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另外半颗借我一用。”过了许久,姬洛伸手讨来,向着空中一掷,那只鸟果然未走,又调头来啄,而后被桑楚吟以石子儿惊走。
如此反复试了多次,次次如此,两人心中皆是一紧。
“我现在很庆幸,在沙州没有一口回绝张乙的托请。”姬洛如是道。他不敢想,若是没有桑姿被劫,若不是他和谢叙二人势弱需要借力传信,或者更早一些,若是没有阴差阳错来到西域,仅仅靠钱家的人围追堵截,一旦失手,那么中原往后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桑楚吟呵了口气:“希望醉鬼已经将那批货拦下。”
“拦没拦下不好说,毕竟有的人如附骨之疽,十分难缠。”姬洛端起那两只小碗,将水往树影里一泼,几条黑影立即持刀跃了出来。
两人没有即刻动手,而是先折返屋中,喊醒酣睡中的人,确认无事之后,这才突围而出。打斗之中,天上燃起两支讯烟,又起鸣镝三四声,桑楚吟发狠,在毫不留手掰断一人脖子时,揪扯下面巾。
“天城?”
几人拧眉一瞧,本以为是极乐墟的那群打手追上了门,没想到却是个卷发碧眼的女子,黑衣之下,裹着蔽腿白袍。他们手中尽皆持着模样古怪的法器,出手十分狠辣,大有灭口之意。
“这不可能!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谢叙瞌睡早被吓没了,被姜夏推出院门时,忍不住回头对姬洛喊。
这才过了多少个时辰,他们惑敌的招数竟然丝毫无用,就算这些人脚力快,反应迅速,从失了同伴便即刻调查,至少也要到晨间,才有可能摸出他们的大致位置,来得这么急,实在蹊跷得很。就算天城在西域的势力庞大,也不可能闲到城中一街一巷,哪个犄角旮旯多了只耗子少了只猫也一清二楚。
齐妗大口喘气:“有人告密?”
气氛一时沉凝,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话有歧义,忙补了一句:“我是说这城中有人透露了我们的行踪。”
“钟……钟别?”
姜夏喝止住少年少女你来我往的揣测,招呼人潜入巷子:“别说了,先离开这儿,鸣镝一起,他们的人很快会向此处拢聚。”
“往这边!”桑楚吟努力在夜色中辨清七拐八绕的路,挥袖一指,等人走光了,后头的追兵断干净,这才甫身跟上。
姬洛故意慢了一步,跟她并肩。暂无动手,后者有了说话的机会,立时啐了一口道:“着实不应该,过了这么些年,就算是原伯兮本人,也不一定能在纱巾蒙面的情况下一眼认出我,更何况他的走狗,该死的,还是那倒霉的极乐丹!”
“不,不对,不是极乐丹。仔细想想,刚才钟别的人是故意追失了手!”姬洛冷笑反驳,转进一条暗巷,锁住通路。
眼下不能再乱跑,需要冷静下来,好生谋划——
天城的人做不到的事,极乐墟却可以替他们办到,只有臭鼠,才知道城中的阴沟暗道,既然钟别的打手将他们追入穷巷乃刻意为之,显然是为了令他们撞上那个天城的人,只是两方相撞并未如他的意,他只能再次出手。
可钟别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是因为极乐丹,还是因为……桑楚吟?
姬洛理了理纷杂的思绪,却觉得整件事无头无尾,他们被卷入漩涡时根本未见漩涡之貌以至于到如今身在漩涡之中,无路可走。
不妨兵行险着,再大胆猜测一番:“花园中的那一幕,是他故意要叫我们看见的,那曼陀罗花香,很可能不是真要困住我们,恰恰相反,是为了逼我们离开。那时我和江公子在外,只要用量稍微再重些,怀迟和齐姑娘就会彻底中招,楚吟姑娘虽然武功了得,但想要带着二人全身而退,必然不易,只要有人被擒,自是战至不死不休,所以,这不是他想要的。”
谢叙问:“他想要什么?”
“一旦离开,我们就有机会在极乐墟之外和天城的人狭路相逢,这是他想看到的。”姬洛道。
连桑楚吟也不解:“可这又为何?为何要在极乐墟之外?”
“那就得问他本人了,”姬洛朝幽深的巷外看了一眼,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钟别这条伏草的地头蛇,够狠啊。”
“他奶奶的,走,去把天池金蟾抢过来!”桑楚吟撸袖子。
谢叙和齐妗以为是气话,忙一左一右将她架住,动作齐整得活像婚礼时撒花的金童玉女,可这时的姬洛已经大步在前,完全没入阴影之中:“调头,我们回极乐墟!”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章~
第317章
这一夜实在漫长,钟别候在极乐墟里, 已喝了两碗茶, 瓷碗见底时, 他抬头对着敞门前的人笑道:“一眨眼,客人尽皆不告而别,都怪我怠慢失了礼数。”
胡床边左右手各有一个金丝架子,上头搁着两只鸟笼,一只生一只死。桑楚吟盯着那只死鸟, 阴阳怪调讽他:“钟爷好手段,这不又把人给请了回来?甭废话,干脆点,有什么直说!”
“那我说了, ”钟别人倒是很干脆, “白华圣女是你什么人?”
桑楚吟心中咯噔一声, 多亏得这些年养出深藏不露的本事,这才没露怯。
钟别放下茶碗:“不要急, 想清楚再说。”
姬洛欲要替她开口试探, 却被桑楚吟拦了下来,只瞧她抚了抚发髻,挣到同伴前头, 果断地摘下纱巾:“是我师父。”
钟别下榻,一挥手,四面门窗都合了上来,他随即按住左肩, 朝几人微微倾身施礼,道了一声:“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诸位跟我来。”这礼并非中原的礼节,由他做来,倒是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几人跟在后,随掌灯的他穿过一条狭长的石道,走入地下密室。铁门前点了两盏油灯,火烛随人带起的风摇曳,除此之外,远远望去再无光亮。栅栏门被推开,漆黑的室内,显出一排排裹着白布的尸体,阴森可怖。
“啊!”
齐妗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饶是她自认胆魄可佳,却也不敢迈步走入尸房,下意识调头奔走。钟别把手头的灯往左侧的架子上一落,不知拨弄了哪个机关,最外间的石门“哐当”一声,在瑟瑟发抖的姑娘身前堪堪落下。
“你想作甚?”
同为女子,桑楚吟快步上前,将无助的少女扶住,回头却见钟别就近掀开了一具尸体上的白布,姜夏和姬洛认出来,是今夜那个发狂而被天城使徒残杀的汉子。
“果然是你刻意为之,”姬洛盯着钟别的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钟别在姜夏和姬洛身上扫了一眼:“你们也看到了,天城在西域草菅人命,所以,我需要你们的援手。”
姬洛面有不善:“阁下难道不是天城的人?噢,或者用人不够贴切,譬如说……”
“什么?走狗吗?”
“诶,我可没说,在下要说的,其实是棋子。”姬洛字正腔圆吐出最后两个字时,谢叙憋不住笑了一声,又赶紧两手捂着嘴,怕被迁怒。
哪知钟别并不在意:“棋子就棋子吧,我是心甘情愿成为教宗的棋子,只有这样,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比如极乐丹。”
“那东西会上瘾!”想到那只鸟,桑楚吟有些烦躁不安,用药物控制人,是最卑劣也最可耻的手段。
“那又如何?原伯兮想要整个西域,和三十六国的权力比起来,命贱如草。”钟别把拎着的鸟笼轻轻放到地上,一把揪出那只活鸟,鸟头从它的虎口里挤出来,不停扭动,可控制它生死的人,却毫无感情,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说着,他向桑楚吟伸出手:“白华圣女死前一定给你留了东西。”
桑楚吟没有动,仿若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极尽讥讽:“西域?西域不是任他摆布?昆仑五城现如今只他一个传教宗,谁还敢不俯首?”
“连当年的乌布雅神女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何况是他?”钟别摇头,伸着手又进了一步,“三十年足够他血洗天城,但想要将偌大的西域收入囊中,却还远远不够。你们能走到这里,路上见闻定是不缺,想必也能发现,西域佛国林立,越来越多的行僧从天竺来,在此广为讲法布道,更何况还有我们这样连鬼神都不信之人,天城最初乃神谕而立,可现在神的力量已被削弱。”
姜夏插过话来:“神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不过是给人一个念想,就算信仰崩塌,可凭着各国王室的关系,还有武林中的地位,天城还不至于要走到式微的地步。”
在说到王室时,钟别狠狠地摇头,笑他天真。姬洛见之,霍然开朗:“为了排除异己,五城五主之中除了姑墨,早没了别国王室。”
答案越发露骨,几人越发沉默。
说来是有些可笑,原伯兮杀光所有能与之一争的圣女和传教宗,在那位置上一坐便是三十载,可到头来野心膨胀,又发现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越来越远。以往利益相关,诸国默许天城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一旦异心纷起,那些马上杀伐的族群,大可以推翻再造一个。
原伯兮自然不许,于是多年穷心竭力,制出这极乐丹,想叫人成瘾,好皆向他俯首。按钟别所言,这里躺着的都是不肯听话的人,不肯骗发丹药,还心存一善,最后只能惨遭天城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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