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
“杀了他!”
他心里其实有那么一丁点动摇, 但也深深明白,与狐狸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像和豺狼虎豹不讲情义一样,如果给了原伯兮一次机会,那就会有第二次!丹方已到手, 没必要在多做无畏周旋,别的未知,尽可以凭本事查。
刀再向里推了一寸,眼看便刺入皮肉。
“不行!”姜夏喝止, 浣花剑出鞘, 飞身而上, 一剑削在决明上。
姬洛皂靴就地一点,长剑“玉城雪岭”入手, 他反手一甩如甩扇, 将浣花剑打了回去,动了真怒:“江屿寒!”
姜夏落地一翻,丝刃从袖中弹出, 缠上谢叙的脖颈,将人拽至身前:“别动!”
话音一落,地上撺着一口气蛰伏的原伯兮忽地暴起,撞开正与人对峙的姬洛, 却知杀不死,并未继续偷袭,而是拔足飞奔,起手抓住桑姿甩开拦路,最后越过门槛向外一扑。
飞落冰崖的那一瞬,原伯兮转过头来,冲着姜夏高深莫测一笑:“年轻人,想得不错,可惜你没那个命!”
“原……”
姬洛的剑已经向姜夏刺来,那种雷霆般的气势,是他从未见过的,哪怕是在蜀中目睹绵竹惨亡的那一夜,两人交手怒起杀意时。短短不过半日,眼前人器宇风度已与昨日截然。
刚才那番交战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或是原伯兮说了什么?姜夏惴惴不安。
原伯兮既已死,挟持便显得毫无理由,但丝刃既出,已没有回头之路。虽然尽可以借此脱身,但姜夏几乎没有犹豫,松开手,将谢叙一脚踢开,似乎并不想拿这个人质,只想光明正大斗上一番。
“为何不杀原伯兮?”两人交手,姬洛先是闷声不发,看了看飞舞的丝刃,又看了看人,过了许久才蓦地开口。
姜夏一愣,未答。
姬洛重述了一遍:“为何不杀?”
“如果说是为了你呢?借他之力,将天城拱手相送,为了让你往后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轻松,直至掌控一切。”话到嘴边,那些胡编瞎造的借口,都被他摒弃,只留下一句真言。姜夏想看看姬洛,究竟是何反应,但这反应,令他很失望。
姬洛腾出手,将晕厥的谢叙扔给桑姿,随后继续持剑,与其丝刃缠斗:“胡说,我何时要掌控天城。”
会的,一定会,这一次,不是滇南天都!
姜夏静默片刻,忽然痴痴笑了起来:“你看看,我说真话,你却只当作妄语,你从不信我。”
“姜夏,你却也没给我相信的理由。”姬洛摇头。
姜夏慢了一招,胳膊上被划拉出一条血痕,吃痛让他收束丝刃回护,随即背身向外掠起。姬洛却并不给他逃生之机,先一步封死出路,将人逼至死角。
“如果我只是江屿寒,你会相信吗?”姜夏苦笑。姬洛的变化不止是形貌气度,还有武功,以其如今的突破和造诣,他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劣势,双手垂落,似要放弃阻挡。
姬洛的剑气穿透丝刃,直指姜夏咽喉,却在割破血肉的当口,被一道女声喝住:“不!不要伤他!”
绮里妗举起手里的鸣镝:“钟别已起二心,楚吟姑娘生死不明,姬洛,我已找到神玥,如果你杀了他,我就放出鸣镝,极乐墟的死士会抢先一步,到时必会劳而无功返,所以,我只问你,你选他,还是选整个天城和西域?”
姬洛侧目看来,那张素净端庄的脸上,全是泪珠。她在良知与私心里挣扎,最后倒戈:“放他走!我只要你放他走!”
“何必?”姬洛没开口,姜夏却叹息摇头。
“是啊,何必!”绮里妗笑着擦去眼泪,昂头不惧。
与其说是她爱姜夏,不过是爱那种同病相怜,爱打破樊篱的痛快,爱剪除束缚的逆反。无论是作为绮里家的大小姐,还是作为谢家的准儿媳妇,都时刻要她落落大方,娴静端庄,谨小慎微,长袖善舞,不能失态,不能任性,不能放纵——
直到她遇见姜夏。
不管是江屿寒,还是姜夏,在日夜为伴的旅途中,她读懂了那种不愿为之而必为的无奈,读出了他的隐忍和伤痛,只有她察觉到了,就像见到了无能为力的自己,而这些,是活在阳光下的谢叙和只垂眼天下大事的姬洛,根本不会注意的。
龟兹那一夜,姜夏告诉她,一切不过只是选择,不是为了宽慰她,而是为了宽慰自己。而后她选择接受家族并接受自己的命运,这必然的结果,其实也只是他曾走过的路——在他们都不得见的地方,姜夏也曾选择接受。
无论姬洛再厉害,再聪明,哪怕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会理解,她倾其一切,不论是非对错也要救姜夏的心!因为他们和她,不是一路人!
姬洛缓步后退,慢慢挪开剑尖。
姜夏起初没有动,只紧盯着姬洛的眼睛和脸庞,神情十分复杂,甚至已不关心自己的命是否捏在别人的手上,也未留意一个练家子应该留意的距离,仆步拉开的方向,剑锋的走势,甚至是一旦反悔,周遭可以借势的东西,直到察觉姬洛一直在躲避与之对视,这才终于认命似地拿丝刃迅速卷开他的长剑,向外撤离。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刚松了一口气的绮里妗膝盖窝子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斜摔在地,将好挡住姜夏的退路。她匆促想起,身前的人却一把将她按回了地上,一柄折扇从一小垒坚冰后转来,快得似能切开长风。
姜夏向后一个旋身,丝刃一舞,将扇面撕碎。从断裂的扇骨缝隙里望出去,只见玉阑干上立着一道穿着波斯长裙的倩影,那斑斓的色彩与耀眼的宝石,与天城的圣洁与冷清格格不入。
桑楚吟回眸一笑:“我还以为是原伯兮或是钟别,结果是你们。”
“你没有死?”绮里妗撑着膝盖跌跌撞撞爬起来,脸上满是错愕,她躲在暗处时分明听见钟别说,三十六国半数已被拿下,桑楚吟死于截杀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忘了,我自幼流亡于塞外,也曾就近仰望过这片圣地。当初原伯兮都没能杀掉我,就凭一个钟别?”桑楚吟霍然对姜夏出手,穿行于丝刃之中,使的正是镜像心法。姜夏并不会思无邪,两人立时缠斗,难解难分。
绮里妗狠狠瞪了一眼拄剑在地的姬洛:“你们……你们出尔反尔!”说完,她举起鸣镝,向上一拉。
然而,动作刚起,一道消瘦的身影已直接滑了过去,将绮里妗扑倒在地:“钟别?钟别一定还在山中,你必然见过他,他在哪里!”
桑姿与其揪扯,绮里妗匍匐在地,把手塞在心窝下,宁可僵持,也不放手,她只有这唯一的筹码,一旦松手,就再也没得任何机会。
“我不会说,除非你们放江公子走!”
见她牙关紧要,桑姿无奈,拔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要扎她麻穴,逼她松手,绮里妗回头瞥见那抹银光,发了狠,两臂压住他的手腕,张口便咬。桑姿吃痛一松手,她趁机爬起就跑,却又不敢像姜夏靠,怕给桑楚吟逮着机会,只能绕向殿后,往另外四城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飞快的思考,一边思考一边去拉鸣镝。
桑姿甩了甩手,拿袖子卷住齿痕,向前捉人。他虽慢了一步,但好在柔体术轻盈,在雪上过之无痕,比起身披长袍厚服,一步一踽走得艰难的绮里妗要快得多。
绮里妗被拖到地上,鸣镝摔了出去,伸手一次没捞着,危急之下她瞬时转身,指着眼前人大喝:“你是桑姿!”
桑姿一时没弄明白这个女人要做什么,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谢叙说过,他们是来救一个叫桑姿的同伴,眼下人头点一点,就知道多了谁,绮里妗已然确认了他的身份,不止如此,方才二人揪扯的时候,她心系姜夏,因而多留意了两眼,无意发现桑楚吟的目光也死死锁在这头——
桑楚吟不是在密切监视自己,而是在担忧和自己纠缠的这个男人,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关系……相貌……年岁……
“你姓桑!楚吟姑娘……也姓桑!”绮里妗并非疑问,而是十分笃定地喊出了这句话,桑姿脸色垮下来的刹那,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推测。
沙州……流亡……塞外……
能用上流亡二字的,要么是胡虏破城后,保护历朝典籍而远走他乡的大儒,要么是朝廷驱逐的流犯,桑家……桑家……八王之乱……
绮里妗叫出了答案:“是八王之乱中以谋逆论处的桑家!”作为绮里家的长女,又身为谢家未来的儿媳,门阀格局,百年来的朝中大事,都是必习的功课。
“桑家是被冤枉的!”桑姿慌慌张张去掐她的脖子,又想腾出手去捂这个女人的嘴,他整个人都在抖,甚至连鸣镝也忘了去拿。那种恐惧,那种颠沛流离中的绝望和背负骂名的不耻指摘,都教他紧张不已。
绮里妗涨红脸,不停去掰桑姿的手:“咳咳……不止,不止这些……”她抬起右手,指着桑楚吟,既然涉及曾经的士族,那么关于舞姬的身份,不过是一通编撰的鬼话,那么引荐的赵恒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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