一块肥肉相送,不过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而今又撺掇钱胤洲来见,明面上是故人道贺,实际上是留下把柄在手,要以此要挟,教自个儿投鼠忌器。一旦这许多事抖露出来,不止钱胤洲要倒霉,便是吕家恐怕也会身陷险地,而钱百业自己,则可以光明正大上位,彻底笼络天下商道。
不是不要,只是以退为进,或者说……钱百业还并没有打算放弃与姬洛合作。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山,”钱胤洲眼里露出艳羡之色,但很快又转为失落,“这一路上都在赶路,难得停驻坐看,若有一日能有幸周游列国……姬洛,我是不是痴人说梦?”
姬洛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何必丧气,五年之约尚未足时。”
想起过去种种,钱胤洲心生底气:“我需要做甚么?”
“自此回去什么都不必,钱六爷让你作甚,你便作甚,剩下的交给我。”姬洛反复搓弄着手上的烛银戒,眼中映出皑皑雪色。钱四公子憋着一口气,想问却几度欲言又止,凝视着眼前的人,只觉气势上惊心动魄。
此刻,姬洛心中亦在反复考量——
姜夏与他们同行一路,自己纵使中毒,却还不至于察觉不出有无旁人在侧,显然从他们出敦煌过拜月湾到龟兹那一路上,姜夏与苏明确实无半点联系,那便只能在此之后。可谋划进攻天城时,他们几人又几乎寸步不离,只能说他并非亲自传讯,而是有人替他。
那时能接触到的唯有极乐墟和钱六爷的人,钟别显然不可能,则答案不言而喻。
自长安始,或许更早,姜夏便已同钱六爷沆瀣一气。姜夏为何能说动这根墙头草?唯一的解释,恐怕是这个胖子知道的比自己想的要多,譬如身世。
送走了钱胤洲,桑楚吟踱步回到姬洛身边,没有讥讽和嘲弄,没有戏谑和打趣,只有推心置腹,和但见山高天远的意气风发。
屈不换的海雕传书,她便说了一会那死醉鬼,桑姿来送药,她便侃了一会姐弟俩这几日的趣事,朵莲携书文请示,她便又聊了一聊天城的内忧外患。到最后实在无话可说,这才轻声喟叹:“没想到你竟是神玥的儿子,心愿得偿,如今也算是有个家了。”
“家?”哪料姬洛笑而摆首,“不过托庇之所,事情远没有结束,何为家,何处为家,你我心中清楚。”
桑楚吟心头亦有些沉重:“最后一块八风令你可有头绪?”
“我方才终于想明白了,最后一块八风令究竟在何处,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姬洛远眺雪顶,援手朝东方一引,“只是答案不那么显而易见。”
————
五日后,桑楚吟在山下替白华圣女立了一座衣冠冢,祭酒后叩首三拜,随后与屈不换碰面,离开了昆仑天城。谢叙离家数月,心中甚思,念及江南局势,忧心忡忡,因而也一同辞别,为方便传信,姬洛还托朵莲从天城选了两位驯鹰师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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