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青池方才一声呼喊,恰好激怒那受伤的白衣女,后者正用布条裹缠伤口,乍一听,抬头恶狠狠朝那一大一小瞪过去。
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合,叶不疑在宋青池话中哇哇怪叫起来:“是他们!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所有的人,他们煽动百姓点火,把村子里的人一一灭口!”
“你说什么?”
“他们还杀了我娘!”叶不疑攥着哨子,指着白衣女哭喊,喊声急切,声泪俱下,以至于口齿含糊。
宋青池轻拍她的头,警惕打量着敌人,同时将她护住快退,也许是因为贴靠那坚实的胸膛,便如风浪中的小舟泊入避风港湾,小姑娘很快安定下来,只是,大悲大喜之后,她太渴望父爱的温暖,于是匆忙取出羊皮卷,往宋青池怀里塞。
她只是太想认亲,太想让他看到画上的人。
但那个受伤的白衣胡姬会错了意,又因为方才狼群围攻之举,想当然把她当成了桑姿的同伴,因而误会她手中拿有要物,目光俶尔凌厉起来,立时招呼另外两位女伴围攻。
姬洛顾不得伤势深浅,只一心念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桑姿安然无恙,纵使他此番伤上加伤,也能给救回来,若是桑姿出事,哪怕能走到天山,这一路也必然危机重重,因而,他咬牙一拼,招式走得又快又险又急,眨眼的功夫,便将那拦路的碧眼男人打了出去。
好容易得了机会追人,哪曾想刚飞身欲走,后方却传来叶不疑歇斯底里的喊叫。
“阿爹!”
姬洛回头,只见宋青池鏖战弯刀女,拳脚不敌,眼看要被一刀劈脸,已经被推开的小姑娘翻了个跟头,扑过去用背替他挡住这一招。
“你叫我什么?”宋青池往昔哪里参与过这等真刀真枪的干架,千钧一发之际,竟连躲也忘了躲,将小姑娘怀中一揽,紧紧盯着被血水染红的手掌,反复呢喃。
叶不疑朝他咧嘴微笑:“阿爹!”
宋青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张羊皮卷就散在脚边,上头的彩料被水浸没后已晕染开,但不妨碍他一眼认出自己从前的容颜——
“你是我的……女儿?”
“趴下!”姬洛叫破这温馨却不合时宜的一幕,“宋青池你给我趴下!”
认回女儿的汉子老泪纵横,不仅疲乏的身子骨有了力气,便是胆子也壮了十倍,甚而连叶不疑的仇恨和愤怒也一并承接过来,那滑稽笑脸也狞作恶鬼,非但听话地护住小丫头后脑勺往秃草地上摁,甚而还向前平扑,出拳打在白衣女膝窝,将人打退半步。
姬洛的“天演经极术”运至极致,生生以飞星流云般的走法,杀了回去。“玉城雪岭”已至,剑柄连过两人,打在腿侧,打得那白衣女向前砸倒,而极烈的罡气割破草场上广漠风,从拿弯刀的手臂上切过,血肉飞溅,差点连着整条膀子削下来。
“索勒!”
白衣女失声痛呼,被身后的同伴架住,碧眼男子闻声,挥刀上前去截姬洛,姬洛却早已洞悉他的招数,随即旋身,与他对了一掌。体内磅礴的内力自丹田而出,如飓风横扫,碧眼男子不敌,径自飞了出去。
方才见识不妙,躲一边去的谢叙趁无人顾他,给自己换了一张脸,手持谢家私印,站在坡上便喊:“吾乃秦国宗室子,妻兄乃都亭侯、太子右率吕光,方才我以密信通知西平守军,若不想我秦军灭之,尔等速速退去!”
正欲合力对付姬洛的几个白袍胡人都向他看去,谢叙咬定这些西域的江湖人不通汉学,未必与凉国或是秦国打过交道,死撑着把话又喊了两遍。
那碧眼男子率先面露狐疑,可那伤得最重的白衣胡姬却不肯作罢,伤手后背,以另一只手提刀,向姬洛戕去,大有不死不休的决心。
谢叙骇了一跳,见唬不住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姬洛已一手一剑,从艮位变走至离位,长剑直刺肋下。
就在这火石电光之间,三女之中最像中原人,也是唯一没怎么出手的那位眼中一亮,自后方一个腾云跃,手中金刀一转,先将姬洛的长剑架住,而后又夺下同伴的刀扔了出去,有意救人,又同时示好。
被夺刀的白衣女惊怒看向同伴,后者却不屑应对,只定定看着姬洛,叽里咕噜说了两句西域话。
也不知话中何意,余下三人忽而都面露惊恐不安,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姬洛咬牙要追,三女中最后那位故意慢了一步,转身对拄剑在地的他微微一笑,示意不要强追,随后将双手交叠点在双肩,朝姬洛行了一个礼。
谢叙手脚并用从坡上冲下来,上前搀扶:“姬哥哥,你没事儿吧?她……她为什么对你行了一个古礼?”
方才那女人敢如此行事,且教旁人服她,想来武功绝对不弱。姬洛闻言不由苦笑,此番以一打三颇费气力,他也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拿出最后的威慑,防止敌人回马一枪,眼下又多了个伤者,且连带两位武功稀烂,哪里还敢强追。
确认人影已远,他心中血气一冲,喷出一口热血,旋即坠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297章
姬洛苏醒时觉得额上沁凉,有人将巾帕叠整摆好。他本以为是谢叙, 睁眼一瞧, 发现竟是叶不疑。
为了方便轮流看护, 宋青池师徒俩便把二人安置在同一屋,那小丫头虽然挨了一刀,却只是皮外伤痛,换过伤药后伏在榻上难以入睡,恰好听见姬洛梦中呓语, 便撑起身子替他换了一块凉帕。
“我没事。”
姬洛努力展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叶不疑除了不爱说话,其余倒是与常人并无不同, 她深深感激姬洛出手相救她父女二人, 听见这一声宽慰, 这才心头悬石落地,松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
许是毒走百骸, 与内力相冲, 争个你来我往,话音落下后,姬洛疲态尽显, 正欲阖眼,欲开口唤人的小姑娘吓得以为他回光返照,登时把含在嘴里的哨子吹得乱响。
姬洛瞪眼,一息后, 屋门破了一角,那头老狼率先冲了进来,攀在榻边张望,像个极其尽忠的守卫,而随之而来的,是谢叙惊愕交错的问话,和宋青池的骂骂咧咧——
“怎么了?怎么了?姬大哥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
“哪个杀千刀的,修门不要钱……闺女,你管一下你的狼……”
看屋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姬洛看不过去,示意谢叙将他扶坐起来,张口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姬大哥,你睡了一天一夜。”说完,他将一侧的药碗递上前,那是叶不疑采摘的沉水笑靥和着桑姿提早配好的药材熬煮的,就等他醒来服用。
等他药汁下肚,宋青池才沉声开口:“方才我在西平打探,可惜,并没有寻到那些人半点踪迹,可见他们携人便走,干净利落,连伤势亦不顾。”白衣女受姬洛的那一剑,可比她砍叶不疑那一刀要重上太多。
“天城的人,对吗?”
宋青池颔首:“昨日临危,来不及细说。昆仑天城威震西域,此处虽至边关,但离三十六国尚有不短的距离,他们的门徒甚少会在此间活动,我看大有蹊跷!”
谢叙连声附和,想起叶不疑负伤的缘由,不迭问道:“那羊皮卷是甚么?”
闻言,宋青池颇有些尴尬,悄悄向叶不疑看去,叶不疑目光避开,直盯着榻上的棱形花纹,默不作声。过了半晌,前者才开口解释:“是一副画像。”
“师父,谁的画?画的谁?”谢叙眼珠子一转,已将东西的位置扫清,说完,忙抢来一观,只是观完,不免失望地小声嘀咕,“私以为是什么西子捧心的丹青妙笔,没想到是东施效颦!”
宋青池一个笸箩朝他脑门砸过去:“怎么说话的你,逆徒!”
谢叙捂着脑袋东躲西藏,先是无辜,后是委屈,最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瞧着是个男子,师父你这般大发雷霆,莫不是画的你?”
叶不疑纠正:“那是我爹。”
谢叙转眼去看宋青池,后者嘴角一瘪,无可奈何:“是我。说来惭愧,这是宋某的一段情债。”
年少的宋青池习得盗跖一脉的绝技“千面易替”后,没“按部就班”成为武林中闻风丧胆的大盗,反而过起了风流公子的生活。因为容貌平平,不敢以真面示人,便换着样貌行走于世间,广受美人追捧,一过便是数年。
江南多斯文,从来赏花赏月,吟诗作赋,未被人识破拆穿,但当他游历至西平附近时,却栽了个大跟头。
早年间,安夷附近有个氐羌匪头占山为王,这头目膝下无子,却有颗掌上明珠,生得模样倒是周正,就是脾气狂躁,动起手来比男人还蛮横。这姑娘出猎时无意间撞上宋青池,被他那一张姣好的面皮所惑,便要强抢回去当压寨相公。
宋青池听说这儿的人茹毛饮血,又听说那姑娘发起火来轻则打人,重则杀人,是一刻也待不住,当即便使计脱身,怎料无意间被撞破容颜,那女大王虽没直接要他性命,却扒了他一身衣裳,搜刮尽钱财干粮,甚至摘了他面具在脸上黔了个“丑”字,命人将他扔在了临羌的草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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